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是夜[先婚后爱]》   作者:州府小十三   文案:   【送给需要被温暖和治愈的你·在这个冬天】   【@州府那个十三】   只爱钱·头脑清醒心理学女博士x很有钱·温柔散漫酒店继承人   初见温九儒,是在宁大后街的一个酒馆。   师门聚餐,大家说一醉方休。   小酒馆的雕花木质门,开了又合,怀央一袭黑色高叉长裙,惹的不仅是酒馆里的昏黄灯光,还有玻璃杯里的威士忌。   落座,酒保端来两瓶干邑白兰地,说是隔壁桌先生送的。   怀央看过去,温九儒冲她扬了扬酒杯。   半个小时后,在光线昏暗的洗手间前他等到了她。   问,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这面过后,温九儒的车在宁大后门停了三天。   第三天,怀央出门,赴约,抱臂站在他的车前跟他调笑。   说实在很遗憾,她很注意身体健康,只能第二次拒绝他。   男人低头轻笑。   第三次见面,被逼婚逼烦了的温九儒带来了两样东西。   一份婚前协议和一份体检报告。   温九儒说我需要一个人结婚,你漂亮、聪明、通透、最重要的是我们之间没有感情,所以不会有任何麻烦。   “结婚吗?”他拿着一千万的合约问道。   怀央挑眉,思忖片刻,抽走合约,点了头。   -那个夜晚,爱意疯长,有人披星戴月从远方而来,风尘仆仆,站在你面前。   -月光告诉你,他只为你一人而来   食用指南——   1.女主27,男主28,极限拉扯,本质真香   2.男女主都只爱搞钱,没谈过恋爱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恋爱合约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九儒;怀央 ┃ 配角:下本写《轻响》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正文完结】先婚后爱   立意:救赎 第1章   六月,临安接连下了好几场雨。   这次的雨连着下了两天,淅淅沥沥,总也不停,晚上九点,空气里除了粘腻的湿热,还有雨后的青草气。   夏琳又在发消息催她了。   怀央听到手机声响,起身,点开语音。   开了免提的手机被她随手扔在了桌子上。   夏琳聒噪的声音从手机里炸出来:“你干啥呢,半个小时前你就说要出门了,现在怎么还没见到你人影??”   月底,师门又送走一批毕业生。   昨天谢师宴刚过,整个师门商量着今晚要约在宁大后街的一个酒馆,不醉不休。   怀央坐在床沿,弯腰系高跟鞋的带子。   扣好带子起身,两只脚在地上很轻地踩了两下,走到穿衣镜前,看了一眼。   宁大的住宿条件很好。   博士的单身公寓尤甚。   四十平的一室一厅,还带个露天小阳台。   怀央拨了下头发,从镜子旁的架子上选了个樱桃色的镜面唇釉。   镜子旁的墙上挂了个银色的置物架。   当初是买来放化妆品的,谁知后来竟被她当成了书架。   里面横着斜着乱塞了几本书,有专业上的,还有诗集名著。   相比深色的枫叶红那些,她更适合浅粉,荧光粉或者亮一点的橘红。   夏琳偶尔调侃,说她的长相像电视剧里的绿茶女二。   怀央又看了眼镜子,确定穿戴整齐,没什么衣衫不整的地方,才往右两步,弯腰捡起桌子上的手机,发了条语音过去。   “黄老师临时通知开会,刚网络会议又商量了一下先前那本专着的后两章。”   隔壁办公室的一个老师,跟她们的师门有合作。   怀央的声线,天生的清冷中带着温柔。   回完消息,转身,从衣柜里挑了个米白色的腋下小挎包。   背上包走到门口,手机又震了一下。   这次的语音夏琳没了刚刚的咋呼劲儿,背景音不算吵,大概是她找了个什么僻静地方。   “周师弟他室友又跟着来了,不是冲你来的我头拧下来送你。”   怀央握上门把的手一顿,微微皱眉,想了下,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夏琳接得很快。   怀央还没出声,她已经像个机关枪一样“哒哒哒”扫出来了一片子弹。   “你快来吧,周师弟他室友,就路寻,今天穿了个白衬衣牛仔裤,奶死了。”   “已经有不知名的两个师妹围了上去,你再不来人就跑了。”   “妈的,经管学院院草,本科大四小奶狗,你怎么的就不动心呢,我也真是服了,你再不动心,我他妈都想上了。”   夏琳左一个“妈的”右一个“卧槽”。   怀央手机往下拿了些,按上门把,推门出去。   对着手机那头:“别老说脏话。”   “妈的!!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夏琳又在那头开始鬼叫,“李吟霜那个绿茶又贴上去了,真的吐了,长得帅的她是一个都不放过,上个月我才目睹她在食堂,小三大战人家原配,贼他妈绿茶。”   怀央的公寓在二楼。   两步下来,从楼洞里出去,铺天盖地的一股凉意。   夜色阴沉,公寓后面的这条小路,路灯前几天坏了几盏。   光线昏暗不明,来这边约会的小情侣更多了一些。   梧桐树下好几对旁若无人抱着啃的情侣,怀央视线收回来,缩了缩肩膀,觉得穿少了。   “你不也经常这么说我吗?”怀央不太在意。   “说你什么,说你绿茶?”夏琳反应了一下,“我靠,那能一样吗?!你只是绿茶,她是绿茶婊好吗??”   李吟霜去年刚来就抢了同门另一个女生的男朋友。   夏琳这人生来侠肝义胆,没什么爱好,就喜欢打抱不平,自那之后怎么看李吟霜怎么不顺眼。   怀央的寝室临近宁大后门,后门出去,沿着街走五分钟,右拐,就是今天师门约的酒馆。   她把手机重新贴上耳朵,听那面的夏琳吐槽。   说了没两句,夏琳那边彻底安静了下来,背景没了嘈杂人声,偶尔响过一声摩托鸣笛。   哦对,刚夏琳在微信上说出来接她。   “你又不干缺德事儿,那他妈先天就特别会,又不是你的错。”夏琳说,“反正你俩不一样。”   怀央对她的评价无语:“我真是谢谢你。”   说话间,怀央已经走到了宁大后门。   路两边一棵棵整齐的梧桐还挂着雨后的水汽。   夜里的蝉鸣比白天更聒噪,为这盛夏多添了一丝燥热。   怀央刷卡出门,对路过的门卫礼貌地点了下头。   走了两步,刚出楼洞时的凉意已经散掉了。   取而代之的是独属于夏天的闷热。   怀央开始庆幸没有临时起意再加一件外搭。   临安的夏天真的是热的要死,多穿一件都能要了人命。   她正在用地图看位置,没注意夏琳又说了什么,拇指在屏幕上把图片放大,找到那家酒馆的位置,跟夏琳扔下一句“自己能找到,让她回去”就要挂电话。   眼看着电话要被挂断,被夏琳“诶”了几声止住。   “还有什么事儿?”怀央问。   夏琳啃着手指:“隔壁桌有个玛莎帅哥。”   “你喜欢?”怀央不明所以。   夏琳没有再在路边站着,而是往酒馆门口两步,隔着玻璃,装作不经意地往里面又瞄了两眼。   “不是,我知道那玛莎帅哥也看不上我。”夏琳言语恳切,“但他们一桌四个,有一个是我的菜。”   宁大后街白天看着是文艺的林荫道,晚上灯火通明,隐在茂密梧桐后的木质门牌和昏黄光线诉说着整个城市睡下后的压力与喧嚣。   怀央左手边是一家新开的慢吧,再往前是一家通宵营业的剧本杀店。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拐角。   宁大主校区和一些老旧居民区一起挤在临安的老城。   前后门的几条街道都还保持着几十年前的风貌。   拥挤,狭窄,市井气重。   政府下令规划扩建了很多回,但地方就那么大,怎么建还都是挤。   怀央斜前方右侧,马路牙子上,用白色石灰线划了几个停车位,其中一个停了辆深紫色的玛莎拉蒂。   玛莎拉蒂mc20,葡萄酒那样的深紫色。   这颜色,是乍一看没什么,仔细想想会发现,有种深埋在骨髓里,轻易不太能看出来的骚。   非常低调。   骚的十分不明显。   就是白晃晃地停在这儿,也不怕被谁划了。   “然后呢?”怀央视线从那辆车上收回来,接着问电话里的夏琳。   夏琳灿然一笑:“我一个女生,贸然去要联系方式,显得我不太矜持,所以想让你帮我曲线救国一下。”   没等怀央回答。   夏琳又说:“你勾搭一下那个玛莎帅哥,帮我要一下那个菜的联系方式呗。”   “我去哪里给你勾搭。”怀央回她。   夏琳推门重新进去。   木制门上的风铃随着她推门的动作晃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语气认真:“你往那儿一站,但凡多看谁两眼,对方心里不波澜一下都算我输,我这辈子能不能跟帅哥谈恋爱,基本就看你了。”   话音落,两人挂了电话。   三分钟后,怀央到了那家酒馆门前。   文艺的夜间酒馆,顶头的木质牌面上龙飞凤舞地刻了个“乌樟”。   这家酒馆的名字。   随着风铃声再次响起,雕花木制门开了又合,怀央一身高叉黑色长裙出现在酒馆门口。   时刻注意着门口动向的夏琳一眼就看到了怀央。   紧接着,她“卧槽”了一声,然后一脸兴奋,抬手招呼:“怀央!”   怀央听到声音,抬步过去。   长裙的叉开在右侧,从下往上,一直到膝盖上方十公分的位置。   黑长发,发尾微卷,披在身后。   纯黑色的吊带长裙,没有任何花纹和装饰。   摇曳身影,惹的不仅是酒馆里的昏黄灯光,还有玻璃杯里的威士忌。   怀央的视线越过夏琳,落在隔壁桌的四个男人身上。   然后,她想她知道玛莎帅哥是哪个了。   四个男人中有两个帅的非常明显,而其中一个一看就是夏琳会喜欢的风格。   那剩下那个......   男人上身的黑色衬衣挑开了领口的两颗扣子,右臂的袖子挽高在肘间。   斜靠在沙发上,握着身前桌面上的玻璃杯。   光线昏暗,他身上这散漫的气息弥漫的太明显,很轻易的就让人想到温柔浪荡四个字。   下一秒,怀央抬眼。   两人隔着遥遥众人,四五个酒台,在被气氛灯洇湿的光线里,不期然的,对上视线。   刚夏琳说什么来着。   曲线救国?   远处角落的圆台上,驻场歌手,狼尾短发,抱着把吉他,在唱一首不知名的民谣。   低沉的乐声响在怀央耳边。   她并没有马上移开目光。   在嘈杂的音乐和吵闹的人声中,她安静地和男人对视了两秒。   紧接着,她在男人的目光里很轻地眨了两下眼睛。   眼神无辜,带有一丝并不明显的探寻。   随后微微偏头,视线转开,很淡地笑了下。   既不是直白的害羞,也不是生人勿近的冷淡。   让人捉摸不透,她的这番,到底意欲何为。   有“圣人”言。   当你探究她的所作所为,言行举止的意图时,你就已经掉进去了。   因为,你在想她。   作者有话说:   下本写《轻响》   双向暗恋//破镜重圆   脾气有点拽的嘴硬大小姐x痞气飞行员   欢迎戳作者专栏收藏吖!   给基友打个广告!   《你装什么?》by尧火   苏爽小甜饼+沙雕+年下姐弟恋   装的跟狗似的小野狼 X 装的跟猫似的小狐狸   【简介】   那天夜晚,江炙的脸没在黑暗中,看不清神情。良久,他掐灭手中的烟头,扛起夏思邈把她扔到了床上。   夏思邈隐忍着,就差没一巴掌抡到这神经病的后脑勺。   江炙粗粝的指腹划过眼前人白皙的脖颈,哑声道:   “我和他就是父子,长得那么像。”   “如果你可以爱他,为什么不能爱我?” 第2章   “干什么?”李延时在温九儒眼前打了个响指,“第一次见你这么看女人。”   李延时22毕业就去东航做了飞行员,圆寸,痞气。   夏琳嘴里她的那道菜。   温九儒没说话,转过来,笑了一下,拿起桌面上带着冰川纹的玻璃杯,抿了一口。   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杯沿上夹了颗切开的小金桔,酒里还有两片很薄的柠檬。   温九儒手微动,酒杯里的冰块相互碰撞,发出细微响声。   男人的侧脸隐在昏暗的光线里,让人看不大清他的表情。   衬衣袖口挽起,露着的半截小臂仍旧闲闲地搭在另一侧的扶手上。   李延时又侧头看了眼怀央。   怀央她们那个酒台大,中间一个能坐十人的黑色长沙发,两边各一个双人小沙发。   另一侧临近过道的地方还有几个男生搬了椅子坐在那儿。   一个大酒台周围挤了十几二十号人,桌子上散了一片的果酒、小吃、瓜子壳。   吵吵嚷嚷的,很热闹。   打眼一看就知道,一桌都是宁大的学生。   “确实长得正。”李延时目光收回来,很中肯地评价道。   两个酒台虽然挨着,但中间隔了三四米。   而且怀央走近就被夏琳拽着坐到了远离温九儒他们这桌的另一侧。   所以从他们的方向往那处看,中间......隔了六七八.九个人。   曹林的眼神从怀央进门就怔住了,此时李延时的话落,他才像终于缓过神来。   手上的开瓶器一扔,眼睛直勾勾地还落在怀央那边。   甚至因为人头攒动,挡住了视线,他还特意勾了勾头。   “卧槽,踹在我的审美点上了......”曹林喃喃道。   温九儒手上的杯子放下。   玻璃杯底轻磕金属桌面,发出一声轻响。   他半笑着看过去,怼曹林:“你的审美点可真多,上次跟你喝酒,一晚上就被踹到了三个。”   一桌四个人,除了温九儒,李延时和曹林,还有一个曹林带来的朋友。   曹林那个朋友是带来凑数的,他们三个发小,没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曹林被温九儒噎的一句话卡在喉咙里,上上不去,下下不来。   李延时斜靠在身后的沙发上,端着酒杯,也笑着跟他比划:“就你这,估计那美女也看不上。”   曹林家是干餐饮的,从小就不算太瘦,175、175,肉比较紧实,勉强没成为一个正方形。   “怎么说话呢!”李延这么说,曹林倒也不失落,他低下头,重新拿起开瓶器,开了瓶百威,强调,“这次这个真踹的比较重。”   李延时坐在温九儒左手边的卡座里。   说话间,想起什么,直起身,酒杯放在桌子上:“今天怎么想起来来这儿喝酒?”   温九儒的视线一直落在远处狼尾短发的驻唱身上。   听歌听得认真的样子。   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延时这句话落了有一会儿,他才像回过神来,随口答了句“在附近处理点事,心里烦,顺道喊他们来喝两杯”。   李延时半抬了下眉,神情有些莫名。   驻场的歌切到第三首时,李延时到底是察觉出来今天的这场酒有什么不一样。   他抬手撞了下温九儒的胳膊。   温九儒的目光终于舍得从驻唱的身上转过来,偏头,侧眼看李延时。   他眨了下眼,表示疑惑。   “你今天怎么总心不在焉。”李延时倾身拿过桌上的筛子,随手晃了晃,“你喊我们来,又不说话。”   温九儒向右边倒了倒,半靠在沙发侧面,右手撑着头,重新转回去看驻唱:“有点事情要想。”   他神情恹恹,一副真有心事的样子   李延时手上的筛子桶打开。   一共五颗筛子,两个五,两个六,一个一。   “想女人?”   李延时随口问的。   能让温九儒烦心的,左右不过他家里的那点事儿。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一个事情烦多了,很难再把注意力放在别的事上。   所以......温九儒心里估计也装不下别的。   李延时这样随便胡扯,只是想帮他的脑子转个话题。   不过,两秒后,李延时打了脸。   “嗯......算是。”   温九儒的这声回应拉得有些长,懒懒的,带点不确定,尾音甚至能听出点自嘲。   李延时手一顿,手上的筛子桶倒着放在桌上,抬眼看过来。   是真的有些意外。   “哪个女人有这个本事......”李延时话还没说完,被另一边的曹林打断。   曹林的目光还黏在隔壁桌。   从怀央进来,看了有十分钟,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贼心不死。   曹林两手拄着桌面上的瓶子,下巴垫在手背上,慢悠悠地转过来头,看向李延时和温九儒。   “那啥......”曹林舔了舔唇,“我能不能去请她喝杯酒啊?”   曹林属于那种天天打嘴炮,真让他站在美女面前,能涨得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怂包。   “不能。”温九儒看过去。   温九儒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挺温和的,甚至还带着笑,但不知道为什么曹林就是觉得他没在开玩笑。   接着温九儒垂眼,半笑,借着微弱的光线调整了一下表链。   男人手腕黑色的腕表和衬衣几乎在昏暗的光线里融为了一体。   黑衬衣这种东西,和白衬衣不一样。   不会随便一穿,要么像街头卖保险的,要么像隔壁楼下甩面条的。   兼容性更高一些。   但要想穿得好看也很难。   这衣服一般穿得好的无非是两种气质。   一种是领口扣子系到最上一颗,禁欲挂的。   一种就是雅痞......斯文败类那个走向的。   很显然,温九儒属于后一种。   曹林有些不甘心,抬手摸了摸鼻子,问了句:“为什么?”   温九儒换了个坐姿,没再懒散地靠着沙发。   他倾身往前,拿过刚被李延时扣在桌面上的筛子桶。   盖住桌面上的五颗筛子,很随意地摇了一下:“社会人士去骚扰人家女学生,改明儿社会新闻一报道,丢不丢人?” 第3章   “哦。”曹林软趴趴地应了一声,刚鼓起的勇气被瞬间浇灭。   话音落,曹林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拿起来一看,嚷嚷着是老爷子,站起来边接电话边往外走。   曹林刚走出去没个十几秒,突然一声柔媚的女声,打断了温九儒和李延时的对话。   两人抬头。   李吟霜手里端了杯酒,低马尾,一身鹅黄色碎花裙,一字肩。   确实也能撑的上是个小美女。   如果忽略她脸上那刻意的做作的话。   她站在桌前,抬手指了下隔壁:“我是隔壁桌的,我们都是宁大的学生。”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里的“隔壁桌”吸引了温九儒。   他下意识转头,然后在十几号人中,再次、准确地对上怀央的视线。   ......梅开二度?   女人翘腿坐在最尽头的双人沙发上,身旁的短发甜妹从她进来就一直拉着她嘀嘀咕咕。   此时她右手手肘支在翘起的那条腿的膝盖上,眼睛看着这里,很事不关己的......在嗑瓜子。   她倒是好心情,合着在看热闹?   两人这对视实在是有些太久了,久到李延时都忍不住在他耳边轻咳了一声。   “现在跟你说话的可不是那大美人。”   温九儒回过头,身体后靠,右手敲在身前的桌面上,微微眯眼,轻笑。   远处的民谣主唱被换了下去,上来个脏辫唱摇滚的。   原先极文艺的昏黄光线暗掉,亮起五光十色的气氛灯。   温九儒就在这妖艳十足的气氛灯里,半笑着,对桌前的李吟霜道:“嗯,你说。”   声音含笑,一副懒散强调,带着比杯中酒还醉人的酣意。   李吟霜抬手把头发往耳后别了一下,露出小女儿的惺惺作态。   “看您面生,想您不常来宁大这边,邻桌而坐也是缘分,来跟您碰一杯,李吟霜。”   隔壁夏琳听见这几句快要气吐血了,揪着怀央的胳膊,后槽牙快咬掉了,在怀央耳边念叨:“她怎么敢的啊!那玛莎帅哥是她能染指的吗?!她不仅要抢你的小奶狗,还要钓你的玛莎!!”   夏琳动静太大,怀央不得已伸手按住她激动地快要站起来的身子。   然后轻啧一声,拍拍夏琳的手,作为安抚,往她的手里......塞了一把瓜子。   紧接着,转回去,接着看戏。   夏琳:.........   那边温九儒听罢李吟霜的话,又是一下很礼貌的点头。   “嗯。”   因为这个插曲,怀央那桌学生也没闹了,都扭过来看着温九儒这边。   温九儒的反应太冷淡,李吟霜脸上有些挂不住。   她长得算好看,又是在酒馆这种容易引人遐思的地方,她都这么主动地过来了,结果这男人就一句“嗯”就没了?   李吟霜轻咳一声,手里的高脚杯极有暗示性地往前递了递:“我是说......”   她话音未落,被温九儒开口打断。   温九儒手上的筛子桶转了一下,头顶斜上方冷白的射灯打过来,正好照在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上。   白,每根手指修长,夹在黑色的筛子桶上,是只看手就能让人有邪念的程度。   “啪”一下,温九儒手上的筛子桶落在桌面上。   声音清脆,在此时安静的音乐空隙显得有些刺耳。   “没什么事就请回吧。”温九儒抬手指了下李吟霜的身后,淡笑着看她,嗓音和刚刚一样的勾人,“挡着我看驻唱了。”   李吟霜嘴角挂着的笑彻底维持不住了,要不是灯光太暗,可能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会很明显。   对方当着这么多人下的逐客令,再不走就是不识趣了。   李吟霜很尴尬地笑了一下,拿着酒杯转身就回了怀央她们桌。   她人刚坐下,紧接着就听身后温九儒喊酒保的声音。   八卦总是人的天性。   怀央这桌的人,十有八九,目光还在温九儒那边没收回来。   他们看到温九儒低声跟酒保耳语了几句,紧接着酒保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再接着,一分钟后,酒保推了辆三层的备酒小车朝他们这桌走过来。   小车同样是木质雕花设计,每层中间是银色的金属托盘。   下面两层分别摆放了两层果酒和两层梅子酒,最上面一层是两瓶大瓶的......在场人都不是很熟悉的酒种。   总之,一看就挺贵的。   酒保把小车推上来,弯腰,先把最下面两层的果酒和梅子酒端上来。   怀央这桌西面,坐的近的几个楞了一下,纷纷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满是瓜子壳和果皮的桌面。   一片慌乱中怀央听到有人问,是谁点的酒。   酒保大概是听到了这问话,最后一层梅子酒摆在桌子上时,道了句:“是隔壁那桌的先生送的。”   酒保意有所指,抬手示意了一下温九儒的方向。   紧接着整张酒台一片哗然,抑制不住地躁动。   有人在小声问是不是看在李吟霜的面子上给的?   李吟霜当然也想到了这一层。   毕竟……这整桌人只有自己算是和那桌有了点交集。   即使只是短暂而尴尬的对话。   但万一是那男人又想明白了呢?   想到这儿,她腰背挺了挺,往怀央这里瞟了一眼。   眼睛里有些扬眉吐气的不屑。   毕竟怀央占了心理学系系花这个名头太久了。   她并不是很服气。   夏琳眼瞪得贼大,怀央觉得要不是自己拉着她,她现在已经跳出去跟李吟霜对骂了。   李吟霜挺直了腰背,再次朝温九儒的方向看了看。   面带羞涩。   然而下一秒,酒保把最上层的两瓶干邑白兰地拿下来,非常恭顺地推到了怀央的面前。   随着两瓶白兰地划过黑色的大理石桌面,在怀央面前落定。   酒保开口。   “那位先生说,那些给大家喝,这两瓶是特意给您的。”   语闭,整张酒台再次沸腾起来。   有艳羡的声音,还有此起彼伏的小声讨论,更有本来就看不惯李吟霜的,趁此机会暗戳戳对她表达不满。   坐在怀央身旁的夏琳一愣,半转身子,掐着怀央的手臂就是两声很低的“卧槽”。   与此同时,曹林打完电话也从门口走回来。   两张酒台的气氛太诡异。   怀央这桌原先热闹的气氛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吊诡的兴奋和……好奇。   仿佛在期待着什么高潮迭起的后续。   曹林挤开最外面的李延时,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察觉到诡异的气氛,又看到远处那两瓶白兰地。   他转头问李延时:“我靠,有人给我女神送酒了?”   曹林这句落,伸着脖子四处张望,想看看到底是谁在他之前抢占了先机。   “让我看看是哪个傻逼……”   李延时很及时的打断他,下巴一抬,示意温九儒:“你这个哥哥。”   曹林怔住,两眼一眨,反应过来李延时是什么意思后,握着拳头就靠过去,低声骂温九儒不是人。   “你不是说改明儿上社会新闻丢人吗?”曹林压着声音义愤填膺。   温九儒扔掉手上的骰子桶,目光不偏不倚,落向远处的驻唱。   “哦。”温九儒淡淡道,“我不怕丢人。”   曹林:………   搁这儿比不要脸?   作者有话说:   哭唧唧,十三想在线求一个收藏吖。 第4章   酒保把酒推过来时,怀央还维持着翘腿磕瓜子的姿势。   闻声,她扬了下眉,歪头,视线越过众人,再次落在温九儒身上。   温九儒斜靠在沙发上,手里的玻璃杯冲她很轻地扬了一下。   他神情倦怠,懒懒地靠在身后的靠背上。   不痛不痒的样子,仿佛他并不是那个送酒的人。   温九儒的目光从女人秀气的眉眼往下,掠过她挺翘的鼻尖,再往下,上唇微翘,唇珠明显。   美得没有任何攻击性的长相。   她侧歪着头,黑发从耳边滑下来,落在她白净的肩头。   竟然显得有那么一丝可爱。   温九儒收回视线。   接着看向远处的驻唱。   怀央弯着眼睛冲酒保笑笑,语气温和:“谢谢,但我不喝酒。”   酒保像是早有预料她会这样说。   两手交握在身前,微低头,很礼貌的:“抱歉小姐,酒已入账,是不能退的。”   怀央:……   哦,那就算了。   反正是别人非给的,也不是她要的。   酒保刚走,夏琳就一把抱住怀央在她耳边咬到:“你没看到李吟霜那个眼神,我靠,脸都变成猪肝了,真解气,早八百年就看她不顺眼了,蹬鼻子上脸真的。”   夏琳抱她抱得太紧,怀央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   伸手把她扒开。   “隔壁桌那个圆寸哥哥是真的帅。”夏琳的脸在怀央的肩头蹭着,“你到底怎么勾搭上那个玛莎帅哥的?你从进来就坐我这儿了,没看你俩干嘛啊?”   怀央食指顶着夏琳眉心再次把她推开。   她手捻着桌边的瓜子壳,其实也有些奇怪。   “没干什么。”怀央想了下,又捡了把瓜子。   “估计是看脸吧。”夏琳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评价道,紧接着又靠近怀央脖颈,强调:“别忘了我的电话号码。”   怀央看她一眼,无奈:“行吧。”   说话间,另一侧,先前被夏琳提到的那个周师弟,见状,把路寻推了过来。   “师……师姐。”   路寻手足无措地站在怀央面前。   怀央抬眼。   要说年轻确实是资本,路寻白色短袖衬衣前襟开着,里面一件同样白色无任何花纹的T恤,下身水洗白牛仔裤。   怎么说呢……不用细看,青春的气息就糊了怀央一脸。   坐在旁边的夏琳端着杯子浅浅一笑,拉着白寻就把他塞到了隔壁的空椅子上。   然后举着杯子又到怀央耳边,提醒:“你要小奶狗还是那玛莎帅哥?一句话,姐妹我就是你冲到最前面的僚机。”   “说吧,你要什么?”夏琳亮着眼睛,一脸期待。   怀央瞥她一眼,很认真:“我想要你下篇论文的一作,你写完能把名字写成我吗?”   “无耻。”夏琳骂她。   路寻坐在一边,看了两人半天,舔了舔唇,终于鼓足勇气:“师姐,我…我叫路寻,周密的室友。”   “嗯。”怀央点头,眼神和语气都很平和,“我知道。”   路寻有些紧张,放在膝上的手微蜷,再次舔了舔唇。   他目光落到怀央桌前的那两瓶白兰地上,没话找话:“在外面不要随便喝男人给的酒。”   怀央微微皱眉,略有一丝反感。   她知道路寻是好意。   但她还是有些不大喜欢,这种把女生放低,潜意识把自己放在高位的说教姿态。   路寻抬手,想把那两瓶酒推开。   怀央却伸手挡在其中一瓶的瓶颈后,语气淡然:“就放这儿吧。”   怀央都这么说了,路寻也不可能再说什么,他尴尬地收回手,试图找些话题聊。   但怀央不怎么听他说,也不怎么回话。   总之他的问题抛出来,夏琳打圆场回答的比较多。   坐了有二三十分钟。   怀央实在有些受不了这闷热的气氛,她打算去个洗手间,再出去透透气。   洗手间在酒馆最里面的位置,远处圆形驻唱台子的后面。   一道很深的悠长走廊。   男女洗手间分得很开。   中间隔了七八米的距离。   这家酒馆的装修真的很有格调。   就连洗手间也是。   传统中式风格的复古民谣小酒馆。   洗手台前的镜子是木质的扇面形状,像镶在墙上的一把明清折扇。   怀央按灭水龙头,偏头从墙上的镂空雕花纸箱里抽出张纸巾。   擦干了手,废纸丢进脚边的垃圾箱。   再抬头,怀央从镜子里看到了身后侧身点烟的男人。   洗手台的位置在两个洗手间中间那段空白的地方。   深凹进去,头顶无光,只有两侧的壁灯能勉强照明。   男人侧靠着墙,衬衣的下摆有一半从裤子里抽了出来。   半搭在腰间,衣衫不整。   但却好像他本该就是这样。   他头抵在身侧的墙面上,垂眼点烟。   这个走廊不仅长,而且宽。   怀央站在洗手池这边的台阶上,跟温九儒隔了三四米。   他没看见她,也不算奇怪。   怀央垂在身侧的手在左侧未开衩的裙缝处轻敲了两下,想着怎么帮夏琳要这个联系方式。   这么想着,她往前一步,下了台阶。   细高跟的鞋跟打在篮式格子瓷砖上,一声轻响。   驻唱的台子上已经没有歌手在唱歌了。   大约是摇滚实在费嗓子。   那脏辫摇滚男孩儿吼了三首就撑不住下去了。   洗手间的这个走廊算安静,高跟鞋踩在地面的这声响动惊扰了男人。   他侧眼。   今晚的第三次。   两人目光相对。   远处的嘈杂人声好像都被隔在了几米外走廊拐角的屏风处。   “滴答——”   是身后水龙头下沿滴出的水珠掉在了光滑的白色陶瓷面上。   突然,从里侧女洗手间走出两个喝多了的女人。   抹胸短裙,勾肩搭背,摇摇晃晃,其中一个骂了两句脏话,手上还挥着一个玻璃酒瓶。   眼看就要走到怀央跟前,温九儒捏下唇上的烟,往前一步,右手握上怀央的手腕,绕到她身后,轻抵着她的后腰就把人带进了自己怀里。   接着往后半步。   “砰”一下微响。   是怀央撞进男人前胸,以及男人后背再次轻磕墙面的声音。 第5章   温九儒在把她拽进怀里时,左侧垂着的手就已经把烟掐灭了。   对于不吸烟的女孩子来讲,闻烟的味道并不大好。   怀央左侧小臂还被捏在温九儒的手里,右手抬起,抵在男人胸前,两人勉强隔了一拳的距离。   怀央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垂下的眼。   男人眉骨很高,眼眶深邃,鼻骨从山根处就开始拔高。   明明本应是凌厉的长相,却因为鼻骨中间的一颗痣,弱化了很多泠冽。   男人眼型稍长,半眯起时,总让人觉得他有些万事不上心的散漫。   远离身后的洗手池,光线更暗了下来。   靠墙而立的英俊男人,半搂着身前黑色长裙的女人。   怎么看怎么是一对璧人。   两人谁都没说话,但维持着这个姿势,谁的眼神也没离开。   都说一见钟情,有八秒准则。   温九儒的手还握在怀央的手腕上,拇指掐着她的脉搏。   在怀央手腕处的动脉第十二次跳动时。   温九儒眼尾垂下,唇角微勾,问她。   “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两人之间短暂地安静了两秒,怀央未说话,温九儒又开口。   温九儒的拇指在她的脉搏处摩挲了一下。   问她:“测过脉搏吗?”   男人的音色和他本人的气质一样。   漫不经心,尾音有些拖沓。   怀央眨了眨眼,开始觉得这个男人有意思。   “没有。”怀央笑着答。   男人眼睫低垂,低笑一声:“帮你测一下。”   昏暗无人的走廊,身后是酒馆吵闹的背景音。   温九儒这声低笑仿佛从胸腔震动而出,格外撩人。   他语气很自然,仿佛多年老友,真的只是测个脉搏。   两人这个姿势实在过于暧昧。   唇齿间不过……十公分的距离。   “多少?”   十秒后,怀央这样问。   温九儒的手一直很克制地搭在她的手腕,连找脉搏时,拇指都没怎么大范围的摩挲。   礼貌,绅士。   但却是在此时这暧昧不清的环境。   两人距离太近,即使说话声音很小也能听到。   “十秒......21次,一分钟应该是126。”温九儒声音有些低,他再次俯身,鼻尖几乎撞到怀央的,下结论,“超过正常人的心率了。”   声音太轻了,像是耳语,又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面前这男人的声音真的很好听。   怀央不得不承认。   怀央没动,眼睫轻抬,目光从男人好看的眉眼往下,略过他鼻骨中间的那颗痣。   “可能是因为你抓着我的手腕?”她回答温九儒,清冷的声音带一些山泉的微甘。   怀央刚从镜子里看到温九儒的第一眼,就觉得这男人和自己哪里有些像。   就比如说话时的懒散,再比如做事好像没什么规章制度,永远随心。   不然......两人现在也不会任由自己在这里调情。   温九儒轻笑一声。   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下滑,与她五指纠缠,十指交握。   他学着怀央的样子歪头,笑得风流:“所以,要不要喝一杯?”   怀央沉默了两秒,抵在温九儒胸前的右手微用力,左手手腕从他的手里挣脱开。   后撤半步,手心朝上,冲温九儒摊开手。   唇角的弧度弯得大了些,带些女儿家的娇俏:“请你喝一杯,能给我个东西吗?”   “什么东西?”温九儒还靠着墙,歪头看着眼前的女人,语调温柔,像在问宠溺的爱人。   “你先答应我。”   清冷的嗓音放软,不自觉地撒娇。   男人犹豫了两秒,半笑着点头:“嗯。”   这声“嗯”要比刚回答李吟霜时要好听太多。   带着点惯着眼前人的无奈。   怀央收手,两手背在身后,上前半步,再次拉近距离。   她微抬头,盯着温九儒的眼睛:“能给我那个圆寸帅哥的联系方式吗?”   温九儒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   “你刚答应我的。”怀央弯眼,笑的非常动人。   语气让人想起那种聪明又会撒娇的猫咪。   还带威胁人的。   温九儒没说话,一直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唇边的笑意未散去分毫。   几秒沉默过后,他倾身,下颚擦过女人耳廓,手绕过她的腰,从她背着的手上,拿过她的手机。   然后先是用她的手机给自己打了个电话,接着保存电话号码,以短信的形式,把李延时的手机号发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温九儒扬了扬怀央的手机:“你的换他的,没意见吧。”   怀央没回答,直接抽走男人手里自己的手机,转身往外走,边走边回头笑着道了句:“走,出去请你喝一杯。”   五分钟后,温九儒在酒馆旁边的7-11门口,和怀央一人手里拿了一瓶AD钙奶站着。   “………”   并不算凉的风吹过,带着些夏日潮热的泥土气。   温九儒握着手里的AD钙奶突然笑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   怀央手里的奶喝了一半,转头过来看到温九儒没喝。   她轻“啧”一声,握住温九儒的手,帮他把吸管扎了进去。   然后抬手,把连着奶瓶的吸管送到了他的嘴边。   “尝尝?”   温九儒眼神抬了抬,很轻地冷笑了一下。   然后……张嘴叼住了吸管。   怀央看着他,再次眯起眼睛,笑得像只酒足饭饱的猫咪。   两人站在便利店门口,喝了五分钟的奶,被来来往往的人看了不下二十次。   怎么说呢……   无论是长相气质,还是穿衣站姿,站一起跟一夜消费八万八的豪门夫妇似的两人……一人抱着一瓶AD钙奶喝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就挺搞笑的。   身后的7-11里面开着十足的凉气,门一开一合,刺着脊背的空调凉气和面前的潮湿闷热仿佛两个世界。   怀央不自觉地缩了下肩膀。   温九儒目光略到,抬手,推着她的小臂带着她往侧面走了两步,远离门口那一开一合的凉气。   被推着往旁边两步的怀央转过来,看他,有些不明所以。   男人低声解释:“别挡着人家门。”   怀央应声,然后拿过温九儒手里的空瓶和自己的一起扔进身边的蓝色垃圾箱。   很大的蓝色垃圾箱,24小时便利店门口专门供顾客扔食物垃圾的。   丢完垃圾,她拍了拍手,跟刚在里面扔完瓜子壳那样相互拍了拍,问温九儒:“回去?”   温九儒点头。   两人转身,男人跟在她身后。   温九儒和怀央隔着半米的距离,一起往隔壁酒馆走。   “要不要给你腾位置?”   温九儒刚坐下,李延时就整着手里的扑克看过来。   “腾什么位置?”温九儒问他。   “就是,腾什么位置。”曹林气鼓鼓的,又剜了温九儒一眼,“横刀夺爱。”   李延时把手里的扑克交叉,又洗了一遍,眼都没抬。   开口揶揄:“你俩一前一后去洗手间,又一起出去,再前后脚进来,你说腾什么位置?不过这附近没什么好酒店,不行的话你那玛莎也行,就是有些活动不开。”   “你俩刚刚去干嘛了啊?”曹林勾着头又看了看怀央那边,脑袋伸回来的时候格外好奇,“你俩去厕所干嘛了?”   温九儒轻轻一讪,银色,金属质感的打火机,被他用右手食指顶在桌面上滚了半圈。   “啪嗒”一声,打火机倒在桌面上。   温九儒收回手,轻笑的声音像是毫不在意。   “她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谁???”曹林手上的酒瓶都倒了。   李延时洗牌的手也停了下来。   他皱眉:“谁?”   “李延时的。”温九儒回答,收起了桌子上的打火机,概括性地解释,“她找我要我兄弟的联系方式。” 第6章   酒馆那夜的插曲不知道对温九儒有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反正对怀央没有。   她的生活一切照旧,按部就班。   她闷着头在公寓早八晚十二,搞了三天,终于把黄老师那本专着的后两章修改完善。   第三天下午三点,她仔仔细细地又重新核对了一下各种细节,word文档发出去,冲了个澡,洗干净了两天没洗的头发,蒙头上床,睡了过去。   再醒已经是晚上六点。   怀央把头上的被子扯下去,睁着眼睛眨了两下,看着公寓的天花板。   人总是在下午连着睡了好几个小时后,再醒会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怀央就这么躺了一会儿,等意识逐渐回笼,她抬手摸到了床头的手机。   她习惯睡觉的时候开静音,这就导致了此时她手机屏幕上压着的一连串消息。   最顶上一个是两分钟前的未接来电。   怀央微微皱眉,觉得这个手机号有些熟悉。   毕竟现代人大多交流都用微信,很少有人直接上来就打电话的。   她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凝神看了那个电话号码两秒,想起来什么似的去翻了一下通话记录。   通话记录里最上面一连三条都是这个号码。   全部是未接。   前两个分别来自昨天下午的5:57和前天下午的6:02。   不认识的电话怀央很少会接。   这两天改专着又忙得昏天黑地,大概是手机响的时候她拿起看了一眼,发现不认识,就扔下没再管。   怀央觉得有些奇怪。   谁能一连三天都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   不过……怀央也只是奇怪了一下下,紧接着就切出去,点开屏幕上几十条的未读微信。   这个未接来电——既然挂了,就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儿,要是急得火燎腚的话,这人会再打的。   进到微信对话框,迎面撞上的就是夏琳头像上那标了21的红色圆圈。   她跟夏琳从高中到现在,十几年的朋友,夏琳什么脾气她可太了解了。   戳开,怀央简单地往上划拉了一下。   果然,21条微信里,光“?!”这两个字符就单独占了五条。   剩下还有七八张图片。   最上面是一张宁大表白墙的截图。   “路寻在德正楼下面站三天了,每天午饭晚饭,晚上六点多就开始在那儿蹲点,到底在等谁啊,我经管院唯一的草就这么被钓到心理系了?那不心理系的楼吗?”   视线往下,第一条回复明晃晃的两个大字,甩在怀央眼前。   “怀央”。   回复的那人非常言简意赅。   对话框再往下滑是几张路寻在德正楼下的照片。   一看就是偷拍的,角度清晰度没一个对的。   但怀央扫了一眼,还是认出了那张糊了她一脸青春气的帅脸。   路寻这几张照片之下,又是一张宁大表白墙的截图。   截图截的是主页面,能一眼看到好几条说说。   最新一条下面压着的就是刚问路寻在等谁的那条。   这条比路寻那条更长一些,还附带了一张照片,甚至怀央还没放大就看到了那段话里的一串感叹号。   “我实在受不了了!!有人知道这个帅哥的信息吗!!宁大后门,这黑色玛莎停三天了,每天晚上六点在这儿等一个小时,到底是哪个姐妹的霸道总裁落这儿了!!没人认领我可上了,太他妈几把帅了!!!!!”   怀央两个拇指把下面附带的那张照片拉大。   这照片比刚刚路寻那几张拍的清楚点,打眼一看,让人感觉到了拍照人激动又忐忑的情绪。   男人上身浅灰色的衬衣看起来像是棉麻质感,并不算板正得塞在下身的黑色西装裤里,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但他看起来并不在意。   他一手搭在车顶,斜斜地站着,垂头在看手机。   车就停在宁大后门的一个烧烤摊前。   树荫下。   他倒还知道不晒着自己。   虽说男人并没有把车直接怼到校门口,而是往后几十米,找了个远离人流的地方停着。   但这么大几百万的车往这儿一扎。   想让人不看都难。   路过的人里,男生看的是车,女生则看的是车和帅哥。   都说香车配美人,但香车配帅哥其实一样惹人眼。   怀央把图点掉,看了眼这条说说下面的回复。   第一条。   “怀央。”   第二条。   “又是这位姐妹???!!!”   怀央:………   怀央举着手机再次翻了个身,抽过头顶的另一个枕头,塞进怀里,整个人夹着枕头在床上调整成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她想了下,把微信切到后台,打开了通讯记录和收件箱。   然后发现一连三天六点给她打电话的那个人确实是温九儒。   因为当时夏琳要的那个手机号码就是从这个手机号发过来的。   怀央盯着看了两秒,切回去微信,刚刚的几幅图片之下,入目的是一串夏琳的消息。   放眼望去,消息里满满的感叹号和问号,像是夏琳站在手机的那边,踹破屏幕就要踏进来。   夏琳: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天那个玛莎帅哥激的,小奶狗终于站起来了,德正楼下等你三天了,你啥时候来啊宝!!   夏琳:我看他像是来真的,你不来他真的不走啊!!   夏琳:要说这路寻真的长得帅,妈的,蹲楼下等你的样子姐姐我看了都心疼!!!小可怜见的   夏琳虽然和怀央同属一个师门,但她跟的是另一个小导师。   今年过,就要升研三。   一天到晚在另一个校区的实验室搞她那堆小白鼠。   路寻和温九儒的事儿她也是才知道,不然也不会现在才狂抠怀央。   怀央身子动了动,一手垫在太阳穴处侧枕着,手指下滑,接着欣赏夏琳的咆哮。   夏琳:艹??!那个玛莎帅哥也加入了???   夏琳:这要不是等你,我把手机吃了!!   夏琳:我这几天给那个圆寸帅哥发的消息他一条没回。   夏琳:我准备放弃了,不会我的没成,促成了你和玛莎哥哥的一段良缘吧??   夏琳:妈的,我就说一句,我真不是恋爱脑,但我真的慕了,哭唧唧,我也想要甜甜的恋爱。   夏琳:还没回?干啥了?还在睡?   最后一条的三连问在十分钟前。   怀央有时候觉得夏琳跟学校表白墙这种东西挺搭的。   关系类似于……八卦的娱乐小报,以及这小报的娱记。   总之气质有那么三分的合拍。   屋子里空调的温度打得有些低,怀央往被子里钻了钻。   想了下,屈尊降贵地把两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敲字回夏琳。   怀央:改了三天的专着,脑细胞用完了,从下午三点睡到现在。   怀央刚发过去,夏琳就回了过来。   夏琳:我的妈啊,你终于回了,陷入暴风中心的女主角。   怀央:?   夏琳:学校贴吧炸锅了,路寻和玛莎哥哥的投票贴都开起来了。   夏琳:现在玛莎帅哥以64%比36%大胜。   夏琳:果然,跟小奶狗比,大家还是更喜欢事业有成的成熟男人。   怀央觉得夏琳学心理学是真的没有屈才。   话多的……以后学成出师,患者45分钟800的咨询费绝对不白给。   怀央:?你知道他事业有成?   夏琳:妈的,三天换了两辆玛莎,就算他不事业有成他老子也事业有成。   夏琳:而老子事业有成约等于他也事业有成。   夏琳:不是啊,你真不出去看看??   怀央:不去,准备打会儿游戏。   夏琳:俩大帅哥还一个在楼下一个在门口站着等你呢啊???   怀央:让他们站着吧。   夏琳:…………   怀央发完,屏幕切出去,直接点开了游戏。   一个二次元开放世界的单机游戏。   前两天才更新了版本,怀央还没来得及看又开了什么新活动。   正好今晚有空。   她准备打会儿游戏,再点个外卖刷个剧。   游戏刚打开,还在加载画面,夏琳的消息又弹了出来。   怀央把屏幕切回去。   夏琳:真的,你去烫个大波浪吧,不当渣女真的浪费你这没心的天赋。   怀央:谁是渣女?   夏琳:没说你是渣女,只是说你没有心。   夏琳: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夏琳:【委屈.jpg】   怀央被夏琳那个熊猫头表情包逗笑了,再次叮嘱她好好学习好好赚钱,男人并不能让她吃饱饭。   夏琳哭着“嗯”了两句,临走还是甩了两个表情包,表达了想跟帅哥谈恋爱的殷切期望。   怀央缩在被窝里打了半个小时游戏,不到七点,她的微信和□□又震了三下。   分别来自三个跟她关系要好的同学。   但话题都是同一个——教学楼下的路寻和校门后街的温九儒。   她翻身从床上坐起来。   看着贴吧里已经被顶到第一的“爆”贴,按了按眉心,略微有一丝烦躁。   任谁在好不容易忙完,难得空闲的晚上,被迫出去“营业”,都不会太高兴。   帖子已经被顶成这样,再放任俩人在那里站着……难免会出问题,总之还是要去处理一下。   这么想着,怀央看了眼时间,塔拉着拖鞋从床上起来。   她一直有睡衣里面穿内衣的习惯。   方便她随时出门去个超市,或者食堂里提一盒饭。   她从衣架上随手拽了件黑白格子衬衫,罩在她的睡裙外面。   睡裙是吊带,下摆在小腿中间的位置。   但是颜色浅灰,和随手拽来的宽松衬衫勉强相配。   怀央斜眼看了下镜子,然后从鞋架里捡了一双黑色帆布鞋,扣了个鸭舌帽就出门了。   手腕上还挂了一串“叮铃桄榔”的钥匙。   小草莓图样的钥匙扣,系带正好穿在手腕上。   怀央一边下楼,一边按亮手机又看了眼时间。   六点五十。   她略微思考了一下,规划路线。   决定先去德正楼跟路寻说清楚,再去后门会会温九儒。   毕竟……即使是不喜欢,但人上了年纪,对这种蹲在门口等人的小朋友,还是会多那么一分怜爱的。   至于会在酒馆里跟人调情的......老男人?   哦,看心情。 第7章   怀央的公寓到德正楼只要十几分钟。   七点零五。   离德正楼大门还有二十米的时候,怀央远远地看到了坐在门口花坛前的路寻。   宁大整个学校建筑的主色调都是朱红。   心理系的学院楼也不例外。   六层高的学院大楼,楼前一片50x50的小广场。   广场的地用的也是朱红的地砖。   路寻就坐在门口两个花坛的其中一个上。   低头在看时间。   男孩儿纯白色的T恤,下身黑色工装长裤,手上戴了块白色的运动手表。   前额的刘海有些长,低头的时候在眼前投下一小片阴影。   还是那三个字,青春气。   就是这青春气......被他脚跟顶着花坛,垂头丧气的动作染的有些丧。   怀央在离他两米外的地方站住。   “路寻。”喊他。   路寻几乎是在怀央第一个字出口时就抬了头。   男生的眼睛肉眼可见的亮了亮,动作有些慌忙地站起来,往怀央这边迈了半步。   接着脚下踌躇了一下,想过来又不敢过来的样子。   他抓了下头发,垂着手站在离怀央一米远的地方:“师姐。”   路寻经管院大四,怀央心理系博二。   要不是路寻是怀央同门师弟的室友......真的是八竿子也打不着要喊这声师姐。   怀央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她有点饿,还赶着回去吃饭。   “路寻,我不想谈恋爱,就是谈恋爱也不会找年龄太小的。”怀央很直接,“路寻,你才大四。”   心理系这楼门前的大花坛里种了几株紫薇,正是开花的时候,紫的粉的还有白的。   一簇一簇,就在两人的左手边,还挺好闻。   说罢,怀央的目光只在路寻身上停留了两秒,紧接着便有转身要走的打算。   怀央没他微信,要不是觉得现在加了拒绝完再删太麻烦,压根都不会跑这一趟。   见怀央转身要走,路寻急了,他两步上前,绕过去,挡住怀央的去路。   他把自己的衣服下摆拉直,又胡乱抓了一下头发。   手忙脚乱,舔了舔唇,急道:“我知道,周密跟我说,说......你不会喜欢我的,但我就是想试试。”   说到最后半句路寻的声音已经低了下去,有些丧气。   七点过,天还大亮,太阳有日落西山的趋势,压在远处的天边,被淡红色的霞云轻托着。   怀央把目光从天边收回来,抱了臂,看着身前垂头看地的大男孩儿。   末了两秒,她轻叹,笑了下,语音语调都放柔和了些,但说的话依然直白。   “嗯,周密说的对,但不喜欢你是我个人的原因,你本人很优秀,也有很多很闪光的地方。”   怀央难得心怀慈悲了一下,虽然拒绝的话说的很笃定,但也肯定了路寻的个人价值。   毕竟是个单纯的小弟弟,不能伤得太狠。   路寻的头整个垂下,右脚捻着脚边的一片落叶,声音低低的,有些哑,应了一声。   受了打击的大男孩儿觉得怀央在给他发好人卡。   不远处从几扇通体玻璃的大门里走出几个人,怀央不认识,应该是本科生。   两男两女,频频往他们这边看。   话都说完了,怀央没了再留下去的性质,放下抱臂的手,这次是真打算走。   然而“叮——”一声,怀央的手机响了一声。   她低头拿起来看。   发现......又是情报员夏琳。   夏琳发来的微信什么也没说,而是直接甩过来了一张图。   图片拍的仍然是温九儒,男人还在刚刚的地方靠车站着。   只不过斜靠的姿势换成了背靠。   “.........”   怀央轻“嘶”一声,觉得这男人是挺骚的,他当自己在拍汽车杂志的封面吗?   路寻听到怀央这声轻“嘶”抬了头,他以为是自己的回答引起了怀央的不满,正想开口解释,说自己不会再纠缠她,只会默默喜欢她的时候,怀央突然收了手机,抬脚就要绕开他往来时的方向走。   “师姐。”路寻有些冲动地拽住怀央的手臂。   怀央停了步子看过来。   还没等她皱眉,路寻已经很知趣地松开了手。   “对...对不起。”路寻紧张地两只手摸了半天不知道要往哪里放,最后只得局促地摸了下鼻子,“你要去哪里?”   怀央半抬了一下眉,想到刚刚那张照片,给自己的下一步行动下了个定义。   “赶场。”她说。   “什么...赶场?”路寻很显然没明白怀央这句话的意思。   但怀央也没打算让他听明白,她抬手拍了下路寻的肩,说了个让他好好学习,接着按了按帽子,转身就往来时的路去了。   被落在身后的路寻迟疑着脚尖往前踏了半步又收回去,看着怀央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垂着手失落地留在了原地。   怀央的公寓正好在学院楼和后门之间。   等她从德正楼回来,刷了卡从后门出去,往后街的那个烧烤摊走时,已经接近七点半。   怀央一面刷着手机找吃的,一面慢悠悠地往温九儒在的地方晃。   身边来来往往都是这个时间段出来觅食的学生。   她倒也不怕温九儒等不及走了。   毕竟她这趟出来的主要目的是买饭。   温九儒如果走了,她就直接打包个饭回去看剧,没走的话就跟他聊两句。   怀央从后门晃出来五十米的时候,看到了不远处树下的那个男人。   七点半,太阳比刚刚低了更多。   宁大的后街东西向,从怀央站着的地方往温九儒的方向看,正好是西边,落日的晚霞在男人身后的林荫道之上燃起大片大片的火烧云。   橙红和粉紫交错,似是画室里打翻的调料盘。   余霞成绮,像上好的薄纱笼在临安老城区的石砖屋瓦之上,再往下,是一条两边开着各种小店,充满市井气的林荫小路,从远处一直铺到她的脚下。   而男人就站在路的尽头,站在这副难得的火烧霞光的画里,靠着车,看向她。   怀央眨了眨眼,把目光从这副画上移开。   看了看温九儒这车停的地方。   他停在宁大这后街的北侧,七八米宽的路对面是个串串店,串串店旁边是一直在跟它恶性竞争的地摊火锅店。   而温九儒站的这侧则是整个后街生意最好的烧烤摊儿。   这家烧烤摊儿开很久了,久到门面破破烂烂的,最上面的霓虹灯牌都灭了半截。   他家店面也小,一半多的客人是在店门口马路边支的小木桌。   温九儒就站在......一二三四五......怀央数了一下,温九儒站在路边的台阶上,这地理位置被七八个飘着烧烤味儿的小木桌簇拥着。   他斜前方还有个挂着大喇叭叫嚣“加蛋六块,加蛋加肠八块......”的烤冷面的小推车。   而温九儒就在这一堆人间烟火气特别浓厚的饭香里,靠着他那辆黑色的玛莎拉蒂。   跟不食五谷似的,就......特别违和。   怀央有一瞬间都不想过去了,觉得这场景有那么...他妈的...一点装逼。   但下一秒,那个连着给她打了三天电话的号码发来了两条短信。   “装没看见?”   “那我明天还过来?”   怀央:.........   怀央犹豫了一秒,抬脚走了过去。   果然人越老越不要脸。 第8章   “你把车往后挪挪。”   怀央走了两步,停下,回了这么一条。   但不知道温九儒是真没看见还是装没看见,反正两人就各自在原地僵持了三分钟。   温九儒和他那辆车还就那么直愣愣地杵在那儿,跟观光景点似的。   怀央:......   没办法。   她再次扣了扣帽子,无奈走了过去。   两分钟后,怀央在温九儒的车头前站定。   温九儒还靠着副驾驶位的车门,一副完全没打算往上迎的样子。   怀央站在车头前,两人中间隔了有个两米。   虽说离得也不远,但如果要讲话,就有些远了。   不过两人就这么站着,谁也没往前走。   身旁烤冷面小推车上的喇叭还在有规律的叫嚣,一对小情侣走过来,要了一份加蛋加鸡柳的和一份加辣条的。   卖烤冷面的老婆婆“诶”了一声,手上两个锅铲子相互铲了一下,手脚麻利,往冒着热气的铁板上放了两张面皮。   “滋啦”一声,过高的油温激起面皮的反应。   然后……靠着玛莎的俩人还是没动。   一瞬间气氛有种诡异的,不同于成年人世界的幼稚。   比谁先低头的那种。   不过这不太正常的安静没持续太久。   几秒后。   怀央抱臂的手放下,转身就要走。   神经病。   傻站着净耽误时间,不如去买饭。   爱站站着吧。   怀央转身,脚下的步子刚踏出去半步,就被两步上来的男人拉住小臂。   “你真的是……”男人的声音里带了无奈的笑意,“就不能服个软?”   因为温九儒上前的这两步,两人间的距离骤然缩短,怀央再回身时几乎是撞进了男人怀里。   很清淡的茶香。   还是那种有些苦的普洱或者乌龙。   温九儒一手捏在她的手腕,一手轻握着她的肩。   语音语调都不算高:“等了你三天,过来了一句话不说就要走?”   温九儒的声音很温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哄生气的女朋友。   此时此刻的两人无论是姿势,还是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像在闹别扭的小情侣。   怀央抬了抬眼,总觉得男人这柔和的语气,不仅是平日里的习惯,好像还有些……别的什么目的。   就比如报复她撩完就走,要的还是他兄弟的联系方式?   两人站的地方,离左侧烧烤摊的“室外场所”实在太近。   有一大半小木桌旁的客人都抬了头,频频投过来目光。   怀央倒也不是怕被看,只是觉得有些麻烦。   周围闲杂人等太多。   说的话免不了会落尽旁人的耳朵。   怀央想了下,牵了牵嘴角,右手抬起,反搭着温九儒的肩旁,倾身上前。   不就是撩吗?   棋逢对手,怀央忽然来了兴致。   刚拒绝路寻时那么干脆,是因为怕单纯的小男生在暧昧中受伤。   但眼前这男人……怀央倒不大但心他怎么样。   她扣着男人的肩膀,踮脚上前,趴在他耳边。   姿势亲昵,温声道:“你想玩的事我可能不太想玩,毕竟我很注意身体健康。”   温九儒当然知道怀央指的是什么。   男人在怀央凑上来时,下意识抬手托住了她的手肘。   此时眉眼低垂,轻笑了一下。   他抬手抚了一下女人后脑的发丝,动作轻柔,耳语:“我们可以玩点不危害身体健康的。”   语毕,温九儒的手从怀央的后脑垂下。   他后撤半步,右手拉开车门,弯腰从车里不知道拿了什么出来。   紧接着关门,侧身,把手里的东西塞进怀央的怀里。   远处的火烧云一点点失了色彩,红日也埋进暗掉的云里。   “给你买的。”温九儒斜倚着车门看她。   他指的是刚递给怀央的东西。   又接着还没等怀央回答,又问,“去哪里吃饭?”   语气自然得仿佛他真的是来接女朋友吃晚饭的。   怀央低头。   盯着被塞进怀里的那两瓶AD钙奶。   500ml的,比上次自己请他喝的那个大了一倍。   再抬头时,对上男人淡笑的表情。   “………”   怀央严重怀疑,这男人确实有点记仇。   怀央把其中一瓶扔起来,瓶子在空中很低地转了个圈,重新落回她的手上。   她刚要张嘴说自己回去点外卖,听到温九儒又淡淡开口。   一连三句。   “家里有个亲戚上个星期刚去世。”   “直肠癌。”   “因为总吃外卖。”   温九儒的声音很平淡,带些公子哥的矜贵,没掺什么感情,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奶瓶“啪”一下落在怀央手上,没再被抛起来。   怀央:……   刚才那句注意身体健康,并不是她随口乱说。   在她心里人生最重要的只有三大事。   健康,有钱和开心。   因为活着才能开心,有钱才能更开心。   所以健康一直被她排在第一位。   这也是为什么尽管温九儒从头到脚都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她也对跟长成温九儒这样的男人“你来我往”一下并不排斥,但还是拒绝了他那晚邀约的原因。   眼下,她人出都出来了,刚在路上又刷到娱乐新闻,发现她记错了时间,自己等的剧并没有更新……   因此,温九儒用这个听起来貌似是在胡扯的理由说动了她。   好像在外面吃也行。   但说动归说动。   怀央有了小性子,并不想一连两次被对方压一头。   所以她清清淡淡地开口,怼他:“上星期才去世,你就这么平静的说出来?”   温九儒笑着:“因为不是太亲。”   两人站得很近,旁若无人地这么聊着,头顶的梧桐叶被晚风吹的荡起,伴着逐渐暗下去的霞光。   虽说两人站的地方离宁大的后门还有些距离。   但人来人往,能在方圆二十米内小店吃饭的,大多都是宁大的学生。   所以,被怀央捏在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她低头,还是来自夏琳情报员。   直接甩图貌似已经成了夏琳今天发微信的开场白。   图片还是来自宁大表白墙——   “卧槽,现在的霸总都这么纯情的吗?给女朋友道歉都送AD钙奶??”   下侧的附图是温九儒把那两瓶500ml的AD钙奶塞进她怀里的照片。   怀央抬了下眉,视线还在屏幕上。   纯情?   她实在无法把这两个字跟身前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第9章   这张图片之下,是一张夏琳在实验楼楼道泡泡面的自拍。   再下面一行可怜巴巴的文字。   夏琳:有人在跟帅男人谈恋爱而有人只能吃泡面。   风把怀央的发梢撩起来,她笑了一下回夏琳。   怀央:乖啦,调完情就回去找你。   那面的夏琳咬着调料包,差点把手里的塑料叉子掰断。   夏琳:??你这说的是人话?   夏琳:我现在算什么??【痛心jpg】,等你开恩,想起来回来宠幸一下的小三吗?   怀央:没有正宫,都是小三啦,宝贝。   夏琳:………   温九儒看着怀央低头笑着回消息,仿佛忘了自己身前还站了一个大活人。   他倒不急,但还是抬手轻磕了一下车顶。   “在回谁?”温九儒问她,声音不疾不徐。   男人上身浅灰色的衬衫,棉麻布质感,右手袖口挽在肘间,露着有力,线条流畅的小臂。   他右臂闲闲地搭在车顶,此时正用右手两指轻敲车顶边沿的地方。   怀央抬头看到这一幕。   想到刚夏琳的用词,收了手机,微弯眼睛,笑看他:“一个情人。”   温九儒抬了下眉,没想到怀央会这么答。   不过他看起来倒不像很在意的样子,只是点了头,手抬起,拿过怀央怀里的一瓶AD钙奶丢进车里。   关了门,拿手机给助理周毅发消息,让他过来开车。   周毅五点多那会儿跟着他一起来的,现在还等在附近。   “还有一个情人在等着跟你吃晚饭。”温九儒没抬头,跟一旁挨着他站的怀央道,“走,带你吃饭去。”   温九儒这随口溜出的情话,像是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很低的位置。   情人?   怀央眼皮再次往上掀了掀,看眼前垂眼在手机上敲字的男人。   温九儒背靠着黑色玛莎的车门。   怀央就站在他的身边,面对他。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宁大后街的这条林荫道因为老旧,基本没什么路灯。   路上的照明全部来自两侧的各种小店。   烧烤摊灯牌上明白色的亮光照过来。   无论是怀央还是温九儒,都像被打了光,显得更白了一些。   因为刚开门放饮料的原因,温九儒往车头的方向站了一点。   两人现在手臂贴着手臂,近得怀央的下巴几乎都是搭在温九儒的肩头。   “想吃什么?”温九儒偏头看怀央,手机界面停在大众点评,举过去问她。   他不怎么来宁大这边。   吃东西这方面他打算还是相信网络评价。   女人头上棒球帽的帽檐几乎戳到了温九儒的侧脸。   温九儒往后避了下头,防止她的帽檐戳到自己的眼睛。   紧接着目光在怀央的帽子上落了落,抬手,捏上她的帽檐,轻声问:“刚洗过头发?”   夏日傍晚的风还是又热又粘。   但女人发梢洗发水的香味却让人觉得凉凉的,像混了薄荷。   她皮肤素白,咬着手里AD钙奶的瓶口,有些圆的眼睛就这么挺无辜地看着他。   点点头:“刚洗过。”   “嗯。”温九儒轻咽了一下嗓子,直接帮她把帽子摘下来,“那不带了,戳人。”   声音很轻,动作也温柔。   帽子夹在胳膊处,又伸手帮她拿过喝了一半的饮料。   手机递给她,让她自己选。   “选个想吃的。”温九儒道。   女生最害怕的莫过于没洗头时戴的帽子被人突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摘掉。   贴着头皮的油亮发丝能让每个爱美的小仙女社死到当场挖地三尺钻进去。   温九儒竟然知道在摘她帽子前问一下。   真的细心又绅士得可怕。   怀央没接温九儒递过来的手机,拨了一下被帽子压得已经没那么蓬松的头发。   “我为什么要跟你吃饭?”语气轻松,看着他问。   烤冷面摊子的大喇叭还在怀央背后叫着。   温九儒身后一米多远的那张桌子,四个大男生已经吃完站起来了。   从两人身边路过时不小心撞到怀央,温九儒握着她的胳膊,再次把她人往自己怀里拽了拽。   然后扬手,把她发顶那撮揪在一起的头发拨开。   声音含着淡淡的笑意,问她:“你们是不是可以在外兼职做心理咨询?”   “嗯?”女人很随意地点了下头。   怀央没躲,任由温九儒帮她把凌乱的发丝拨开。   上挑的尾音听起来在回答又像在询问。   问男人问这个干什么。   听出她声音里并不算明显的疑问。   温九儒手放下来,半笑着,语气里带着些漫不经心的温和:“价格怎么算?”   站得有些累。   怀央歪了下身子,抱臂,半倚着身旁的玛莎,闲闲的:“一小时八百。”   “嗯。”温九儒点头,拿起手机,“你支付宝是手机号吗?”   话音落,怀央手机又震了一下。   她垂眼。   屏幕最上方弹出来一条支付宝到账信息——   “xxx向您转账16000元。”   怀央眨了眨眼。   当然知道这钱是面前人转的。   温九儒放下手机,看她,声音含笑:“现在能去吃饭了吗,医师?”   两个小时,十倍的价格。   做个心理咨询。   有钱能使磨推鬼。   怀央把目光从转账页面移到男人脸上。   男人没有微微眯眼,懒散的气质被收了起来,剩下的只有儒雅温和。   有钱不赚是傻子。   怀央终于打起了一丝精神。   抚了一下后颈,微笑看他:“去哪儿吃啊,上帝?”   顾客是上帝。   说话间,温九儒的助理周毅已经到了。   这么热的天,周毅还穿着黑色的西装。   他从温九儒手里接过钥匙。   没有多余的话,转身绕到另一侧的驾驶位,拉门,上车。   终于把这辆扎人眼的玛莎开走了。   “为什么换车?”怀央目光跟在从拥挤的林荫道扬长而去的玛莎上,随口问   上次不是辆闷骚紫吗?   “学校人多,太扎眼。”   温九儒垂头又看了眼手机,微微皱眉。   好像是有人打他电话,震都没震囫囵一下,被他直接按了。   怀央晃了晃手腕上的钥匙,瞥他一眼。   心想这黑的也没比上次那紫的低调多少。   两人并肩往和校门相反的方向走。   怀央因为回夏琳消息,落了温九儒半步。   “存一下号码。”走在斜前方的男人突然道,“温九儒,九儒十丐的九儒。”   怀央在屏幕上敲字的手指微微一顿。   下意识怔了一下。   她抬头,眨了两下眼睛,目光在男人的背影上落了落。   这词并不大好,哪有父母这样起名字的。   不过只是两秒,怀央又低头接着回夏琳消息。   毕竟也不管她的事。   察觉到身后的女人没跟上来。   温九儒停了脚步,回头看过来。   “怎么了?”他淡声问道。   “没什么。”怀央摇了下头,点进通讯录把温九儒的电话号码调出来。   温九儒等她走上前,才转了身子继续往前走。   他一手还拿着怀央的帽子和饮料。   倒真像一个二十四孝男友。   通讯录上的备注怀央刚打了两个字,突然停住,想到刚刚支付宝上那一万六。   然后把“温九”两个字删掉。   换成了——“冤大头”。   “名字打好了?”温九儒转过来头问她,“温是哪个温你应该知道。”   怀央目光再次在“冤大头”那三个字上落了落,然后按灭屏幕,把手机若无其事地揣进口袋。   “嗯,我知道。”她眼睛目不斜视地落向远处,答道。 第10章   吃饭的地方最后还是怀央挑的。   温九儒本打算带她去一家做杭帮菜的私房菜馆。   但怀央说杭帮菜口味太甜,想吃火锅。   两人散步到宁大后街两个路口外的一个小巷子,找到巷子尽头那家并不算大的重庆老火锅店。   店面隐在一个老式居民小区的一楼。   这居民楼上了些年头,没有大门,也没有保安亭,只从巷子口一直往里走就能走进小区。   脚下是并不平整的石板路,两边没有任何路灯,只有居民楼有些破旧的外立面上吊着的几个钨丝灯泡。   或明或暗的白光从头顶散下来,让人勉强能看清脚下坑坑洼洼的路。   正值晚饭的时间,头顶斜前面一户人家大开着窗户在炒鸡蛋酱。   豆掰酱的香味飘散在空气里,伴随着女人边颠勺边吼孩子写作业的声音。   两人一路没说什么话。   怀央是忙着整理自己的微信公众号,温九儒则是接了个电话。   从刚周毅把车开走,温九儒的手机就震了好几次。   约莫着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男人只得接了起来。   怀央没有听人讲电话的习惯,但无奈一路人少,太静,男人通电话时的只言片语还是落尽了她的耳朵。   电话那面的大概是个长辈,今晚煞费苦心地安排了一场相亲,但温九儒没去。   那长辈似乎气急,气势很足的男中音从听筒那边传出来,声音大得怀央有一瞬间险些以为温九儒开的是外放。   但温九儒三言两语,跟打太极似的,让那男人的一腔怒气打在了棉花上。   最后那中年人的声音小了下去,不知道又说了什么,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温九儒没提这事,怀央自然也不会问。   这家火锅店的老板是一对从重庆来的中年夫妇,味道正宗,撩开门帘一进去,一股油泼辣子的香味扑面而来。   这店从外面看不大,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应该是一楼两个房子打通搞的店,承重墙都在,所以弯弯绕绕的,一个店被分成了好几个隔间。   刚从后厨出来的老板娘,抬头看见门口的两人,两手在身上的碎花围裙上抹了抹,拿起墙上挂着的点菜板就走了过来。   老板娘人长得慈眉善目,说起话来却带着一股川渝地区的泼辣劲儿。   问他们几个人,吃什么。   这家店开很久了,但怀央懒,只和夏琳来过几次,并不算多。   怀央下意识把老板娘的话翻译给温九儒,问他想吃什么辣度的锅底。   男人站在雾气缭绕的老式火锅店里,左手边两三米远外的立式空调,因为时间久远,白色的壳子已经变成了米黄色,一边的黑色大风扇风吹的呼呼响,鼓着男人身上的衬衣。   温九儒一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站得闲散,跟她道:“都可以。”   “能吃辣吗?”怀央想了下,还是很礼貌地问。   “嗯。”温九儒轻点头。   怀央犹豫了一下:“那我们要特辣?”   怀央从小就好这口,大学在成都逛荡了四年,适应了那里的味道,更是无辣不欢。   男人看着她,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再次点头:“好。”   得到温九儒的同意,怀央的眼睛一下就弯了,她右手当扇子,给自己扇着凉风,笑眯眯地跟老板娘道:“两个人,特辣锅。”   老板娘右手又搓了下身前的围裙,麻利地记账,笑着道:“临安人能这么吃辣的不常见。”   怀央抱着手里的AD钙奶,弯着眼睛笑,用不太标准的四川话跟老板娘说自己就爱吃辣的。   语气软软糯糯,像在长辈面前撒娇的小姑娘。   温九儒目光从她身上收回来,微低头,食指指背刮了下眉骨,垂眼笑了下。   无论是刚刚在后街的烤冷面和烧烤摊,还是此时此刻火锅店里辣人眼的牛油香,都让人切身感受到了贴着生活的烟火气。   温九儒受了感染,觉得临安今年的夏天,好像更热了一些。   这会儿正赶上吃饭的点儿,店里人多。   还剩两张空桌,一张在最里面,一张在靠门口的窗户旁。   夏天吃火锅本来就闷,怀央怕热,挑了在门口的那个位子。   温九儒无可无不可,说一切随她。   桌子是方形的木桌,贴着墙角,两边各一个扁长的木凳子。   右侧挨着门口的玻璃窗,桌面往上二十公分的地方,贴了一个很大的红纸窗花。   窗花有两个边角都已经翘了起来,大概是冬天过年时贴的。   男人走在前面,弯腰把挨着墙角的长木凳抽出来一些,坐了进去。   怀央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温九儒接过她手里的餐巾纸擦了下眼前的桌面,拆掉一次性消毒碗筷上的塑料薄膜,和怀央的一起扔进身后的垃圾桶。   一身行头能盘下整个火锅店的男人,坐在角落的木桌子前,随意自然得和旁边穿着背心大裤衩下楼搓顿火锅的其它男人没什么区别,动作里没有寻常贵公子的那种装腔拿势。   长得帅,却没有那种知道自己帅的拿腔拿调。   一切行为都很落地的真实。   甚至扬手问老板娘要菠萝啤的时候,还问怀央要不要开瓶冰豆奶。   飘了满满一锅辣子的牛油锅很快被端了上来。   火一开,混着各种花椒辣椒青花椒的红油在很扁的大铜锅里沸腾冒泡。   怀央肉眼可见的情绪都高涨起来,七上八下涮了两片毛肚,还有空问对面的温九儒要不要。   温九儒放下酒瓶,把碗推过去,分了怀央一片。   半盘辣牛肉下去,肚子被填了些东西,怀央才想起来,温九儒是来找她做“心理咨询”的。   她捞了一筷子牛肉在油碟里,咬着吸管吸了口冰豆奶,看温九儒:“迫于职业操守,我要先向你坦白一点,我虽然是临床与咨询心理学方向的,但偏临床,而且平常写论文写的比较多,没怎么给人做过心理咨询。”   温九儒下筷子夹了些贡菜放在面前的小碟里。   他其实吃辣吃得并不多。   临安作为江宁的省会,低处东南,他从小在这边长大,口味也更偏南方,清淡一些。   所以眼前这一锅辣油,吃慢点还可以,吃快了肠胃怕是要遭不住。   他把盘子里的贡菜包括辣牛肉翻了一下,摊开,想让它们晾凉一些,毕竟凉了就没有那么辣了。   “这两个有什么区别?”温九儒翻着碟子里的菜问道。   怀央把左手边的一盘白萝卜倒进锅里,想了下,用最通俗的语言回答:“临床重点关注的对象是精神病,咨询关注的是普通人。”   “......” 第11章   温九儒把伸进锅里的筷子拿出来,视线落在对面吃得欢快的女人身上。   半晌,笑了下。   说的真是直白。   她总是有种让人无话可说的能力。   “那你就当我有精神病吧。”温九儒筷子在碗沿轻敲了一下,低头吃菜。   “话也不能这么说,其实都差不多。”怀央抽纸擦了下唇,可能是吃得开心,她又回忆起之前,“不过我本科读的临床医学,硕士在国外读的精神病与精神卫生学,当初回国转心理学的时候好多人都劝我不要转,说不好就业,不过我自己喜欢,就转了,反正我毕业大概率应该是要留在学校搞科研的。”   油温越来越高,红油在铜锅里“咕嘟咕嘟”地冒泡,挨着怀央的那边已经有一些溅了出来,险些烫到她。   温九儒弯腰,把桌子下的开关调小了一些。   “先前那个就业方向是什么?”温九儒随口问道。   “精神科医生。”怀央夹了个牛肉丸,被烫得眯了下眼睛。   温九儒抬眼看她:......   得,还是治疗精神病的。   怀央用两根筷子把夹心的牛肉丸劈开,夹起一半吹了吹,重新放进嘴里。   “所以你要咨询什么?”   温九儒突然发现怀央这个人开心的时候很明显,会眯眼笑,眼睛弯的像月牙。   他目光从怀央身上收回来,学着她的样子把自己的牛肉丸劈开。   “咨询你点问题。”温九儒垂着眼,很认真地在分牛肉丸。   烧热的铜锅冒出的热气源源不断地隔在两人中间。   白蒙蒙一片,有些挡了人的视线。   尽管小店里两个立着的空调都开到了最大挡,甚至门口的角落还放了个巨大的黑色排风扇,但两人还是吃出了一些汗。   桌子上一小半的菜都下了肚。   温九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开口:“怀央?”   怀央涮鸭肠的筷子一停,意识到温九儒是在问她的名字。   也对,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自我介绍过。   不过就像她并不惊讶温九儒知道她是读心理学的一样,温九儒知道她的名字也没什么奇怪。   小说里不是都写了,像他这种......非富即贵的人,想打听一个人简单的资料很容易。   “嗯。”怀央点头,筷子伸进锅里,夹着的鸭肠上下几次,已经从原先平整的样子开始皱缩成一团。   温九儒看着她的动作,把手边的漏勺递过去。   “宁大心理学博士?”男人问,“博几?”   怀央拿着漏勺一共捞了三勺,等面前的盘子和手边的油碟小碗里都堆了满满一碟子菜时才停手。   “博二,导师跟的李佩瑶。”她回答。   温九儒点头,把左手边的袖子也挽高。   宁大在国内本来就是数一数二的学校,心理系方面的专业更是,而李佩瑶则是这方面的大牛。   “家在临安?”温九儒接着问。   怀央在调料碟里又放了勺小米辣:“嗯。”   “父母都在这边?”   “对。”   温九儒放下筷子,拿起手边的菠萝啤:“结婚了吗?”   “没有。”怀央在百忙之中,掀了掀眼皮,目光在温九儒身上落了一下。   男人正拿着手里的大瓶菠萝啤往面前透明的小玻璃杯里倒酒。   玻璃杯是那种一次性消毒碗筷包装里的小杯子。   刚刚锅端上来之前,两人已经用开水把所有碗筷杯子都烫过了。   无论是破旧的火锅店,还是并不算干净精致的碗筷,甚至是有些油腻的方桌角落。   温九儒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有丝毫嫌弃这苍蝇小馆的意思。   “男朋友呢?”   温九儒已经放下了酒瓶,手无意识地又转起那个银色的打火机。   怀央正在嘴里塞苕粉,吐字并没有那么清晰:“没有。”   温九儒这一串查户口一样的问题,确实问得有些出格了。   好在怀央看起来并不在意。   她慢悠悠地把那长长一根宽粉吃完,从左手边抽了张纸,擦了擦手。   紧接着拿起桌面上的手机。   “你对我很好奇?”怀央边点着微信边问道。   温九儒已经倒好了酒,他放下手里的大玻璃瓶,看过来。   微笑点头,也不否认:“有点。”   “扫个微信。”怀央举着手机倾身过来。   温九儒轻扬了一下眉,打开手机,屏幕对着女人伸过来的手。   怀央扫过二维码,心满意足地坐回去,边吃东西边边又在手机上点了几下。   温九儒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目光没收回,还停在她的身上。   没几秒,怀央放下手机。   紧接着,温九儒手边已经通过了好友验证的手机“嘀嘀”响了两声。   他低头看过去,是两条微信。   温九儒目光一顿,拿起,点进消息首页。   最上面,刚通过的新好友后面跟了两个新鲜的红点。   对面的女人又拿起筷子开始吃她那碗堆的像小山一样高的苕粉。   手机已经被她放到旁边,按灭了。   温九儒视线转回来,垂眼,重新看向和怀央的对话框。   HY:【图片】   HY:个人简历.docx   温九儒看清对话框里这两条消息时,简直要被眼前那专心致志吃饭的女人逗乐了。   左手边几米外,一桌几个中年男人吵吵闹闹,边撞酒瓶边吹牛逼的声音传来。   带着江宁口音的普通话,声音挺大的。   但既没吵着怀央吃饭,也没扰到温九儒注视着女人的视线。   在怀央面前一直好脾气的温九儒,终于难得的冷笑了一声。   “什么意思?”他把手机往桌面上一扔。   听到声音,怀央把吃了一半的苕粉咬断,纸巾擦了下嘴巴,抬头。   回答他:“上面的图片是前几天办一个手续时提供的户口本复印件,下面是我找实习时的简历。”   “你给我发这个干什么?”   温九儒的筷子都被扔到一边不吃了,看样子真是被气到了。   “你不是对我好奇吗?”怀央拿着漏勺又开始伸着胳膊在锅里捞菜,“我发你,你可以直接看。”   温九儒没动,轻眯了一下眼睛,看着怀央。   脸上没了那说什么话都带着的三分笑意,凌冽的长相终于让男人看出了些不太好惹的气质。   温九儒从女人欢快地捞牛肉的动作里,看到了两句话——   火锅真好吃。   以及,   闭嘴,别问了,自己看,净耽误我吃饭。   “......”   鬼现在才高兴得起来。   温九儒扣了手机,再次轻呵一声。   三番五次能把他气得没话说的,她倒是头一个。 第12章   温九儒伸手拿过女人手里的漏勺。   起身,绕过半张桌子,直接坐到了她的身边。   店家为了能多迎几桌顾客,每个座位都在能容纳客人的范围内,力所能及地做的小了些。   怀央和温九儒坐的这张桌子,因为在角落的位置,更是这样。   四方小木桌,左右两侧各一个扁长的木凳子。   木凳并不长,很明显是一个人的位置。   再多坐一个也不是不行,但会有些挤。   温九儒显然也意识到了。   坐下之前,甚至抵着她的肩膀把她往里推了点:“往里面坐坐。”   怀央正吃得高兴,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往里面欠了下身。   温九儒在她身边坐下,把手机扣在桌子上,拿了怀央的碗帮她盛菜。   “我不喜欢看文字汇报,一般都面对面交流。”男人敛了笑意的声音有些凉。   言外之意,菜我可以帮你盛,但我不看文字,要你自己给我说。   但怀央跟没听见似的,看都没看温九儒一眼,盯着自己的碗,伸着食指指挥着。   “要块白萝卜,那块太大了,对,要这个,南瓜也要......”   温九儒按着怀央说的,给她换了块萝卜,又把最后一块南瓜舀在碗里。   牛油辣锅越煮越辣,在锅里辣汤里翻滚的白萝卜都已经被煮成了深色。   “啊,这个有些生,我想要一块熟烂的......”怀央望着自己的碗,语气很遗憾,甚至还带了那么一些的嫌弃。   温九儒忍无可忍。   漏勺往锅里一扔,碗“啪叽”一下放在怀央面前。   “怀央。”喊她,声音挺冷的。   温九儒鲜少生气,短短两面,在怀央面前更是如此。   他极好的修养也不允许他轻易上情绪,所以喊怀央这两个字虽称不上温和,但说的也并不算重。   然而怀央心思一直在自己碗里的东西上,无暇顾及其他,冷不丁被这么一叫大名,吓了一跳。   “你声音那么大干什么?”怀央捧着自己的碗,转过来看他。   “我声音大?”温九儒轻吸了口气,呵了一声,冷着脸,“你是真觉得我不能把你怎么样?”   怀央垂眼,放下手里的油碟,又端起右手边一个盛了酸萝卜老鸭汤的汤碗。   捧着吹了两下,喝了一口,看过来:“你能把我怎么样啊?”   女人偏圆的杏眼就这么眨了两下看着他,两手还捧着个碗。   她眉心无意识地皱起了一点点,鼓了一个小包。   但看起来并不凶,反倒是因为圆圆的眼睛让人觉得无辜又娇嗔。   说着,怀央又喝了一口汤。   她是真的对他的任何表现和情绪都无动于衷。   温九儒视线下落了一些,看着身边的女人像没事人一样小口小口地喝汤,甚至拿了白色的陶瓷汤匙扒拉了一小块白萝卜到嘴巴里。   隔壁桌那几个中年男人喝兴奋了,吵闹声更大了一些,甚至有两个还在划拳。   忽的,温九儒刚心里提起来的那点情绪都烟消云散了。   罢了。   刚来的路上,在电话里,温元江气急,骂他,说他这个性子看起来脾气好得不得了,其实硬的要死,谁在他这儿都找不到好果子吃,早晚有一天会有人收拾他。   没想到温元江的话应验得这么快。   从来都是让别人硬石头磕棉花的他,在怀央这儿吃了瘪。   温九儒很轻地叹了下气,拿起桌面上的手机,随便看了两眼怀央发给他的简历和户口本复印件。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这东西他想查也不难。   但温九儒没说话,也没再问怀央什么问题,就这么坐在她身边,垂眼翻着手机。   怀央把温九儒给她舀的那碗菜吃完,那为数不多的良心终于抬了点头。   毕竟自己手机里还有身旁男人一万六的转账。   她目光在身侧温九儒的身上落了一下,转头拿过手边木架子上的空碗,给男人盛了碗鸭汤,推过去。   然后两手放在膝上,侧对他:“刚太饿了,急着吃饭,你还想问什么,我都如实回答。”   温九儒侧眼看过来,瞧着她这副貌似乖巧的样子。   终于明白李延时说的“有些人,你是真的拿她没办法”是什么意思。   怀央看他不说话,又抬手拿勺子在锅里捞菜。   她睡裙外的衬衣是个长袖。   吃东西不太方便,坐下的时候袖子就被她卷了起来,挽在肘间。   此时抬手间,袖口松了些,有隐隐往下掉,蹭到锅沿的趋势。   温九儒伸手,帮她拉住松下的袖子。   “有男朋友没有?”温九儒又问了一遍,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来任何情绪。   怀央用勺子舀着牛肉,给自己盛完,剩下的倒在了温九儒的碗里:“没有。”   “为什么不谈恋爱?”温九儒又问。   怀央平常其实也吃不了这么多。   今天这么饿,实在是因为从早上开始就没吃饭。   急着把改好的专着发给老师,后来改完太困,洗个澡又倒头睡了。   从宿舍出来的时候真是饿的前心贴后心。   现在大快朵颐了这么久,填饱了肚子,才真的有闲工夫回答温九儒的话。   “男人能让我吃饱饭吗?”怀央看了看桌子上放菜的架子,把盘子里最后几根青笋下进去,仔细想了下,“我真的很忙,谈恋爱除了浪费我的时间,真的一点用处都没有。”   温九儒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又响了一下。   是周毅发来的。   貌似是温元江找不着他人,把电话打到了周毅那里。   周毅跟了他五年,自然不会温元江几句话,就把他卖了。   短信里周毅把温元江的话完完整整复述了一遍,说温元江留话让他回趟清华苑。   温九儒回了个“嗯”,手机重新反着扣在了桌子上。   “很多女生谈恋爱不是因为有情感需求?”温九儒看向她,“有人陪,难过的时候有人说话,有依靠,你不需要吗?”   温九儒其实对这方面也不算特别了解,他问的这段话是上个月他姐姐温南音打电话过来骂男人时说的。   温南音今年31,谈过的男人两手两脚加一起都数不过来,但每次分手,国际惯例,还是要骂一通男人。   “情感需求?”怀央笑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调侃,“和男人有生理需求一样?”   温九儒的打火机在桌子上转了一个圈,没说话,看着她。   怀央把碗放下,用店里提供的黑色皮筋把头发扎起来。   火锅的热气扑了一脖颈,下午的头发白洗了。   随手扎的低发髻垂在女人的后颈。   没了头发的遮挡,冷白的耳廓,下颚骨和脖颈都一览无余。   怀央想了下接着道:“我没有情感需求,我有朋友有追求有爱好,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不需要额外找个男人消磨时间,我的所有情绪也都可以自己消化,因为我知道哭和难受都不能解决问题,只有行动可以。”   菜都被吃得差不多了。   温九儒不太饿,火锅的味道又太辣,他吃得不算多。   大多数都是怀央吃的。   现在桌子上还剩下一些素菜和半盘牛肉丸。   “另外......”怀央翻了下筐里的茼蒿,然后把剩的半盘牛肉丸倒进锅里,转过来看他,“我从小就喜欢自己呆着,很享受独处的时光,所以也真的不需要有人陪,很多事情有人和我一起那挺好,没人跟我一起我也无所谓,我是那种吃自助看电影哪怕做手术都可以自己去的人。”   “做手术?”温九儒眉心轻蹙。   怀央用纸巾擦了下嘴巴,左手腕上的钥匙串“叮铃叮铃”响。   “前年去医院切乳腺结节都是我自己去的。”她转过来,语声娇俏,还带了些小骄傲,“有人陪着去医院能怎么样,能让我的病马上就好吗?所以自己去还是别人陪着去又有什么区别。” 第13章   从火锅店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   温九儒要送她,她没让,说自己要去隔壁超市逛逛买些东西再回去。   饭吃到最后,温九儒的手机又频频响了好几次。   应该是真的有事。   怀央没有那种矫情的,吃完饭非让人送到门口的癖好,更不想越界耽误别人的事情。   所以找了这个理由,和温九儒在出了火锅店的巷子前道别。   怀央说有事,温九儒自然不会强求。   他给周毅打了电话,喊他把车开过来。   在巷口和怀央分开。   周毅直接把温九儒了清华苑。   温九儒的母亲十几年前便已去世,留下温元江和一子一女。   温南音常年在国外,七大洲四大洋的瞎转,打一枪换一个地儿的在各种时尚杂志任编辑,温九儒又跟他爹不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住在城西他自己的那套房子里。   所以这栋老房子大多时候都只有温元江一人。   车开进院子,下了车走到门口,温九儒才想起钥匙早不知道被自己扔到了哪个鬼角落,只得抬手按了门铃。   来开门的是刘叔。   温元江身边二十几年的助理,从业时间都快赶上温九儒的年龄了。   刘叔往身后努了下嘴,小声提醒他:“延时来了,你爹正在跟他骂你。”   温九儒一手插在口袋,另一手手指上还挂着车钥匙。   表情淡淡的,看起来丝毫不惊讶。   李延时还有曹林,他们三家的父母年轻时就认识,这么多年生意上又有很多合作。   李延时不仅是温九儒的发小和兄弟,温元江更是当他半个儿子。   而李延时的父母对温九儒也是。   所以两家像是达成了共识,找不着自己孩子的时候,总爱把另外一个提溜过来念叨。   温九儒进了屋子,还未走近,大老远就听到温元江扯着嗓子在那儿骂。   “他真是长本事了,晚上安排好的饭局,他敢放一大桌人鸽子!!”   “张家那小女儿哪儿不好??一刚大学毕业的小姑娘,水灵水灵的,人家还没嫌他老呢,他还看不上??!”   “每次安排相亲都不去,打光棍一辈子吧!说什么什么不听,有个这儿子,我老脸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搁!!”   清华苑这房子有些年头了。   十几年前西建的开发商拿到了这块地皮,大手一挥,建了个“政治不太正确”的富人区。   小区占地面积有四五个足球场那么大,最后面有个山头,还搞了个小型的高尔夫球场。   可谓是把奢靡做到了极致。   温家这栋房子四层,自带一个有七八个停车位,房子前还带个小喷泉的院子。   房子大,只有温元江一个人的时候显得更大。   温九儒站在门口通往客厅的走廊上,靠着身侧的玄关木架。   闲闲地看着远处一坐一站的两人,淡笑着听温元江骂他。   温元江身上穿着黑色的polo衫,中年成功男人惯常的穿着。   背对他,背着手在硕大的客厅走来走去。   嘴巴里骂骂咧咧的,仿佛有骂不尽的话。   李延时则坐在正对温九儒这个走廊的红木长沙发上。   他两个胳膊搭着膝盖,好脾气的宽慰温元江:“温叔,这我可要帮温九儒说一句,华温旗下小家电这一块可是被他做起来的,前几天我跟我爸妈出去应酬,还听王家伯伯说羡慕温叔你有个好儿子。”   李延时话说到一半,抬眼看到抱臂站在走廊上,斜斜地靠着木架的人。   他给温九儒使了个眼色,示意温九儒说个好话服个软,温元江这会儿还正在气头上。   没想到温九儒跟没听见似的,径直走过去,往沙发上一坐。   说的话摆明了是要气死他老子。   “我就是怕人家姑娘嫌我太老,去了也相不上。”温九儒倚在身后的沙发靠背上,转着手里的钥匙,语音带笑,“更丢你的脸。”   温九儒一副懒散的样子靠着身后的沙发,语音语调都有些慢。   “你他妈臭小子,你觉得我现在不敢打你是吧!”温元江捡了拖鞋举着就要过来。   李延时按了下眉心,着急忙慌地起身拦住。   他今天早上七点,杭州飞临安的线,下午被叫回家里挨了一顿,觉都没补全又赶到温九儒家。   眼下还要拦着温九儒不挨老子的揍。   李延时挡在温元江身前,拦着他的手臂,笑着打圆场:“华泱这牌子刚三年,今年被几个老电器牌子联手打压,九儒正在跟他们抢两个新的科技专利,比较忙,晚上估计在开会。”   李延时话音落,温九儒把转着的钥匙放下,脸上还是那副要笑不笑的表情。   看起来温和极了。   “晚上没开会,去了宁大一趟。”温九儒道。   “你看!”温元江拿着拖鞋的手越过李延时的肩膀,对着空气猛拍了几下,要不是李延时拦着,拖鞋底估计都挥温九儒脑袋上了,“我说什么来着,开会?!他妈的他就是故意的!”   李延时闭了下眼,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跟温九儒当兄弟。   “可能是去宁大招聘,招点高新技术人才。”李延时回头看了温九儒一眼,警告他不要再乱说话。   没成想,温九儒微微歪头,往沙发里窝了窝,浑不在意地反驳:“没有,我去找一个女人。”   李延时:......   李延时彻底放弃抵抗,也不知道现在打电话给曹林让他来顶班来不来得及。   这次李延时都架不住温元江了,他拨开李延时两步跨过来,手扶着额头,感觉脑溢血都要犯了。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温元江一手背在身后,抬胳膊指着温九儒,“放着好好的相亲不去,你去找女人??”   温元江今年不过55,年轻时是真的长得帅,也高,现在即使微微发福,当年的风度犹在。   但......明明一个挺帅的中年男人,此时被温九儒气得说是张牙舞爪也不为过。   李延时轻叹了口气,走过去,站在温元江身后,第三次给温九儒打眼色。   温九儒像是多年的失明突然治好了般。   终于看懂了李延时这次的暗示。   他侧身窝在沙发里,整个人懒洋洋的,转了话锋。   “去找一个女博士,和她......”温九儒想了下,觉得怀央给他做心理咨询也勉强能称得上是专业交流,“和她进行一些专业上的交流。”   听到温九儒确实是去干正经事,温元江的火没有刚刚顶得那么厉害了。   他眉心皱成个“川”,想了下沉声问道:“宁大的博士?华泱准备聘他?”   温九儒转着手里的钥匙,眼睫微垂,很随便地点了下头。   “他什么专业的?优势在哪里?”   温元江到底是个商人,以为温九儒真的去挖什么人,话题一时转到这个上面没有岔开。   温九儒没抬头,仍旧是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儿着手里的钥匙。   然后顺着温元江的话想了下。   有什么优势......?   温九儒把女人所有的表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专业和性格方面,他并不能说自己是十全十的了解,所以不好做评价。   仔细思考了一下,他挑了个最显而易见,答案最一目了然,不会出错的地方,回答温元江。   “漂亮。”他说。   空荡荡的客厅短暂地沉默了一瞬。   墙上的老式时钟,钟摆有节奏地敲响,来了个准点报时。   紧接着,温元江发出一声比刚刚任何一次音调都更高的怒吼:“兔崽子!!”   作者有话说:   李延时: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要过来 第14章   “温叔,犯不着,身体重要。”   李延时和刘叔两个人把温元江拦住哄走时,温九儒还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右手抬起,用小拇指刮了下耳廓,一副嫌他老子很吵的样子。   李延时回头看到这一幕。   “......”   不得不承认温九儒有时候就真的还挺气人的。   刚刚最后阻止温元江把拖鞋甩在温九儒脑袋上的,是一通来自重要合作伙伴的电话。   要不是刘叔拿着手机来喊他。   估计免不了,又是一场世界大战。   温家生意做的大,早年做星级酒店发的家,后来连带着还做餐饮。   到了温九儒这一辈,又把目光投向了科技和文创。   温九儒的爷爷是个读书人,所以温家产业的起步主要是温元江做起来的。   当年温元江趁着改革开放的东风,南下做旅游酒店,就这么一步步成就了现在的华温。   “你老跟你爹杠什么?”李延时走过来,在温九儒身边坐下,从茶几上的果篮里扒拉了一个橘子,在空中抛了几下。   温家老爷子和姐弟两个,一个比一个忙,清华苑这房子一点人气都没有。   新中式装修风格的客厅,正中间一套红色实木沙发和茶几,正对着一面有木栏浮雕的电视墙,其余家具摆的不多,显得有些冷清。   温九儒左臂支在沙发扶手上,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延时看了看手里的橘子,没什么剥开的欲望,家里经常没人,连这橘子也一看就像是放了好几天的,表面有些干。   “晚上相亲怎么没去?”李延时把手里的橘子重新扔回果篮,“不过按理说,你家就算联姻也不应该找张家。”   李延时性子乖张,自然不是势利的人。   但从客观角度来讲,他说的没错。   豪门联姻讲究的是实力持平,互帮互助,你有我想要的,我也能给我想给的。   现如今温家的家业......跟张家结亲,实在是属于扶贫。   温九儒手上的钥匙有一下没一下地又开始转起来,轻讪:“张家董事的小老婆是宋梅的侄女,她想把手伸到我这里,用我拉她的娘家,我看她是想多了。”   宋梅是温九儒的二婶。   温家兄弟姐妹并不算多。   温元江只有一个亲弟弟温元山,老婆是宋梅,再然后就是旁支表亲还有几个兄弟姐妹,但都不算太亲。   宋梅想让温张两家结亲,是想借温家把张家扶起来,张家受她恩惠,自然往后也要给她三分薄面。   所以说到底,还是为了她自己。   李延时笑了,也奇怪:“你二叔那么老实的一个人,怎么偏偏娶了个总想当女强人的老婆?而且‘强’的还是别人的家产。”   “不知道。”温九儒淡笑,不太想谈下去的样子。   李延时放下手机,看了他两眼。   男人身上的灰色衬衫并不平整,神情恹恹,看起来有些累。   有些话,李延时在犹豫要不要讲。   “温叔怎么那么听你二叔一家子的?”李延时微微蹙眉,还是问出来,“前几次相亲我记得也是宋梅挑的头。”   温九儒轻摇了下头,半阖眼,头枕在身后的靠背上仰面躺着。   墙面上的老式时钟很有规律地摇着钟摆。   “滴答——滴答”,声音沉重而古远。   “我总觉得你有事一直瞒着我和曹林。”李延时视线收回去,看着手机,低声,“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讲,你知道我们两个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听到这话,温九儒睁开眼看向他。   “那你别开你那破飞机了,辞职回家当继承人,做大做强,在我需要的时候跟我合作,帮我守住家产。”   本来挺温情的气氛被温九儒吊儿郎当这么一句话,毁得消失殆尽。   李延时嗤笑一声,觉得自己脑子有问题,才在这儿跟温九儒煽情。   “哦对,手机。”温九儒半坐起来,伸手拍了下李延时。   李延时把自己的手机扔给他:“我给你说了要我号码那个绝对不是她,这短信要是她能发出来,出鬼了。”   温九儒没理他,直接点进收件箱看了两眼。   130xxxx7847:帅哥!呜呜呜终于加到你啦   130xxxx7847:你真的好帅,想问一下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130xxxx7847:不知能否拥有您的微信呢?   电话号码不一样,确实不是怀央。   温九儒随便扫了两眼,手机丢回李延时怀里,接着躺回去闭目养神:“你为什么不加她微信。”   “我有病?你把我电话号码随便给出去我还没找你算账。”李延时冷笑着看他,“不是为了过来让你看一眼,这号码我早拉黑了。”   温九儒随口“嗯”了一声。   李延时从高中毕业就没再谈过恋爱。   这么多年温九儒不是不知道他在等谁。   说着李延时又问他:“你今天去宁大是为了找她?叫什么来着,怀央?”   “嗯。”   温九儒没睁眼,翻了个身子,整个人特别懒散地窝在沙发上,也不管身上的衬衣是不是因为翻身被抽出来了半截。   衬衣下摆从西装裤里散出来一半,皱皱巴巴的,露着男人半截腰线。   李延时就没见过这种的,抬脚踹了他一下:“你去当鸭吧。”   话音落,门铃响了两声。   温九儒跟没听见似的,躺得舒服,眼皮都没掀一下。   李延时看他一眼,站起来去开门。   门被打开,曹林风风火火地从外面挤进来。   “卧槽,谷宇的电话打到我这儿了。”曹林一屁股坐在温九儒旁边的沙发上,把他扒起来,“你是不是没接他电话?”   “他又找你帮他家那小破公司了?”李延时从后面走过来,皱着眉,问温九儒,“他有毛病吧,仗着高中同学那点情分,死乞白赖在你这儿缠这么多年?”   谷宇高中跟李延时和温九儒一个班,家里在宁安开了个连锁的快捷酒店,有事没事爱找温九儒套近乎。   前两个月还在温九儒这儿周转了两百万。   曹林左右看他俩两眼,把手机按下去,征求两人意见:“那我把他拉黑了啊?”   温九儒拨了下头发,终于舍得睁开他那双眼睛,他声音带着疲倦,对曹林道:“你别管了,回来我让周毅联系他。”   语毕,温九儒从靠背上随手扯了个毯子,搭在身上,又想睡过去。   屋子里空调温度调的低,这么躺着,是有些凉。   曹林眼看着温九儒又要睡,连忙伸手把他摇醒:“别睡了,我妈说下个星期温叔又要给你安排相亲。”   闻声,温九儒轻嗤一声,声音有点凉:“没完了是吧。”   “这次说是高家的千金。”曹林从茶几上拿了个橘子,剥开,往嘴里塞了一半,“你这次再不去,估计温叔要打死你。”   李延时坐过去:“又是宋梅?”   “好像是,听我妈的语气是这个意思。”眨眼间曹林手里的橘子被消灭掉了一半。   这句话落,三人都没再说话。   温元江去了楼上书房,估计是有事要处理,没再下来找麻烦。   半晌,温九儒翻了个身,仰躺在沙发上,右臂抬起,搭在额头,睁眼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   水晶灯三层,大到几乎占据了吊顶三分之一的面积。   透明的侧棱反射着光,刺到了温九儒的眼睛。   温九儒声音有些低,含着笑,却又并不像笑的样子。   “想结婚了。”他忽然说。   曹林反应特别大,被橘子汁呛到,猛咳了两下,“什么玩意儿?!跟谁啊??结什么婚啊!”   李延时斜靠在一边,不知道是不是从小一起长大,他太了解温九儒。   总之温九儒的话一出来,他下意识想到了一种可能。   “你疯了吧。”李延时看着沙发上的男人,觉得他不可理喻。   温九儒轻笑一声。   懒散的声音响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我结婚了他们总不至于再给我找小三。” 第15章   那顿火锅之后温九儒没再来找她。   怀央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很快就把温九儒抛在了脑后。   她博士的研究方向,主要在关注女性心理和儿童心理的健康上。   当初选择李佩瑶做导师,也是因为在诺大的以男权为中心的社会里,李佩瑶以一己之力,把女性的心理健康和社会千百年来对女性的压迫提在了明面上。   李佩瑶门下有一个实验室在做教育心理的研究,经常有对山区孩子做心理疏导的公益项目。   怀央赶上空闲跟着去过两次。   一方面是她自己确实有这个意愿,另一方面也为了博士论文收集资料。   最近一期公益项目在一个月后,怀央最近看了很多文献,打算到时再收集一些相关的病例。   怀央跟夏琳在学校后门的一家面馆吃晚饭。   下午五点,并不是吃饭的高峰期。   街上和店里人都不多,墙上挂着的老式摇头电扇,扇叶转的“呲啦呲啦”响,像是下一秒就要掉下般。   桌子上两碗面。   怀央面前的是牛肉面,最上面飘了满满一层的辣椒油。   夏琳不喜欢辣,吃的是清淡的羊肉拉面。   怀央的手机正面朝上摊着,屏幕上亮着的是她的公众号。   不定时的分享一些心理学知识,已经有了些粉丝。   当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第三次出现“谷宇”这个名字时,夏琳都忍不住了。   她筷子一摔:“你这便宜表哥也真是绝了,不接就一直打,傻逼吧?”   怀央父母在她八岁时就已离婚,各自成立了新的家庭。   谷宇是她那继母的哥哥,继舅舅的儿子。   确实是便宜表哥。   怀央不接,不挂断,也不拉黑,就这么让手机一直亮着,跟没看见一样。   她拿过靠墙的调料盒,往碗里又加了两勺辣子。   调料盒是银色不锈钢质地,推回去撞到了同样不锈钢的筷子桶,发出“叮——”一声。   “他又找你干嘛?为了你家快倒闭的那小破酒店?”夏琳抬眼看怀央,一脸愤恨,“你爸那酒店都快改他们谷家的姓了吧,倒闭倒闭呗,跟你有关系吗找你?姓谷的他妈的全是傻逼!”   夏琳是个火爆性子,说到气头上,勺子也往碗里一扔,发出“桄榔”一声响,眼看着恨不得把筷子都撅了。   怀央本来没什么表情,这会儿看她这个样子倒是被逗笑了。   “你摔筷子干什么?这筷子又不是他家的。”说罢怀央像没事人一样,又去夹了两根酱黄瓜,解释,“估计是喊我相亲,结婚拉资源。”   她今年27,早到了适婚年龄,过年回家吃饭那次,还被提到这事。   今年受疫情影响,生意更不景气,资金链断了,怀保国和她那个后妈到处借钱,焦头烂额。   上个月谷宇打电话提过她的婚事,怀央没听两句就给他挂了,自那之后但凡家里打来的电话,她一个都没接过。   “艹,他妈的还有没有王法了?!”夏琳被气得不行,也不管店里有人没人,抬胳膊指着外面在那儿骂街:“上次给你介绍那个,四十岁带孩子离异,真就不管你的死活是不是??!”   怀央端着碗喝了口辣汤,被辣得窘了下鼻子,额头冒出薄汗。   “我又不会答应,你气什么气。”   十分钟后,两人结了账从面馆出来,夏琳挥着手边走边骂,差点踩空了一阶楼梯。   刚那两碗面,怀央那碗吃得干净,夏琳那碗却剩了一大半。   骂谷宇骂得有劲儿,她气得吃不下。   这家面馆离宁大后街还有段距离。   最近接到政府通知,这条街的一片旧小区都要推倒重建,周围好多地方都被绿纱网围了起来,破败的墙上用白色油漆喷着“西建二局”的字样。   “轰隆”一声,远处一两百米开外的铲车在倒着建筑砂土。   这巷子深,本来就没什么人,正值周围施工,来往的人更少。   从面馆往外走了二十米,整个悠长的巷子也就怀央和夏琳两人。   怀央正低头笑着听夏琳用两国语言骂人,眼皮无意中掀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远处巷子口有一辆奔驰,正直直地朝她们开来。   怀央对车牌并不陌生,是谷宇的车。   果不其然,一分钟后,一声刺耳的刹车声打断了夏琳的愤慨激昂。   怀央下意识皱眉,轮胎硬剐在石板地上发出的声音太尖锐,很不好听。   夏琳转头,顺着怀央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谷宇从车后座下来,“啪”一下甩上车门,浑身带着怒气走过来。   身后还很有气势地跟了一个助理和一个保镖。   谷宇身上穿着黑色的衬衣西裤。   这让怀央不期然地想到那晚在酒馆的温九儒。   不一样的是,跟温九儒一比,谷宇矮了不少,穿着这身,像在发廊给别人搞洗剪吹的托尼师傅。   谷宇走上前,扬手就要拽怀央的手腕想把她往车上拉:“你是聋子吗?!我打了你二十多个电话!!”   怀央侧身避开谷宇的手,抬眼,没什么温度地看过去:“没听见。”   “没听见?!”谷宇丝毫没有绅士风度,叉着腰冲她吼,“我看你是故意不接!!”   “嗯,知道还问?”怀央一点面子都不给,淡淡回答。   谷宇被气笑了,再次伸手过来要拽她:“今天说什么你都要跟我回家,应和的老板看上你要让你给他当小三是你的福气,你知道应和现在在银行那边有多说的上话吗?这没你拒绝的份儿!!”   应和是江宁做食品的一个牌子,老板今年52,是个秃瓢胖子。   上周谷宇发短信跟她说过这事儿,她不想让夏琳操心,刚才没提。   没想到谷宇不要脸到来找她。   夏琳听到这话,觉得当头一棒,下一秒肺就要被气炸了。   她踩着小皮鞋,跟上去,揪着谷宇的上衣,右手拿着肩上的挎包照着他的脸抡了一巴掌。   嗓门提高:“你们家人到底要不要脸啊!!操.你大爷的,你叫怀央一声妹妹,妹妹懂吗?!!”   谷宇身后的保镖和助理齐齐上前,他眼角被夏琳的包带刮出来一道红痕。   怀央在谷宇瞪着眼睛去揪夏琳之前,把夏琳扯到了自己身后。   然后抬脚,毫不留情地蹬在谷宇的胸口。   谷宇冷不丁被来这么一下,往后踉跄了两步。   保镖松开控制夏琳的手去扶他。   谷宇气得跳脚,回头冲着身边的保镖吼道:“愣着干什么?!把她给我塞车里!!今天不把她塞到应和老板的床上我不姓谷!”   怀央冷笑一声,不咸不淡:“不姓谷姓怀?我看你也早想改姓了。”   “我□□妈的!!”谷宇甩开助理的手,一步上前,眼看就要捏上怀央的脖子。   突然,从怀央空荡荡的右侧绕过来一个人。   男人伸手掐住谷宇的手腕,身高和力量的悬殊,让他很轻易地就把谷宇往后丢了点。   怀央侧头,透过阳光看到温九儒的侧脸。   紧接着,她听到男人淡笑的声音,问谷宇:“昨天周毅给你回电话,你说要多少钱来着?”   谷宇被扔的倒在自己保镖的身上,他扶着车抬眼,看到温九儒时眼睛亮了亮。   神情一秒钟变成了谄媚。   “九哥?”谷宇再次走上来时姿势都变了,背佝了佝搓着手,“三百万,不方便的话,两百万也行,主要着急周转......”   温九儒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在谷宇抬脚时,侧身,不着痕迹地将怀央挡在了身后。   谷宇因为温九儒的到来太过惊喜,甚至没来得及去想他是不是认识自己的表妹。   温九儒开口,打断谷宇的话:“嗯,不太方便,现在一分都不想给你了。”   这话对谷宇犹如一道惊雷,他顿住脚步,瞬间楞在原地。   紧接着温九儒背在身后的手,轻握上怀央刚被谷宇捏红的手腕,侧眼看向斜后方的周毅。   “另外,周毅。”温九儒喊他,声音清淡,“以后谷家的电话一个都不要接,全部拉黑。” 第16章   “怎么回事?”   谷宇带着人走后,温九儒转过来,眉心微蹙,看向她。   怀央越过男人的肩膀看到他身后的铲车,一下一下,很有规律地还在铲土。   她没学过建筑,不懂建材方面的东西,也不知道那土到底是什么土,一时看的有些出神。   离她半米远的夏琳看不过去,伸手戳了下她的腰,小声提醒:“问你话呢。”   怀央目光收回来,很言简意赅地解释:“继母的外甥,表哥。”   “我知道,刚路上听见了。”温九儒仍然皱着眉,“我是问发生了什么。”   整个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   怀央看他一眼,打算搪塞过去,她并不想跟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男人推心置腹地讲家里的事。   温九儒知道她什么脾气,对她这个态度一点都不意外,直接转了目光,看向夏琳。   “那个......”   夏琳刚开口说了两个字,就接收到怀央侧眼看她的视线。   意味很明显,让她不要说。   但夏琳脑子里过了一遍刚刚的情形,看谷宇在温九儒面前那个谄媚劲儿,直觉温九儒能帮怀央。   她一咬牙,顶着怀央警告的目光不吐不快:“临星快捷酒店你知道吗,怀央父亲的,就那个经常在临安能见到,开了十几家的......”   温九儒打断她:“说重点。”   夏琳话痨脾气又爆,但她人机灵会看眼色。   所以温九儒这句话落,她就知道对方想问的重点是什么了。   夏琳一闭眼,全盘托出:“她家酒店快倒闭了,家里逼她结婚拉拢资源,她不同意,谷宇要把她塞到暴发户的床上当小三,那老头他妈的都五十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自己长什么样。”   夏琳跟机关枪一样,一通话“铛铛”乱扔,说到最后情绪激动差点又骂起来。   怀央轻闭了下眼,复又睁开,抬手掐了她一把。   夏琳腰间一痛,转向怀央,声音低下去。   但嘴里念念叨叨的,还瞥了眼温九儒:“......长你这样还行。”   怀央又看她一眼,夏琳终于很识时务地闭上了自己那张嘴。   “我刚不过来你打算怎么办?真被他拉走?”   听到问话,怀央抬头,看过去。   男人身上穿着白色的衬衣,像前两次见的那样,袖口挽在肘间,穿得并不工整。   五点半,剩下的烈日还好好地挂在天边。   刺眼的阳光掉落在男人的衬衣上,有些亮,让人总觉得白色的布料像被涂了金闪。   她突然想起来前几次温九儒来找她也是这个时间。   这大概是他下班的点。   “报了警。”怀央回答他。   她知道谷宇来绝对没好事,所以在看到谷宇车的第一时间就报了警。   夏琳惊讶地扭过来:“我靠,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报警了??”   怀央瞥她一眼,无奈道:“你手舞足蹈做演讲的时候。”   说罢,怀央又看向温九儒:“刚才谢谢你,还有,你今天来干什么?”   怀央说后半句的时候皱了眉,看起来对他并不是很欢迎。   白色的衬衣让男人看起来清隽而斯文。   温九儒没回答她的话,接着问:“警察赶来之前他真打你怎么办?”   “他不敢。”怀央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在意,“上次他打我,我报警把他送进去拘留了几天。”   温九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回答她刚刚的问题。   “有点事找你,等会说。”男人手里扔着车钥匙,“先陪你等警察。”   派出所就在隔壁两条街,等了没两分钟,有两个骑着摩托的民警赶到。   谷宇人都走了,警察来也做不了什么。   怀央上前笑着跟两位民警道谢,又说很抱歉麻烦他们白跑一趟,没想到事情已经解决。   两个警察一个年龄大一点,看起来三十多岁,另一个只有二十出头。   小的那个估计是毕业刚进派出所当辅警的。   怀央言语恳请,说话声音也温柔,年轻的那个脸都有点红,挠了两下头,一直说“没事,为人民服务是他们应该做的”。   “嗯,那麻烦两位了。”温九儒走上前,轻握住怀央的手腕。   那小民警刚光顾着跟怀央说话,没注意到她身后的人,此时温九儒走上来,他才看到怀央身边的这一男一女。   年轻的民警视线下滑,落在身前男女交握的手上,眼神顿了下,脸更红了。   人家男朋友在这儿,自己脸红着支吾半天,好尴尬啊。   了解完情况,两位民警又交代了几句,骑上摩托离开了。   摩托的尾气消失在巷子口时,怀央收回了视线,把胳膊从温九儒的手里轻抽出来。   “到底有什么事啊,哥哥。”   女人声音清淡,像是随口叫的。   甚至说这话时目光都没在他身上,而是回头看了眼,确定夏琳还在不在,接着才转了头,看向他。   温九儒笑了下,也看向夏琳:“刚你说她家怎么了?”   夏琳这次连看都没看怀央一眼,两步上前就开始叭叭:“她家逼她结婚,现在还逼她做小三!!谷宇那个傻逼软的不行来硬的......”   温九儒没等她说完,伸手从身后周毅那儿拿来两叠文件。   文件被装在棕色牛皮纸袋里,男人好看的手把最顶上的线圈拆开,从里面掏出来一叠订好的......合同。   “来找你商量一下结婚的事。”他说。   世界静默了有个三秒。   怀央的脸上难得的有了些货真价实的惊讶表情。   只不过这惊讶还未达眼底,就消散了。   她抬了抬眉,张口,还未说一个字,被身旁缓过神来的夏琳抓住了手臂。   夏琳脸都憋红了,手掐着怀央的胳膊,使了十成十的力气,把她的小臂掐得生疼。   压着声音,情绪简直要爆出来:“昨天问你你还说没什么事,今天怎么就要结婚啊!!!”   “我也不知道。”怀央微拧眉看着她,说罢转了头,目光又落在温九儒身上,“什么结婚?”   怀央皮肤很白,手臂也是,嫩白色的肌肤已经被夏琳无意识地掐出了红印子。   温九儒抬手,捉住怀央的手臂,把它从夏琳手里解放出来。   夏琳手里一空,垂眼,这才意识到自己把怀央捏红了。   “对不起,我靠,疼不疼啊。”夏琳手忙脚乱,“妈的,我是猪吧。”   “没事。”怀央声音温和,接着又问了温九儒一遍,“什么结婚,你今天吃错药了?”   温九儒失笑:“不是......”   “那就是没吃。”怀央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反正不是吃错了就是忘了吃。” 第17章   周毅今天真是开了眼了。   从来都是温九儒气别人的份儿,还没见他被谁怼的说不出来话。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因为从几天前开始,他老板好像就有些“疯了”的迹象。   先是连着三天推掉晚上的会来宁大,再是两天前让他找法务部的人拟婚前协议。   总之就挺离谱的。   周毅抬眼,看了看几步远外相对静默的两人。   从女人刚那句“不是吃错药就是忘了吃”落了之后,男人就没再说话。   周毅在心里咬着手指,估计温九儒是被气得不行。   温九儒脸色没变,但此时地上落根针都能听到的安静已经证明了一切。   夏琳瞄了温九儒一眼,伸手拽怀央的衣服,声音很小:“你怎么这么不怕死呢?”   周毅看夏琳那边出声,自己只得也硬着头皮上前,试图缓和气氛。   “我老板不吃药,一向身体很好。”   话音落,原本寂静的氛围更诡异了。   周毅嗓子一噎,开始在心里打拨浪鼓,暗暗祈祷这个月不会被扣奖金。   其实,夏琳和周毅都想错了。   温九儒没有生气。   他不说话只是在想,面前这姑娘,骨头怎么这么硬。   但好像这么说也不对。   她会软绵绵地说话,会弯眼笑,会撒娇也会服软。   温九儒眼神落了落。   眼前的她上身一件白T恤,下身黑色的阔腿长裤,很随意的装束,长发被她用皮筋在脑后挽成一个松散的发髻。   皮肤白,眼睛大,五官中没有任何尖锐的棱角,甚至鼻骨都是从中部才开始拔高,很秀气。   明明并不是凌厉的长相。   偏偏最中间的那根骨头有些百折不挠。   温九儒右手的钥匙又被他轻抛了一下:“你学校附近有没有能说话的地方,咖啡馆之类的。”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和煦。   周毅和夏琳同时松了一口气。   怀央没回答,仍旧是轻皱眉看着他,像是想想明白对面的男人究竟在说什么鬼话。   夏琳站在怀央的斜后方拽着她的袖子,一时也不敢搭腔。   温九儒见状,车钥匙塞进口袋。   轻叹气,笑着:“谈谈,不会让你失望。”   怀央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大概是温九儒表现得太坦诚,让人莫名觉得他没有什么不好的企图。   总而言之,她点了头,一行四人就这么从巷子走出去,在马路对面找了一家猫咖。   巷子对面也是一处居民小区,老旧的院子和楼房。   马路边支着小马扎坐了些拿着大蒲扇的老奶奶,有的还带了孙子孙女,在话家常。   猫咖的老板是宁大的一对小情侣,每到学期末考试周,图书馆爆满占不到座位时,这边就特别受欢迎。   眼下正是暑假,学生陆陆续续都回了家,这边倒没什么人。   怀央来过两次,因为太过出众的长相,老板娘对她很有印象。   进了门,怀央跟她笑着寒暄,三言两语,抱着猫的年轻女孩儿领他们去了后院一个比较大的包间。   这家猫咖的装修有种中世纪古堡的风格。   包间因为房间大,能放摆设的地方多,哥特式的风格更是鲜明。   中间一个黑色的铁艺镂空圆桌,周围四把配套的椅子,放了玫瑰色的抱枕。   墙面的壁纸也是暗红色。   靠近里面的角落,放了张长沙发,沙发罩用的是红色带金纹的布料,下方还坠了流苏。   要不是这房间的灯没那么暗,温九儒一身白衬衣坐在黑色铁艺椅子上,安静的样子,让人特别容易想到中世纪的吸血鬼。   “这边的房间是我们打算开剧本杀店用的。”老板娘笑着解释,又问,“你们喝点什么?”   这房间他们包了三个小时,50块,茶水免费。   “绿茶。”怀央拉开温九儒对面的椅子坐下来。   夏琳抱着抱枕坐在怀央身后的沙发上,抬手一指:“我跟她一样。”   “我也是。”温九儒在看手里的协议书。   “这位帅哥,你呢?”老板娘又把视线转向了站在温九儒身后的周毅。   周毅笑着摆摆手:“我不喝了,谢谢。”   温九儒抬头看他一眼,下巴点了下身边的椅子:“坐吧。”   话音落,又看向老板娘:“他也要绿茶。”   “好嘞。”年轻女孩脑袋后的高马尾一跳一跳,抱着猫出去,帮他们带上了门。   随着木门“吱呀”一声轻响。   温九儒把手边的一个文件推过去,开门见山。   “这是我本人的资料,包括父母资料、身家产业,学历学校以及个人,”温九儒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以及个人身体情况和体检表。”   他还没忘上次在宁大后街,怀央特地强调的注意身体健康。   温九儒这么一串说下来,夏琳眼睛都瞪大了,她“腾”一下按着沙发坐起来,两步走到怀央身后,弯腰看平铺在怀央面前的那叠资料。   “我靠,华温??”夏琳抬头瞅了下温九儒,立马拿起手机打开搜索引擎,有些失语,“这他妈是有百度百科的男人啊......”   怀央大眼扫了一下前面两页的概况,和最后一张体检表。   这资料应该是被专人整理过,字数不多,讲的却很清楚。   资料合上,她终于开始相信温九儒没有在开玩笑。   “然后呢?”怀央看向他。   温九儒点头:“家里一直在逼我商业联姻,我不想。”   夏琳摸着手边的椅子,拉开坐下,呆愣地嘀咕着:“你俩这属于同病相怜啊。”   “嗯。”温九儒左手搭在桌面上,习惯性地转着打火机,对怀央道,“你漂亮,聪明,通透,没有情感需求,而且我们之间没有感情,不会产生不必要的麻烦和纠纷,所以我想和你结个婚。”   怀央视线落在温九儒手里的打火机上。   这好像是他的习惯性动作。   她隐约记得上次在火锅店,温九儒查户口时也是这么转他的打火机。   窗外是个天井,种了几株紫薇,麻雀在上面起起落落。   “一千万怎么样?”温九儒坐直身体。   怀央右手很轻地摸了摸自己的眉骨,想了下。   “合约期限呢?”   周毅看到他的老板微垂眼,目光扫了下面前摊着的协议书。   紧接着抬头,把协议书合上,看向对面的女人。   “三年。”温九儒道。   周毅侧了下眼,搭在桌沿的手,食指微顿。   他怎么记得合约上拟的是一年。   夏琳控制不住,伸手拍在怀央的小臂上,另一只手遮在眼前对着她耳语:“我的妈,相当于每年年薪三百万!”   夏琳的话倒是提醒了怀央。   刚在外面谷宇怎么说的,温九儒好像是要接济他三百万还是二百万来着?   到她这儿,年薪才三百万?   学心理学的,谈判桌上大多都是好手。   她轻敲眉心,装作为难:“刚我听说,你要借给谷宇......”   温九儒果然很上道,他唇角牵了下,微压下巴:“嗯,加到两千万。”   夏琳掐着桌子的手使力,心里再次猛呼卧槽。   接着,她跟怀央对了下眼神,抱着抱枕轻咳一声:“那三年后我们阿央不就是二婚了吗?”   周毅“嘶”了一下,心想哪有这么加价的。   刚想出声提醒,哪成想,温九儒的声音已经先一步响起。   “再加一千万。”他眼神还在怀央身上,这话说得轻巧。   周毅不知道自己耳朵是不是有问题,他竟然觉得温九儒这五个字说的有些纵容。   总之他动作顿住,上下牙磕巴了一下,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妈的。   他老板疯了。 第18章   怀央也不矫情,当即点头:“差不多可以成交了,但合同先不签,合约给一份让我看看,我核对完其中所有条款,会根据我个人情况跟你商量,后续一切都没问题了,找个时间签字。”   “嗯。”温九儒把桌面上一直转着的打火机收起来,协议书推到周毅面前,“合同我让助理改一下,把价钱提到三千万,等下电子版发你邮箱。”   周毅看着被推到自己面前的合约书,瞄了一眼温九儒。   心想改的恐怕不只有价格,还有年限。   合那么快,是怕你“未来老婆”看到,知道你多坑了她两年?   周毅心里犯着小嘀咕,兢兢业业地把合约书收了起来。   怀央两手交握在桌面上:“好,条款和信息的核对我大概三天可以完成,周五之后,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再见面详谈。”   说话间,老板娘敲了下门,端着托盘走进来。   把泡了茶叶的水一一放在四个人手边,退了出去。   “这茶怎么有些凉?你不能喝凉的......”夏琳握了下怀央面前的杯子,皱眉。   怀央今天经期第三天,虽说已经过去了痛经最难受的前两天,但还是喝些热的比较好。   不然大夏天的她也不能要泡的花茶。   对面正在低头看日程的温九儒,随手把自己的那杯推过去:“你喝这杯。”   温九儒那杯看起来是挺烫的,冒着热气,玻璃杯壁上还挂着水汽凝结而成的水珠。   知道了温九儒的身份,男人的形象在夏琳的心里一时更加高大威严起来。   开玩笑,第一次见身价上百亿的活人。   所以......夏琳瞥了眼怀央,没敢伸手拿给她。   然而低头看手机的女人,对温九儒的态度从刚刚到现在都没变过。   她抬手,很自然地拿过男人推来的杯子。   “谢谢。”怀央道。   温九儒查完日程,把工作手机递给周毅:“下周一出差,我要去趟日本,周末两天都在公司,订好时间打电话给我,我让司机去接你。”   “核对条款时如果有问题,我找谁对接,你还是你的助理?”   “直接问我。”   “那下次见面暂定周六下午,具体时间到时我提前跟你讲。”   “好。”   夏琳和周毅坐在两侧,就这么看着左右两边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公事公办地敲定了一个三千万的大单子......还他妈是关于婚姻大事的。   黑色铁艺圆桌一共四个面,东西南北。   南北两侧坐的是怀央和温九儒,东西面正对着坐的则是周毅和夏琳。   温九儒最后一个“好”字落地,周毅和夏琳对视一眼,分别从对方眼里读到了一句话——   牛批,这俩人但凡有一个是正常人,这事儿都谈不拢。   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算是挺般配的。   他妈的,锁死,天作之合!   夏琳在心里默默念着。   遥想当年,怀央曾一度说过榜上大款就好好养她,看来离好日子不远了。   全天下所有女生都有一个祈祷闺蜜变成富婆包养自己的美好愿望。   夏琳的马上就要实现了。   温九儒和周毅走后,夏琳拖着椅子挤到怀央身边:“你还要核对什么条款?长得帅脑子还有问题的冤大头已经很少见了,他要是想明白反悔了怎么办?!”   “反什么悔?”怀央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知道什么是疯批吗?他这种永远带着三分笑,说什么话都和和气气的人,骨子里最疯了。”   夏琳抓了把自己的短发,赞同:“也是,不疯也干不出来这事儿。”   刚刚和温九儒的对话结束得太快,从这茶端进来到他带着周毅走,前后也不过五分钟。   怀央手里那杯温九儒的水,还是烫的。   “你见过哪个疯子疯完后悔的?他们发疯的时候都爽死了。”怀央拿起手机,想了想,把温九儒的备注改成了“疯批冤大头”。   夏琳扁着嘴瞥她一眼:“我看你也差不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说得真他妈有道理。”   怀央还在看温九儒的身家资料,闻言转头看她:“你爸的律所有没有信得过的律师?”   “干什么?你要找律师帮你看合同?”夏琳问她。   怀央点头:“我想找个律师帮我看看合约里有没有陷阱漏洞,另外我想咨询一下他,如果出现公司倒闭、破产的情况,跟配偶有没有关系,还有有没有一些陷阱合约,例如以后他公司有什么风险,出了什么状况想让我承担......”   “停停停,”夏琳抬手打断她,“你刚刚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些??”   “不然我想什么?”怀央莫名其妙。   夏琳目瞪口呆,放下抱枕,看着她两手缓慢地拍了几下:“你真的绝了,这怎么着也算求婚啊我靠,这么帅一帅哥,还身家百亿,你就一秒钟的动心都没有??”   “我动什么心,你言情小说看多了吧。”怀央转过去,接着用手机搜索相关的法律条款。   “你没有少女心!”夏琳抨击她。   怀央偏头看她一眼,声音特别冷酷:“打开手机,滑到桌面第二页,把你第一排最右边那个app删掉。”   “第一排最右边......”夏琳特别听话的看过去,接着就是一句国骂拒绝,“妈的,不要!”   那是她最喜欢的霸总网文app。   删什么删,杀了她都不会删的,休想!!!   从宁大离开,温九儒找李延时吃了个饭,然后去了“鼎盛时代”。   鼎盛家的酒店,今晚在这儿有个应酬。   新的科技专利没有抢到,一步落后,步步落后,他要想些办法,先把之前一条还不错的线推起来,至于新的专利,再给研发部一些时间。   温九儒本科修的计算机,硕士修了两个学位,大数据和商学。   所以在技术方面,他并不是半吊子。   车在鼎盛时代门口停下,温九儒和李延时下车,迎面撞上等在门口的谷宇。   谷宇回去的路上,一回味也觉出不对来。   “九哥,没想到您认识我表妹,”谷宇献媚的语气,把虚伪市侩展现了十成十,他试探着,“也不知道我们阿央是怎么跟您认识……”   温九儒和李延时正在往鼎盛的门口走,谷宇落了一米多,跟在后面。   温九儒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侧头跟周毅道:“拦下来。”   周毅除了平时有点爱拆他老板的台之外,专业能力还是很强的,当即打了个手势,鼎身门口过来两个保安,把谷宇拦在后面。   谷宇急了,在后面大喊:“你喜欢她,我可以把她送你这儿,资金周转的事情……”   李延时听到身边人极轻的一声冷笑,紧接着温九儒脚步停住,转过去。   温九儒走到谷宇面前,声音淡淡,问身后的周毅:“临星一共从你这儿周转过多少钱?”   刚下车之前在门口看到谷宇,周毅就提前核对好了临星的账目。   谷宇刚不提怀央还好,提了……周毅明白,温九儒这是要算总帐了。   “不算拉的资源和两次华温扶贫的合作,资金流水一共是六百三十万。”他道。   周毅在温九儒身边跟太久了,嘴有时候也挺贱。   特意强调了华温提供给临星的那两次合作,都是扶贫。   “嗯。”温九儒点头,看向谷宇,话却还是对周毅说的,“让法务部拟一下追款材料,临星还不齐的话走法律程序也可以。”   说罢,温九儒转身,和李延时并肩,一起往鼎盛里面走。   李延时皱眉问他:“你今天又去找怀央了?”   交代完事情跟上来的周毅,瞄了前面两人一眼,心想不仅去了,还顺道求了个婚。   没想到温九儒很坦诚。   他一边把衬衣右腕的扣子解开,一边回答李延时:“去跟她谈一下婚前协议。”   “你真要跟她结婚?”李延时无语了,“她也答应?你俩是不是都有病。”   出来迎两人的曹林听到对话,扭着身子“吭哧”几步就上来。   宽松的黑色T恤裹着他的身体,明明二十六七的年纪,啤酒肚却鼓出来一个不算低的弧度。   “什么??”曹林跺着脚,“你要跟我女神结婚?!!”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进了鼎盛的大门。   富丽堂皇的大厅,从里面右侧的通道走过来两个中年男人。   是温九儒今天约过来谈投资的两个老板。   他没理曹林那两句话,直接越过曹林跟那两人握手。   “他为什么不理我?”曹林指着温九儒的背影,问从他面前走过的李延时。   李延时大发善心,有些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该换称呼了,弟弟。”   曹林一愣,没明白什么意思。   后面跟着上来的周毅好心提醒他:“大概也许,可能是说让你喊嫂子。”   曹林:………   今天这场是临安段家安排的私人酒会。   没有杯觥交错、你来我往的勾心斗角,更多的是放松。   二楼大厅的灯光打得有些暗,中间是舞池,顶头的台子上是个小有名气的歌手,主唱民谣。   温九儒找了个角落的沙发坐下,右手边是一些小吃和酒台。   远处光线昏暗的舞池,气氛有些暧昧。   在这有些暗的灯光里,温九儒手机震了一下,接到怀央的电话。   “嗯?”   酒会的气氛容易让人变得散漫,男人接起电话的声音也懒洋洋的。   对面女声清丽:“问你点合约上的问题。”   刚半小时前,周毅把重新调整好的合约发给怀央。   “你说。”温九儒身体歪了歪,靠在沙发上。   “婚后要履行夫妻义务吗?”   温九儒把视线从远方舞池里一对搂抱的男女身上收回来。   为女人的直接笑了下。   温九儒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喝酒,也对这种场合不是很感冒,所以这样的应酬对他而言,一般也就只是应酬而已。   但可能他随性散漫的性子给了人太多误解,大多数合作伙伴都以为他很喜欢酒会。   眼下有些无聊,让他觉得不如跟电话那端的人聊天更有意思。   “有这个可能,不然我为什么要给你体检单?”温九儒有意玩笑。   从面馆回学校,怀央和夏琳又去实验室开了个会,半小时前才回来。   她的书桌正对着窗户,此时她正坐在书桌前,那张她花了二百大洋买回来的躺椅上。   隔壁市刚下了一场雨,这两天降温。   窗户大敞,夜晚蝉鸣尤甚,风也带了丝凉爽。   怀央心情不错,听出男人话里玩笑的意思,弯了弯眼睛,也看着窗外笑。   “那得加钱。”她声音轻飘飘的,混着夏日的蝉鸣。   “嗯。”温九儒垂眼,拇指摩挲了一下手里的打火机,笑着应。   不远处周毅带了个年轻男人正在往温九儒的方向走。   这人和另外两个小伙子年初那会儿做了个游戏,华泱有投资,现在是来商量后续推广的。   温九儒抬眼看到周毅,支着太阳穴的手对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周毅知道意思,停住脚步。   身后的年轻人脚下跟着一顿,他看了眼温九儒,小心翼翼地问身旁的周毅:“怎么了?”   他怕大老板一个不高兴,他们的游戏就做不成了。   周毅清了下嗓子,解释:“没事,应该是在和未婚妻打电话。”   温九儒有意把要结婚的消息散出去,所以周毅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年轻人了然地点点头,跟在周毅旁边,安静地等着。   电话那端的怀央察觉到了男人的停顿,问他:“是有事忙吗?”   “没事。”温九儒回答她,“你接着说。”   怀央踢掉拖鞋,向后仰躺着窝进躺椅里,手机开着免提放在肩窝处,两手翻着打印出来的合约书。   “婚后两人不可以有另外的交往对象和婚外情?”怀央看着那行字。   温九儒又转起他的打火机,眯眼淡笑,看着远处的光怪陆离:“我喜欢对婚姻忠诚。”   “我也需要?”怀央问。   温九儒笑了:“你说呢。”   男人声音低低的,从听筒里传来,带着并不明显的微弱电流声。   怀央莫名觉得耳朵有些痒,她把手机拿起,对着亮光的屏幕看了看,才重新把听筒靠近耳朵。   “那好吧。”她回答。   “你不愿意?”温九儒失笑解释,“我怎么也算有点名气的公众人物,你要是跟哪个男人被拍到上了杂志上,你让我在圈子里还怎么混。”   怀央想想也是,妥协:“爱豆出道的时候不也被三令五申不能谈恋爱,我这拿了你三千万,确实也应该有些职业操守。”   两人又聊了几句,电话挂断。   周毅带着身后的人走过来,和温九儒敲定了合作方案。   谈完合作,周毅把人送走,收到法务部传来的追款材料再次折返回来时,还是忍不住道。   “会不会太狠了点......”周毅站在温九儒身边,抿了抿唇,“那毕竟是怀小姐的娘家。”   “娘家?”温九儒抬眼看过去,而后垂眼淡声,“你看她今天那个样子,像是对她那个娘家有感情的吗?”   周毅推了下眼镜,觉得他这老板不大通晓“家长里短”的人情世故。   “但好得打断骨头连着筋,都说娘家是靠山......”   温九儒打断他:“她以后的靠山难道不是我吗?跟华温比,临星充其量只能算个小土坡。”   说话间,李延时走过来,手上拿了一叠刚从周毅那儿要来的资料——怀央的学历学校和生平经历。   “她高中在省实验?”曹林凑过去看了一眼,“那不就在二高旁边吗?”   三人高中都在二高上的,只不过曹林比李延时和温九儒小两岁,自然也低两届。   怀央比曹林高一届,比温九儒低一届,在他们中间。   曹林哭丧着脸,神情惋惜:“就过个马路的距离,我要是早几年认识她,也不会被别人捷足先登。”   李延时盯着那张毕业照又看了两眼,问曹林:“你以前见过她没有?”   “没啊!”曹林张着个大嘴,“我要是见过还能轮到现在叫嫂子。”   李延时懒得理他的鬼话,转头踢了下温九儒:“你见过没?”   温九儒正在看刚刚那个游戏推广的企划案,猛地被踢了一下,拧了眉看过来:“干什么?”   “你以前见过她没,她省实验的。”李延时拍了下手里的资料。   “没有。”温九儒皱着眉转过去,接着看企划。   李延时轻“啧”了一声,伸手夺过温九儒手里的打火机。   “别转你这破打火机了,转的人眼晕。” 第19章   怀央找律师核对完条款,周五下午给温九儒打了电话,说第二天上午去找他。   不巧的是华泱最近有一批电器供给的方向是当地的食品厂商,因为机器还在推广阶段,上午的发布会拟邀了一些食品牌子的老板,很不巧就有应和。   周毅把品牌商单子拿过来的时候温九儒犹豫了一下。   “宣传部邀了应和?”   周毅点头,知道温九儒在顾虑什么:“贴子一周前就递出去了,明面上他们并没有得罪我们,现在不让应和来,消息传出去,对我们不太好。”   “嗯。”温九儒视线转回去,提了另一件事,“前两天应和的食品,在质量安全问题上爆过新闻,核实一下,如果确实有问题,以后就不要再跟应和合作了。”   周毅知道温九儒的脾性,除了应和的老板跟怀央的那件事之外,温九儒也确实不喜欢跟“无良”的企业合作。   商人做事确实要有利可图,但不能唯利是图。   周毅出去后,温九儒给怀央打了电话。   “只有明天上午有时间吗?”   怀央想了下:“明天下午有组会,后天有实验。”   “嗯。”温九儒看了眼时间,“明天十一点半,到公司楼下给我打电话。”   怀央十一点二十到的华泱楼下,很不巧,正好和发布会后跟人攀谈了半个多小时才下来的......应和老板撞上。   那个想让怀央给他当小三的秃瓢胖子。   接怀央的司机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以为只是温九儒的一个普通客人。   所以怀央跟他讲让他去停车,自己先坐电梯上去时,司机并没有什么异议。   而彼时刚走到电梯间前拐角的怀央,掏出的手机还未来得及拨通温九儒的电话。   应伟挺着个大肚腩,正在等司机开车过来。   “哟,瞧瞧这谁。”满脸横肉,让应伟的笑看起来特别猥琐。   怀央抬眼看到他,下一秒转身欲走。   男女力量悬殊,这种僻静的地方她不占优势,况且她也不想给温九儒惹多余的麻烦。   但应伟大概是被她不屑的表情气到了,手上的烟甩在脚边,两步上来就薅住了怀央的小臂:“我今天是不可能让你走的。”   怀央皱眉,被拽的脚下一顿。   看来躲是躲不过了。   电光火石之间,她低头看了眼手机,没有去拨温九儒的号码,而是切到了录音功能,在应伟揪着她把她甩在身后的墙上时,把开了录音的手机塞进身上的斜挎包。   怀央的肩胛骨狠狠地撞在灰白色的墙壁上,痛得她猛皱了一下眉。   在应伟心里,怀央只不过是个家里小生意快倒闭的,不受宠的女儿。   所以能打能骂,即使气急了给她两巴掌,自己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让你跟我是给你脸了,臭□□......”   应伟话没说完,没想到缓过来神的女人,抬手对着他就是一巴掌。   怀央深知男女身体的差距,在万不得已只能靠自己的情况下,只有绝对的力量和速度才能不让自己被欺负得那么惨,所以她一直有好好健身和练习长跑。   怀央这一巴掌没直接甩应伟脸上,而是打在了他下颚骨。   五十岁的男人,皮肤并不白,也粗糙,泛不起来红,根本就看不出被人打了。   但怀央这巴掌使了十成十的力气,应伟毫无设防突然被给了这么一下,被打得有点懵,楞了两秒。   再回神时,女人已经从他身边灵巧地绕过去,两步跨到了电梯间。   和刚刚那个两边被水泥墙围住,阴暗逼仄的角落不同,敞亮而装修考究的电梯间......有监控。   十几秒前的那巴掌既是为了激怒应伟口不择言好录音,也是因为那地方没监控,怀央实在想打他一下爽一爽。   至于现在,就要换种方式对他了。   怀央换了副柔弱的腔调,潸然欲泣:“你不要再逼我了,我不想当小三,不想破坏别人的家庭。”   “小三?”应伟恼羞成怒,讽刺,“我他妈要什么女人得不到,让你陪老子玩两个月是抬举你。”   怀央看着走近的应伟,带着哭腔:“你别打我。”   应伟不屑:“别打你?老子他妈打个女人怎么了?!”   “你是谁啊,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怀央轻声道。   刚怀央那个耳光打到了应伟的自尊心,他现在满腔怒火,点着自己的胸口:“我是谁?!我应和的老板打个女人怎么了?你他妈还能报警把我关进去不成??”   “你无视法律?”怀央眼角挂着泪珠,装作不可置信。   应伟扳着怀央的肩膀再次把她人摔到墙上:“法律?老子他娘的就是法律,有钱能使鬼推磨没听说过吗?!”   应伟是个卖猪肉起家的暴发户,虽说这几年混的圆滑了些,但本性既没文化又粗鲁。   怀央肩膀撞在光滑的瓷片上,心道应伟下手是挺狠的。   “有钱就能无视法律,不把人当人,随便打女人,逼女人当自己的情妇吗?”怀央语调很轻,像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   应伟就是再混,到底也是商场混了十几年的人,刚刚是被气浑了头,仗着怀央无权无势不能把自己怎么样,才出口狂言,说了那些话。   当下,冷静了点,不再想接怀央的话。   他冷嗤:“你好自为之。”   怀央把包往身上挎了一下,有意曲解他的意思:“你是还想仗着你有势力对我怎么样吗?”   “怀央!”应伟眼看又被激怒,往这边两步,抬手就要捉住怀央的肩膀。   突然,两人身后的电梯“嘀——”了一声,门打开,走出来几个人。   有温九儒公司的高层和另两个食品厂商的老板,还有应伟的太太。   怀央瞥了眼应伟身后的那几个,整个人再次柔弱地倒在身边的墙上。   “你放我过我吧,我真的不想给你当情......”   怀央今天灰色长裙外搭了个纯白色的长袖小外搭,素颜,没有经过任何烫染的头发披在背后。   看着属实是一朵小白花。   应伟有些着急的打断她,回身有意跟那几人解释:“等在停车场想贴上来的女人。”   闻声怀央冷笑一下,她本不想闹大,只是想录了音再拿到监控抓住应伟的把柄,防患于未然。   但现在既然被外人看到又被栽赃,这事儿就这么算了的话,不仅她咽不下这口气,往后跟温九儒结了婚,流言蜚语也会传的沸沸扬扬,对她和温九儒都不好。   所以......怀央摸出手机,正打算给温九儒打电话,把事情闹大一些,用应伟的这个把柄扳回点好处回来。   应伟再次推了她一把,下手并不轻,挤着她转身朝那几人走去。   边走还边拍自己的衣服:“现在什么人都有,惹人一身骚。”   应伟脚下刚迈出去两步。   忽然,斜前方,在那堆人和怀央中间的另一个电梯响了一声,门打开,走出来的男人和应伟擦肩而过,身后跟着周毅和两个保镖。   怀央抬头,撞进来人深灰色的眸子。   下一秒,被应伟推开靠着墙的她,直接被温九儒捞进了怀里。   背对众人,温九儒一手揽着她的后腰让她靠着自己,另一手下意识隔着衣服摸上她的左侧肋骨。   刚监控视频里,应伟一共拽着怀央把她往墙上甩了两次,还按着她的头把她抵在墙面,扬手想要打她。   温九儒控制着情绪,深吸了一口气,在她耳边轻声问:“受伤了吗?”   怀央抬眼,对上温九儒的视线。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很奇怪,男人投下来的目光,让你觉得温柔又专注。   怀央活这么大从不愿麻烦别人,她说过她是做手术都可以自己去,拉肚子拉到脱水也能自己来回走一个小时去校外买药的人。   但此刻,从上次谷宇到这次的应伟,她莫名觉得自己欠了眼前人两个人情。   周毅已经吩咐两个保镖把应伟拦住。   怀央往温九儒身后看了一眼,六七个穿着正装的高层和老板,和应伟的太太还站在那里。   应伟的太太和应伟差不多同岁,如今也已年近半百。   她看着温九儒和自己的方向,神情有一丝没有掩饰的关切。   怀央清了下嗓子,对温九儒快速道:“我知道上午和你开会的有应和,我手机里有刚刚的录音,再加上监控,放出去应和的股票一定会大跌,商战我不是行家,但你应该可以以此要挟应和,在价钱谈判上占主导。”   温九儒一直很温和地看着她,没打断,听她说完。   “作为交换,你能不能整整他?”女人舔了下唇,看着很乖,又有些委屈,“他欺负我。”   “嗯。”温九儒点头,撩开怀央额前的头发,想看一眼她刚被抵在墙上的前额,“受伤没有?”   温九儒那声很淡的应答,像是并不关心怀央刚那通对“商业合作”的高谈阔论,而只在意她到底有没有受伤。   怀央眨了下眼睛,握住男人要撩她头发的手,身体贴过去。   声音很轻很轻,无奈地坦白。   “没有,我装的。”   “而且我打了他一巴掌,好像把他打耳鸣了。”   温九儒很显然,楞了一下,紧接着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些松动。   他轻勾了下唇,目光扫过怀央的额头肩颈,确定她如自己所说,好像真的还好。   紧接着半搂着她,转身过去。   温九儒目光先在远处一脸错愕的几个高层和老板身上落了落,再然后,眼神转过来,看向两米外被保镖拦住的应伟。   男人的收起了一贯的淡笑和慢条斯理,声音很凉。   “想问一下,你,刚刚对我的未婚妻做了什么?”温九儒说。   偌大而空旷的电梯间,静的无一人说话。   远处站着的几个华泱高层,都意识到这个久居上位却从不拿身份压人的男人,这次好像真的发火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要入v啦!   先给下篇文《轻响》打个广告,是李延时那个大情种的故事啦,基调是双向暗恋和破镜重圆。   非常感谢大家这半个多月的支持,十三会好好把这个故事写完的,再次鞠躬!   另再推个基友的文文吖   《我妈逼婚手段太过残忍》江今九   我,肤白貌美智商高兜里有钱,天生咸鱼命。   然,这样一个好青年,不过因为到了二十五岁,就同样躲不过一个问题——逼婚。   我妈这个逼婚界中的战斗机,战斗机中的VIP,逼婚的手段太过惨(五)绝(花)人(八)寰(门),以至我这个智商140的人也不得不在情感论坛上发帖求助。   #亲妈逼婚,该怎么办?#   网友提刀打开帖子,看完正文内容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用金钱瓦解意志,果然残忍”   “恐怖如斯,但凡是个人都扛不住这糖衣炮弹。”   “现在,立刻,去相亲。回来LV、CHANEL、Gucci,最新款,随便挑。”房间外传来母上大人的怒吼,我敲键盘的手一抖,赶忙和出谋划策的网友告别:   “不说了,我妈逼婚手段太过残忍,这次我又要屈服了。”   #论有百亿家产需要继承的苦恼#   文案第一人称,正文第三人称。1V1,差一岁,双初恋。 第20章   “什么?”应伟楞了一瞬, 紧接着便是语无伦次,“不是,我不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   应伟说最后半句的时候是看向怀央的。   但......怀央才不会理他。   她小白兔一样倚在温九儒身上,揪着男人胸口衬衣的地方,抽了下鼻子, 要哭不哭的。   “他骚扰我,让我当小三,我不愿意,还骂我。”   “不是, 我没有。”应伟像是终于找回了脑子, 接连两步上前, 想向温九儒解释。   他虽然在临安也算有头有脸的企业家,但没办法跟华泱比。   而且温九儒的背后是整个华温。   应伟话音落, 怀央揪着温九儒胸口衣服的手轻扯了两下,像是要拉回男人的注意力。   然后头埋在他肩上,声音有些低, 但又清晰的足以让在场的每个人听到。   “他把我推到墙上,还想打我, 肩膀疼。”   温九儒很配合地跟她演戏, 一手搂着她, 另一只手抬起摸了摸她的后脑;“不是说让你到了跟我打电话, 我下来接你吗?”   男人的声音太温柔, 后知后觉的应伟终于开始有了些恐慌。   被调戏未婚妻这种事,放在哪个男人身上都不会原谅。   他两手相互搓了搓, 再抬头, 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   “不是, 我没有,我没想......”应伟徒劳地跟温九儒解释。   “我包里有录音。”怀央看都没看应伟一眼,直接从温九儒怀里仰起脸,拿了手机放音频。   手机外放的音频,音质并不算特别好,但应伟的一字一句都很清晰,落地有声。   怀央把声音开到了最大,带着电流声的录音回荡在整个空旷的电梯间。   “让你跟我是给你脸了。”   “臭□□。”   ......   应伟骂得实在太难听,温九儒握着怀央小臂的手收紧,下意识皱眉。   这句“臭□□”落了之后,接着便是一声响亮的“啪”。   怀央:.......   她没想到她当时打的那巴掌这么响。   应伟听到这声仿佛捏住了怀央的短处,不顾有保镖拦着,再次想往这边走:“就这儿,当时她!”   应伟情绪激动,伸手指向怀央。   然而胳膊刚抬了一半,就被身旁的保镖再次按住。   怀央根本不给应伟说话的机会,伸手环抱着温九儒的腰,抢先一步恶人先告状:“这里他骂完我,还打我。”   “嗯,给你报仇。”温九儒接过周毅递来的毯子披在怀央身上,把她裹着再次往自己怀里塞了塞。   男人说这句的时候声音很低,近似耳语,只有在他怀里的怀央听到了。   录音还在继续放着。   “让你陪老子玩两个月是抬举你。”   “我应和的老板打个女人怎么了?”   “你他妈还能报警把我抓起来不成?!”   “老子他娘的就是法律!”   ......   一句接一句,响彻在整个电梯间。   应伟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远处几个华泱的公司高层,神色基本都变了,其中一个女高层更是再看应伟的眼神都充满了不屑。   应伟的太太今年也将近五十,是他的发妻。   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微微发福,但她一身黑色旗袍式的长裙,能看出是个很温婉的女人。   她朝应伟走过去,低声叫了他一下。   应伟正愁有气没出发,态度特别不好,冲他太太很不耐烦地吼了一句。   怀央从温九儒的怀里露出头,侧眼,目光在应伟的太太身上落了落。   女人两手搭在身前,背脊微苟,面上有一丝尴尬,但应伟吼完她,她便没再说话。   此时,周毅适时地走上来,给温九儒看了条消息。   消息是营销部发来的,对三天前应和在食品安全上出现的丑闻进行了详细而细致的评估。   具体到应和几种肉类的货源,包括在加工产销的流程中为降低成本所采取的违规操作。   应伟之所以早年发家,也是通过违规操作降低成本,然后恶性竞争打压对手,占据市场的手段。   没想到这几年越发变本加厉了。   温九儒把手机递还给周毅,抬头,看着应伟道。   “应和在食品安全上出现问题,华泱新机子的试运行将不再在应和进行,同时根据合约,华温旗下的所有餐饮也暂时停止跟应和的相关合作。”   应伟整个人都懵了,如果说拿不到华泱新机子的运行权他姑且可以接受,那断供华温则是卸掉了他一大片市场。   “给华温原材料供应的事情,宋总那边说可以通融的啊,而且我这边降低成本,华温的货源成本也就降低了!”应伟扒开保镖的手上前,心急如焚,“我早上才给宋总打过电话,新闻压下去就可以了,我已经在找人公关......”   应伟提起宋梅更是给温九儒点了把火。   “是她姓温还是我姓温?”温九儒的声音彻底没了温度。   应伟顿住脚步,哑然失声。   一直流传说温家大房二房的关系很好,但此时此刻,在场的人却觉得好像并不是这样。   “还有,”温九儒看向他,“把新闻压下去,你的东西就没问题了吗?你在临安食品业的这些年就是这么混的?”   应伟下意识辩驳:“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看往后两家也不用合作了,应和另找东家吧。”   说罢没再给应伟解释的机会,温九儒抵着怀央的腰,把她带进身边周毅早已按开的电梯里。   电梯门临合上之前,怀央又抬了头,悄咪咪地往外瞄了一眼。   很好,经历了这么一场大戏,外面站的那些人,表情都还挺精彩纷呈的。   随着电梯“嘀——”的一声响。   怀央轻抬手从发顶往下顺了下头发,从温九儒怀里挣脱出来。   怀里的温度骤然撤走,温九儒垂眼看过去。   “怎么了?”怀央拉了下身上的毯子看他。   温九儒视线落在女人脸上。   未施粉黛,她眉毛并不算浓,皮肤白净,唇色也浅,从唇中心往外,泛着很淡的浅桃红。   公司里的空调打得低,这也是为什么他下来时让周毅带了条毯子的原因。   温九儒视线移开,抬手帮怀央把身上的毯子扯好,声音很低:“下午的组会什么时候开始?”   温九儒的音色天生就带了些喑哑懒散,音调压低时,声带处混的那丝震颤就更为明显。   “推迟到了四点。”怀央回他。   帮她把毯子拽好,温九儒手很自然地滑下去,再次轻抵在女人腰后:“下午去把证领了。”   时间太紧,温九儒本打算周二从日本回来再跟怀央去领证。   但刚闹了那么一出,消息怕是马上就要传到温元江耳朵里。   温元江现在远在国外,9个小时的时差,他那边正好凌晨两点。   赶在温元江起床前把证领了,省得夜长梦多。   什么时候领都是领,怀央无所谓,点头应了声“好”。   温九儒的办公室在十二层,外面挨着的就是研发部。   他自己就是技术专业出身,自然知道对跟科技扯上关系的公司而言,研发有多重要。   从地下停车场上来的这部电梯并不是高层专用,中间停了两次,一共上来三个普通职员。   每个在看到电梯门开,里面站的是温九儒时都是一愣,再然后瞥到他身旁,明显跟他动作亲昵的女人后,更是满脸抑制不住的八卦表情。   温九儒没有很多老板高高在上的架子,也没有把怀央藏着掖着的想法。   所以在三个职员纷纷摆手表示要坐下一趟时,都被周毅请到了电梯里。   当然,是经过温九儒授意的。   都是人,不分三六九等,哪有老板在里面就不让其他人坐的道理。   电梯经过几次停顿,终于到了十二层。   电梯间和温九儒的办公室分别在十二层东西两端的位置。   所以在温九儒带着怀央,出了电梯,穿过整个研发部和总助室,到尽头他的办公室前时。   怀央有幸接受了一路上百十来号人,或明或暗的注目礼。   他们震惊错愕,交头接耳的样子实在太明显,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这就是总裁夫人的待遇吗?   真是有生之年系列。   真的是倍感荣幸。   进到办公室,门关上。   怀央听到身后的落锁声,紧接着是温九儒的声音。   “衣服脱了。”   怀央一怔,没明白何处此言。   难得在女人脸上见到这种表情,虽然并不明显,但不知道是戳在了温九儒哪个□□上,总之他有些愉悦地眯起眼,笑了一声。   听到笑声,怀央半抬了眉看过去。   温九儒走到办公桌前,侧对着她,一边摘掉袖扣,把衬衫袖子挽起来,一边偏头又看了她一眼,开口道:“站着不动,是等着我给你脱?”   听到这话,女人弯着眼睛,分外清浅地笑了下。   华泱这栋写字楼在临安市中心一个最繁华的商业区。   温九儒的办公室在十二层的最西侧。   很大,除了外面的办公区域,里面还配了媲美五星酒店的休息间。   右手边一整面的巨大落地玻璃窗,透过窗户往下看,有来往匆忙为了生活奔波的上班族,有在商圈摆拍的街拍达人,甚至是在傍晚,还能看到从隔壁一个中学放学出来,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学生。   纷扰的城市中心,高楼林立,喧闹又孤寂。   正值七月的中午,窗外阳光有些刺眼。   怀央抬手遮在眼前,眯眼适应了一下,收回视线,转向温九儒时,男人已经挽好了一边的袖子,斜靠着办公桌在等她。   怀央歪头笑了一下。   到底脱哪件,温九儒说的并不明白,她索性自己不动手,直接走了过去。   怀央抬手推着温九儒,挤在他和办公桌之间的空隙。   往后靠了一下,半坐在桌子上。   “不想自己脱。”看着他道。   温九儒好整以暇地看了怀央两秒,发现她笑起来时,左边有一个很浅的酒窝。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两秒,温九儒倾身,以半拥着怀央的姿势帮她把披在脑后的头发撩起来。   “懒成这样?”   “刚撞得肩膀疼,抬不起来。”   温九儒帮她拢好头发,问她:“有绳子吗?”   怀央扬了手,跟他示意手腕上的黑色皮筋。   温九儒把黑色细绳从她手腕上拿下来,右手绕过去,手法很轻地帮她把挽头发。   偌大的办公桌,怀央靠坐在右侧桌沿的位置。   温九儒站在她的身前。   因为绑头发的姿势,怀央几乎整个人都是被温九儒拥在怀里的。   男人身上还是那种淡淡的茶香,很好闻,怀央往前了点,用鼻尖蹭了蹭温九儒胸口的衬衣布料。   温九儒被她蹭得痒,松了挽头发的右手,抬手托住她的下颚,很轻地制住她挠人的动作。   “头发好绑吗?”怀央仰着脸问他。   离得太近,呼吸间都是对方的气息。   温九儒低笑:“不好绑,你再闹要绑到下午了。”   “好吧。”怀央妥协,没再动。   能看出来温九儒像是没干过这种事的人,他动作很慢,不得章法。   不过手上很轻,怀央倒是也没感受到一下被扯到头发的痛。   终于,五分钟后,温九儒完成了他并不算满意的“作品”。   怀央看着撤开的人,左右晃了下脑袋:“好看吗?”   温九儒唇角微扬,不置可否,转而凑近,托住她乱动的脑袋,帮她把身上那件白色外搭脱了下来。   原以为只是件普通的灰色长裙,没想到里面却别有洞天。   整个露背的设计,正好掩在外搭的下面。   两侧的肩胛骨暴露在空气里,搭在上面的是两根很细的绑带。   是那种......加了绑带比直白的露背更欲的设计。   “去沙发上坐着。”温九儒说完,侧身拉开办公桌下的抽屉,找先前吩咐人拿上来的医药箱。   怀央没动,坐在桌边,晃荡着腿,看男人弯腰拉开了几个抽屉。   温九儒看她没动,扶着桌子,语声清淡地开玩笑:“腿也迈不动?”   怀央收了腿从桌子上下来。   转身往不远处的沙发走,懒懒的:“迈的动。”   温九儒视线落在怀央背后露出的肩胛骨上。   左右两侧都红了一片,靠近右侧的地方甚至擦破了皮,带着轻微的血痕。   大概是跟温九儒的性子有关,办公室很多地方的布置都不大像办公的地方,反倒像休闲区。   办公桌对面的两个长沙发,不同于正常接待客人时用的那种光滑的黑色皮质,而是用的具有棉麻质感的灰色布艺沙发。   圆形的白色大理石茶几,整个区域下方还铺了深灰色的羊毛地毯。   总之,和寻常办公室的装潢不同,温九儒这里仿佛是个家居设计的样板间。   简约,有质感,也很有格调。   怀央走过去,侧坐在沙发上,低头拿手机看了眼群消息。   温九儒终于在抽屉的最下层找到医药箱,提着箱子朝这边走时,看到裸着肩颈的怀央,又顺手从桌子上把刚她身上披着的那条毯子捞了过来。   “冷不冷?”温九儒走近,箱子放在茶几上,展了手里的毯子,把怀央从前面围住。   掀开药箱,绕过去,坐在她的身后。   空调温度低,确实有点凉。   怀央拢了拢毯子,把自己的肩膀和胳膊都盖住,只露了后背给温九儒。   温九儒坐下的位置离怀央有些远。   男人想也没想,放下手里的药和棉签,前倾身体,一手抄在怀央膝弯,一手搂住她的腰,把背对自己的她往怀里抱了抱。   怀央正在回夏琳消息。   冷不丁被抱起来,她下意识松了手机扶上温九儒抱她的胳膊。   “干什么?”她回头看过去。   太近了,怀央的鼻尖若即若离,已经挨到了温九儒的下巴。   温九儒看她一眼,轻捏她的下颚,把她的脸转回去。   男人的下巴蹭过怀央的耳廓。   “涂药,太远了,够不到。”温九儒解释。   “嗯。”听到身后的声音,怀央用毯子裹了裹自己,接着玩手机。   沾着碘酒的棉签按在怀央后背擦破皮的地方。   有点凉,激得她整个人颤了一下。   察觉到身前人身体的变化,温九儒左臂绕过去,握着她的手腕把人搂在怀里,右手上的棉棒擦过她受伤的地方。   “这会儿嫌疼了?”温九儒问她。   “没有嫌疼。”怀央反驳,“被凉的。”   温九儒好笑:“那也只能忍着,碘伏加热,里面的碘会挥发。”   “不超过四十度可以。”怀央声音淡淡,却是嘴强牙硬。   好好一个暧昧的氛围突然变成了高中化学学术交流会。   温九儒笑了一下,无奈道:“下次给你加热。”   涂完药,温九儒把用过的棉签和纸巾扔到身边的垃圾筐,掀开怀央身上的毯子,看了看她的肩膀。   怀央皮肤白,肩膀上红着的地方还很明显。   “不是让你到楼下给我打电话?”   温九儒把怀央的身体转过来,展开毯子又在她身上围了围,把她裹得像个粽子。   怀央两个胳膊都被塞在毛毯里,感觉到了束缚。   她挣了挣,没挣脱。   抬眼看温九儒:“刚拿出手机,还没来得及打,就被应伟拽住丢墙上了。“   温九儒眸色有些深,噙着笑,承认错误:“嗯,我没交代好司机。”   说罢站起身,欲要往办公桌的方向走。   没了束缚,怀央直起身,把胳膊从毯子里抽出来,笑意盈盈冲他点头:“对。”   江宁的民政局去年改了政策,周六也可以登记结婚。   温九儒的户口本就在办公室,怀央的则在家里。   “饿吗?”温九儒问她。   “不太饿,早上九点多吃的早饭。”   温九儒从抽屉里拿了户口本,又捡起刚被丢在办公桌上的那件白色外搭。   走过来替怀央穿上。   扔在茶几上的手机震了一下,温九儒帮怀央套好袖子,侧身捡过手机。   周毅:老板,你带了女人回办公室的消息已经被传了出去,估计再过四五个小时,等老温总起床,电话就会打过来。   公司里有温元江的人,消息传出去也不意外。   只不过刚在楼下的那几个都是他的心腹,所以温元江那边应该暂时还不知道他要结婚的消息。   温九儒扣了手机,拍拍怀央的后脑:“走了,吃个饭,去民政局。”   两人从楼上下来,在停车场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应伟的太太。   温九儒的几辆车都停在地下二层最东侧一个被专门划出来的位置。   两人从电梯间出来,绕过拐角,走了有几十米,在即将要到九儒车前时,怀央看到了不远处靠坐在停车场休息区的女人。   怀央想了一下,拉住身旁的人:“你能等我一下吗?”   温九儒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到了六七米外的王莲。   两人右手边停了辆suv,迈巴赫GLS600,平常温九儒有私事出行,大多开的都是这辆。   民政局这种地方,还是不要开玛莎招摇了,表达一下对婚姻的虔诚。   温九儒示意了一下车:“我在旁边等你。”   怀央点头,弯了弯眼睛,感谢他的体谅:“谢谢。”   接着,怀央脚步轻快,走向了角落坐着的女人。   “冒昧地打扰一下。”怀央弯腰,语气轻柔。   听到声音,女人慌忙抬头,在看到是怀央时,更是两只手不知道要放到哪里,忙着要站起来。   怀央轻按住王莲的肩膀,让她重新坐下,自己则半蹲在她面前,很温和地说。   “我是想问一下你是否需要帮忙。”   刚从电梯间出来,怀央就看到了王莲,只不过是走近,才看到她身上的伤。   女人身上的黑色长裙已经不算工整,发丝凌乱,唇角和眼尾都有红痕,看起来像被打的。   怀央想帮她,但也知道很多人在狼狈时并不想被任何人看到,所以一直犹豫没有上前,直到看到王莲身上并没有背包也没有拿手机。   面对突如其来的好意,王莲不明白身前人的来意。   她下意识为刚刚应伟的事情道歉:“对不起......”   怀央握上王莲的手,语调很轻,但极其认真,看着她:“刚刚的事情因你丈夫而起,虽然我和他有一些矛盾,但这并不是你的错,所以不要道歉。”   怀央的音色本就清淡柔和,当她刻意缓了音调,更是有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半个小时前,在电梯间被温九儒拥上电梯时,怀央就注意到了王莲。   当时应伟说自己是等在停车场硬贴上来的贱女人,随手甩开她的时候,她有看到王莲想往她这边过来,眼神是关切的。   所以,怀央直觉王莲应该有苦衷,不是那种无脑护夫的人。   不然她也不会多事,来跟王莲说这些。   大约是怀央的语气太温柔,王莲不仅下意识选择了相信她,还再次跟她道了歉。   “我......现在身上没钱也没手机,你能借我手机打个电话吗?而且应伟那个人,”王莲停顿了一下,“刚在电梯间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他的问题,和你没有关系,他就是那个样子。”   说到最后王莲的声音已经低了下去。   声音里有一丝尴尬。   怀央把挎包里的手机递给她,接着起身,往旁边避了两步,给王莲一个安静的空间打电话。   王莲不知道打给了谁,没说太久就挂了,紧接着她走回来,把手机还给怀央,感谢道:“我朋友等下来接我,还有谢谢你。”   尽管窘迫又狼狈,但王莲呈现出的样子,仍旧有经过岁月沉淀的优雅。   先前无聊,在网上翻财经新闻时,怀央看过一些应和的。   说应伟和太太王莲,早年夫妻同心打出一片天地,但在应和的名字打响之后,王莲便回归家庭,把事业留给了丈夫。   新闻一直说她善社交,在生意上也很有头脑。   如今落得这样.....怀央看她面相,大概是太过温婉善良,狠不下心罢了。   还了手机,王莲转身欲走,怀央想了一下,伸手轻拉住她。   王莲的年纪几乎能做她的母亲。   怀央动了恻隐之心。   她不知道王莲是处于什么目的忍让,但出轨,家暴,把往日夫妻二人一起做起来的生意霸为私产。   这哪一条单拎出来,都是怀央无法接受的。   所以她还是想在不伤到对方自尊,不侵犯对方隐私的情况下,帮帮王莲。   想了下,怀央上前半步,从包里找了根笔,又抽了张手帕纸出来。   她咬开笔帽,在餐巾纸上写下自己的手机号。   把纸巾递过去的时候,她故作轻松:“我现在在宁大心理学读博二,也认识一些各行各业的朋友,我们很投缘,所以如果你以后需要帮忙,可以问一下我。”   心理上,或者法律上的。   怀央脸上一直挂着很暖人的笑。   没有攻击力的长相,弯着眼睛笑时,总能很轻易的就让人卸下防备。   王莲年初刚过了四十八岁生日,这么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所以怎么会听不出怀央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垂眼,看到手里白色纸巾上,用黑色签字笔留下的一串数字,终于,忍不住,眼眶微微发酸。   这么些年过去,她年龄大了,已经很少再哭。   但此时此刻,可能因为陌生人的温暖和丈夫的凉薄对比太明显,她竟一时有些忍不住。   都说人被苦难压弯脊梁时没留出的眼泪,反倒会在被关心时落下来。   “谢谢。”王莲声音有丝硬咽。   怀央在心底微叹气,倾身,搂住王莲的肩膀,轻拍了两下她的背。   想到温九儒允诺自己的那三千万,垂眼笑了下,在王莲耳边道:“心理治疗,法律援助,包括打官司时需要的资金,如果有需要,都可以问我。”   几米外靠着车的温九儒,目光一直停在怀央和王莲的身上。   五六米的距离,寥寥数语,从一开始就落在了他的耳朵里。   男人眼神淡淡,神色不明。   她好像有很多面。   几天前在巷子里踹谷宇的是她,刚刚在电梯间录应伟音频装柔弱的也是她,现在搂着王莲,每一句都和煦有分寸,又温柔有力量的还是她。   “温总,衣服找到了。”林羽走到温九儒身边,在离他半米的地方停住脚步。   三分钟前,周毅下来给温九儒送钥匙,温九儒喊他跟林羽说,找套干净的女士衣服拿下来,四五十岁的女人能穿的。   林羽是在先前电梯间里目睹那场大戏的,华泱女高层。   比温九儒还要大四岁,人有些古板强势,但工作能力非常强,从华泱成立开始,就是温九儒麾下的元老。   女性想在科技公司闯出一片天很难,当时很多人对林羽的能力产生质疑,但温九儒看重她的实力,和那些人的看法不一样,他并不觉得在这方面女人的能力就一定比男人的能力差。   所以当年温九儒力排众议,留下了林羽。   而林羽的成绩也向大家证明,温九儒的决定确实都有他的道理。   “嗯,跟我过来。”温九儒接过她手里的衣服,往怀央和王莲的方向走。   听到脚步声,怀央松开手,看过来。   王莲手背抹了下眼角,也转了头。   温九儒一向随和有礼,此时更是。   他把衣服递过去,温和道:“去洗一下,换个衣服,再等朋友来接,来得及。”   王莲垂眸看了眼温九儒手里的衣服,又下意识抬眼看了下身旁的怀央。   温九儒下巴微点,示意了一下身后站着的林羽。   “华泱研发部的副总,你跟着她走就行。”   男人神色清朗,和身边的怀央一样,很轻易的,就能让人想到,温柔而强大这几个字。   他抿唇淡笑,让王莲放心:“我们华泱的人,嘴一向很严。”   怀央从温九儒拿着衣服走过来就半转了身体看向他。   男人鼻骨中间有一颗很小的痣。   明明小到凑到很近才能看到,却又影响大到总能弱化他五官中坚硬泠冽的线条。   怀央垂眼笑了,半步跨过去,站在温九儒身边,把搭在他小臂上的衣服递给王莲。   冲王莲眨了下眼,带了些撒娇:“这套连体裤真的好好看,试试嘛。”   王莲被她的语气逗笑,默了两秒,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   接了衣服,再次看向温九儒和怀央时,说话的语气和神态都不像先前那么软。   “谢谢温总。”王莲道。   末了,她眼神在并肩而立的两人身上流转了一下,眉眼柔和:“谢谢。”   温九儒点头,牵过身边怀央的手。   他有意让氛围不要这么沉重,玩笑道:“她一般负责打前线,我负责替她善后。” 第21章   王莲跟着林羽离开, 温九儒正好手机响了一下,松开牵着怀央的手。   刚把消息界面合上,身前的女人凑近, 仰着半张脸看他。   故作娇嗔地埋怨:“人走了,手就松了,你真的好绝情哦。”   消息发出去, 温九儒抬眼就看到仰首到他跟前的那张素白脸蛋。   手机在手里转了一下,右手牵上她的:“回个消息。”   “算啦。”怀央把手抽出来,瞥他一眼往车旁边走,声音娇滴滴的, “男人都狗。”   温九儒无奈地笑了下, 抬手, 小臂横在怀央腰间,把刚走出去半步的她直接捞了回来。   “好好说话。”温九儒垂眼, 帮她整了下上衣,又拉了裙子,“‘都’, 是什么意思?”   怀央看着他笑,伸手, 两指勾住身前人的衬衣领口, 稍使力, 把人拉近。   温九儒微弯腰, 垂头, 配合着她的高度,气息几近贴上怀央的鼻尖时, 听到她低声俏皮道:“就是也包括你呀, 老公。”   咬字清晰, 带些清甜,接近呢喃。   安静的地下停车库,又是单独划出来的僻静角落。   方圆几十米以内都没有人。   怀央这两个字落地有声。   好像,杀伤力有些大?   温九儒从喉咙间滚出一声浅笑。   揽在女人腰后的左手,食指抵着她的脊椎骨把人压向怀里,右手托起她的下颚,手指绕到耳垂,惩罚性地重捏了一下。   不疼,但那个地方有些敏感。   怀央下意识轻哼了一声。   接着是温九儒的低沉嗓音:“那你错了。”   怀央垂眸,耳廓生理性的敏感让她眼睫微颤。   她的手从温九儒领口松掉,搭在他颈窝,拇指指尖无意识地触到男人的喉结。   温九儒喉头一滚,放开还捏在她耳廓的手,握着怀央的手腕,把她的手从自己的喉结处移开。   女人手指纤细,肌肤冷白。   从手腕到十指都没有带任何首饰,空落落的。   温九儒嗓音有丝不明显的沙哑:“下周去把戒指买了。”   上了车,这辆迈巴赫gls600直奔城西怀央的家。   怀央8岁父母离婚,父亲怀保国两个月后娶了小三谷婉清,母亲半年后改嫁一个海归博士,一年后又为怀央剩了个弟弟。   怀央长期出于爹不疼娘不爱的状态,不过好在,俩家都算不太缺钱,给她留了套房子。   就是城西的这套公寓。   车开到怀央小区,才发现温九儒和怀央两人住的并不算远。   不过就是温九儒那个只卖独栋别墅的小区,比怀央这小区高级多罢了。   怀央这房子是早年间,怀保国还没下海经商之前,单位分的公寓。   虽说有些年了,并不算新,但好在家属院里都是同一个单位的同事,很安全。   车上温九儒三言两语给怀央讲了下应和的情况。   王莲从回归家庭开始就失去了对公司的掌控权,这么多年为了两个孩子忍气吞声,对应伟的外遇视而不见。   但听说上周小三带着个刚大学毕业的私生子去王莲家里闹了一场,要公司股份,还要儿子在应和的继承权。   这就触到王莲的底线了。   事到如今,在加上今天中午这一场,王莲怕是彻底寒了心。   应和......说不定要变天了。   拿到户口本,吃了个饭,再拐到民政局领证,送怀央到学校时堪堪赶上组会。   周一温九儒飞日本前接到温元江的电话。   看来华泱内部的人嘴确实严,这都登记两天了,老爷子才收到消息。   隔着手机,都感受到了对面人要被气吐血的怒气。   接到温元江电话时,温九儒正在机场候机室看日本那个公司传来的合同。   他懒得听温元江说那些,直接把手机放在一边,开着免提等他吼完才重新拿起来回了个:“离是不可能离的。”   温元江在那边气得直翻白眼儿,心梗都要犯了。   最后妥协撂话说,让温九儒周三把人带回家看看。   温九儒想了下,决定给他老子这份薄面,答应了温元江的要求。   周二下午下了飞机,温九儒直接开车到了怀央的学校,接她收拾东西搬家。   周毅还安排了搬家车队,但最后没用上。   怀央说她长期住在学校,不常回那个老公寓,东西不多。   最后收拾了一番,只提了一个行李箱,轻装上阵,跟着温九儒回了他那套城西的别墅。   要说明河公馆这楼盘确实不错,绿化面积大得恨不得每个独栋别墅前都能分一片两个篮球场那么大的小花园。   温九儒把车停在院前,怀央推门下车时,望着隐在郁郁葱葱香樟里的小楼,觉得温九儒大概会是那种老了之后找个山林隐居的怪人。   男人拎着怀央的行李箱走过来,揽着她的后脑:“想什么呢?”   然后一手推着箱子,一手牵起她,往院子里走。   怀央落了半步,被牵着跟在温九儒身后,懒洋洋:“在想你会不会老了买个山头种菜。”   “有可能。”温九儒回头看她,“但相比山头,我更想买个岛。”   也许是明河公馆这小区实在太静,又或者是温九儒这句话戳中了她的心。   总之她从男人手里抽出胳膊,背着手有些欢快地走到他面前。   面对温九儒倒着向后走,因为扬手比划的动作,白色外搭的下摆有些俏皮地晃了晃。   “我也是这样想的。”怀央眯眼笑着看向远方,“小岛落地窗,猫狗双全,酒柜书房,可以坐在窗边的软塌上晒着太阳看一下午书,晚上调杯罗伯罗伊,在书房写一下论文。”   温九儒怕身前倒着走的人摔到,握住她的手腕,把人重新轻拽回自己身侧。   “为什么晚上写论文?”随口问道。   怀央凑过来,笑着看他:“因为夜深人静的时候比较适合研究人性。”   “嗯。”温九儒帮她把吹乱的发丝拨开,应了一声。   温九儒在明河公馆的这栋房子,一共三层,三楼是健身房和台球厅,二楼卧室书房衣帽间,一楼除了餐厅和客厅外,还有一个很大的影厅。   至于负一层......是一个能停七八辆车的车库。   就,怎么说呢。   富人的快乐你无法想象。   怀央再次肯定了自己一定要赚钱的决心。   “你睡主卧。”温九儒帮怀央把箱子拎上二楼。   二楼一共两间卧室,斜对着。   怀央狐疑地看向他:“那你呢?”   温九儒抬手指了下:“你对面那个。”   “哦?不一起睡吗?”怀央的语气有些失望。   温九儒笑了,把手上提着的箱子放下,看着她。   末了,语调带些懒散。   “我晚上睡觉,一向喜欢卧室门开着,你想来找我可以随时过来。”   怀央点点头,不加任何思索,很甜地笑:“好巧,我也是。”   两人此刻正站在二楼的走廊。   房子的装修和温九儒办公室的风格很像,以黑白灰为主色调的现代简约风格。   没有传统老式房子的红木家具,所有摆设都以大理石,铁艺和布艺为主。   因为被行李箱隔着,怀央站在离温九儒两米远的地方。   从她刚刚那句话落地,男人唇边噙着的笑并没有落下半分,他右臂搭在身旁的玻璃扶手上,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散漫。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两秒,温九儒轻弯腰,两指压上挨着自己小腿的行李箱上沿,把它往怀央的方向,推了一点。   怀央眉尾稍扬,两步过去,俯身,去提自己的行李箱。   然而手还没碰上手柄,黑色的行李箱突然被男人用脚轻隔开,紧接着温九儒弯腰捡起怀央要去拿箱子的那只手。   握着她的手腕,把她这只手反手锁在身后,推着她的腰,把她整个人抵在了左手边的墙上。   整个房间只有一楼开了客厅的壁灯,光线昏黄,照明的功能并不算好。   二楼走廊靠近里侧的这一面更是暗得不太像样子。   视觉得不到信息时,触觉和听觉就会格外敏锐。   怀央感觉到男人温热的气息扑在耳边,下一秒她听到他说。   “谁教你这么不怕死的?”尾音拖沓,每个字都不甚清晰,又说的很慢。   沉而哑的男音带些很淡的笑,混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晦,和他本人很少流露出的放荡痞意。   走廊墙面用的灰白色大理石。   但温九儒的另一只手垫在她的背后,所以怀央并感觉不到丝毫由墙面带来的凉意。   怀央被压在身后的手微动,抽了些出来,食指指尖戳了下男人的手心。   温九儒根本不给她机会,捏住怀里人乱动的食指,沿着她手指的缝隙插进去,和她十指交握。   怀央一米六八,已经不算矮,但眉毛也只堪堪到了男人的下巴。   即使她长期健身,但力量上也绝不可能是面前人的对手。   被压得死死的,完全挣不脱。   气氛安静了两秒。   在二楼走廊,此时此刻,光线并不算明亮的角落,仿佛有什么在暗暗涌动。   几秒后,怀央放弃挣扎。   她想了下,另一只没有被束缚的手,抬起,戳在温九儒的嘴角。   指甲微长,有些扎。   温九儒放开她背后的那只手,再次握住挠人的这只。   “别乱摸。”他声音里的笑意已经全部敛了起来,慢条斯理。   “你也摸我了。”女人不满意。   温九儒无奈:“摸你哪儿了?”   怀央轻哼:“后背。”   “怕你背上蹭破皮的地方磕到墙。”温九儒指的是垫在她背后的手。   怀央窘了下鼻子,下巴离开温九儒的肩颈。   两只手的食指再次轻按上男人的两颊,抵着他的脸看了看。   眼前暗淡,但很轻易的,怀央对上男人垂下的深灰眸色。   回答他刚刚的问题:“你长这么好看,还不一定是谁亏呢。”   温九儒还没说话,怀央又加了一句:“不然我付你钱也行,毕竟三千万还挺多的。”   温九儒彻底没招了。   合着还寻思用他的钱嫖他了?   他退后半步,暧昧消散。   温九儒轻拍了一下她的侧脑:“去洗个澡,收拾一下,等下下来吃饭。”   怀央点头,语气恭敬:“好的,老板。”   温九儒:......   不该恭顺的时候挺恭顺。   主卧应该是被提前收拾过,床单被罩被换成了配套的米色,甚至连挨着的衣帽间都被刻意空出了一半的地方。   怀央对这个结婚对象简直是十二万分的满意。   长得帅、有钱、忙不爱回家、还......肯定不是他收拾的,但能吩咐人收拾也勉强可以被划为心思细腻这一类。   怀央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收拾好,洗了个澡又吹了头发。   放了吹风机边跟夏琳打电话边看期刊那边发来的邮件。   她上个月投出去的论文,终于有了回音,期刊邮件提示她,有些地方要重新修改。   夏琳在电话里问她:“你上个月投的那篇挂的老师哪个基金号?”   怀央看着邮件里提出的修改意见,皱了皱眉,想起电脑好像被落到了一楼客厅。   她一面回答着夏琳的问题,一面推门出去,想下楼把电脑拿上来。   “研二有个师妹,想投篇《心理科学进展》,我觉得她那篇数据有点问题,我等下发你,你帮她看一下。”   “颜雨的吗?她那篇可以试试投《心理学报》。”怀央一面说着一面走下楼梯,抬眼,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温九儒。   男人一身纯黑色带暗纹的长袖居家服,电脑平摊在腿上,脸上架了一副无框眼镜。   怀央视线上下扫了一下。   温九儒这人......真的是连个睡衣都不会好好穿。   衣服最上面连着三颗的扣子都没有系,刚洗过的头发有些乱,再配上那副无框眼镜。   怎么看怎么有种斯文败类的气质。   怀央指了下沙发上的电脑包:“我下来拿个电脑。”   “嗯。”温九儒应声,目光重新落回摊着的电脑上,“饭还要十分钟才送来,上去穿个衣服,凉。”   温九儒话音落,怀央突然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身上的,貌似也很清凉。   墨绿色的绸制吊带睡裙,深v,露背,下摆只到大腿中部。   最关键是——   他妈的她还没穿内衣。   夏天,她在宿舍一向是怎么凉快怎么来,这么穿穿习惯了,忘了这房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哦,所以刚刚对视那十秒。   不仅是她在看温九儒,温九儒也在看她。   怀央想了想,打算还是上去换个衣服。   如果不是特定的时间,穿得太露骨,就会有些低俗。   怀央转身上楼,很清淡地扔下一句:“我上去加一件。”   沙发上的人闻声抬眼,两秒后,视线从女人肌肤嫩白,瘦而匀称的背部收回来。   墨绿色,真的太衬肤色。   温九儒把眼镜摘下来,拿起手机。   两分钟前,就在怀央下楼时,曹林给他发来微信。   曹林林林:图片.jpg   曹林林林:这女明星身材好吧。   曹林林林:我新晋女神。   温九儒把眼镜放在一边,回他。   温九儒:我结婚了。   曹林林林:我知道啊,但结婚也能追星啊。   曹林林林:而且我也没让你追,我就让你看看。   温九儒放下手机,不想再理他,谁知曹林疯了似的,狂轰乱炸又发来了十几张图片。   温九儒被震烦了,直接拿手机拉了个群,除了他和曹林,还带上了李延时。   手机那面的曹林楞了一瞬。   曹林林林:拉群干啥?   曹林林林:正好我给你俩一起看看我的新晋女神。   温九儒抬眼看了下二楼没关严的卧室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他切回和曹林的对话框,把聊天记录打包丢进了群里。   温九儒:[与曹林林林的聊天记录]   然后回答——   温九儒:我老婆身材也好。   曹林林林:???   曹林林林:@单身李延时,你看他!!!   曹林林林:有老婆了不起???   曹林林林:就他有老婆是不是!!!!!   十秒后,基本不太用微信的李延时诈尸般回复了两条。   单身李延时:?   单身李延时:我前女友身材也好。   隔着网线,那端捧着手机的曹林瞬间风中凌乱。   曹林林林:.............   曹林林林:尼玛,我追个星找谁惹谁了?!!   他开始对着这个破群一顿疯狂输出。   曹林林林:你俩是不是有病??   曹林林林:一个不知道脸是什么东西的变态,一个一棵树能吊一辈子的死脑筋!!   曹林林林:cnm!!就不该跟你俩说话!!   曹林林林:合着拉个群就炫耀老婆和前女友了呗!!!   曹林林林:谁还没个老婆和前女友了!!!!   曹林这一大堆话发完,群里安静了几秒,紧接着又是两条。   温九儒:嗯。   单身李延时:你确实没。   曹林彻底疯了。   曹林林林:...............无他妈几把个大语   曹林林林:我要退群!退群!!!   曹林林林:cnm!退群!!!   曹林消息刚发出去的下一秒。   屏幕页面弹出一条消息——   “该群已被群主温九儒解散”。   曹林:.............   作者有话说:   温九儒:如你所愿   曹林:我再跟你俩玩儿我是傻逼 第22章   怀央今晚留下, 是因为学校这两天没什么事,而明天又恰好要跟温九儒回温家吃饭。   她在自己的行李箱里扒了一下,没找到合适的睡衣, 正想着要不要不换衣服只多穿件内衣的时候,温九儒的电话打了过来。   就楼上楼下没多远的距离,男人竟然还打了电话。   怀央把点了免提的手机扔在床上, 两步回去,半跪在行李箱前接着找衣服。   卧室是木地板,倒不觉得多凉。   手机里带了微弱电流声的男音传过来。   “衣帽间有新的睡衣。”   “睡衣?”怀央问。   温九儒解释:“让周毅喊人准备的。”   “哪里?”怀央捡了手机往衣帽间去。   温九儒想了下刚周毅回的消息:“进门左手边柜子下的第二个抽屉。”   “左手边......第二个,”怀央按着温九儒的指示在抽屉里找到几套叠得很工整的女式睡衣。   怀央随便挑了一套, 换上, 头发在脑后挽了个低发髻, 推门下楼。   饭是温九儒的厨师做好送来的。   温九儒不喜欢有另外的人在家,所以厨师住在明河公馆旁边的一个小区, 他在家时,每顿都是厨师做过之后,再派专人送过来。   怀央下楼时, 男人正站在餐桌前开打包盒。   温九儒鼻骨上还架着那副无框眼镜,一边袖子挽高, 露着瘦而有力的小臂。   怀央目光停在他身上。   男人领口的扣子还是那么散着三颗, 手指骨节分明, 慢条斯理地在拆食品包装袋。   “什么好吃的?”怀央走过去吸了吸鼻子。   五六个四四方方的银色保温盒被打开。   一股浓郁的辣子香扑面而来。   温九儒拉开椅子让怀央坐下, 又转身去厨房拿了碗筷回来, 摆在她面前:“川菜。”   一楼的餐厅在厨房和客厅中央,西侧的落地窗外临着房子旁的花园, 抬眼, 目光所及, 是几株长势很好的紫薇。   估计是这房子常年只有温九儒一人的原因。   餐桌并不算大,白底带灰色花纹的石面,不算宽的长方形桌面。   两人挨着坐在西侧的角上。   怀央身上的这套睡衣和温九儒的是一个牌子,一个小众的意大利纯手工品牌,专门做家居服。   刚温九儒说的那个抽屉里准备了好几套,大多是浅色,藕粉、香槟、月白......   怀央当时在几套里随手翻了一下,选了这套米白色的。   既不出挑又比冷白多些暖意。   大约是选衣服的人也觉得这个颜色好看,一众睡衣里,其它几个颜色都只有一套,而米白色的叠得工工整整,一共三套。   温九儒和怀央都不是话多的人,一顿饭安安稳稳吃下来,两人总共也没聊上几句。   温九儒一边吃一边在看周毅发来的上个季度的报表,怀央则是在边吃边想自己被退修的那篇论文。   要说有钱确实好。   请的厨师都不一样,这水煮肉片真的绝了。   怀央在成都呆了四年,就喜欢川渝的味道,而且所有菜里独独爱这道。   临安地处东南,口味偏淡,做菜又爱加糖,很少能找到正宗的川菜馆子。   今天这顿,真的戳在了她的心上。   看到女人放了筷子,温九儒把手机放下。   “吃完了?”他问。   两人都不大饿,吃得不算多,桌子上的几道菜都剩了一些,独独那道水煮肉片吃得比较干净。   怀央抽了张纸,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   “真的好好吃。”   温九儒看着她笑了下,站起来收拾保温盒。   怀央靠着椅子,歪头看向他。   温九儒把几个盒子随便扣在一起,不按顺序,也盖得并不整齐,摞成两摞,分开装进两个袋子里,袋子顶端随手扯的蝴蝶结和他本人一样随意。   盯着男人看了两秒,怀央突然在心里发出一声喟叹。   温九儒这张脸,是真的好看。   而且很少能有人跟散漫这二字贴合到这种地步,即使他在专注工作或者状似认真的看你时,你也会觉得他貌似也并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好像就......真的事事不过心。   怀央撑着太阳穴想,哪怕世界末日,新闻循环播报说下一秒天就要塌了,温九儒也会笑一下,淡淡说“嗯,塌就塌了吧”。   她甚至能想到男人的语气。   尾音拖沓又懒散。   怀央看着温九儒把系好的两个包装袋拎到门口的玄关,站起身,把两人刚用过的碗筷收拾起来。   “丢洗碗机里就可以。”温九儒从玄关处回来,看到往厨房走的背影。   怀央依言把碗筷扔进洗碗机。   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发现温九儒倚着餐桌在等她。   “怎么了?”怀央走过去问他。   温九儒抬头:“你刚下来拿电脑干什么?”   “改论文。”   “嗯。”温九儒把手机放下,“在下面改吧,书房让人联系加的那套桌椅还没有送过来。”   二楼西侧的书房很大,和主卧差不多的面积,塞下两套桌椅绰绰有余。   前天温九儒跟周毅讲了一下,让他联系品牌,再订一套和原先自己那套相似的过来。   纯手工的家具,从预定到出成品总是需要些时间。   温九儒一面往沙发走一面跟身后的怀央道:“正好等下有东西要给你看。”   怀央不知道他要给自己看什么,也没有强烈的好奇心问,只是想了下楼上卧室好像确实没有能办公的地方,于是便跟着温九儒往不远处的客厅走。   晚上八点半,两人一左一右,窝在客厅中央的深灰色布艺沙发里,各自看着各自的电脑。   沙发中央配套的茶几下铺了张很大的白色羊毛地毯。   很厚实,光脚踩在上面舒服得让人想眯眼睛。   客厅的灯仍旧没有打得太亮,只有对面电视墙上暖黄色的壁灯一直开着。   柔软的白色羊毛地毯、昏黄的光线,和电脑键盘的敲击声。   莫名,让人觉得岁月静好。   怀央之前说过,她一向喜欢自己呆着。   性格使然,和旁人在一起时,无论是谁,她都觉得有些耗费元气和精力。   只有自己独处,才可以让身体充电。   但不知道是地毯太舒服,还是温九儒话也实在不多,总之,此时此刻,她整个人都有些放松,觉得房间里多个人,好像也没多大关系。   大约十点半,怀央揉了一下手腕,终于把能改的部分改的差不多。   “怀央。”左手边的人突然喊她。   一直没动弹地盯了两个小时电脑,眼睛有点酸。   怀央按了下太阳穴,转过去:“嗯啊?”   温九儒手指在电脑的触控板上划了两下,温声道:“过来一下。”   怀央把笔记本从腿上拿下来,暂时放在脚边的地毯上。   打了个哈欠,往温九儒的方向挪了些,凑过去。   温九儒把电脑屏幕往她的方向侧了侧,问道:“有喜欢的吗?”   怀央手臂贴着温九儒的,睡衣单薄,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略高一些的温度。   落入男人的“势力”范围,又是那种很清淡很清淡的茶香。   怀央没往电脑上看,反倒是托腮看他:“为什么你的衣服上总是有淡淡的茶叶味道。”   “有吗?”温九儒不甚在意,“下次问下方叔衣服都是送到哪里洗的。”   方叔是温九儒这边负责生活起居的管家。   “嗯,每次都有。”怀央摸了下鼻尖点头。   没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温九儒扶上她的后脑,把她的脸转向屏幕:“看看,挑一个喜欢的。”   怀央视线转过去,微微一愣,眼睛眨了下。   隔着屏幕都差点被图片里的钻石闪瞎了眼。   她屈膝,抱着腿又往温九儒身边坐了坐,偏头看向他。   眯着眼睛,凑近了一些,语声轻软:“要给我买?”   温九儒的手还搭在她的后脑,有一些没一下地帮她顺着柔软的发丝。   “周毅联系了瑞士那边的拍卖行,最近有个珠宝的展。”温九儒捡起靠背上的毯子搭在怀央身上,“这是找人筛选过的几枚。”   虽然图片上没有标价,但怀央直觉,能经过评估选出来的钻石,应该至少都上千万。   怀央手支在膝盖上,意味不明地看他:“合约结婚,还给买钻戒呀?”   女人声音软软的,说是撒娇又不像,带着山泉的甘甜。   “买了吧,流程总是要全。”温九儒淡笑着看她。   他眼神淡淡,虽是笑着,但让人看不清他的想法。   明河公馆的房子,一栋一栋隔得太开,即使窗户大敞,溜进来的也只有树叶的沙沙声和夜晚的鸟鸣。   很静,连呼吸声都仿若可闻。   怀央忽然岔了话题,打破这暧昧的对视。   “你这儿有东西。”她抬手,从温九儒的喉结处捏下一根白色的绒毛。   很小,大约是抱枕或者毯子上粘的。   被微有些凉的指尖触到喉结,温九儒空咽了一下嗓子。   看着怀央,唇角半勾,眼神懒懒。   下一秒,两秒前一触即离的手指重新按上来。   比温九儒体温明显低一些的指腹,再次抚上他的喉结,还......轻按了一下。   微凉。   “有点好摸。”她语气软糯无辜,仿似不谙世事。   怀央另一只手还半抱着屈起的腿,因为温九儒右臂搭在沙发靠背的动作,她整个人几乎是半靠在男人怀里。   呼吸可闻间,她就这么很轻地说。   有点好摸。   温九儒一直没动,就这么任由她摸了几下,然后在窗外的麻雀拍翅起飞,勾到紫薇枝叶,发出一声轻响时。   他右手抬起,摘掉眼镜。   接着,眼镜被换在左手,折好放在茶几上。   金属质感的镜架轻磕在茶几桌面,几不可闻的声音响在此时的客厅,却犹如一段主题不明的序曲。   仿佛有什么要悄然开场。   温九儒倾身上前,本就两拳的距离,骤然缩短。   在头顶阴影投下,独属于身前人的清淡味道拢于周遭,怀央??以为温九儒要吻上来时,男人却在她的唇边停下。   唇齿之间不过一公分,贴着她的唇很低地笑了声。   一秒的停顿过后,偏头,唇蹭过她的下巴,意外的,轻咬住她的脖颈。   预想中的吻没有落下。   颈窝却轻轻一痛。   在痛感和酥麻感直抵后颈脊骨之时,带着磨砂颗粒感的沙哑男声在颈边响起。   “别再撩我。”男人不着痕迹地笑了声,“不然你会知道我是个怎样的疯子。”   窗外树枝摇曳作响。   室内,却莫名流动着,隐晦又刺激的嗜血味道。   就......真真是个斯文败类。   作者有话说:   看到评论区的小可爱说不够看,提前更新吖~ 第23章   前一天夜里的事情, 浅尝辄止,只停在了被咬破的脖颈。   大概是天赋。   有的人总能在撩完人之后,潇洒自如, 不拖泥带水地退开,独留对方对先前的事情走不出,千百遍的回忆。   前半句说的是怀央, 也说的是温九儒。   而对于后半句,很显然,两人都不是那种会回忆对方千百遍的人。   昨天晚上挑完钻石,怀央抱着电脑上楼, 和夏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 很快便睡了过去。   温九儒倒是睡得晚, 公司新机器这一块还有几个推广方案要调整,他把研发部发来的评估汇报很详细地又看了一遍。   上楼睡觉时已是凌晨两点多。   怀央的卧室房门没有关严。   女人窝在被子里, 露出一条胳膊,睡得安稳。   温九儒走进去,帮她把床尾桌子上的安眠香薰打开。   没有立即走, 而是倚着桌子,看了会儿床上熟睡的人, 大概过了几分钟, 才转身出去, 带上屋门。   第二天早上温九儒八点醒来, 先去公司开了个会, 十点多回到家接怀央。   别墅的门在身后被带上,温九儒握着怀央的手腕拉住她。   “干什么?”怀央狐疑地看过去。   男人低头在门的防盗锁上输了一串密码, 把她的食指轻压在感应器上。   “录一下指纹。”   随着“嘀——”的一声轻响, 防盗锁记下了怀央的指纹。   就在怀央微有些诧异, 怔楞之时,她又听到温九儒说。   “房门密码换成了你的生日,指纹解锁出现问题的话输这个密码,或者打电话给方叔。”   怀央今天穿了条白色衬衣裙,束腰,领口略高,下摆只到大腿中间。   上午十点多的阳光,有些刺眼,让女人冷白的皮肤带了暖意。   两人站在别墅门前的楼梯上,温九儒伸手,挑开她的衣领,食指指背蹭了下细白肌肤上的那个红痕。   “还疼吗?”笑着问她。   其实温九儒咬得很轻,相比于牙印更像个吻痕。   但深红色的印记点在冷白的皮肤上,对比明显。   这也是怀央今天选择这条衬衫裙的原因。   领子高一些,总归是能遮一点。   女人懒洋洋地抬起手,把他的手指拨开。   矫情道:“疼死了。”   温九儒手揣回裤子口袋,眼睫低垂,忍不出笑了声。   再抬眼,哄她:“下次让你咬回来。”   温元江喊人回去吃饭,那这饭肯定是在清华苑吃。   从明河公馆到清华苑几乎横跨了整个临安,走临安新修的京广高架,也花了四十多分钟才开到目的地。   前几年买房的时候,温九儒一是喜欢明河公馆的环境,二是看中了这儿在城西。   离得远,他更有理由不往清华苑回了。   车在清华苑的院子前停下,看到了等在门口的刘叔。   两人下车,并肩往刘叔的方向走去。   前天天气预报播报,最近有一个叫什么的寒流来袭,名字挺拗口的,很难记。   总之昨天晚上开始降温,今早起来,竟有些秋高气爽的趋势。   不上班,温九儒没穿往常的衬衣西裤。   黑色的薄款冲锋衣,下面是深灰色的束脚运动裤。   阳光下乍一看,有些像高中时,篮球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   刘叔笑呵呵地迎上来,递到眼前一个手帕包着的玉镯子。   “你刘婶的,一对,早就说过你媳妇儿和刘颖一人一只。”   刘颖是刘叔和刘婶的女儿,去年上了大一,这次暑假没回来,还在外地的学校。   奶白色的玉镯通透细腻,躺在淡蓝色的手帕上,是只看东西就知道送礼物的人有多温婉的镯子。   怀央没接,侧眼,询问地看向温九儒。   东西太贵重,她不能昨天刚挑了钻戒,今天又要个镯子。   “那就谢谢婶婶了。”温九儒笑得温和。   刘叔人很瘦,个头也不高,但笑起来总会让人想起和“胖”字沾边的憨态可掬。   “这就对嘛,跟我们客气什么。”   温九儒把车钥匙揣进口袋,从手帕上拿过镯子,牵起怀央的手,帮她戴上。   他身后,院前,是几棵种得很挤的香樟,还有些挺拔的樟子松。   夏天中午十一点的阳光,斜着洒下来。   从怀央的角度,能看到男人垂头时,刘海在眼前投下的一小片阴影,还有他下巴处微青的胡渣。   温九儒握着她的手,镯子扣在她手腕上时,解释:“刘叔一家从小看着我长大。”   刘叔也笑,跟怀央补充:“所以不用客气。”   说话间刘叔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接起,是温元江。   说了几句,电话挂掉,他冲温九儒使了个眼色:“你爸喊你上去找他。”   “等下上去。”温九儒抬眼看向院子里那栋楼。   温元江的书房在二楼,大概是透过窗子看到了在门口的他们。   “别耽搁太久,你爸那个脾气你也知道。”刘叔拍了下温九儒的肩,“那我先上去。”   温九儒点了头:“嗯。”   刘叔走后,怀央扯着温九儒的小臂看向他,语声清淡:“你要去找你爸吗?”   温九儒笑了:“对,但要先把你安排好。”   他扶上女人的肩,侧身半步,站到了她的身后。   盛夏灼人的阳光混着微凉的风,交织成有些矛盾的触感。   温九儒一手握在怀央的肩膀,一手扶在她头的右侧,微弯腰,下巴轻触她的肩,跟她介绍此时面对着的院子,和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   男人声音很温柔,讲得认真。   “右边伞下坐的是我表姑温秀一家,她人很好,丈夫也憨厚,就是带的那个孙子,今年刚上幼儿园,有些吵,站在门前打电话的是温君,我三表叔,人市侩又墙头草,但是没什么脑子,老婆是个作精花瓶,也没脑子......”   淡淡的男声,混着日光的温暖。   让人觉得他和昨晚咬她脖子的那个,简直判若两人。   怀央揪着温九儒冲锋衣的袖子,回头看他:“怎么介绍这么仔细?”   温九儒两手抵着她的太阳穴把她的头重新转回去:“以防你被人欺负。”   怀央背在身后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男人冲锋衣下摆的抽绳,笑意盈盈:“那要有人欺负我呢?”   温九儒闷笑声从胸腔溢出,手滑到怀央下巴,轻掐着她的下颚,往右侧再转了转。   “看到那个穿黑色旗袍的女人没有。”   “嗯?”怀央抬了抬眉,表示应答。   身边鸟鸣声起起落落,耳边男人的声音顿了两秒,紧接着带了些不明显的坏笑,像在哄小姑娘。   “这个人最坏,我二婶宋梅,抢我家产,还总在家里挤兑我,如果她欺负你,你就还回去,怎么还都可以。”   说罢,温九儒掐在怀央下颚的手,拇指抬起,蹭了蹭她的脸颊。   温声,接着道:“做了什么我都帮你兜着,不要吃亏。”   温九儒的语气听起来温和,但仔细琢磨,会发现带了不明显,却会悄然遛入你心的引诱和蛊惑。   让人一不小心就陷进去,掉入他为你敞开的无尽深渊。   摄人心魄。   语毕,温九儒直起身,牵着怀央,带她往院子里走。   清华苑的房子在整个院子最中央。   房前一个小型的圆形喷水池,黄锈石石雕喷泉,左右两侧都是草坪。   温九儒一直觉得当时装修这房子的人审美不大行,这喷泉杵在最中间,不好看不说,还很挡人视线。   从二三楼往下看,中间的广场被这喷泉挡了大半。   只有喷泉最前面中间的位置,才无东西遮挡,清晰可见。   温九儒带着怀央走过去,在这处站定。   垂眼,帮她把腰上有些松了的白色腰带拆开,重新系起来。   男人修长的手指捏着带子两侧,动作慢到甚至有些墨迹。   不过好在结果是好的。   怀央拨了下腰上系好的带子。   这蝴蝶结比昨天傍晚包装袋上温九儒随手绑的那个好看多了。   温九儒的手指从怀央的腰带上撤开,抬手,再次揽住她的后脑。   垂首,在她耳边轻声道:“左侧第二棵香樟,右手边那一排的迎客松,往后以喷泉为限,往前十米为界,我上去一下,不要离开这个范围。”   温九儒手扣得有些紧,怀央不自觉地晃了下头。   脑袋挣脱束缚的时候,她声音温软,调侃:“限制人身自由就有点变态了。”   温九儒轻拍了一下她的脑后,身体后撤:“只有这个范围我在上面才能看到,要确保你的安全。”   “乖了,”男人笑着低声,“听话。” 第24章   温九儒上了二楼, 走到尽头,刚推开门,里面一个烟灰缸“咣唧”就砸了过来。   幸亏这房子大, 门口跟书桌离得远,不然这烟灰缸说不定还真就削到了温九儒的脑袋上。   刘叔拦着打圆场:“怎么还砸人呢?”   “不砸他他像话吗?!!”温元江怒不可遏,点着门口的温九儒对刘叔道, “结婚都敢不跟家里说,我儿子结婚,我要两天后从别人嘴里知道?!!”   烟灰缸是玻璃的,“砰”一下摔在地上, 已经变成了四分五裂的碎片。   其中有一片在地上弹了一下, 掉在温九儒脚边。   温九儒垂眼, 盯着地上的玻璃碎片看了几秒。   里面本就处在盛怒中的人看他站在门口不说话也不动,更是火大。   扬手在身旁办公桌上猛拍了两下:“你下次还想干什么不跟家里说?!我看你是想把整个温家掀了!!!”   听到这话, 温九儒掀了眼皮看过去,两秒,很冷淡地笑了一声。   紧接着推门进来, 绕过左手边的书柜,直接坐在了面对落地窗的沙发上。   “有点想。”温九儒随手捡了本茶几上的书, 语调没什么起伏。   “你小子是不是想气死我!”温元江深吸一口气, 骂道, “气死我你就正好能霸占整个华温了是不是!!”   浑厚的男低音响在整个房间, 一时间还有了回声。   温九儒手上的书往后翻了一页, 这次倒是没说话。   两父子的矛盾激化到现在这种程度,刘叔一个外人也不好再讲什么。   他站在温元江身后, 默默叹了口气。   房间里静得像一潭死水。   片刻, 温九儒把手上的书合上, 抬眼,透过窗户,看向楼下站得懒散的女人。   她斜靠着身旁的石雕,正在玩手机。   一身纯白色衬衫裙,素净的脸颊,黑发。   明明纯的不能再纯的长相,但每当她放松下来时,却总会一副懒洋洋,什么都无法进到她眼睛里的样子。   温九儒缓缓开口,回答身后还处在暴怒中的男人。   “华温是我妈还在时和你一起创建的,我和我姐才是你们的孩子,于情于理,继承人都该是我们两个,不是吗?”   温九儒的声音很平静,语调不疾不徐,不带任何情绪。   温元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扶着桌子,皱眉望向天花板,长舒一口气:“我也可以把股份给别人。”   寂静的房间里,翻书声又响起。   温九儒的视线从怀央身上收回,垂眸,看向手里微有些发黄的纸张。   “嗯。”听起来毫不在意。   “你的婚......”温元江眉心紧拧,仍旧是抱着希望开口。   温九儒语调毫无波澜地打断他:“不可能离的。”   温元江彻底放弃了,他这个儿子总是看着一副温文尔雅,好说话的样子,其实骨子里又疯又狠,也不知道随了谁。   “名扬回来了,华温东南片区的业务我准备交给他。”温元江沉声道。   温名扬是宋梅和温元山的儿子,24,今年刚从英国回来。   温九儒知道,温元江这话的意思是他不听话,所以要剥权了。   从五年前他回国开始,就在为今天的这一刻做打算。   所以当年另辟方向,成立了华泱,同时在华温老产业,餐饮和酒店两个地方慢慢渗透自己的人手。   如今,温元江这样的选择,还不足以让他伤筋动骨。   坐在前侧沙发上的年轻男人依旧是翻看着手里的书,偶尔抬一下头,看眼楼下的女人,对温元江的话没什么反应。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温元江临走时,留下这么一句。   他声音苍老,仿佛温九儒真的做了什么令他痛心疾首的事情。   温元江走后,温九儒又在沙发坐了一会儿。   他没在看书了,目光一直在窗外怀央的身上。   可能是怀央身上“生人勿进”的气质弥散得太明显,暂时还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上去找麻烦。   刘叔站在温九儒身后陪了他一会儿。   半晌,他从角落的饮水机接了杯热水给温九儒端了去。   “谢谢刘叔。”温九儒把书放下,笑着接过刘伟手中的杯子。   “阿九。”刘叔突然喊他。   关于这称谓的记忆太遥远,大约从高中开始就已经再没听见过。   温九儒微微一怔,转了目光过去,明白刘叔是有话要说。   有些话刘伟早就想问了,但一是他看着温九儒长大,不想让他伤心,二是觉得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如果温九儒不知道,他宁愿温九儒一辈子都不知道,所以从没有想过告诉他,也从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   只是现在......   刘伟叹了口气,问他:“有些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四下里有些静。   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好,纵然离得很近,但院子里那些喧闹的交谈声并没有传过来。   刘伟会这么问,温九儒一点都不诧异。   毕竟韬光养晦了这么几年,如今因为权利的收拢,他的很多做法肆意妄为了很多。   有些明显。   所以亲近的人能看出他的想法,也并不算什么。   “刘叔,”温九儒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从刘伟身上转回去,又看向窗外,“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吧。”   刘伟默了默,再次叹气,点头。   “如果说在你和你父亲之间我还有犹豫,但如果是和别人,肯定是站在你这边。”   温九儒得到肯定的回答,垂眼笑了笑。   他手摸上扶手上的玻璃杯。   杯壁上的花纹刮在他的食指指腹,有些疼。   刘伟背着手,也看向窗外,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温九儒食指在玻璃杯壁上敲了敲,余光瞥到楼下,宋梅不知何时正跟怀央站在一起,同她讲话。   他眼神微动,把手里握着的杯子放在身前茶几上,起身欲走。   刘伟一直站在温九儒的身旁,自然也看到了楼下喷泉前的景象。   “阿九。”他开口喊住已经走到门口的男人。   年轻男人背影高大,身上的冲锋衣拉链拉到了最上面,领子立着,他单手插在运动裤的口袋,背脊挺得并不算直。   是单单看背影,就能让人想到他站着时是如何一副闲散眯眼样子的人。   刘伟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   最后只是一声叹息,看着温九儒的背影道:“无论如何,我和你婶婶总是希望你能健康快乐。”   温九儒扶着门框,回看他,真心实意地扬了唇:“会的。”   而此时楼下,怀央正跟宋梅相对坐在喷泉池边的树下。   左手第二棵香樟旁边,温九儒划定的范围里。   五分钟前宋梅来找她,一颦一笑都优雅又温婉,三言两语表达的全是对温九儒和她的关心。   但这种人怀央见多了,哪会听不出宋梅是想试探她好不好拿捏,还有,想从她这里套些温九儒的近况。   语气挺好,但心眼儿不太好。   怀央寻思宋梅也是挺不要脸的,温九儒父母打拼来的江山,她一个温元江弟弟的老婆,手还伸得挺长。   虽说刚在外面从温九儒那里拿到了“特权”,但怀央不了解他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好怼得太直接,免得万一落个什么麻烦后面不好处理。   所以并没有说到宋梅脸上,只是“嗯嗯啊啊”的每一句都回得有些敷衍。   “我姑妈跟你说话呢,你什么态度!”   宋梅还没说什么,坐她一旁的宋紫薇倒是不满意了。   白色的四方桌。   宋梅和宋紫薇一侧,怀央自己一侧。   桌子上放了几杯刚泡好的普洱。   宋紫薇炸着两个麻花辫,手往桌子上一拍,秀眉紧锁,看向怀央。   宋梅这侄女五官姣好,长相颇甜,但此刻的表情倒显得她有些刻薄。   宋紫薇这话险些把怀央逗笑,她掀了掀眼皮,终于舍得把目光从手里的那杯茶上抬起来。   “我习惯这个态度,不喜欢你可以不跟我讲话。”怀央语声清淡,甚至称得上温柔。   女人黑色的长发披在身后,微风拂过,发尾被灵巧地卷上肩头的白色衣料,她眼睛偏圆,淡笑的样子楚楚可人。   宋梅笑着,语气亲昵:“我们都是一家人,我只是作为长辈跟你随便聊聊,想着九儒如果近段时间忙,要出差的话,你可以回这边老宅跟我们一起住。”   怀央懒得再敷衍,这绕着圈子打太极的话她真的听累了。   应和断供,华温一定要跟新的品牌签供货合约,除了应和以外,其他几个适合给华温供货的集团都在省外。   宋梅翻过来倒过去这几句话,就是想知道温九儒最近有没有出差,有没有联系别的品牌,签了合约。   本来她在华温能控制的实权就不多,再被分走一些,只怕温九儒会越来越淡化她的存在。   怀央叹了口气,把杯子放下,尽量语气平和:“温九儒工作上的事情我不了解,你也不用拐弯抹角在我这儿套话,想问的话直接问温九儒吧。”   宋紫薇拍着桌子,一脸的看不惯:“你跟长辈说话就这个态度??你......”   宋紫薇声音尖利,是那种音调高得能刺穿你耳膜的尖。   怀央再抬眼看过去时,眼神已经变了,有些冷。   她开口打断宋紫薇:“那你跟长辈说话又是什么态度,你怎么样也应该叫我一句嫂嫂。”   “姑妈!”宋紫薇被噎住,脸上一青,扭过去看向宋梅。   不等宋梅说话,怀央手磕在桌子上,敛了笑:“而且我跟你姑妈好歹算温家的媳妇。”   你又算什么东西,在这里大呼小叫。   后半句怀央没有说出来,但宋紫薇也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刚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又被娇惯着长大,一切喜怒都表现在脸上。   此时此刻,她瞪着怀央,脸色非常难看。   宋梅今天是为了应和的事情来的,华温餐饮那条线的大权现在在温九儒手上,她只是个副总。   前几年温九儒因为华泱刚成立,无暇顾及这边,她才和应和勾结,从中......吃了不少好处。   现在华泱已经没有品牌建立之初那么需要费心费神,温九儒得了空拐回来收拾华温这一摊,第一件事,就是把应和这条线切了。   宋梅不满,一直在想办法怎么能从温九儒手里把之前的一些控制权抠回来。   不过,来之前倒是没想到怀央这么伶牙俐齿,不好骗。   宋梅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个精巧的低发髻,身材纤瘦,黑旗袍,碧绿的翡翠镯子,明眸皓齿,看起来并不像四十五六的女人。   尽管刚刚怀央的态度表现得并不算配合,但她也一直面带微笑,像个真正和蔼可亲的长辈在和怀央交谈。   然而现在她抬手拍了拍宋紫薇的胳膊,语气温和,像在替怀央解释:“算了,小央家里可能不像我们这种,一大家子的人,估计在家里说话比较随便,习惯了,你怎么脾气这么差。”   看似在责怪宋紫薇,话里话外却都在说怀央没教养。   “确实。”宋紫薇把手上的餐巾纸团成团扔在桌面上,身子往后一靠,眉目间带点藏不住的趾高气扬:“也不知道怎么进的我们温家的门。”   怀央手机扣在桌子上,这回是实打实笑了。   没想到不要脸是一脉相传的。   哇,真当温家是自己家了吗。   况且是她们先来找她的。   怀央刚想张嘴说话,温九儒从后面走了过来。   男人行走间带来一阵微凉的风,他抬手抽开怀央身边的椅子,很轻的一声脆响,藤椅的腿角磕在水泥地上。   牵过她的手坐下。   怀央的手被温九儒握着放在他的腿上,手腕蹭到男人袖口防风服的布料,凉凉的。   温九儒另一只手扣在桌子上,看着对面两人。   “怎么进的。”他轻嗤,笑,“我千辛万苦追来的。”   虽说宋梅和温九儒的争斗两人都心知肚明。   但还是要维持一下表面的和谐。   宋梅笑笑,正打算说话,手机响了一下。   她站起身冲两人点头:“我去接个电话。”   说罢起身往后,绕到了另一片树荫下。   没了宋梅,宋紫薇知道自己占不到便宜,索性站起来,跟在宋梅身后往远处走去。   远处有请来的佣工正推着除草机在兢兢业业的除草。   怀央看着那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坪,深刻地体会到有钱人对居住环境的高要求。   艳阳高照,风虽然微凉,但日光依然灼人。   好在他们坐在树荫下,倒也不用担心会有被晒黑的风险。   头顶满目苍绿,影影绰绰,阳光从缝隙中掉落,在地上点了几片斑驳。   风鼓起身边男人的冲锋衣,他下巴隐在冲锋衣的立领里,视线落在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怀央敏锐地察觉......温九儒好像心情不大好。   她的手还被男人握着,温九儒无意识地用指腹在摩挲她的手背。   怀央晃了下被握着的手,把面前没动过的茶推过去:“喝水吗?”   听到声音,温九儒思绪收回来,侧眼看她。   “耳环松了。”他微微皱眉,伸手捏住怀央耳垂上的银色流苏。   “是吗?”怀央抬手去摸。   温九儒侧转身子,面朝怀央,直接扶着藤椅的靠背和底座,把她连人带椅子拖拽到自己面前。   深棕色的藤条椅,即使带了女人的重量,仍然很轻。   “嗯。”温九儒的腿斜着轻顶开她的,让两人离得更近了些,“我帮你。”   怀央垂下被男人拨开的手,看向他。   身后除草机被工人推近了些,轰隆隆的,有些吵。   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绷着唇,凌冽的气质显了一二。   从认识温九儒以来,怀央第一次见他这样,就连声音都没了笑意,多了些清冷感。   他捏着怀央的耳垂,将流苏耳坠上的银针从她小巧的耳洞穿过去。   因为一向以温和随性示人,所以即使是心情不好,温九儒表现得也并不明显。   但怀央还是感觉到了。   耳洞太小,隐在怀央软软的耳垂上。   温九儒试了几次,都没有穿过去。   风撩过女人的发丝,她唇角挂着笑,半眯眼睛,平添了些娇俏可爱。   温九儒目光在她脸上落了两秒,喉结滚了下,视线收回。   他重新拿起流苏耳坠,试着再次从怀央的耳洞里穿过去。   耳垂被捏的有些痒,怀央轻轻一动。   银针穿过,“咔哒”一声,被锁进暗扣。   温九儒退开,依旧是半抿着唇,神色不明的样子。   紧接着他视线偏了偏,落在怀央耳朵上,微蹙眉,伸手检查她的耳坠是不是真的已经戴好。   眼睛并没有看她,话却是对着她说的,调侃。   “以后钱都放你这儿?”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温九儒这话说的轻飘飘。   要不是怀央和他只有咫尺之距, 抬眼就能看到他绷唇蹙眉的样子,还以为他这又是从哪随口扯来的情话。   怀央半抬眉,“嗯?”了一声。   温九儒又抬手捏了下怀央左耳垂后的暗扣。   耳坠看起来确实没有丝毫松动的样子。   他转了眼回来, 看到女人的表情,忽的眯着眼笑了。   温九儒伸手轻捏怀央的下颚,左右晃了两下, 幅度不大:“你这疑问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怀央不解风情:“我在想你都这么说了,要不要趁机让你立个字据,让你死后把遗产都留给我。”   温九儒:......   男人一条胳膊斜搭在藤椅上,看着她笑:“你怎么这么狠毒。”   “这不是狠毒。”怀央贴过去, 清甜的声音反驳他, “这叫抓住机会, 你都这么说了,我怎么能不趁机敲你一笔。”   温九儒的目光下滑, 落在她的唇上。   女人上唇的唇珠明显,微有些翘,为她添了点娇憨, 导致她软着声音说话时,总带了点撒娇的味道。   尽管她并不是刻意的。   温九儒看着她, 良久, 从嗓子深处发出一声“嗯。”   “回去给你立遗嘱。”他说。   不知道是不是温九儒的神情太过认真, 让人觉得他这话说的跟真的似的。   怀央轻“啧”一声, 身体向后, 靠在藤椅椅背上。   远处挂了电话的宋梅朝这边走来。   温九儒侧靠着椅子,面朝怀央。   他神情懒散, 腿又分开了些, 把怀央的椅子往自己怀里再次拽了拽, 伸手玩儿着她的耳坠。   “那个,”宋梅走近,抬手敲了下桌面。   刚刚的电话是应伟打来的,又在问她跟华温合作的事情。   前两天华温的早会上温九儒把跟应和解约的事情告知了董事会。   因为应和自己产品的原因,导致董事会大半部分人都站在温九儒这边,现在宋梅也没什么办法。   “应和那边......”宋梅不想兜圈子了,直接开门见山。   没成想,一句话才说了四个字,被温九儒懒洋洋地打断。   “没空,正在跟我老婆调.情。”   宋梅敲桌子的手顿住:.........   她嘴角被脸上的肌肉牵动,皮笑肉不笑:“光天化日,这么多人看着,不太好吧。”   宋梅话音落,温九儒就把眼睛闭上了。   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满脸写着“老子听你放屁”。   宋梅深吸一口气,把目光移向了一旁的怀央。   刚宋梅来之前,怀央是想把温九儒的手拍掉的。   男人一下两下的,不仅是捏着怀央的耳垂,还会时不时拿指尖刮一下她的耳廓。   怀央耳朵太敏感,被他挠得实在是痒。   但眼下跟被温九儒挠耳朵比,她更不想理宋梅。   所以她弯着眼睛冲宋梅笑笑,装傻充愣,装作没看懂她的意思。   脸上跟温九儒一样写了一行字——   “是他要这样的,我也没办法,我们夫妻感情就是这么好。”   宋梅:......   宋梅后知后觉开始醒悟,觉察出来温九儒娶这媳妇儿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   以前只对付一个温九儒就够她烦的了,现在不好意思,double。   宋梅不死心,还是想再跟温九儒商量一下应和的事情。   她眼神在这对夫妻身上来回扫了一下,再次深吸气,提了下裙子,想在两人对面的座位上坐下来。   “那上面有鸟屎。”怀央指着宋梅准备坐的椅子,连装都不想装了,信口胡诌。   身边的人还闭着眼在躺椅上窝得舒服,闻言,“噗嗤”一声笑出声。   十几分钟前从楼上下来,直到现在,温九儒心里的那丝郁结好像终于消散了出去。   他睁开眼,有一缕阳光透过树枝缝隙正好洒在他半张脸上。   男人食指刮过她的耳尖,失笑:“你怎么这么可爱。”   怀央瞥他一眼,扬手把他的手拍开:“没你可爱。”   站在椅子边还提着裙子要坐不坐的宋梅:............   我是来看你们打情骂俏的吗?   两个人默契一致的当旁边站着的宋梅是空气,旁若无人,接着讲话。   “晚上别回学校了,还是跟我回家住吧。”温九儒手从怀央耳朵上滑下来,握住她的手腕,拇指在她的脉搏处摩擦着。   “跟你回家?”怀央凑近,伸手拨了下他的拉链扣,“有什么好处吗?”   温九儒笑:“你想要什么好处?”   ......   宋梅实在忍不了了,用椅子磕了下地,吸引两人注意力。   这声音确实让人无法忽视。   怀央把胳膊从温九儒手里抽出来,大发慈悲地转头看了宋梅一眼,提醒她:“你真的要坐?那上面有鸟屎哦。”   女人的声音故意装乖,甜的发腻。   温九儒的视线自始至终就没有转过,一直阳光阳光落在怀央身上。   半眯着眼,侧卧在躺椅里,一副闲散样子。   此时温九儒听怀央这么说,更是在她身后低低地笑出来。   宋梅一直自认修养很好,四十多岁的人了,也一般不怎么动怒。   但今天真的被这两人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她嘴角抽了一下:“我看这上面没有。”   “是吗?”怀央装无辜,“那我就不知道啦,我刚刚看上面好像有,那你坐吧,反正脏的也不是我的衣服。”   说罢,怀央还低着头小声地来了句:“都提醒过了还坐,不是脑子有病嘛。”   从头到尾她声音一直娇滴滴的,显得更气人了。   温九儒还侧躺在她身旁,伸手掐了下她的腰。   怀央转头瞪他一眼,终于扬手,把他不安分的手拍开。   这画面,总之,反正,就,看着挺养眼甜蜜的。   宋梅忍无可忍,掂起手边的椅子再次狠狠地撞在地面上。   “砰”一声,挺响的,连身后拖着除草机的工人,甚至包括不远处温秀温君两家人都往她们这个方向看了看。   怀央一直面朝温九儒,没注意宋梅,冷不丁这么一声,她身体下意识颤了一下。   温九儒脸上表情淡了,转头,皱眉看向宋梅,下面小半张脸还隐在冲锋衣的领子里。   “你凶她干什么?”   ???   宋梅都楞了,她想说你老婆刚那样跟我说话你没听见?!   然而她还没反应过来,温九儒不管她也不管远处那些人脸上都什么表情,直接蹬了下桌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弯腰伸手牵住怀央就要走。   “饭不吃了,我媳妇儿受不了这个委屈。”温九儒说。   宋梅:???   她就摔了下凳子,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就委屈了,双标狗??!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温九儒真的说到做到, 谁的脸色也没看,拉着怀央就出了清华苑的门。   今天来这趟本是打算吃个饭再走的,他知道因为结婚的事情温元江有话跟他说, 而且也想带怀央见见刘伟和温秀。   刘叔和他这表姑一直也算对他不错。   但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下次有机会再跟温秀吃饭。   “去哪?”怀央上了车看向驾驶位上的人。   男人还是小半张脸隐在冲锋衣的领子里,看什么都神情淡淡的样子。   左臂朝外搭在窗框上, 右手扶着方向盘,正看着她,等她上车。   “安全带。”温九儒提醒她。   怀央关了门,扯过安全带系上。   到明河公馆附近时刚过十二点。   路上温九儒联系了方叔让他准备饭菜。   这会儿才不过半个小时, 估计离饭送来, 还要一会。   离明河公馆的大门还有一个多路口的时候, 怀央跟温九儒道:“前面那个路口左拐一下。”   前方路口往左正通向一个人工湖。   政府打算把这儿做成一个湿地公园,现阶段还在施工。   路边没什么店, 温九儒隐约记得怀央指的那个方向只有个超市。   “你要买东西?”他问。   “嗯。”怀央又点了下斜前方,“就那边。”   温九儒抬眼。   视线扫过去时发现果然是他印象里的那个超市。   他打了方向盘:“怎么不回小区买?”   明河公馆里面也有几个大型超市、蔬菜瓜果,一应俱全。   车安稳停下, 怀央还没回答。   温九儒把车熄了火,安全带解开, 手在方向盘上敲了敲:“要什么?我去买。”   怀央的安全带也解了一半, 伸手拉住他:“我自己去。”   说着松了带子, 推开车门下去, 关门时跟车上的人解释:“明河公馆里的超市全是进口食品, 太不接地气,我要买的东西没有。”   温九儒轻“嗯”了一声, 表示了解。   这个便利店是24小时的, 门两侧是通体落地玻璃的架构, 右侧挨着玻璃窗的位置有一排座椅,收银台旁边有暖柜和各种锅,卖着各种炸串和关东煮。   跟第一次和怀央见面时宁大后街酒馆的那个便利店长得很像,也和以前二高门口破巷子前的那个很像。   不过这种便利店大多都长这个样子。   也没什么好新奇的。   三分钟后,怀央拿着两瓶饮料,从超市推门出来。   “这瓶给你。”   两瓶饮料,一瓶被怀央塞到温九儒手里,一瓶被她自己拧开,喝了一口。   温九儒看着被塞进自己怀里的那瓶AD钙奶。   “你怎么这么喜欢喝这个。”男人手撑在窗框上,很淡地问道。   怀央盖上瓶盖:“喝甜的会心情好。”   温九儒手从窗框上撤下来,眼睫微垂,有些懒散地转了下手里的瓶子:“就因为这个?”   “也不全是。”怀央长舒一口气,向后靠了靠。   早上起得早,刚有些困,路上温九儒喊她把座椅放低了些,她眯了会儿。   此时,怀央仰面半躺在座椅上,看着不远处还在施工的人工湖。   想起以前。   “高一刚开学那会儿,我家里发生了点事,心情不大好。”怀央顿了下接着说,“有天碰巧跟夏琳去学校旁的超市买东西,我省实验的你知道吧,就当是,收银员是个特别可爱的小姑娘,眼睛圆溜溜的,头上扎两个小揪揪。”   她说到兴奋的地方转过来跟温九儒比划着:“就那种两侧各一个圆圆的团子。”   温九儒笑了下,看她偶尔这样发神经地乱舞着手。   怀央重新倚回去:“当时我结账的时候她送了我两瓶这个,跟我这样说。”   “说吃甜的会心情好?”温九儒问。   “嗯。”怀央轻吐一口气,“其实我也没有很喜欢吃甜食,但那段时间心情实在太糟,那天是唯一一次,因为从陌生人那里得来的善意,让我开心不少,后来就开始喜欢喝这个,其实这么讲出来,听起来还挺幼稚的。”   “嗯。”温九儒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怀央想了想,又接着说:“我现在都记得那天,八月二十四,处暑,那天临安特别热,到处都像在蒸桑拿,那个小姑娘就站在柜台后面,矮矮的,笑起来特别甜,说那天搞活动,买够三十就送两瓶这个,然后把饮料推给我。”   “那天很开心吗?”温九儒手指顶在车前的后视镜上。   上面有一层薄尘,看来该刷车了。   怀央点点头,弯了眼睛,声音很轻:“很开心。”   温九儒很轻地笑了声,点头:“那确实应该谢谢她。”   他声音太低,怀央只听清了一半。   回过头来,把饮料再次往温九儒怀里塞了塞。   凑近,看着他的眼睛:“所以,你也开心一点?”   温九儒笑了:“嗯。”   两人回家吃过饭,温九儒又开车去了公司。   他下午还有两个会。   五点多时给怀央打了个电话,让她想吃什么直接给方叔说。   晚上八点,温九儒终于从公司回到家里。   进了门,看到抱着电脑盘腿窝在沙发里的怀央。   客厅天花板上的大吊灯被她打开,冷白的光线照在她身上,显得她皮肤更细白了些。   “吃饭了吗?”温九儒关上门,问她。   怀央身上的睡衣换了一套,但还是和昨天一样的颜色。   另一套米白的。   她还盯着面前的电脑,手指在触控板上划了划,点开了一篇新的论文。   “吃过了,喊方叔送了两个菜过来。”说罢抬头,“你呢?”   温九儒说:“还没。”   怀央刚洗过澡,没找到吹风机,索性也就没吹头发。   虽然坐了一会儿,稍干了些,但也勉强只是发尾不滴水的程度。   温九儒把领带扯松,摘了表,放在鞋柜上。   目光从怀央的湿发上收回来,踩着拖鞋走到电视柜前,弯腰,捡了空调遥控器,把温度打高了一些。   接着转身上楼,从怀央卧室的洗浴间拿了条浴巾出来。   男人身高腿长地从楼梯上走下来,身上衣服没换,还是衬衣西裤。   手上除了浴巾,还掂了怀央没找到的吹风机。   温九儒拿着东西,径直过来,走到她身前,先是伸手把她腿上的电脑拿开,紧接着垂眼把手上的浴巾展了展。   “抬头。”   怀央扒掉脸上防蓝光的眼镜望过去。   温九儒把展开的浴巾罩在她头上。   怀央还盘腿坐在沙发上,温九儒就站在她身前,挨得近,小腿到膝盖贴着她身下的沙发。   白衬衣,黑西裤,黑色的细领带被拽开了些,松垮的挂在领子上。   怀央在毛巾里睁眼朝上看时,入目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怀央看着他提醒:“会滴在沙发上水。”   “嗯,没事。”温九儒看起来毫不在意。   大概是刚在洗浴间洗过手,男人伸手过来帮她擦头时,怀央甚至能闻到他皮肤上淡淡的洗手液的味道。   洗手液很淡的香味,混着她头发和男人皮肤上未干的湿气。   温九儒动作很轻,就这么垂头,认真地在帮她擦头发。   末了,还捧起她的脸,一脸审视地左右看了两下,两手握着毛巾往下滑,帮她搓了搓被头发沾湿的耳朵。   怀央下意识身体轻颤一下。   “你抖什么?”温九儒笑道。   怀央觉得自己耳朵很敏感这事应该早就被温九儒发现了。   所以她怀疑身前这人是故意的。   “你故意的吧。”怀央微瞪眼睛看过去。   但无奈,她头发被揉得凌乱,素净着脸埋在毛巾里的样子实在是像一只……无辜且可爱的猫。   所以瞪的这一眼并没有什么气势。   温九儒隔着毛巾又捏了一下她的耳朵,看起来像对她说的话毫不知情:“什么?”   怀央眨了眨眼,目光从男人一本正经的脸上划过,终于确定,这人确实是故意的。   她心里有气,抬手拽住男人的领带,稍使劲,把他整个人身体拉低。   身体被拽得重心不稳,温九儒手上松了力,毛巾顺着怀央的头顶下滑,有些粗糙的边角蹭着她脸颊往下,掉落在她白净的脖子上。   毛巾颜色深蓝,衬得她皮肤冷白细腻。   怀央的手顺着领带朝上,再次往上抓了些。   温九儒被拉的上身前倾,无奈,左臂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撑在怀央身后的沙发靠背上。   “我说,”怀央尾音拉长,带些质问的味道,“你总捏我耳朵干什么?”   温九儒右手按上她身下的沙发,目光澄澈:“有吗?”   毛巾并没有把怀央头发上的水全部吸掉,此时粘着水汽的发尾黏在她的脖子上。   在她素白的颈项划出一道水渍。   温九儒抬手,把那撮头发拨掉,解释:“我的错,手上有时没注意。”   说罢,他微微偏头,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那串小水珠。   怀央看到仅在咫尺的人,喉结小幅度地滚了下。   动作很不明显,但落尽了怀央的眼睛里。   四下安静,只有墙上挂着的老式时钟在缓缓摆动。   她拉着温九儒的领带,借力凑近,唇碰上他下巴并不明显的胡渣。   “要不要接吻?”她轻声问。   下一秒,男人侧眼,深灰色的眸子里印着她的影子。   接着“嘀——”一声,刺耳的门铃响在空旷寂静的客厅里。   与此同时,从大敞着的窗户传来曹林的大叫。   他扯着嗓子,每个字都喊的清晰可闻。   “温九儒,在不在?喝酒不!我掂了两箱百威来!!”   温九儒:.........   我喝你妈。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屋子里的两人没动, 曹林就一直在外面大呼小叫地狂按门铃。   跟个没长脑子的傻狗一样。   “诶,温九儒?温九儒!在不在,你弟弟拿着酒来找你喝酒了!”   “两箱啊, 你不开门我可走了。”   “明明亮着灯的啊,温九儒!”   ......   最后一声“温九儒”刚叫出口,门“砰”一下被从里打开。   温九儒扬手, 把毛巾兜头扔曹林脸上。   语气讥讽:“你有病?”   曹林被骂的一愣,不过他一向被温九儒和李延时骂习惯了,也没当回事。   他伸手把脸上的毛巾拉下来。   深蓝色的毛巾上还带着洗发水的玫瑰香,很好闻。   曹林抓着毛巾, 下意识嗅了两下, 奇怪:“怎么这么香......”   温九儒伸手把毛巾拿回来, 睨了眼曹林脚边的两箱酒,抬眼, 声音冷淡。   “不喝,滚。”   说完,扣上门就要送客。   曹林圆滚滚的身子往前一扑, 扒住门框:“不是,让我看看我女神, 我是来追我女神的。”   温九儒闻言, 手从门上一松, 甩手抵着他胸就把他推了出去。   冷笑:“你当我死了?”   “你俩不是合约结婚嘛。”曹林抓了把头发, 一脸委屈, “行,我不追, 我就看看。”   一面说着一面扭着肥嘟嘟的身子还想往里面挤。   温九儒抱胸靠在门上, 挡着他的路:“也不许看。”   曹林一脸不可思议:“我靠, 你怎么这么霸道!”   刚停好车,从后面走上来的李延时,忍不住拍了拍曹林的肩,善意提醒。   “那是他老婆。”   “我知道,但他俩不是就三年合约吗,离完我女神可以改嫁啊。”曹林一脸天真。   温九儒再次冷笑一声,把地上他那两箱酒往外踢了一脚:“带着你的酒滚。”   李延时往旁边站了站,免得殃及池鱼。   温九儒在门口站了太久,怀央好奇,起身走过去。   “怎么了?不是曹林吗?”怀央微勾头,想要往外看。   女人身上穿着米白色的绸制睡衣,睡衣扣子没有系得很严,露着她线条分明的锁骨,半湿的头发也还披在肩后。   温九儒抬手把门虚掩,回头看过去:“怎么过来了?”   屋里屋外隔着一道半关的门,屋外的人虽能听清门里的动静,但声音不大。   听到温九儒说话的曹林张着大嘴给李延时做口型,夸张地演着哑剧。   他妈的,他刚刚跟我说话怎么没这么温柔??   门里两人说的话一句两句传出来。   怀央声音轻软:“是要喝酒吗?我也想喝。”   “家里有酒柜。”温九儒回答她。   “不和他们一起吗?人多热闹。”   “嗯,正准备让他们进来。”男人应着。   ???   曹林又开始手舞足蹈的给李延时比划。   他大爷的,他刚刚不是这么说的,他刚刚说让我带着我的酒滚!!!   李延时安抚地拍拍张牙舞爪的曹林,让他冷静点。   这边曹林还没跟李延时吐槽完,身前的门开了。   温九儒表情冷淡地看着他俩:“换个衣服。”   说完“啪叽”一声,把门再次响亮地甩上。   “.........”   曹林因为站得太近,差点被门板拍到鼻子。   门被甩上两秒后,曹林怔楞地转过去,指着门看向李延时:“换什么衣服?他要换睡衣?”   李延时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怎么跟这两人玩儿这么多年的。   “嗯,主要是怀央要换衣服。”他解释。   门里温九儒捡起沙发上的吹风机,推着怀央上楼。   怀央爱打扮但也没那么爱打扮,她衣服不算多,过来的时候也只提了一个小行李箱。   总共带来的衣服就那几件,还都是夏天的裙子短袖。   怀央以为温九儒让她换衣服是因为睡衣看着太随便,不适合对着外人。   衣帽间开了盏白色的日光灯。   她站在柜子前,挑挑拣拣。   “这件?”她手里拿了件墨绿色的吊带裙,转头问几步远外的人。   温九儒视线在那件裙子的深v领上扫了一下:“一般。”   说完又觉得不太合适,改口:“配不上你。”   “这件呢?”怀央换了个淡蓝色的一字肩短裙。   “配不上你。”   “这个?”   “也配不上你。”   “那还有这个。”   温九儒直接走过去,把怀央手里那几条露肩露背露腿的裙子全收起来,通通往柜子里一塞,嘴里念着:“现在衣服怎么都这么难看。”   怀央盯着他:“你是在贬低我的审美吗?毕竟这些都是我买的。”   “不是。”温九儒嫌这几条裙子在柜子里塞的不够深,扬手,十分懒散地把这几件衣服又往深处推了推,话说的慢条斯理,“我是在贬低设计师的审美,你能从那么多丑衣服里买到这些还能看的,已经很不容易了。”   怀央:.........   就你长嘴了?   “那你说穿哪个?”怀央抱臂,靠在柜子上,破罐子破摔。   温九儒看她一眼,伸出揣在口袋里的另一只手,慢悠悠地在一排衣服里拨了一遍。   片刻,抽出了一件军绿色,立领套头的连帽防风服。   怎么说呢。   就是穿上,半张脸能埋在里面看不见的那种。   怀央看着温九儒手里的衣服,表情一言难尽:“这是我登山穿的。”   “嗯。”男人淡淡地应了一声,神情看起来像是觉得在家里穿这个也并不奇怪。   怀央摸着防风服的布料,明示:“这很热。”   “是吗?”温九儒把衣服拎起来上下扫了一眼,状似惊讶:“这不是薄款的?”   紧接着他放下衣服,很认真地看过来:“我给你开空调。”   怀央:.........   怀央当然不会同意大夏天的在家穿个登山的防风服。   她觉得温九儒简直脑子有病。   最后两人各退一步,怀央找了件套头的薄卫衣换上。   换了衣服,怀央正准备往卧室门口走,被站在床头,正弯腰插吹风机的人喊住。   “把头发吹了。”   怀央摸了下头发,慢吞吞地走过去:“不吹了,快干了,他们在门口等太久了。”   温九儒眼睛都没眨一下:“让他们等着。”   怀央走过去,伸手拿过温九儒手里的吹风机,三两下把头发吹干。   “好了。”她摊着手,看向身边的人。   “嗯。”温九儒接过吹风机,又帮她把发尾的地方吹了吹,“走吧。”   两人从楼上下来,再给门口的李延时和曹林打开门,已经是刚刚的十分钟后。   曹林抱着自己的酒一步跨进来,抬头看到怀央,仰着脸就开始夸:“姐姐,你比上回见还漂亮。”   曹林虽然有些胖,但他是那种白白胖胖的,五官也端正。   说这话一点都不让人觉得猥琐和烦,反倒是很可爱。   怀央大他一岁,看他跟看弟弟似的,笑得开心,说弟弟你也可爱。   曹林自己的房子就在明河公馆前面两个路口的小区。   走路五分钟,不然他也不能说过来抱着酒直接就过来了。   温九儒推着怀央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李延时则是自己找了个地方坐,只有曹林特别兴奋地蹲在地上开他的酒。   箱子拆开,他掏了几瓶出来,放在茶几上。   曹林拿着起子开酒,边开边看着沙发上的几人道:“上去打台球啊。”   温九儒家三楼有个台球厅,先前三人还都是单身的时候,李延时和曹林经常没事就拎着酒来找他打台球。   “姐姐,要不要一起?”曹林看向怀央。   怀央和温九儒坐在面对电视墙的长沙发上,李延时自己窝在另一边的一个单人沙发上皱眉扣手机。   温九儒身上换了在家穿的黑色睡衣,坐在怀央的一侧,懒散地靠着身后的靠背,在看摊在腿上的电脑。   周毅传来的报告单还有几份没有看。   怀央想了下:“可是我不太会。”   “我教你啊!”曹林异常热心。   闻言,温九儒目光从电脑上移开,掀眼皮看了曹林一眼。   曹林接收到温九儒的视线,一摆手:“你放心,你安心工作,我教她就行。”   温九儒还没说话,怀央在旁边笑着应下:“好。”   温九儒:?   温九儒想了下教台球的这个动作,然后目光重新落回电脑屏幕时,淡声开口:“台球杆坏了。”   “什么?”曹林表示震惊,“怎么坏的?”   温九儒脸色都没变一下,随口胡扯:“被狗咬折了。”   末了,还又加了一句。   “全被咬了。”   曹林这个二百五没听出来是什么意思,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怎么会被狗咬?你养狗了?你没养狗啊。”   隔壁玩手机的李延时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觉得曹林从小没被打死真是福大命大。   没眼力价这毛病不知道是不是命里带的。   “你那台球杆碰着就上万,真被狗咬了?哪有狗啊!”曹林拿着个啤酒瓶,跟缺心眼儿一样一直问问问。   温九儒被问烦了,侧头看到隔壁沙发的李延时,撒谎不打草稿,直接甩了句:“李延时的狗。”   李延时抠手机的手一顿:.........   无他妈几把语。   “你什么时候养狗了?”曹林转头过去,一脸认真。   李延时眼角抽了一下。   他妈的他也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养狗了。   曹林没得到回答,不怕死的又问了一遍:“你什么时候养狗了?”   李延时终于知道温九儒刚刚的处境有多烦了。   这他妈的他不是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养狗了,在这儿现编呢吗?   李延时思考了一下,怕曹林这个二逼得不到答案再转头问温九儒,会被温九儒直接拎着丢出去,勉强......思考了一个答案。   “上个月。”李延时回答。   “哦。”曹林想了想,“上个月我在英国那会儿?”   李延时只想赶快结束这个话题:“嗯。”   “那你的狗还挺贱的。”曹林总结。   李延时:.........   他妈的他再跟这俩人玩儿他是傻逼。   “那我们玩点什么呢?”曹林站在茶几前,晃着酒瓶想。   温九儒把腿上的电脑合上。   算了,几个人吵吵闹闹的,他也工作不了。   他想了想,偏头问身边的人:“你想不想打游戏?”   怀央刚回完夏琳消息,闻言抬眼看过来,眼睛亮了亮:“能打游戏吗?”   她从上大学开始打英雄联盟,到现在已经有七八年。   虽说年岁长了上去,学习也忙,这两年打得时间少了,但这并不影响她对游戏的热爱。   怀央看了眼不远处的曹林和李延时,往温九儒旁边靠了靠,小声问他:“可以吗?”   温九儒看着她:“嗯,地下室有个电竞房。”   从一楼影厅下去,还有个房间,怀央没去过,不知道。   温九儒把电脑合起来放在一边,问另外两个人:“打游戏不打?”   “行啊,打游戏也行啊!”曹林一拍大腿。   反正只要是玩儿的东西他都喜欢。   温九儒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吧,去地下室。”   李延时跟曹林常年在温九儒家乱窜,自然知道温九儒说的地下室在哪儿。   曹林像个胖猴子一样,窜起来勾着李延时的脖子,揽着他往前走。   怀央因为回夏琳消息,慢了一步。   温九儒也不急,站在沙发前等她。   “好了,走吧。”怀央放了手机,跟在温九儒身后。   明河公馆这房子大,客厅离影厅还有点距离,就这么说话间的功夫,曹林已经勾着李延时走出去了好远。   怀央和温九儒一前一后,往影厅的方向走。   穿过偌大的客厅,再进到黑漆漆的影厅,走到最里面。   等他们打开通完地下室的门时,先他们一步的曹林和李延时已经顺着楼梯下到了最下面。   “温九儒,你这房间多久没用过了,门把手上一层土!”曹林站在地下室门前冲上面叫唤。   温九儒简直懒得理他。   手按在从影厅出去的门上,温九儒正准备拉住身后的怀央往下走,手却先一步被身后的女人拽住。   和温九儒骨节分明,线条硬朗的手不同,女人手指纤细,皮肤也更光滑细腻不少。   温九儒觉得手里那团,有些软。   他回头。   影厅里墨黑一片,温九儒身后的楼梯上亮了一盏白色射灯,仅有的照明光线都来自这个光源。   怀央把温九儒拽回去,目光落在背光的男人身上。   “你今天为什么一直对曹林这么凶?”问他。   “没有吧。”温九儒否认。   “嗯......这样啊。”女人的声音清甜,带了些遗憾。   楼下还有别人,两人说话声音下意识都放低了些,近乎呢喃。   怀央的视线越过温九儒的肩膀看了眼楼梯下的两人。   曹林和李延时已经开了电竞房的门,走了进去。   从身后空荡而黑的影厅,再到目光所及,通往下面一层的楼梯,没有人,也没有任何声响。   温九儒目光下垂,落在身前怀央的脸上。   冷白色的光线从身后打过来,洒在女人身上,她鼻尖小巧挺翘,眯着眼睛笑的样子让人觉得怎么看怎么乖。   温九儒正打算问她要干什么。   下一秒,握着他手的人倾身上前,右手扶上他的肩膀,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下。   唇软软的,碰了碰他微带了些胡渣的下巴。   只一下,便退开,接着绕过他,先一步往楼梯下走。   温九儒站在门口没动,抬了视线看她,只见往前一步,领先他半米多的人回了头,食指竖起,对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声音微甘,小声道:“刚刚不是没亲到嘛。”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说罢, 她拉起颈后的帽子扣在头上,只留给温九儒一个纤细的背影。   鹅黄色的卫衣,帽子上带了两个耳朵, 随着女人下楼梯的动作,两只布耳朵在她头顶一跳一跳。   温九儒把身边的门带上,跟着她往下走。   正如刚曹林所说, 这房间确实好久没用过了。   或者说要不是李延时和曹林时不时来一趟,这房间常年连门都不开。   不过,这房间门不开的好处是,里面不脏也不乱, 没什么好打扫的。   打开门进去, 四台机子分在左右两侧, 面朝墙,游戏椅背对背, 再往里一张很大的地毯上面靠墙摆了个矮脚长沙发,沙发上歪歪斜斜地堆着几个奶白色的抱枕。   矮脚沙发的对面,一整面墙都是幕布。   打完游戏, 再抱着零食去里面的矮脚沙发上看一场游戏比赛的直播。   总之,这房间的设计绝了。   “哇, 有钱也太好了吧。”怀央站在门口忍不住感叹。   温九儒正巧走到她身后:“怎么说?”   怀央转头过去, 冲他指了下里面:“简直是我梦想中的配置。”   “很喜欢?”温九儒问她。   怀央点头:“我研一那会儿, 有个什么叫‘星光’的游戏和拳头有合作, 当时两家公司官方合作搞了一个活动, 让投稿填自己的心愿,那公告每次直愣愣地杵在游戏界面的最上方, 我闲着无聊, 当时还填了一下。”   “填的什么?”温九儒抵着她的腰走进去。   “就填的这个。”怀央神秘兮兮地看向他, “说我以后有房子了想搞个电竞室,外面是几台机子可以打游戏,里面就搞个能看比赛直播的投影。”   曹林跟李延时坐在一侧,正弯腰按电脑的开关。   “你这房间除了我和李延时来用用,平常这几台电脑在家摆着当标本啊?”曹林吐槽。   “机子更新了?”李延时的关注点倒是奇怪。   他记得两个月前来的时候不是这款机子。   这电脑像重新配的。   温九儒抽开椅子,让怀央坐进去,随口答:“前几天换了一下。”   “哦。”李延时没在意。   “你们的账号都在哪个区?”怀央反着身子趴在椅子靠背上,问身后的另两个人。   曹林大大咧咧地看过来:“都行啊,比尔吉沃特、黑色玫瑰、好几个区我都有号。”   “黑色玫瑰行吗?”怀央弯眼笑笑,语气带些小骄傲,“那个区我全英雄全皮肤。”   “全皮肤??”曹林扭过来。   倒不是钱的问题,主要是有些限定皮肤早就绝版了,能全皮肤的都是开服就玩儿且很有钱的大佬。   一旁的温九儒顶着怀央的椅子把她往里推了些,免得她这么坐着掉下来。   怀央一笑:“前几年抽奖抽的。”   “我靠,什么奖能抽到这?!!”曹林表示震惊。   他也很喜欢打游戏,从开服就玩儿,但也没全皮肤。   “有个‘星光’的游戏跟拳头合作,那年国服参与活动的一共抽十个,账号终身更新全皮肤。”怀央解释。   “妈的,我怎么不知道有这活动,错过了一个亿。”曹林遗憾。   旁边李延时看他:“你不知道的多了。”   “羡慕吗?”怀央还扒着座椅靠背,转向身旁的温九儒,眨眨眼,“夏琳一直说我有时候运气很好。”   温九儒把键盘拿出来,随手在上面按了两下,眼都没抬:“华温在很多游戏公司都有股份,我每个区的号都全英雄全皮肤。”   怀央:......   有钱了不起?   懂不懂平民百姓被这种大奖砸中有多开心?   她抬手给了温九儒一下:“夸我一下你会死啊。”   温九儒被女人打了下肩膀,力气不算大,自然不疼。   他伸手捞住怀央的手,笑了:“刚在楼上不是夸你穿衣服好看了吗?”   怀央轻嗤:“你那是夸我了吗?你明明是在贬低我的审美。”   “我说了我只是在贬低设计师的审美。”温九儒好脾气的,“我明明说你挑衣服的眼光很好。”   怀央气鼓鼓地把胳膊从温九儒手里抽出来,瞥他一眼:“不给你当老婆了。”   温九儒大概是觉得她这样子有些可爱,眯着眼睛笑得更开怀了些。   身后曹林听到怀央这话。   异常兴奋地转过头来:“好啊好啊,你跟他离婚能不能考虑考虑我,女神姐姐!”   温九儒没动,拿起手机,声音冷淡:“我问问周毅,哪里有卖耗子药。”   曹林:.........   李延时揉了下太阳穴,伸手把曹林拽回来:“不怕被就地打死,你就接着皮。”   曹林撇着嘴瞅他一眼:“我这叫为自己的幸福而努力,不像你,别成天看那破手机了,看一千遍也没人重新回头加你微信,微信名还改成单身李延时,妈的骚不死你。”   李延时扣了手机,阴沉的视线看过去。   曹林一缩脖子,立马闭上了他那张早该封住的嘴。   温九儒只会被彻底逼烦的时候直接拍死他,李延时不一样,随时随地,烦着他了他就直接揍你。   进了游戏匹配队伍,怀央随口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打这游戏的?”   温九儒想了下:“大三。”   怀央点点头,算了下时间,自己差不读也是那时候。   “那时候无聊,认识的人都玩儿,就试了试。”温九儒解释。   怀央点头:“我也差不多,当时寝室好几个在玩儿。”   一群二十七八的“老年人”,要操作没操作,要意识没意识,要反应也没反应,总之四黑被打得头破血流。   一共三把,两把二十分钟被对方推平,一把十五投。   三把打完不过一个多小时,还不到十点。   温九儒借口自己还没吃饭,想把李延时和曹林轰走,没想到最后磨叽来磨叽去,竟是他和怀央换了衣服出门,跟着曹林来了家他推荐的深夜烧烤摊。   一个在隐在大学城深巷子的烧烤店,曹林带着另外三个人七拐八拐,才在一个居民小区楼下找到这店。   地方难找,门头却挺新。   车停在宁大附近,四个人绕了二十分钟才找到这地方,都把温九儒走不饿了。   李延时看着有些冷清的店面,抬脚踢了下曹林:“你确定这真的好吃?”   “好吃吧......”曹林也开始怀疑,“我看网上推荐的。”   温九儒拉着怀央从后面走上来,讥讽:“你不是说你吃过吗?”   曹林哑然:“......大家吃过就相当于我吃过嘛,网上这么多张嘴不是比我自己这一张嘴强......”   李延时无语。   来都来了,自然不可能再走。   这家店店面不大,两侧的墙上下半部分贴着白瓷砖,上半部分是镜子。   两面镜子这么一照,倒是显得这店里空间“虚假”的大了些。   四人迎着老板的招呼往里走。   过道狭窄,怀央和温九儒走在后面。   突然最里面一桌有个穿白T恤的男生伸头望过来。   “姐?”姜岩喊了一声。   曹林拉着李延时在说话,两人没注意,温九儒听到了这声音。   他侧眼望向身边的人。   怀央表情淡淡,看起来不太想提:“我母亲再婚后又生的儿子。”   得到回答,温九儒看过去。   男生身高腿长,长得奶白,看起来年龄不大,十七八的样子。   身边五六个跟他岁数差不多的男孩儿,一个个短袖裤衩人字拖,两个染了黄毛,翘着腿撸串。   姜岩这声落了之后,同桌的几个都转过来看向怀央。   怀央下意识微蹙眉。   “姐!”姜岩以为她没听见,扬手又喊了一声。   温九儒看出她的抗拒,侧身挡住那些人的视线,低头问她:“要换个地方吗?”   怀央其实不是事多的人,她虽然性子很硬,但跟朋友在一起时都很随和好说话。   曹林这么想尝这家店,她也跟温九儒和李延时一样,没什么抱怨地陪着找了二十分钟。   尽管路上温九儒跟她说过,不想陪着找也可以去别家吃。   但此时遇到姜岩,她是真的不想在这个地方呆。   温九儒看出怀央的想法,不等她说,伸手拍了下前面李延时的肩:“把曹林喊出来,我和怀央在外面等你们。”   两分钟后,李延时和曹林并肩从里面走出来。   怀央和温九儒站在门外立着的广告牌旁,低头看手机。   曹林在里面得了李延时的嘱咐,知道这会儿不该问的不能瞎问。   他眼神在三人身上遛了一圈,愣是一反常态地硬憋着一句话都没说。   “想吃什么?”温九儒问怀央,“我跟周毅说喊他找个车来接。”   刚两人转身出门,怀央就接到了姜岩的电话。   怀央想都没想,抬手就把他电话按了。   长年累月不联系,这会儿看见她这么激动,没烂糟事找她出鬼了。   甚至是不仅把姜岩电话挂了,怀央还顺带着把他的号码送进了黑名单,丝毫不带手软的。   怀央心里有事,没听到温九儒的话。   温九儒也不在意,看到李延时两人出来,手机揣进口袋,伸手拉住怀央,领着她往巷子外的方向走:“跟周毅发了消息,车十分钟到。”   几人刚抬脚走出去十米,身后传来一声响亮的男声:“姐,怀央!”   怀央轻“啧”一声,眉心拧得深了些,看起来有些烦。   几秒间,姜岩从身后追上来:“姐,我叫你呢,你是没看见我吗?”   姜岩和烧烤摊里坐着的那几个男生不同。   他看着很干净,没染头发没打耳洞,也没穿些奇奇怪怪的衣服和人字拖大裤衩。   甚至连嗓音都带着阳光的透亮味。   但说话的语气却不是这样,夹杂了点吊儿郎当。   怀央站住,转身看过去:“有事儿?”   李延时拽住曹林跟温九儒打手势,说去前面等他们。   温九儒点头。   “那个什么。”姜岩抓了把脑后的头发,脸上却没不好意思,“借我点钱呗。”   怀央看着他,答得很干脆:“没钱。”   说完,拉上温九儒转身就要走。   姜岩两步跨过去,张开手拦住她:“我欠同学钱,不敢跟家里说......”   怀央打断他:“你欠别人钱关我什么事?”   姜岩脸色一变,没想到怀央这么不给面子:“你做姐姐的给我点钱怎么了?你从小到大吃的喝的不是家里给你的??”   提起这个怀央就烦。   “你两岁我就搬出去住了,学费生活费都是找怀保国要的。”   “你这话说的就没道理了,那这么多年好得我爸也给过你钱吧,你怎么这么白眼儿狼呢??”姜岩大言不惭,说着说着还想拿手指怀央。   温九儒抬手把姜岩的胳膊压下去:“别动手。”   温九儒这么一出声,姜岩才想起来怀央身边还站了这么个男人。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脸上换了刚追出来时的那副卖乖表情。   “这位哥哥,你是不是我姐的男朋友,你能借我点......”   姜岩话没说完,被怀央扬手推开。   怀央另一只手还拽着身后的温九儒,把男人往自己身后扯了扯,一副保护的姿态。   温九儒被女人拉在身后,目光停在她的侧脸,下意识,觉得这种被保护的感觉有点新奇。   怀央再开口,声音里都带了嫌恶:“姜岩,你能不能要点脸,什么人你都开口要钱?”   姜岩气道:“我哪儿不要脸了?你不给我我还不能管别人要?”   两人正争执着,刚那几个染了头发大裤衩的社会青年从烧烤摊里出来,   五六个人,趿拉着拖鞋,几步晃过来,领头的那个伸手逮住姜岩的衣领子就往后扯。   温九儒皱眉,放下抱胸的手,把怀央拉到自己身后。   那几个人虽然是混混,但貌似是挺讲道义的混混。   领头一个黄发纹身的,拎着姜岩的头发问怀央:“你是他姐?”   怀央冷冷地瞥了姜岩一眼:“不认识。”   “怀央?!你他妈的!”姜岩在黄发纹身男手下乱叫。   黄发男也不管姜岩怎么叫,揪着他头发把他的头扳起来,另一只手指着他:“你小子少给我耍花招,路上随便拽个不认识的人认亲戚,想跑是吧?”   黄发男说罢也不再理怀央和温九儒,和身后几个小弟拖着姜岩就往巷子深处去。   五六个人走出去二三十米,怀央低头拨了个报警电话。   三言两语把地址和情况报了,拉上身边的温九儒,转身要往李延时和曹林的方向去。   但意料之外的,温九儒却没跟着她走,而是反手拉住她,把怀央拽到自己身前。   两人站着的地方,右侧是一片居民小区,左侧则是盖了一半,地产商卷款跑路的烂尾楼。   “干什么?”怀央疑惑地看向他。   只是出来吃个饭,温九儒穿的很随便,束脚运动裤和黑T恤。   往大学城这地方一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那个大学的学生。   温九儒左手拉住她,右手从口袋抽出来,抬手帮她抚平眉心,声音温柔:“不开心吗?”   怀央看着他,默了几秒,视线转开,难得的吐露心事。   “嗯,有点烦。”语气波澜不惊,仿佛没有丝毫情绪。   怀央想到姜岩回家跟苏琴告状,苏琴再打电话过来问情况,搞一堆破事,她就心烦。   “怎么回事?”温九儒左手握在怀央的手腕,拇指摩挲着她的脉搏,“如果想说,跟我讲讲?不想说的话我们就挑个好吃的店去吃饭?”   温九儒的声音自始至终都非常温和,甚至带点哄人的语气。   远处那几个混混和姜岩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估计是要拽着姜岩打一顿。   怀央倒是也不担心。   这种总不会闹出人命,姜岩被家里宠坏了,从初中开始就没少惹事,被拽着打一顿的情况太多了,这么多年,没一百回也有五十回。   她实在管不着。   人成年了就应该知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没人会帮你。   况且她能给姜岩报警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怀央目光从远处的巷子尽头收回来,声音冷淡,问温九儒:“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冷血。”   “我弟弟有事求我我装作不认识,连他可能会被打残都不管,甚至到现在心里想的还是我妈如果因为这事打电话给我我会很烦。”   怀央会这么说,是因为想到以前。   冷血,没感情,性子倔,这三个字不仅苏琴那边的人说过,怀保国这边也是。   他们总在自己想让她干什么她却没干的时候,拿这些词抨击她。   可是他们从来没想过,他们说的那些事情她想不想做。   他们明明对她没什么付出,却在她不付出时还要把错甩在她的身上。   身后的路灯照在两人身上,在地上拉长了一个糊在一起的影子。   怀央眼睫微垂,就那么看着地上的两个影子,没什么感情,一句一句很慢地说道。   “我像是没有感情,想到的永远都只有自己,自私又冷血。”   “别说么说自己,怀央。”温九儒上前半步,揽着她的头把她抱进怀里。   从刚刚姜岩追出来到现在,除了面对姜岩时的那丝厌恶外,怀里的女人没透露出其它情绪。   没有悲伤,也没有难过,连刚刚那段话都说的很平静,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温九儒有怀央的资料,自然知道她家里的那些事情。   8岁父母离婚,10岁弟弟出生,11岁她从母亲和继父家搬到那个老旧的小公寓,从那时到现在都是自己一个人生活。   母亲苏琴性格软又重男轻女,即使有心管怀央这份心也真的并不怎么多,父亲怀保国除了给些学费生活费以外,更是对怀央不闻不问,心都在新的老婆和新的孩子身上。   前两年怀央出国留学,除了上学的时间,也一直有在外面打工。   这些人从来没有管过她,凭什么在自己需要她帮助时让她回报呢?   姜岩是,谷宇也是。   远处烂尾楼的工地上还有几个工人聊天的声音。   昏黄的路灯下,温九儒搂着怀央又把她往怀里抱了抱。   姿态亲昵,却毫无□□。   “别这么说自己。”温九儒手一下一下地轻拍在她的脑后,“你认真学习,努力生活,会因为想帮助被社会压迫的女性和儿童转专业到心理学,会参加每一期的公益项目关注山区孩子的心理健康,还会在看到王莲有难,动用自己的关系和资源帮她。”   温九儒轻轻拍在她的背上,笑了:“你明明那么喜欢钱,甚至还愿意出钱帮王莲打官司。”   良久,温九儒感觉到怀里的人轻轻叹了口气。   安静的巷子里,男人声音温柔,仍旧是轻拍着她的背。   “所以你没有不好,是他们对你不好。你很了不起,你没有一蹶不振、自暴自弃,也没有张牙舞爪、仇视社会。相反,你成长得坚强、勇敢、认真、善良,你在经历了那么多不好的事情还愿意帮助别人,这很难得。”   “你很难得,怀央。”   温九儒怀抱温暖,落地有声。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从巷子里出来, 周毅叫的车已经到了。   四个人直接去了离这片不远的另外一个烧烤店。   这顿饭吃到几乎凌晨十二点,四个人全部吃饱喝足从摊位上站起来时,苏琴的电话果然打了过来。   怀央接起, 耐着性子“嗯啊哦”了几句,后面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怀央转头看了下温九儒。   再接着拿着手机往店外走了两步。   另外三人站在店门口的另一侧, 等怀央接电话。   曹林打了个饱嗝从摊位桌子上的塑料桶里抖了根牙签出来:“你让周毅给你找婚纱摄影了?你这合约结婚有啥磕拍的,反正三年后都得扔。”   “我喜欢流程完整。”温九儒捏着桌子上的塑料牙签盒来回颠倒着在玩儿。   “流程完整你咋不再办个婚礼?”曹林一边剔牙一边斜眼看他。   李延时看过来:“你怎么知道他没这么打算?”   “我靠,来真的??!”曹林表情极其夸张,“你他妈花三千万玩儿cosplay呢?就花钱找人陪你演戏呗, 没给人当过老公还是怎么着??”   温九儒没说话, 手上那个草绿色的牙签筒一直被他颠倒来颠倒去。   曹林扒拉了他一下:“到底什么情况?”   温九儒把手上的牙签筒放下, 抬眼看了下店前另一侧站着的那个背影。   女人穿着白T恤和水洗蓝的牛仔裤,头发随手扎了个低马尾。   温九儒目光收回来, 语气懒散,随口道:“人家姑娘好歹也算结了次婚,别人有的她也得有。”   苏琴打电话自然是因为姜岩的事情, 听说警察到的很快,姜岩没有被揍得太狠, 被和那一众混混一起带到了派出所。   苏琴和姜峰现在刚到派出所, 准备领人。   电话里苏琴免不了说了怀央几句, 埋怨她怎么能看着弟弟那样, 说为了这点钱看着姜岩被揍一顿实在太不像话。   怀央应得敷衍, 一副一直想挂电话的样子。   说到最后苏琴又提起来,说听姜岩的意思她好像在谈恋爱, 让她有时间把人领家里看看。   怀央自然是不会这么做, 不过嘴上倒还是应着。   接了电话回来, 几人坐着原先过来时的车打道回府。   温九儒第二天要再去趟日本,周日才能回来。   正好怀央也有事情要回学校。   翌日早上,两人七点多起床,八点吃完早饭,从地下库上了车。   温九儒绕道先把她送去学校,再回公司。   车从明河公馆开出去的时候,怀央跟温九儒说:“往后三个月我可能要实习一段时间,毕业要求的一部分,宁大心理系下面有个公共的服务机构,离宁大很近。”   “嗯。”   早晨八点,高峰期,但从明河公馆到宁大一路高架,倒并不会堵车。   温九儒把窗户摇下来了些,左臂支在窗框上。   清晨带着露水气的微风吹进来。   “后面没事的话我可能都会住在学校?”怀央翻着手里的报告看向他,“如果你需要用到我,打我电话跟我说就可以。”   怀央说完转头回去接着看手里的报告。   温九儒单手打着方向盘,侧眼看了她一下。   紧接着转回视线,看向高架路边的指示牌。   昨天晚上从巷子出来,吃完饭,再到回家,怀央都没有再提过家里的事情。   刚刚的那段话也是,没带什么情绪,就只是在很平静地跟他讲,作为“老板”的他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打电话给她。   她好像真的把这段婚姻就仅仅只当工作而已。   温九儒打了方向盘往右,顺着高架拐弯:“周末也要在实习的地方?”   “不用。”怀央摇头。   “嗯。”温九儒点头,“那周末回来住。”   怀央右手的签字笔在报告上勾画着,闻言也没抬头,应道:“好。”   从明河公馆到宁大,走高架只有二十分钟。   车在宁大后门停下时,不过刚过八点半。   怀央拉开门下车,迎面遇到几个同学。   “怀央!”其中一个短发女生惊喜地喊住她。   怀央回头冲她笑笑。   那女生小跑过来:“你这周就要去咨询中心实习了吗?正好咱们两个可以一起。”   女生“叽里呱啦”说完,目光往旁边扫了一下,才看到车里的男人。   男人白色衬衫斯文清隽,领口一根细细的黑色领带,左臂从窗户里伸出来,很随意的搭在窗框上,微卷的袖子露出手腕上的黑色腕表。   正垂头看右手上的手机。   这人实在是长得太像漫画里走出来的,林依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紧接着想起来怀央刚好像是从这车上下来的。   林依然转过来,一脸神秘兮兮,悄声:“你男朋友吗?”   怀央回头看了眼温九儒,她不太确定温九儒想不想让他们的婚姻搞得人尽皆知。   略微思考了一下,否认道:“一个普通朋友。”   温九儒刚回完周毅消息,抬头就听到这句。   他眼神微动,侧眼,目光在怀央身上落了下。   注意到温九儒的眼神,林依然缩着脖子,冲大帅哥笑了笑。   小到三岁,大到八十,无论那个年龄段的女性总是对帅气的男人没有抵抗力。   林依然又往怀央身边凑了凑:“他有女朋友吗?”   “好像没有。”怀央演戏演得彻底,“貌似单身。”   ?   温九儒拇指在手机边框的地方刮了一下,稍扬了下眉。   林依然说完这句,想起来什么似的,又拍了下怀央的肩膀,一脸八卦:“你决定留在宁大的咨询中心实习是因为许言师兄吗?”   这次温九儒彻底把手机收了起来,目光落过来。   林依然以为温九儒在看自己,脸上一热,有点不好意思地朝温九儒点头笑了下。   温九儒保持良好的修养,也很温和地点了下头。   许言博三,怀央的同门师兄。   貌似......喜欢过她,但一直进退有分寸,特别是注意到怀央有拒绝的倾向时,更是表现的不很明显。   因为两人同一个师门,这次咨询中心的事情确实有一部分是因为和许言有合作。   怀央想了下:“也不全是......”   林依然一脸磕到cp的表情:“啊啊啊疯了,你们这是什么情况,你终于要答应和他在一起了吗?”   “没有。”怀央否认。   林依然仍旧是不死心,眨巴着眼睛一脸期盼:“那就是有希望?许言师兄多帅啊,人高冷不爱说话,独独喜欢你,高岭之花为你走下神坛的戏码我百看不厌。”   怀央一脸搞不懂的表情,实在不明白林依然为什么能脑补出来这么多。   “我们只是......”   怀央刚想解释,远处在等林依然的几个朋友喊了她两声。   林依然转头摆了下手,扭回来跟怀央说:“我现在要去听个讲座,回来电话详聊。”   说着一面往后退,一面表情鬼鬼祟祟地给怀央做了个打电话的动作。   林依然跟朋友走远了几步,温九儒在身后喊她。   “包忘拿了。”   怀央伸手接过来,想到刚刚林依然的那番话还有之前的合约,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   她两步上前,两手搭在窗框,看着温九儒:“那个许言跟我没关系,合约期间我不恋爱也不会找别的男人,保证不会被拍到出轨亲密照被放上财经杂志。”   温九儒搭在窗框的手收回来,刚张嘴要说话,听到怀央又补了一句。   “就算遇到喜欢的人我也默默藏在心底,等合约结束再跟他在一起,一切按合约走,不会给你带来困扰。”   温九儒:.........   “默默藏在心底?”温九儒重复了一遍。   “对。”怀央很诚恳,再三强调,“就是再喜欢也不会跟他在一起,会保持距离,哦对,但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不用跟我说,你想干什么干什么,毕竟你是老板。”   我是员工。   温九儒抬手按了下眉心,想到什么,又突然轻嗤:“我没有喜欢的人。”   “那正好,我现在也没有。”怀央接到,“那等有了再说。”   语毕,背上包,正打算走,注意到男人没移开的视线,脚步一顿,又特别善解人意地看过来,问了句。   “还有什么事吗?”   温九儒敲着窗框,两秒后,问道:“我们这是隐婚吗?”   怀央不懂明明温九儒才是老板,这问题问得,语气却像在征询她的意见。   她拿不准温九儒是个什么想法,想了下,斟酌着词句:“我无所谓,主要是看你的情况。”   温九儒点头:“家里联姻逼得紧,我想办个婚礼公开一下,让那些人知道我结婚了都别来烦我。”   “还要办婚礼?”怀央这次属实有点意外。   “嗯,是这样想的。”   怀央表示理解:“那行,有什么需要配合的到时候你直接告诉我就行。”   两人达成共识。   “那我先去学校了,有事给我打电话。”怀央看着他。   温九儒手扶上方向盘,眼神在女人扬起的手上落了落,应了声“好。”   怀央走后,温九儒没立即走,而是在车里坐了一会儿。   早上八点多,学校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并不算多。   温九儒车正对着的方向是个早餐铺,有对小情侣正坐在店铺的矮桌子旁,亲亲爱爱地吃小笼包。   不谈恋爱的人看着挺腻的,但不得不说两人满身的朝阳青春气,莫名让人感觉到校园恋爱的美好。   怀央博二,现在谈个恋爱,也勉强算是能搭上个“校园恋爱”的末班车。   坐了有五分钟,周毅又发来消息,问他到哪里了,早晨的会要不要往后推些时间。   消息发出了三分钟,周毅收到来自他老板的微信。   温九儒:往后推半个小时。   以及——   温九儒:高岭之花是什么意思?   后面那条一闪而过,周毅刚把那几个字读完,信息就被对方撤回了。   周毅正疑惑着怀疑温九儒是不是发错的时候,对面又发来了两条。   温九儒:算了。   温九儒:但问你个问题。   老板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自己当然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   周毅坐在总助办的办公室,调整了一下坐姿,正襟危坐看着手机,等待着回答。   这面温九儒右手扶着方向盘,拇指在方向盘上的皮质表面蹭了蹭,微拧眉。   想了下,把对话框里的字删掉,又重新打了一句。   有些问题问不了曹林和李延时。   曹林是个二逼,李延时是个自以为不是二逼的二逼。   温九儒身边的这些人里,相比来说,也就周毅靠谱点。   大概过去了五分钟,周毅终于收到了来自温九儒的消息。   温九儒:我有个朋友。   周毅看到这个开头,脑子里开始冒问号。   紧接着这句话又被撤回。   周毅实在是压不住自己的强烈好奇心。   战战兢兢地发消息过去。   周毅:老板,你到底要问什么?   温九儒:有人亲完你跟没事人一样,不提也不记得,是怎么回事。   温九儒:下巴。   虽然模糊了性别和人物,但周毅还是敏锐地捕捉到这两句话的中心意思。   周毅:央姐亲你下巴了?!   这面温九儒敲着方向盘轻“啧”一声。   温九儒:............   温九儒:扣工资   温九儒:另外,把做对戒的那几个品牌周日晚上喊到明河公馆。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周日, 温九儒下了飞机,从机场开车到怀央学校。   接到她再回明河公馆,吃过饭, 怀央才知道温九儒说等下有事情是有的什么事情。   怀央跟温九儒一起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面对着茶几后面站着的一众人......有那么一丝不适应。   “这么多人?”怀央斜着身子到温九儒旁边,小声问道。   “嗯。”温九儒抬手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些, “找了六七个品牌。”   几个品牌的负责人一个个上前,把手里的图片本子递到怀央手上。   怀央看着摞在茶几上,有三四十公分厚的本子,表情有些复杂:“这看完要看多久?”   “都是图片。”温九儒看了眼道。   怀央想了想, 捡起最上面的一个拿过来, 翻了两页又听身旁的温九儒说。   “先前拍卖会的那枚钻石送到瑞士做戒托了, 还要一段时间才能送过来,对戒的话就在这些品牌里选一对?”   怀央合上画册, 转头过来,轻“嘶”一声,目光落在温九儒脸上, 盯着他看了会儿。   她一直觉得温九儒有些奇怪。   怎么说呢。   就温九儒这种自己手机号码都背不住,晚上问他午饭吃的是什么他都会忘记的人, 不应该对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心。   但温九儒给她的感觉, 好像这婚结的就还挺不亦乐乎的。   华温包括他自己的品牌华泱, 两边事情多的要死, 经常搞到凌晨两三点, 早上七八点又要起来,忙得脚不沾地的温九儒, 现在还能抽空陪她看戒指。   这事说出去就很令人匪夷所思。   怀央也不管对面还站了七八号人, 直接凑过去, 看着温九儒的眼睛,语气认真。   “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吧?”轻轻道。   温九儒轻笑一声,捏着她的下巴把她转回去:“你说呢?”   男人声音懒懒的,没波澜,也没起伏,像惯常一样的闲散语气。   怀央耸了下鼻子,又看他一眼。   她这人最大的好处就是想不明白的事情,从来不会钻牛角尖一直想。   所以她没太在意,好好坐回去,重新打开册子。   温九儒给周毅打了个手势,喊他找地方让那几个负责人都坐下。   大晚上还要加班,都挺不容易的。   “你喜欢哪种款式的?”怀央随口问道。   “都可以。”温九儒转着手里的打火机,“选你喜欢的。”   怀央垂头,目光还在本子上,右手拉住温九儒睡衣的袖子,把册子移过去:“这个怎么样?”   温九儒放下打火机,偏头看过来,视线先是落在怀央领口被松开的扣子上。   伸手帮她系好。   怀央没顾及温九儒的手,只是又往他旁边坐了坐,扯着他的手喊他看:“这个好看吗?”   温九儒微微蹙眉:“还有很多,不急着决定,选喜欢的。”   怀央瞥了眼那一厚摞的画册,倒抽一口凉气,忍不住吐槽:“这么多,你想看死我吗,选个差不多的就行了。”   女人语气清淡,吐槽的话也说的像撒娇。   温九儒无奈,手从怀央身后绕过去,抄过她的腿弯把她往怀里抱了抱,两手帮她展着身前的画册,陪她一起看。   这面两人岁月静好,那面照顾几个负责人的周毅收到夏琳的短信。   自从怀央和温九儒签约那次,夏琳和周毅就“一拍即合”加了微信。   两人年龄相仿,夏琳性格跳脱,周毅则是闷骚,一见如故,怎么聊怎么投缘。   夏琳:我听怀央说温九儒要让她选戒指。   夏琳:你们老板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夏琳:怎么一合约结婚搞得这么认真   夏琳这么问,就是纯好奇。   她以为温九儒这种身家的,娶怀央回去也就是把她摆在那儿当个挡桃花的花瓶,结果没想到两人相处得还挺好。   怀央还到了周末要往明河公馆回,搞得真跟回家一样。   周毅也纳闷,他在温九儒身边呆这么多年,真没见过温九儒跟哪个女人走得近过。   温九儒太随着性子来,是那种乍一看会让人觉得是情场浪子的人,但实际上他没跟谁太亲近过,这么几年心一直都在工作上。   当然,周毅先前也不认识怀央这号人。   所以才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盯着夏琳那几句话想了下,又抬头望了眼远处的两人。   抬手回夏琳。   周毅:我觉得他是个恋爱脑。   夏琳:...............   夏琳:你是看我像傻逼吗?   周毅觉得夏琳是不知道实情所以才无法理解自己。   不是恋爱脑他妈的能昨天晚上忙完就在那儿挑戒指挑到凌晨三点,睡了三个小时七点半起来,开了一天的会坐飞机回来,现在又在跟老婆选戒指?   桌子上现在这些已经是被温九儒筛选过一遍的了。   原先的图册是现在的三倍。   周毅:我说真的啊。   周毅:不然我实在理解不了这种行为,难道真是花三千万就为了体验一下当老公什么感觉?   那面的夏琳也搞不明白。   夏琳:............   夏琳:算了,搞不懂。   夏琳:有钱人想法真奇怪。   夏琳:他对央央好就行。   怀央没说错,这七本册子全看完,一个半小时已经过去了。   而且看得太多看花了眼,导致先前看的已经忘得差不多。   整个就一白看。   她向后靠在温九儒身上,喃喃的:“你放过我吧,真的都挺好看的。”   而且戒指这东西不就是个环吗,细的粗的再带点花纹,真的挑不出花来啊。   温九儒垂眼看向自己怀里的人。   从他的方向,正好看到女人垂眼时长而密的睫毛。   长睫随着她眨眼的动作一跳一跳。   “真没有哪个是特别喜欢的吗?”温九儒笑了下,又翻了翻摊在怀央腿上的册子。   怀央想了下回答:“就最开头那两对就挺好看的。”   “第一对还是第二对?”   “第二对吧?朴素些。”   “嗯。”温九儒应着,把册子合上。   品牌商那边动作很快,戒指选定的第三天就拿来了成品。   晚上,周毅带着品牌方的两个人来了明河公馆。   “太太,您试一下,看大小合不合适?”负责人带着白色的手套把托盘上的戒指递给怀央。   温九儒伸手拿过,轻拽着怀央的手腕帮她带上,微微皱眉:“有点松?”   负责人笑着解释:“先前试了10号和11号,后来太太发了消息过来,说想要松一点的,确定了11号。”   怀央抽回手,举着左右看了看,倒是挺满意:“松了挺好的,好摘。”   温九儒:.........   周毅在旁边轻咳一声。   怀央莫名其妙地看过去:“有时候洗脸什么的不方便。”   她很少带首饰,戒指更是没有戴过,上个月跟夏琳一起买了个装饰戒,戴了两天,早上洗脸的时候勾到头发差点没把她疼死,后来就没再戴了。   正值七月暑假,学校公寓的供水管道最近在整修,要停大概五六天的水,怀央没办法,只得继续住在明河公馆。   两人每天早上一起吃了早饭上班,温九儒会先开车送她到学校,再去公司。   晚上温九儒基本都要加班,一般是周毅派来的司机去接她。   两人这算是朝夕相处了将近一周的时间,怀央发现温九儒吃饭的习惯不太好。   他每天晚上回来都是八点之后,但除了应酬,从来不在外面吃晚饭,即使是应酬,也会吃得很少。   怀央有时饿了会自己先吃,正好不饿,就会等温九儒回来,跟他一起吃。   她和许言一起的那个项目还没开始,许言跟另一个小导师去广西出差,已经去了半个多月,要这两天才能回来。   过了一个周末,周一怀央照例是要去咨询中心实习。   前一天晚上温九儒应酬喝得有点多,怀央又正好赶上组会要早些去学校,不到八点从家出发就没有喊他,给周毅说了一声,让司机帮忙送她去了学校。   温九儒醒来已经是八点半,出了卧室门,走到怀央房间门前,敲了几下,才发现人已经不在了。   正好周毅的电话打过来,说是有个文件着急让他看,温九儒没多想,让他直接进了明河公馆。   温九儒洗了个澡,从卧室出来时接到怀央的电话。   用夏琳手机打来的。   “我出门太急,好像忘了拿手机。”怀央在那端说,“你还在家吗,能不能去我房间帮我找一下?”   温九儒从浴室出来:“找到给你打过去。”   “好,打这个就行,夏琳的手机号。”   温九儒推门出去,看到了站在一楼客厅等他的周毅。   “早上,杨叔送她去的学校?”   “对,早上太太给我打电话问有没有司机,她说你昨天晚上回来太晚还在睡。”周毅顺着楼梯上去。   温九儒推开怀央房间的门,看过来:“昨天不是让你跟她讲早上喊我吗?”   “她说你睡得太少了,让你多睡一会。”周毅跟在他后面回答。   温九儒进了房间,目光在各个角落扫了一眼,没看到怀央的手机。   想了下,拿起手机给拨了下怀央的电话号码。   听筒里“嘀——”了两声后,舒缓的钢琴声响起,从浴室传来。   温九儒抬脚往那边走。   因为要拿给温九儒看的文件确实有些着急,等着签字,周毅整了下材料,跟在他身后过去,简单地跟他汇报着情况。   “嗯,跟他们说把月度报表调一下。”温九儒在洗手台上看到了正在震的手机。   因为再往里走怕涉及隐私,周毅在浴室门口停下,目光追随着温九儒,仍然在跟他汇报情况。   然后,他就看到,他老板拿起洗手台上的手机,目光落在屏幕上时,明显稍怔了一下,紧接着就是一声很轻的冷笑。   周毅心里打鼓,嘴上停住。   怀央的手机还在温九儒手里活泼地震,来电显示上“疯批冤大头”几个字摇摆得更是分外疯狂。   跟吃了摇.头.丸似的。   温九儒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理作用,总之觉得这五个字随着手机的震动在屏幕上跳得格外挑衅。   他轻呵一声,紧接着,转眼又看到洗手台旁安静躺着的戒指。   已经是这周第三次,怀央洗漱摘戒指时忘了再戴。   男人盯着那个戒指看了一会儿,不着痕迹地轻叹了下气。   周毅停住嘴之后,也大概了解了是个什么情况。   他适时地上前半步:“我找人把戒指和手机送到宁大?”   温九儒点头,手机递过去:“戒指晚上我去接她的时候给她。”   “好的。”周毅应着,拿手机准备联系司机。   司机的电话刚被周毅从通讯录里调出来,他又听到身前的人说。   “戒指送去改一下。”   周毅抬头,接过温九儒递过来的戒指,态度恭敬:“按什么要求改?”   “改小一号。”面前的人淡淡道。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戒指改尺寸本来就不是什么麻烦事, 上午送到店里,晚上五点就改好被送了回来。   温九儒连着开了三天的会,昨天晚上又应酬到凌晨一点, 今天倒是可以休息一下。   不到六点,他从公司出发,开车来了宁大。   温九儒的车停在宁大后门, 电话接通,对面传来怀央的声音。   “你来接我的吗?”   “嗯。”温九儒应道,“要在哪里等你?”   怀央想了下:“我还有点事,可能要十分钟, 不然你来宁大附属医院楼下?”   怀央跟温九儒描述了一下位置, 温九儒把车开了过去。   在楼下等了没五分钟, 怀央从一楼大门走了出来。   身边没人和她一起,就她一个。   怀央走近。   宁大附院下面的停车位有些挤, 副驾驶位和旁边的车挨得近,不好开门。   温九儒让怀央在离车两三米远的地方停住,直接把车开了出去, 停在她面前。   他驾驶位的窗户被降在最下面。   怀央微俯身,探头:“我戒指也忘戴了, 好像也在洗手台上, 你早上帮我找手机的时候看到了吗?”   “怀央?”远处突然响起一道惊喜的男声。   怀央转过去, 看到许言, 喊了声:“师兄。”   男人穿了浅蓝色的薄衬衫, 儒雅斯文,从广场的另一侧走过来, 朝他们这边走近。   “我还说回来找你吃饭, 没想到来趟附院, 正好碰到你。”许言语气意外又欣喜。   温九儒送怀央来上班,被碰到过几次,附院有几个都知道了怀央已婚的消息。   但知道的人里面没有长舌的,没谁特地八卦宣传这事。   许言这半个多月都不在临安,自然还不知晓。   温九儒搭在窗框外的左手,两指夹了根烟。   没点,只是夹着。   怀央无意跟许言多攀谈,三言两语结束对话,并不热络。   怀央的反应太冷淡,许言也没有了一开始讲话时的热情。   他侧了下头,这才注意自己身旁的车,和车上的男人。   “这是......”许言疑惑。   怀央刚想张嘴介绍温九儒的身份,没想到被车里的男人抢先一步。   温九儒把手上的烟收起来,淡淡道:“我是来给她送戒指的。”   “戒指?”许言下意识问出来,“什么戒指?”   “我们的对戒。”温九儒很淡笑着冲许言点了下头,温声解释,“今早她出门走的急,落在家里洗手台上了。”   怀央:.........   “我公司离得近,送过来,也正好接她下班回家。”温九儒又补了一句。   这两句话一出来就有些惊悚了。   许言半天没找到自己的声音。   大概过了有个三五秒,许言才尴尬地笑了一下:“你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怀央还没张嘴,身边男人的声音又响起来,淡声:“前两个星期,结婚的事情没有太宣扬,只有些亲近的人知道,婚礼在下个月,到时候希望赏光。”   许言这次是真的被噎到了。   他甚至都没有被划到“关系亲近的人”这个范围里。   怀央耸了下鼻子,看向身边车上的人。   温九儒的左臂仍旧闲闲地搭在窗外,腕上的黑色腕表箍在他骨节分明的手腕上。   手背血管明显,修长的手指夹着根未点燃的白色香烟。   无论是动作还是语气,甚至他现在半掀眼皮的懒散表情,都把他骨子里温和的散漫拉到了极致。   “那,师兄,我们先走了。”怀央冲许言点了下头,绕过车头,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去。   车子启动,在出了附院的门后,靠路边停下。   怀央有个文件忘拿了,联系了还在楼上的林依然,林依然说正好要下来,让她等两分钟,顺道给她送下来。   车熄了火,温九儒打开两人中间的扶手箱,把戒指盒拿出来。   黑色的盒子打开,温九儒伸手握住怀央的手腕,帮她把戒指重新推到了无名指上。   怀央另一手刚回完林依然消息。   看着被松掉的左手,无名指上的戒圈素净淡雅。   她轻转着戒圈,喃喃:“怎么感觉变紧了。”   “今天天凉。”男人语气闲闲,“可能热胀冷缩。”   “......”   她觉得温九儒语气有些奇怪,想了想解释:“刚那个就是许言。”   “嗯。”温九儒扶上方向盘,声音清淡,“那个高岭之花?”   “......”   虽说温九儒语气真没哪里不好,非常温和,没有一点锋芒,但怀央总觉得这话说的有点夹枪带棒。   “这词听着有点怪。”她做评价。   “比‘疯批冤大头’还怪?”   怀央:.........   你看。   就说夹枪带棒吧。   怀央抽了下嘴角,想到今天早上让温九儒帮忙找手机。   她微微眯眼,能屈能伸。   转过去,手特别端正地放在膝盖上:“我错了。”   温九儒本来一手支着窗户,一手扶在方向盘上。   闻言看过来,眼神稍稍一怔,两秒后很轻地叹了下气:“不是让你道歉。”   怀央两手按在中间的扶手箱上凑近,半弯着眼睛,语气带些清甜讨好:“那不生气了好吗。”   温九儒本来也没真生气。   只是拿她没办法。   他抬手帮怀央把散落在耳边的头发撩开。   顺势摸了下她的左耳耳廓。   那里有一道很明显的疤痕,两厘米长,缝过针。   他眼眸微垂,看向身前刻意卖乖的女人。   她好像知道自己弯起眼睛笑的样子很可爱,让人看了没脾气。   你会很轻易就被她哄得很开心,但缓过来你也应该知道,这种不哭不闹永远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的人,也从来不会把什么东西放在心上。   温九儒手从她的耳廓撤开,向后半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嗯”了一声。   林依然下来时除了送文件,还带来了另一个消息。   晚上咨询中心的人,想一起聚餐,吃个火锅,喊她和温九儒一起。   怀央不知道温九儒愿不愿意,转头问了他的想法。   温九儒说自己无所谓,看她。   怀央虽然喜欢自己一个人呆着,但无论上学还是工作,必要的社交总不能少。   她刚来实习没多久,聚餐的话,还是要尽量跟着去。   怀央跟温九儒说了一下情况,温九儒点头同意,把车停进附院的地下车库,跟她一起往火锅店走。   另一边从咨询中心出来的大部队也追上他们,一行十几二十个人,往离得不远的一家火锅店去。   提前半小时订了位置,虽然没了包间,不过店家给他们留了个在角落的长桌子。   长方形的细长桌子,一共坐了十几个人,左右各一个锅,冒着白色水雾,以及喷香的香气。   温九儒跟这些人不大认识,他不是摆架子也不是喧宾夺主的人,和怀央一起挑了个右手边最角落的位置,临着窗户,窗外是热闹的临安老街。   马路不算宽,路边摊挺多,路上人熙熙攘攘。   附院的这些人全都是宁大的学生。   硕士和博士偏多,也有两个大四的。   男女比例的话,女生多一点,几个男人都照顾在场的女生,也没要酒。   只说这顿就是大家一起聚个餐,不喝酒,肉菜管饱。   怀央这种性格的人,社交能力很强,她很聪明,进退又有分寸,不强势也不软弱,基本大家都会喜欢她。   坐下没多久,温九儒和怀央已经轮番被几波人祝了遍新婚快乐。   温九儒吃得大多都是清锅里煮的菜。   他倒是也能吃辣,只是习惯了江宁二十几年的清淡口味,轻易不是很容易改。   怀央吃得开心,蘸碟里又被她自己多放了一勺小米辣。   温九儒看着她那个碟子,微微皱眉:“你肠胃还好吗?”   怀央从锅里捞了块萝卜,摆摆筷子:“火锅不吃辣真的没有味道。”   温九儒看着她,手抬起,在她的脑后轻轻摸了一下,转回去,不太在意地问道:“家里的饭还合口味吗?”   “你请的厨师到底是哪里的,等我跟你离婚了,你给我的钱够挖他吗?”怀央忍不住感叹,“他的川菜真的做得太正宗。”   温九儒说家里的厨师是川渝那边过来的,川菜做得好,其次才是江宁菜。   这简直正和怀央心意。   和温九儒在家吃饭时,大多时候厨师那边打包过来的都是川菜,一周偶有两天,会换换其它菜系。   不过辣度被调过,不是特别重。   毕竟吃多了辣的,确实对肠胃不好。   温九儒帮她把手边的汤碗移开,揶揄:“你那点钱可能不够。”   怀央咬着豆奶的吸管:“这么贵?”   “嗯。”温九儒笑着。   饭吃到一半,苏琴又打来电话。   念着生养之恩,这两家人现在唯一没有被怀央拉黑的就是苏琴的电话。   她想了想,放了筷子,跟温九儒说了句“我出去一下”。   温九儒点头,给她让位置。   “有事?”怀央拿着手机从火锅店出去,走到门口。   “你结婚了?”苏琴语气不太好,“我听你爸爸那边说的。”   怀央站在店门口,看着不远处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   想着估计是谷宇说的。   “嗯。”怀央淡淡应了一声。   苏琴换了副不太赞同的说教口吻:“你这孩子,结婚不给家里说?总要让家里看看是什么人,你才能结啊。”   苏琴的语气听起来倒是像真关心的样子。   怀央又“嗯”了一声,不想多说。   该管的时候没管过,现在一副家长的架势掺和她的事情又是几个意思。   苏琴像是没听懂怀央的敷衍,自顾自的说:“听说他是华温老总的儿子?倒是富家子,你弟弟最近......”   怀央听到这句都能想到苏琴要说什么:“姜岩的事情我不会管的。”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苏琴语调不自主地抬高些,劝她“那怎么也是跟你有血缘的弟弟。”   怀央没说话,苏琴语气软下来:“他最近犯了点事,被拘在了派出所,你看能不能让那个温九儒能不能托关系找找人,把他......”   “被拘留怎么可能能找人?犯法的事情谁犯的谁就应该进去。”怀央按了按眉心,也不想再动气,只是后悔接了这个电话,“他哪儿的人也不认识,就是个做生意的。”   苏琴不赞同:“你这孩子是不是敷衍我,生意做那么大,怎么会不认识几个人?”   “不认识。”怀央很冷淡地回了一句,转身就要挂电话。   那面苏琴再次喊住她,语调放缓:“我跟你叔叔也不容易,你就帮帮我们,帮帮姜岩?你小时候你叔叔也对你挺好......”   “对我很好?”怀央停住脚步,语气很平静地问回去,“不说姜峰,只说你,你对我好吗?”   苏琴声音止住,有些心虚:“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怀央轻笑:“我也不多问,你就说你知道我爱吃什么吗?”   怀央从搬出去开始,每年跟苏琴他们吃饭的次数寥寥可数。   初高中那会儿一个月还会有几次,后来就是一年几次。   姜峰跟她没血缘关系,心里一直都把她当个累赘。   这怀央可以理解,毕竟本就是陌生人,也不能要求对方要对你有多好。   苏琴没工作,一直在靠姜峰养活,没什么话语权,自然要看着姜峰的脸色做事。   姜峰不太喜欢她,苏琴就也不怎么把她往家里叫。   “就排骨啊什么的,你看你突然问这个我也想不起来。”苏琴打哈哈。   “挂了。”怀央不想多跟她废话。   苏琴再次叫住她,试探着:“我想起来了,你喜欢吃火锅嘛,火锅川菜,火锅里涮羊肉还有肥牛你最喜欢吃了。”   苏琴话音落了两秒,怀央声音响起。   “你说的这些都是姜岩喜欢吃的。”怀央看着火锅店门头上亮着的霓虹灯,“我喜欢吃火锅,但一向更喜欢吃素,煮了很久的白萝卜和熟烂掉的南瓜。”   苏琴在那边说不出来话,打着磕巴:“......啊,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   怀央没什么波澜地打断她:“所以不要再说你对我好了,不好就是不好,我已经不要求你们对我好了,但连诚实都做不到吗?”   “还有,”怀央轻吸气,“不是我跟温九儒结婚了,就能仗着这个关系为所欲为,我不会求他让他为难的事情,犯法这种事更不行。”   说罢,怀央没有任何犹豫挂断了电话,犹豫了一下,把苏琴的电话号码也拉黑了。   挂了电话,她没有立即往店里走,而是站在店门口的一侧,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透过玻璃看着那桌还在开心吃火锅的人。   附院的人都很好,她刚去,跟大家并不熟,但还是有师兄妹,又或者师姐师弟,愿意带她熟悉。   今天早上去的时候林依然知道她没有吃早饭,还分了一半自己的鸡蛋饼给她。   怀央的视线从那些人身上一点一点划过去,最后停在了窗边那个穿着灰色衬衣的男人身上。   他正拿着漏勺往旁边座位的碗里舀着什么,舀了两下,放了勺子,两手支在桌子上,交握。   微笑着在听对桌的一个师弟说话。   温九儒话并不多,怀央能感觉到,他跟自己一样,如果不是必须,也没有那么喜欢社交。   但此刻因为她的原因,他正被迫坐在一群不熟的人中间,听他们讲话,又或者和他们攀谈。   从始至终他脸上都一直挂着很浅的笑,没有表现得傲慢或者难伺候,相反,他照顾每一个人的情绪,一切都做的妥帖周到。   明明是家里随便一个盘子都是古董的人,却在嘈杂的路边火锅店坐的自在,一点都不显违和。   怀央有时觉得他并不像一个富二代,或者身家百亿的老板,仅仅像是一个学生时代成绩名列前茅,毕业之后年轻有为的学长。   他是一个很鲜活的人,真实又落地。   怀央再次轻吸一口气,想起晚上在车上的话,垂首,从手机里调出温九儒的电话号码,把备注改回了男人的名字。   紧接着,手机揣回口袋,回到了火锅店。   怀央把刚在外面的所有情绪都收起来,笑着坐下,问正跟温九儒聊得不亦乐乎的师弟。   “你们在聊什么?”   “九儒哥真的好厉害!我问他什么他都知道。”小师弟一脸崇拜,嘴都快咧到了后脑勺,“我以后就是他的迷弟了,卧槽!”   对师弟的夸奖,怀央没太在意,但觉得他语气有趣,不自觉地笑了两声。   她拿起筷子准备重新吃东西。   跟苏琴这个电话又把她给打饿了。   怀央伸手,正要拿锅边的漏勺捞菜。   右手边的人突然推过来一个碗。   “晾好的,又烫又辣你的胃不要了吗?”   温九儒声音很淡,一如往常。   碗推过来,听到对面的师弟喊他,又转过去回答那人的问题。   怀央垂眼,目光落在被推来的碗里。   碗里有两颗丸子,还有她喜欢的煮成深色的白萝卜,和熟烂掉的南瓜。   怀央手里的筷子一顿,想起跟温九儒见的第二面。   男人在宁大后门等了她三天。   两人在后街的火锅店吃了顿火锅。   辣度最辣的火锅。   她还挺不要脸的捧着碗让他给自己盛过这些。   原来,有人记得。   动作滞了有两秒,怀央手里的筷子轻轻放下,凑到男人身边。   “温九儒?”很小声地喊他。   火锅店的凳子是那种长木凳,两个人坐一张的那种。   男人停止了交谈,摸着她的后脑转过来问她。   “怎么了?”声音温柔。   怀央看着他,语调依旧轻轻的:“对不起呀,温九儒。”   不是刚刚在车上的那种撒娇卖乖。   这次是真的。   因为那个备注。   温九儒手摸上她的左耳,很低地叹了下气:“是我的原因,你不用跟我道歉。”   整个火锅店热热闹闹,人声和桌子上的每个锅一样,沸腾。   一片喧闹中,显得怀央和温九儒此时的这个角落有些静。   温九儒思绪突然飘得有些远,等心绪再拢回来时,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耳廓。   “我是认真的啦。”怀央又道。   虽然语气里还有些习惯性的装乖,但这次真的是认真的。   她声音落,感觉到男人的手又在她的耳朵上摸了摸。   温九儒声音很轻,却莫名地认真。   “是我的错,怀央。”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宁大这次是摆明了要趁着放假把公寓区这片的宿舍全部做大整修。   修完水管修电线。   低瓦数供电一周, 怀央回学校的日子又开始往后无限延长。   温九儒提前两天跟怀央说,周六晚上有个酒会需要她一起参加。   怀央自认为是个拿钱办事的一线好员工,自然答应下来。   周五晚上, 温九儒照例回来的有些晚。   “吃饭了吗?”怀央从沙发上坐起来。   温九儒反手带上门:“还没有。”   怀央微微皱眉,半合了电脑站起来走过去。   她倚着玄关处的架子抱臂看向温九儒:“你怎么总是吃饭这么不规律?”   “忙,习惯了。”温九儒手上拿了两个包得很好看的盒子, “你呢?”   “吃了点。”怀央点头,“但晚上不饿,吃得不多。”   温九儒拿了手机,要给方叔打电话:“还想吃什么吗, 等下让方叔一起送来。”   怀央看了眼时间。   现在打电话过去, 等饭再送来, 都要九点了。   怀央靠着玄关架打了个哈欠:“快一点的吧。”   温九儒给方叔打电话交代了几句。   挂完电话回头看她:“上来一下。”   听到这话,怀央趿拉着拖鞋走过去, 走到温九儒身边的时候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困?”温九儒问她。   怀央点头:“有点,白天有些累。”   “嗯。”温九儒拉上她的手腕,带她往二楼走, “试个衣服,等下晚上早点睡。”   温九儒手里包好的盒子是两套礼服, 第二天酒会要穿的。   一条深蓝色的抹胸短裙, 一条是月牙白的露背长裙。   怀央试了第一条, 觉得款式不是自己喜欢的风格。   她站在衣帽间的镜子前左右看了看, 问身后抱臂靠着柜子的男人。   “好看吗?”   温九儒点头:“挺好看的。”   怀央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又看了两眼, 想了下:“我再试试另外一条。”   “嗯。”尾音拖长,带些慵懒。   身后的男人闲散地靠着柜子, 丝毫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怀央走过去, 拿起盒子里另一条冷白色的长裙, 看向他:“你这是打算观摩?”   温九儒微勾了唇角,垂头,扶了下眉毛。   两秒后,轻“嗯”了一声:“我出去。”   温九儒在门口等了有三分钟,衣帽间里,怀央喊他进去。   他推开门,抱胸,斜倚在门框。   衣帽间临着主卧,很大,有个二三十平的样子,两面衣柜,右面放了一排全是温九儒的东西,左面空着,是留给怀央的。   怀央东西不多,只零零散散挂了一些,其中一大半还都是温九儒差人准备的。   温九儒靠着门,抬眼,眼神停在几米外女人的背影上。   月白色的露背长裙,裙摆由左至右依次加长,左侧只到大腿上部,垂到右侧的时候已经拖至地面。   后背v领,一直开到腰线的位置,露着怀央光洁细腻的脊背。   挑衣服时,温九儒想到她穿这件会好看,但没想到这么好看。   不过他现在倒有些后悔了。   漏的太多,不该挑的。   “哇,这件好看诶。”镜子前的人转过来,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温九儒眼神微动,放下手走过去:“是好看。”   走到她身前,温九儒扣着她的肩把她重新转回去,面向镜子。   怀央目光落在镜子里,看着镜中两人的身影。   温九儒工作日在公司时,一向穿的都是衬衣西裤。   今天也不例外,黑色的衬衣,和同样颜色的西装裤。   领子上一根深灰色的细领带勾在上面。   工作时不适合看着太过放荡,领口的扣子只解了一颗。   此时男人正站在她身后,以高她大半头的高度扣着她的肩。   不知道是不是身上的裙子颜色太纯白无暇,这画面让她看起来,有点像被身后人捕在网中的鸟。   “你有多高?”怀央转头,半仰脸看向身后。   温九儒垂眼看她:“大学毕业体检,好像是186。”   怀央头向后倾了些,扬手比了下两人的高度,嘀咕:“......差不多。”   温九儒握着她比高度的那只手,轻锁在她身后。   怀央因为转过来面对他,背对镜子,露着的背印在镜子里,白的刺眼。   “真的要这件?”温九儒视线又在镜子上落了落,问她。   “嗯。”怀央奇怪,“不好看吗?”   “那就这件。”温九儒点头。   说话间,温九儒的手机响了下。   “周毅的电话,我下去接一下。”   “嗯。”   温九儒下去后,怀央又重新试了下那件蓝色的礼裙。   左看右看,还是觉得没有白色的这件好看。   她把蓝色的这件脱掉,又换了白色的看了下。   很满意的同时觉得腰线的地方有些松。   温九儒下去了有七八分钟,怀央拽着裙子比了下腰间的尺寸,打算下去问他时间上还来不来得及改。   从二楼下来,怀央目光投向客厅右侧,玻璃推拉门敞了一半的阳台上。   身上的黑色衬衣还未换掉的男人,正倚着身后的棕色木质栏杆在讲电话。   客厅开了昏黄的壁灯,阳台上,那人身后是一片寂静的黑。   温九儒左手把握着手机,抬眼,很显然也看到了从楼上下来的人。   怀央提着裙子穿过客厅,走到阳台。   一楼的阳台开放式,临着房子外的小院,栏杆下往外一片柔软的草坪,七八米外一棵张扬的梧桐下摆了制作考究的桌椅,是闲时喝茶的地方。   院子安静,周毅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一清二楚,汇报着最近华温总部人事调动的情况。   怀央闲着无聊,站在温九儒旁边,肘撑在栏杆上,托腮看了他一会儿。   男人习惯衬衣袖口挽在肘间,露着有力的小臂。   怀央盯着他的胳膊看了看,发自内心的觉得奇怪,为什么有人能连手臂线条都是很斯文的样子。   她抬手,食指和中指轻点上温九儒的胳膊,两指学着走路的姿势,从露出的小臂上侧一直点到他的手腕。   怀央点得很轻,痒又不痒,像被猫挠了般的触感在这寂静的夜里不容忽视。   温九儒那面还在听周毅讲话,这边左手直接攥住怀央作乱的指尖,垂眸看过来。   怀央依旧是微弯腰撑腮,肘部抵在栏杆上的姿势,望过去。   温九儒是那种深灰的眸色,比棕色和浅灰多一层沉稳,却又比纯黑色多一丝蛊惑。   怀央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一定会沉溺于这样的美貌里。   就比如,此时,此刻。   她一向做事随着性子来,没想太多,直接扬了手,轻扯着男人的衬衣领口靠近。   踮脚,吻落在他的耳朵。   温九儒握在她手腕的手稍稍收紧,却没有制止她的动作。   软而凉的唇落在他的耳尖,顺着耳廓往下,蹭过下颚,再到脖颈。   没有很重,一直是轻轻触碰,甚至是连吻都算不上,只是在有一下没一下的玩而已。   偏偏却又比深吻让人觉得更加旖旎。   手机那端的周毅已经很久没听到温九儒的回音了,他不确定是不是信号不好。   试探着问了句:“老板?”   温九儒“嗯”了一声,声音比往日更低沉些。   然而下一秒,前襟一凉,两手一直揪着他领口的人,拨掉了他衬衣的两颗扣子。   温九儒扣住她的手腕,再次垂眼看过去。   怀央眨了下眼,表情有些无辜,她声音轻,语调是很自然的甜。   “想亲亲呀。”她嗫嚅着。   温九儒拇指指腹在她的手背摸了摸,松开手。   没了阻碍,怀央两手扯着温九儒的衣服,往前探了点头,又很轻地吻上他的侧颈。   顿了两秒,继而往下又啄了两下他的锁骨。   怀央身上还是那件露背的白色长裙,靠在温九儒身上,和他身上的黑衬衣应着,白与黑的碰撞。   “差不多就这些,明天上午还通知九点的早会吗?”周毅问。   “嗯。”温九儒应完直接挂掉了电话。   通话声戛然而止,怀央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危险。   夜晚的凉风再次撩开她的头发时,她松掉掂着的脚,后撤身体,神态自然地帮温九儒把刚扯开的两颗扣子系上。   然后伸手在他的胸前轻拍了一下。   “亲完啦。”语气乖得不能再乖。   说罢,转身要走。   刚迈出去半步,怀央听到身后人极低地笑了一声,接着,温九儒伸手捉住她的手腕,从后捞着她的腰,把她人直接抱起来了些,反身抵在了栏杆上。   “刚刚干了什么?”   夜色阴沉,却不及笑着的男人半分。   怀央嗓子空咽了一下,歪头,轻“啊”了一声,回答:“玩一下。”   忽而不远处的客厅里响起突兀的电话铃声,伴随着手机振动打在桌面上的嗡嗡声。   温九儒按住想要动的怀央:“我去帮你拿。”   十几秒后,取了手机的人折返回来。   “许言的。”走到阳台门口的温九儒说。   怀央下意识微拧眉。   由于许言追过她的缘故,她一直有刻意地保持距离,更不喜欢在这么晚的时间,许言总是借着各种原因给她打电话。   怀央正犹豫要不要接,温九儒却已经把手机塞进了她的手里。   语气丝毫没什么不对:“接吧,万一找你有事?”   怀央想了下,按了接听键,放在耳旁。   许言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是我。”   “师兄。”   “老师的那个项目,调查人群上可能需要做些修改,我想把我的想法再跟你说一下。”   李佩瑶的那个项目他们其实已经讨论了很多次,最终方案都已经敲定,基本没有什么要再动的地方。   许言这通电话......有些没话找话的意思。   但毕竟牵扯到项目的事情,即使知道许言这通电话没什么营养,怀央决定还是耐着性子听一下。   一楼的这个阳台很长,从客厅的最北一直到最南。   怀央此时站在中间靠左的位置,倚着身旁的扶手听电话。   院子里的紫薇开得正好,能闻到很清淡的花香。   温九儒在她身前两米的地方,弯腰,从脚边的软塌上捡了条毯子。   黑白格子的毛毯,怀央今天下午在阳台晒太阳时还团成团垫在身后过,此时这毯子在男人手里被折了两折,搭在身旁的栏杆上。   温九儒的动作有些漫不经心,甚至毯子铺好后,他还后退半步调整了一下毯子铺着的角度。   毛毯搭着的地方就在怀央身前。   她有些疑惑,没搞明白温九儒是要干什么。   然而,下一秒,她就知道了答案。   温九儒两步过来,不顾她还在接电话,抄着她的腰和腋窝就把她抱在了毯子铺着的地方。   沾了晚上露水气的栏杆有些凉。   所以给她铺了毛毯。   栏杆后是悄无声息的花园,身前是男人体温滚烫的前胸。   怀央被夹在温热和清凉之间,坐在这个半米高的木质栏杆上。   温九儒把她抱上去,手松松垮垮地抚在她的后背。   没用任何力气,甚至若有似无,怀央对那只手的感觉都不真切。   既能保证在怀里的人往后仰倒时再次把她抱回怀里,确保安全,又能让她在此刻产生背后空无一物的恐惧。   栏杆有些窄,这么坐着并不稳,所以即使知道温九儒不会让她摔下去,怀央还是下意识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她左手拿着手机,右臂稳稳地揽在温九儒刚被她亲过的脖颈上。   “温九儒。”   怀央把手机拿远了些,头埋在他的颈窝,压着声音在他耳边道。   女人的语气少见的没有卖乖,而是带了些压抑的警告味道。   但她嗓音清甜,压着的声音反倒有些更勾人犯罪的意味。   温九儒低笑一声。   对她的警告仿若未闻,抬起在怀央后背的那只手,食指触到她的后颈,很慢很慢,顺着脊椎摸下去,一路走过整个脊柱,稳稳地停在被衣料盖住的上方。   温九儒刚还对这件衣服不太满意,现在倒是觉得这衣服也有些好处。   露着的脊背被温热的手指触到,怀央下意识就想把跟许言的电话按了。   然而身前的人像是知道她的想法,右手摸上她的手,把手机开了免提,接着再反手压住她的那只手腕,把她拿了手机的左手压在栏杆上,动弹不得。   “温九儒?”   这次响在他耳边的声音没了警告,语调放软,仿佛也多了兴致。   温九儒右手还压着怀央的手腕,左手绕过她的腋下往后,稳稳地扶在她的背上。   把人往怀里压了压。   倾身,含着笑意的声音响在她耳边:“自己说说刚刚亲哪儿了?”   手机开着免提,许言的声音还自顾自地响在墨色的夜里。   “把电话挂了好吗?”怀央打着商量。   “开着。”   两个字说的明明波澜不惊,却让人觉得藏了些恶劣。   怀央揪着温九儒肩头的衣料,偏头过去,再次轻咬了下他的耳尖。   “这里。”   回答他。   没直白的用语言,而是更能让人切身体会的行动。   温九儒压在怀央后背的手,拇指摩挲着她背脊的皮肤。   微垂眼睫,低笑声从胸腔震出。   都这个时候了,还是这么不怕死啊......   被温九儒抱着,身后有了坚实的触感,怀央勾着男人脖颈的右臂没再搂得那么紧,开始作乱。   捏上他的后颈,指甲蹭着他发尾的皮肤。   温九儒轻笑。   后撤半步,眸色暗沉,落在她身上。   他眼睛嘴角都带着笑,却莫名让人回忆起半个月前,那天晚上咬她脖子时一样的嗜血味道。   温九儒左手还搂在怀央的背上。   温度高了半分的手托着她的身体。   右手,扬起,轻扯下衬衣上的领带。   深灰色的细领带,勾在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衬得他皮肤冷白。   在怀央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温九儒已经前倾身体,拿着领带的右手从她身后绕过去,把她一直不安分摸他的那只手绑在了她坐着的栏杆上。   深灰色的领带绕着纤细冷白的手腕,最顶端被扎了个一丝不苟的蝴蝶结。   正经的不能再正经之下,藏着的却是汹涌暗流。   随后,温九儒把她往怀里塞了塞,垂首亲在她的耳朵上。   像陈年佳酿一样醉人的男声混着夜露的凉气。   “刚刚还亲哪儿了?”   手机那面许言的声音已经断了。   大概是许久没听到怀央的声音,许言自己把电话挂了。   左手上的手机被温九儒摸到。   男人直接按了关机键,把手机抛在身后的软塌上。   怀央睫毛微颤,耳朵发痒,腰肢都有点软。   温九儒把人整个搂进自己怀里,请托着她的下颚,温柔缱绻,带着哄骗。   “说话。”   怀央再次体会到男女之间力量的差异。   她被钳制的逃无可逃。   “脖子和肩颈。”她微哑着声音回答他。   顺着刚刚她吻过他的路线,男人细密的吻从上至下。   很难想象,克制和欲.望两个词能被人揉得这么彻底。   克制中带着认真和珍重。   滔天的欲.望埋下来,又让你觉得身前这人野得狂妄。   吻转至锁骨处。   怀央恍惚中想。   这一仗好像是她输了。 第33章   “你说什么, 昨天你俩亲完戛然而止了?!!”夏琳的声音从开着免提的手机里传出来。   动静大的让怀央觉得摊在桌子上的手机险些跳起来。   她轻“嘶”一声,把音量开小了些,继续涂自己的水乳。   今天周六, 她不用去附院,温九儒起了大早去公司开会,三分钟前刚出门, 不然她也不能跟夏琳开着免提在这聊天。   “不是啊。”夏琳不能理解,“气氛都到那种程度了,就这么‘嘎嘣’停了?”   怀央把护肤品的瓶子放下,想了想。   跟温九儒认识这么久以来, 其实严格讲, 他们两个连吻都没有接过。   细数只有上次她亲他下巴, 还有就是两次亲脖子。   还是把咬她脖子那回也算上。   而且即使是昨晚,她明显能感觉到温九儒一直很克制。   明明是疯得不能再疯的人, 却无论是亲吻还是其它的动作里都透露着克制和压抑。   吻最后落在锁骨时,渐渐停住。   男人头抵在她的颈窝,呼吸稍有些重, 但最后也只是笑着再次亲了下她的耳垂,把她从栏杆上抱了下来。   她也一时有些搞不清, 温九儒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听周毅的意思, 他好像一直没有交过女朋友, ”怀央回忆了一下, “身边也没有有过露水之情的女人。”   怀央话音落, 电话那端的夏琳一阵沉默。   “难道跟我是形婚,其实是个gay?”怀央突发奇想, 淡淡道。   不然不该啊, 昨天都那气氛了, 她又没说不行。   虽然怀央这么多年也没谈过恋爱,但那只是因为她不需要,也觉得麻烦。   像温九儒长得这么好看,给人体验又这么好的男人,她其实不太介意和他发生点什么。   毕竟结婚证都领了。   三年后怎么着都是二婚,不睡一下总觉得有点亏。   “也不会,毕竟亲都和你亲了。”夏琳犹豫着,“.......不会是中看不中用吧?”   那面夏琳话音落,手磕门框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怀央回头。   温九儒穿着刚出门时的衣服,抱胸,斜倚着门在看她。   怀央:..........   有他妈一丝尴尬。   怀央眼皮跳了一下,琢磨着也不知道刚和夏琳的对话被听去了几句。   她轻咳一声,装作若无其事:“怎么又回来了?”   “之前那个钻石的戒托做好了,周毅刚好拿过来。”说着,温九儒走过来,把戒指盒放在梳妆台上。   温九儒没刻意压着声音,夏琳显然听到了这对话。   她“靠”了一声。   战战兢兢:“是谁,你那边有人??”   温九儒垂眼瞄了下怀央的手机,语气冷淡:“她那个可能中看不中用的老公。”   “............”   听到这声,夏琳全身上下的毛“腾”一下全都炸了起来。   她在心里疯狂叫嚣——   你老婆还说你是gay你怎么不说!!!   老逮着别人训是不是双标?!!   但碍于温九儒的身家和威严,夏琳没敢放这个屁,直接把语音通话掐了。   然后世界里,就只剩了刚刚怀疑过面前人是gay的怀央,和站在怀央面前刚被怀疑的温九儒。   怀央还坐在梳妆台旁软绵绵的圆椅上,温九儒站在她身前。   两人对视了三秒。   怀央开始觉得明河公馆这房子有些太冷清了。   有个阿姨、管家什么的都行,最起码不用她现在跟温九儒这么大眼瞪小眼的看着。   想了想,怀央往前凑近了点,凑过去之前还朝温九儒身下瞄了一眼。   “夏琳说的不对。”   “怎么个不对法?”温九儒两指屈起,磕在身旁的桌面。   怀央眨巴了两下眼睛:“那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也没试过。”   温九儒手指停在桌沿,没再动。   目光从怀央的眼睛滑到她挺翘的鼻翼,再到唇。   这姑娘真就不撩人不会说话。   非要弄死他。   没接她这胡言乱语,温九儒从戒指盒里把那个做好的钻戒拿出来,握过她没戴戒指的另一只手,帮她戴上。   “哪里不喜欢可以直接跟周毅说,再改。”   怀央扬手,对着光看了看无名指上那个像冰糖一样大小的巨大鸽子蛋。   觉得温九儒这话简直荒谬。   金钱的味道怎么可能不好看。   对着光又看了两眼,她把戒指摘掉,重新放回盒子里。   再好看也不能一只手戴一个。   温九儒送完戒指就去了公司,没提怀央说的那些,也对她那话没什么反应。   晚上八点,温九儒回来接她。   这次的酒宴也在鼎盛,临安能被叫出来的名字的企业都在。   觥筹交错,带些娱乐性质的宴会,趣味性比商务性更多一些,不然他也不会带怀央来。   有几个品牌凑热闹,会展一些礼裙高定。   鼎盛的二楼大厅靠北摆了一些卡座,最角落的位置坐了曹林和李延时。   怀央和温九儒一起走过去。   曹林抬眼看到两人,嘴上又开始犯贱:“女神姐姐。”   怀央冲他笑笑,被温九儒拉着坐在另一侧。   曹林推过去一杯罗伯罗伊,问怀央:“还要不要来一杯。”   怀央的生理期一直很规律,大概就这两天。   她刚想开口拒绝,酒已经被身边的人推了回去。   “她不能喝。”温九儒说。   曹林抓着头发“哦”了一声,也不会强求。   远处南侧的台子上打了冷白色的束灯,展了几件贵的很显而易见的裙子。   最左侧一条淡蓝的鱼尾裙,说不出哪里特别,但就是让人移不开目光。   不过下面的标价倒是和裙子一样漂亮。   怀央眼神眼神微动,牵着唇收回视线。   这几个历史久远的奢侈品牌子今天被请来也不仅仅是为了卖衣服,更多的是调和气氛。   能来这酒宴的人大多都非富即贵,哪家的太太小姐看上了这裙子,一般也就随手点了去。   坐了有一会儿,临安张家的一对兄弟来找温九儒喝了两杯。   张家最近有进驻地产的想法,华温做酒店做了太久,在这方面是行家。   李延时无聊,手里一直在洗着两幅扑克。   张二公子比温九儒大三岁,是个爽快人,正事谈完,往下就是闲聊。   他看着怀央,伸手点了下温九儒:“和他玩儿过□□吗?我们在座的没人玩儿的过这小子。”   两人认识时间不短了,张二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怀央托着腮看过去,小声问:“你这么厉害吗?”   温九儒抬了手,摸了摸她的后脑:“来两把?”   怀央轻扬眉,没吭声。   一侧的曹林炸呼呼地来了兴致:“跟他比比,我指导你,就不信咱俩人还干不翻他!”   怀央觉得曹林真是活泼得可爱,看着他笑了声。   温九儒的胳膊一直搭在怀央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呈一个半包裹的姿势。   此时他松了手,把李延时手里的扑克拿过来。   边洗边道:“设个赌注怎么样?你赢了,那条蓝色的裙子买给你?”   桌上坐的都是熟人,两人挨得近,怀央想也没想,手拍在他的胳膊上,小声:“你怎么总爱这么嚯嚯钱呢?”   家里还扔了个一千多万的钻戒,转眼现在又要买二百万的裙子。   合着钱对于他来说就没概念,真只是个数字。   怀央这下把温九儒拍笑了,他手上还洗着牌,偏头过来看她:“又没说你一定会赢,这么着急替我省钱干什么?”   “那我要真赢了呢?”怀央拉了下腿上的毯子,趴过去。   温九儒抬手摸摸她的耳朵:“那就说明你运气好。”   □□这种东西,说白了,要赢大多还是靠运气。   怀央被他说的有点心动。   她一直都有些赌徒心理,抽奖,买彩票或者是抽卡抽皮肤这种事总是对她有着迷之吸引力。   “那你赢了的话,我也答应你一件事。”怀央捏着自己的下巴,提出条件。   “嗯。”温九儒手里的牌洗好,“我赢的话你欠我一个愿望。”   听到这两人真的要来一把,曹林忍不住了,站起来绕过茶几,就往怀央身后走。   吵着今天要杀温九儒个片甲不留。   张二和李延时也在旁边笑着看热闹。   气氛都被烘托到这种程度了,不来这把是不可能了。   怀央手心朝上,伸过去。   温九儒给她和自己各分了两张底牌,接着在身前的玻璃桌面上翻了三张公共牌。   □□怀央玩儿过,知道规则。   但玩儿的少,不算行家,所以不清楚张二他们嘴里说的,温九儒这个玩儿的好是怎么个好法。   鉴于只有她和温九儒两个人,赌注已经定好,就不用在每次翻牌时再次加注。   手的两张牌翻开。   她的牌还挺好,和桌面上的一张公共牌组成了对子。   身旁的温九儒也看了眼手里的牌,他神色不明,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紧接着,第四张公共牌翻开,怀央出乎意料地拿到一个两对。   比刚刚的牌面更好了一些。   远处的音乐声响起,此时的安静角落气氛却有些让人紧张。   张二斜侧过来身体,看了眼怀央手里的牌,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曹林更是鼓励似的拍拍她的肩膀,然后探着身子,几欲凑过去偷看温九儒的。   然而,还没凑到面前,就被站在温九儒旁边的李延时拎着领子丢了回来。   曹林揪着自己的领子不明所以:“你跟他一个阵营干什么,他一个不打咱们几个?”   李延时瞥他一眼,眼神像在看傻子。   “他这边马上同花。”李延时示意了一下温九儒手里的牌。   同花比双对大得多。   这句话一出来,怀央有些泄气。   除非下张公共牌翻出来能跟她两对其中的一对组成三条,也就是三张一样。   这样五张牌组成葫芦,比同花要再大一级。   不然她就输了。   张二在旁边笑了声,伸手过去压住第五张牌:“这张我给你们翻?”   温九儒笑着点头。   怀央也表示同意。   第五张牌翻开。   梅花四。   曹林惋惜的声音响起来:“艹,怎么不是个三,不然你老婆就葫芦了!”   张二也点头:“确实有点可惜。”   说罢,曹林又想伸头去瞅温九儒手里的:“你同花没?”   “没有。”温九儒把手上的牌扔在桌面上,“差一张。”   怀央眼神扫过去。   场面上三张方片,带他自己的那张,四张,确实差一张。   怀央真心实意地笑起来。   “我赢了?”问温九儒。   温九儒的牌凑不成同花,就只有一个对子,比怀央的双对小一些。   “你赢了。”温九儒半扬着唇。   曹林走过去,扬眉吐气地“啧啧”两声,伸手拍在温九儒身后的靠背上。   “你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温九儒不太在意曹林的调侃,向后靠了靠,拍了下怀央的头:“去找周毅,让他领你去把那条裙子签了。”   虽说作为雇佣关系,怀央不想花太多温九儒的钱。   不过既然是赢来的奖品,自然没有无功不受禄这一说。   这会儿她是打心底里开心。   她看着温九儒,眼睛弯弯:“幸运者的游戏?”   她问的是刚刚的扑克。   温九儒笑了,帮她把散落的发丝挂在耳后:“嗯,你一向运气都很好。”   说话间周毅已经走了过来。   “去吧。”温九儒再次揽着她的头。   怀央起身,从卡座里挤出去,跟在周毅身后去签那条漂亮的裙子。   女人的背影有些小女孩儿娇俏,洋溢着小小的欢天喜地。   曹林坐回李延时旁边,整着自己的领口,抱怨:“你刚给我丢回去干什么,我就看眼温九儒的牌,你俩怎么这么小气?!”   “你看了还怎么帮他给他媳妇儿作弊?”李延时探身,把温九儒手里夹的那张方片抽出来,扔在桌子上,“见过出老千想赢的,没见过出老千让自己输的。”   温九儒把桌上的扑克重新整起来:“她从进来,看了那裙子好几眼。”   他手法虽快,但刚张二也看到了。   张二调侃:“直接买不行吗?”   还非要搞些这种夫妻间的小情趣。   温九儒修长的手指夹在扑克间,洗牌的手法利落漂亮。   “直接买怕她不要。”笑着轻叹。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那条裙子拿回来, 怀央被温九儒喊着试了一次,再之后就被她放进了衣柜,没再动过。   一是实在没什么机会穿, 二是这裙子也的确太贵。   有时候她总觉得温九儒对她太好了点。   晚宴回来,隔天周一温九儒因为一个合同又飞去了瑞士。   和温九儒住一起的这半个多月,怀央发现他确实很忙。   晚上加班, 周末开会,时不时还要两三个城市转着出差。   大概成功人士都是这样,只有没日没夜的干,才能把自己的企业做大做强。   周四晚上, 从瑞士的飞机落地临安。   怀央提前给他打了电话, 说今天有组会, 要晚一些才能回明河公馆。   她拒绝了温九儒要接她的提议,只说杨叔去就可以。   温九儒这么连轴转了三天, 确实也有些累了。   从机场回到家里,上了二楼,在衣帽间换衣服时, 发现了被怀央放在衣柜最底层的那条淡蓝色鱼尾裙。   裙子被叠得整整齐齐,好好的放在包装盒里。   连包装盒上的丝带都系得规规矩矩, 像是裙子的主人没有再打开它的意思。   温九儒的领带被他扯开一半。   男人身体向后, 深灰色的衬衣西裤, 靠在白色衣柜上, 背脊微佝, 垂眼,目光在手里的盒子上落了落。   衣帽间的光线并不算亮, 他的脸隐在半明半暗之间, 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 温九儒拨通周毅的电话。   “之前让你买的游戏机到货了吗?”他问。   周毅翻着手里的文件:“到了,供应商那边已经联系好了,明天就能送上门。”   有个做游戏机的老品牌,今年这机子更新换代到了第七代。   一周前温九儒让他订了这机子和所有热门游戏的光碟。   周毅联系了下面人准备,光几百块一个的游戏盘就买了三四十张,配套的游戏手柄不同的颜色买了三个,其中一个还是厂商那边预留的特别联名款。   “嗯。”温九儒想了下,“送到了先放地下室的储物间。”   周毅疑惑:“不直接装上吗?不是说央姐......”   温九儒把手上的盒子重新放进柜子最底层:“先放储物间。”   周毅应下来。   温九儒换过衣服又冲了个澡。   从楼上下来时,怀央正好开了门从外面进来。   她手上拎了两个超市购物袋,正在玄关处换鞋。   “吃饭了吗?”温九儒问她。   “还没有。”怀央提着袋子往厨房走,“我买了东西回来。”   七月底,中午头的天还是很热。   女人长发束起,扎了高马尾,身上水洗蓝的浅色牛仔裤和白T恤,让她看起来像个只有二十出头的大学生。   温九儒走过去,拿了杯子倒水:“提前给方叔打电话了吗?”   怀央从购物袋里拿了两袋泡面出来:“没有,开会那会儿不饿,回来的路上饿了,正好想吃泡面,就买了两袋。”   一楼的厨房开放式,温九儒虽然几乎从没在家里做过饭,但锅碗瓢盆却一应俱全。   甚至还有做甜品的模具和烤箱。   他转过来,身上还穿着惯常的黑色睡衣,倚在身后的小吧台上,看着三四米外忙忙碌碌的身影。   “确定不让方叔送饭?泡面没营养。”   “不送了。”怀央摇头,从袋子里又拿出些鸡蛋水果,“突然想吃泡面。”   她一面把东西往冰箱里面放着,一面侧头看他:“你要吗?多煮一包?”   温九儒在飞机上吃过了,他刚想说不用,想了想又改口:“煮两袋,我煮,你上去换衣服洗澡。”   “吃完再洗,不然有味道。”   三言两语间,怀央已经把袋子里的东西都塞到了冰箱。   拿了两袋泡面,依次撕开放在锅旁。   她身后的男人还靠着吧台,手握在玻璃杯上,拇指蹭在杯壁。   温九儒家厨房里的这些东西,真的新的不能再新。   甚至有些锅连标签都没撕。   怀央从一排架子上挑了个煮锅,握着锅柄掂起来转身接水。   橱柜上放了两个透明玻璃杯,怀央没看到,锅底打在上面,两个杯子被拨到地上,“砰砰”两声瞬间炸裂。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身后的人两步上来,拿过她手里的锅放在一旁,抄着她的腰把她直接抱坐在了橱柜上。   隔着温九儒的肩膀,她看到脚下白色的瓷砖上一片的玻璃碎片。   “......对不起,我刚没注意。”   怀央下意识想道歉,抱着她的人手拢在她的后脑顿了下。   她能感觉到温九儒胸腔震动,喉咙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声音很轻:“道什么歉啊。”   怀央还盯着地上的碎片,想抬手推开他,从台子上下来:“我收拾一下。”   温九儒按住她:“等下我收拾。”   说着男人弯腰,卷起她的裤脚,检查了一下她的小腿和脚踝。   “扎到没有?”问她。   怀央楞了下,意识到温九儒问的是刚溅起的玻璃渣。   “没有。”她垂眼看了看露在外面的皮肤,摇摇头。   “嗯。”   温九儒右臂还托在她的背,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腿弯,把她打横抱起来,往外几步,放在了几米外的客厅地板上。   “上去洗澡换衣服,饭弄好了我喊你。”   怀央拽住转身欲走的温九儒:“我帮你一起。”   温九儒拨着她的头把她往楼梯的方向带:“你听话。”   说实在的,对于说了做饭,结果把杯子打了最后还要让温九儒收拾这事儿,怀央挺不好意思的。   她抿了抿唇问:“贵不贵呀?”   她问的是杯子。   上回曹林过来喝酒那次,不小心摔了个平平无奇的玻璃杯被温九儒扣了八万。   还是念着多年兄弟给他打了对折。   怀央这话把温九儒逗笑了。   “不值钱。”他说。   说着又抵了下她的腰,逗她:“快上去洗澡,不然真的让你赔。”   怀央抬手摸了下鼻子,妥协。   温九儒盯着转身上楼的身影,直至上楼的人消失在二楼的卧室门口,他才收回目光。   男人转身,望着厨房里一地的透明碎渣。   厨房吊顶的灯大开着,明亮的光线照在上面,在特定的角度反射着刺眼的光。   温九儒垂在身侧的右手,拇指和食指指腹相互捻了捻,仍旧是心有余悸。   刚怀央上楼前,他食指又在她耳后的疤上蹭了一下。   三个月了,缝针落下的痕迹摸着还很明显。   他没立即抬脚往厨房走,而是靠在身后的沙发上站了会儿,视线落在远处的厨房,不知道在想什么。   五分钟后,他再次拨通周毅的电话。   这个点,周毅还在公司加班,看到屏幕上温九儒的手机号,他着急忙慌地接起来,以为是在瑞士的合同出了什么问题。   “老板?”   “家里所有玻璃和陶瓷的东西都换掉。”   怀央洗过澡吹了头发从楼上下来,一层已经弥漫的全是泡面香。   泡面这东西虽说每次吃完觉得并不怎么好吃,但长时间不尝这个味道就还挺想的。   煮泡面并不需要什么手艺,脑子没残,会加水开锅就行。   怀央走近,看到餐桌上放了两碗面,其中一碗加了两个荷包蛋。   温九儒把用完的锅丢进洗手池里,转身出来。   拉着怀央在餐桌边坐下。   女人的头发没完全吹干,发尾微潮,带着水汽。   身上还是米白色的睡衣,和温九儒万年不变的黑色看起来很相称。   怀央在明河公馆住了大半个月,算着时间学校那边的水管线路应该也要修好了。   温九儒走过去,椅子拉开,把那碗加了两个荷包蛋的推向她。   “想养狗吗?”   “养狗?”怀央表情有些惊喜。   刚看到温九儒推来的碗,本想说吃不了那么多,这会儿注意力却全被狗吸引了去。   温九儒晚上吃过了,并不是很饿。   他筷子搭在碗沿,随口答:“曹林家的吉娃娃前几个月生了一窝,有四五只,他不想要那么多,一直想挑只给我。”   怀央看他:“你喜欢吗?”   温九儒抬眼看了她一下:“挺喜欢的,就是我太忙,养的话没时间照顾。”   怀央稍作考虑:“你不在家的时候,我照看就行。”   温九儒点头,“我有时候会连着出差几天。”   怀央挑了一筷子的面,重复:“没关系,小狗好照顾的。”   养狗这事儿她想了好几年,但一直在上学,宿舍不让,这计划就总在搁置。   “吉娃娃虽然小,但好像早晚都要遛。”温九儒又说。   怀央想了想,博士虽然也忙,却重在时间自由,没人管,想抽时间早晚遛个狗不算难事。   “没关系,我遛就可以。”   怀央因为有点激动,连碗里的面都没有夹两口。   温九儒那边顿了下,状似有些为难:“你宿舍那边带不过去,估计只能留在明河公馆,你不在的时候没人照顾。”   怀央此时被“即将拥有狗”的这一喜讯冲昏了头脑。   对温九儒的话没多想。   她筷子挑在面上,算着从明河公馆来往学校的时间。   温九儒倒了杯水推过去,敲了敲她的碗沿,提醒:“想什么呢,再不吃要凉了。”   “在想从这边到宁大路上需要的时间。”   “嗯。”温九儒应。   两人没再说话,餐厅一时显得有些静。   只有温九儒慢条斯理吃东西时,筷子搭在碗边的声音。   一分钟后,怀央琢磨着开口。   “如果真的要养狗,我以后可能都要住在明河公馆了,可以吗?”   “可以。”   半小时后,温九儒在书房给曹林打电话。   曹林震耳欲聋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   “他妈的老子什么时候说要把老子的狗送你了??!!”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温九儒, 你是不是有病?!我那一窝狗娃和和美美的,你说要,我就得给?你当我这儿宠物商店啊!!”曹林骂骂咧咧, “宠物商店还得给钱呢!!”   “我付你钱。”温九儒声音淡淡。   曹林丧失理智:“你他妈有钱了不起啊?!我也有钱!!”   “你没我有钱。”   曹林白眼儿差点翻出银河系。   这他娘的这人是来抬杠的吧!   反正最后掰扯来掰扯去,曹林自认没有温九儒这死变态脸皮厚。   “我不管,我这狗一只五十万, 你大爷的先给老子转账老子才给你送狗!”   说罢曹林气冲冲地扣了手机。   电话挂断没两秒,曹林手机收到两条消息。   一条来自支付宝转账——   【您收到来自温九儒的转账一百万】   以及一条温九儒的微信——   温九儒:加急。   曹林:............   曹林拿起手机给温九儒喷了条语音过去。   “你大爷的温九儒,你当老子送快递的啊,还他妈加急!!!”   温九儒手在桌子上敲了敲, 想起来什么。   温九儒:不要公的。   曹林林林:我他妈只有公的, 爱要不要。   温九儒:那挑只好看的。   曹林林林:老子的狗都他妈好看, 爱要不要!!   温九儒:............   温九儒手机刚扣上,门口响起敲门声。   怀央抱着电脑从门后探了个头, 很乖的:“我可以进来吗?”   先前定做的那套桌椅已经送了过来。   跟温九儒的那张桌子垂直,放在左侧,靠墙。   温九儒点头。   怀央从门后挤进来。   暑假过了就是博三, 上学期刚开过题,博三这年基本就是围绕大论文把数据处理了。   她抱着电脑走到属于自己的那张桌子旁。   用料考究的红木椅上还放了个黑色的人体工学靠垫。   怀央把垫子摆正, 坐上去。   看了没两篇论文, 怀央又想起温九儒说的狗, 心里痒痒。   “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狗哇?”她转过去问。   温九儒想了下:“曹林好像在家, 让他发个视频过来?”   怀央点头如捣蒜:“好啊。”   这边温九儒和怀央商量好了, 曹林却不配合。   曹林林林:这么急??温九儒你赶着投胎啊?!!   温九儒:怀央想看。   曹林林林:是我女神想养的狗?   温九儒:嗯。   曹林林林:那好吧,那我给挑只漂亮的。   温九儒:......曹林你是不是想死。   曹林林林:咋了啊!!你俩反正早晚都得离婚, 我等等不行?有种你别离婚啊!!   温九儒:.........   没两分钟, 温九儒手机震了下, 曹林把视频甩了过来。   怀央听到声音,起身走过去:“是曹林发过来的视频?”   “嗯。”温九儒拉着她坐在自己椅子的扶手上,把手机递过去。   怀央盯着视频里玩闹的几个小家伙,忍不住感叹:“真的好可爱啊。”   怀央对这东西没抵抗力,哪只都喜欢的不行,看来看去,最后选了只最活泼的。   曹林听说是怀央喜欢,动作也快,隔天周六,带着狗上了温九儒的门。   他来的时候怀央正在楼上接夏琳的电话。   曹林提了裤脚要在沙发上坐下。   屁股还没粘上沙发,被温九儒抬腿蹬了一脚:“坐那边那个。”   “他妈的老子来给你送狗的,是客人。”曹林揉着屁股。   温九儒翻了页杂志,眼都没抬:“外面的衣服脏。”   曹林骂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有这洁癖了,有毒吧你。”   温九儒不理他,他哼哼唧唧地蹲到另一边的单人沙发去了。   怀央在明河公馆住久了,有时在家里躺的随便,会穿着睡裙坐沙发。   “你家什么时候换成木杯子了。”曹林蹲在茶几旁看他。   “前两天。”   曹林“哦”了一声也没在意。   怀央跟夏琳这电话打得有点久,曹林过来没坐两分钟,被他老子一个电话一杆子支了回去。   怀央再下来时曹林不在,从西侧的大落地窗斜过来午后的烈阳,客厅里一人一狗,一副岁月静好。   “曹林走了?”   怀央顺着楼梯下来,在茶几上的狗笼前蹲下。   “他爸打电话喊他回家。”温九儒合了杂志。   曹林家的这窝狗四个多月快五个月大。   按理说不是领养的最好时期,稍微大了那么点。   但外面买的总不如曹林的放心,所以思来想去,温九儒还是决定拿了曹林的。   短毛吉娃娃,还不到半岁,体型很小,两只眼睛圆溜溜的像弹珠。   纯白色的毛,头顶和背部有两个黄褐色的半点。   正趴在笼子里和怀央对视。   怀央小心翼翼地打开笼子,把小家伙抱出来。   “啊呜”。   它呜咽一声,脑袋在怀央的胳膊上蹭了蹭。   小家伙一点都不认生,反倒很喜欢怀央的样子。   温九儒收了手上的杂志,抬手想摸它一下,没成想这家伙,抬头对着温九儒就是一声“汪”。   “.........”   “它好像更喜欢我。”怀央嘲笑。   说罢又撸了撸它的后颈,小东西愣是一声没吭,任由怀央给它顺毛。   温九儒:.........   怀央喜欢这狗喜欢的不行,忙忙叨叨了一下午,晚上还把它的笼子搬到了自己房间里。   温九儒洗完澡出来,刚好看到这幕,他走上去拦着。   “你要把它搬卧室?”   “对啊。”怀央摸摸怀里小家伙的脑袋,“狗刚到一个新地方都认生,晚上关了灯会害怕,要熟悉了之后才会好。”   “然后呢?”   “而且还没来得及给它准备窝,我想抱它睡来着。”怀央把它往怀里又掂了掂,“等它熟悉就不用了。”   温九儒捏了捏眉心。   怀央看着他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事。”   不知道那狗是不是听得懂人话,反正又奶声奶气地冲温九儒叫了一声。   表情挺“耀武扬威”的。   怀央抱着狗转身回房。   温九儒靠着走廊栏杆,拿手机回曹林消息。   曹林两分钟前发来微信,来回访一下客户体验。   此时温九儒回他。   温九儒:你那狗到底公的母的?   曹林林林:早跟你说了带把儿的啊!   曹林林林:咋了。   温九儒想到刚那狗冲他叫的那声。   温九儒:跟你一样,色胚子。   曹林林林:………   曹林林林;骂狗就骂狗,为啥还要搞连坐???   第二天上午,起床吃了早饭,怀央就被温九儒带到了附近的一家宠物店。   狗粮、罐头、衣服都要买齐,尤其是狗窝。   这宠物店离明河公馆不远,两三个路口。   秉承着给富人用的宗旨,奢靡的不行。   温九儒推着购物车跟在怀央后面。   女人仍旧是高马尾,白T恤和牛仔裤。   抱着怀里小狗娃,青春洋溢得不行。   这狗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温九儒八字不合,跟怀央挺亲,一见温九儒却吹胡子瞪眼的。   “你觉得哪个好看?”   怀央手里拎了两个小衣服转过来问温九儒。   男人一身灰色的休闲衬衫,袖子挽了半截,前倾身体,半撑在购物车上,神情恹恹。   “都一般。”   明明挺好看的。   怀央左右看了看两手的衣服。   接着微拧秀眉,抱着狗往前两步,靠着购物车,仰首看温九儒。   “你不是喜欢狗才要的吗,怎么兴致不高?”怀央耸了下鼻子,声音很自然的甜,“你是不是不喜欢它?”   温九儒抬手盖在她的头上,拇指正好搭在怀央眉心。   指腹在她眉心抚了抚,无奈:“喜欢。”   怀央怀里的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温九儒摸她,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温九儒又是一声奶气十足的“汪”。   “………”   怀央把小家伙按在怀里,笑得特别开心。   握着它的爪子转身挠了下温九儒。   “这是爸爸。”怀央介绍。   温九儒维持着半边身子斜靠着购物车的姿势,样子懒散,看着怀央。   “那你是什么?”问她。   男人倚在车子上,两人之间的高度缩减了些。   怀央上前,用怀里小家伙的爪子,又挠了下温九儒的脖子。   眉眼含笑:“你说呢?”   左右两排的购物架摆了满满当当的货物,中间的过道不算宽。   这超市的定价太高,间接地限制了购物客流。   上午十点多,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多,两人站的这地方更是,没有顾客也没有导购。   温九儒抬眼,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摄像头上。   下巴又被身前人握着狗爪刮了一下。   他目光转回来。   怀央正一手捏一只狗爪子,逗着怀里的小东西。   温九儒站直身体,背对着摄像头,把怀央完全地挡在摄像头照不到的地方。   接着伸手,攥着怀央的手腕,往前两步,把她轻抵在货架上。   “砰”一声轻响,还伴随着架子上各种食物包装袋被撞后摇晃着相互摩擦的细碎响声。   下一秒,男人垂头,亲在她的头发上。   清淡的薄荷香。   身后是满当当的货架,身前是占着身高优势,侵略性极强压制着她的人。   货架很高,完全地盖过了两人的高度。   怀央后脑抵在软软的包装袋上,深陷下去。   小东西还在两种中间隔着,被挤到。   它哼唧着呜咽了几声。   怀央怀里抱着它,腾不出手。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仰了头,想去亲男人的侧脸。   然而身前人察觉到她仰头想亲回来的动作,右手直接松了购物车的把手,轻捂在她的嘴上。   力气不大,却完全能制住她。   接着半笑,吻再次落下,轻吻在她的眼角。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七八米远的拐角处忽的响起一阵不太清晰的说话声。   有人推着购物车在往这边走。   怀央离开温九儒的亲吻, 把头埋在他肩膀上,眨着眼很小心地看着远处的人。   她整个人靠在温九儒身上,小半张脸埋在他颈窝。   睫毛忽闪忽闪, 蹭得男人皮肤发痒。   温九儒垂眸,看了眼她这小心探头的姿势。   倒是还知道害羞?   他以为她心里没有这根弦。   毕竟一天天跟断了七情一样。   远处推着车的人大概是看到了这边两人依偎着的情形,掉了个方向, 往另一排货架去了。   怀里的人离开温九儒的丽嘉颈窝,手揪着他衬衣的领口,小声抱怨。   “还捂嘴?温九儒,你挺变态的。”   温九儒笑了, 手摸在她的太阳穴, 视线从上往下, 落在她唇珠微翘的上唇。   他喉结滚动。   其实还有些想往下亲。   温九儒有时也觉得自己脑子有病。   这么多年,独独在面对她这件事上小心了又再小心。   总想确定些什么再往下一步。   但让他很挫败的是, 直到现在,她眼睛里仍然没有东西。   温九儒没放开怀央,反倒是扶着她的后脑把人往怀里抱了抱。   轻叹:“你什么时候能把你那七情种上?”   男人一向懒散的样子太深入人心, 怀央下意识把他这话当成了调侃。   “听过什么叫智者不入爱河吗?”她微微弯眼,笑得可人, “你不也是吗, 温九儒?”   “嗯。”   男人眼皮耸拉着, 单手插在西裤的口袋, 模样慵懒。   从超市出来, 两人大包小包地回了明河公馆。   怀央说这是她想买的,费用可以从她工资里扣。   温九儒笑了笑, 自然不会跟她计较这些。   狗窝和隔板全部装好, 整个一层客厅的西北角豪华得简直像给这狗建了个游乐园。   甚至还有滑梯和衣柜。   怀央把视频发给夏琳时, 夏琳在那头羡慕的要死,一串信息发过来,问他们家还养不养“人”这种宠物。   “你俩这狗都养起来了,是不打算离了是吧。”夏琳在那面问。   “不啊,离吧。”怀央蹲在客厅的狗窝前,回头看了眼餐桌旁的温九儒,“离啊。”   十二点刚过,方叔已经送了饭过来,温九儒正在拆包装袋。   老远怀央就闻到了爆炒辣子的香。   辣子鸡和水煮肉片,想来又有这两道菜。   最近吃得太合口味,她都怀疑自己要胖了。   夏琳正在吃东西,吐字不是太清:“你俩离了,这狗咋办?”   “给我?他太忙,估计没时间养。”怀央手在小东西的后颈上撸了两把,“或者他想留下的话也可以。”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人和人是,人和狗之间也是。   怀央对这种事情看得很淡。   能这么养三年已经很开心了,她并不贪心。   这么说着怀央又想起来:“你家都是怎么理财的?有没有靠谱的经理推荐,温九儒上个星期把三千万打给我了。”   夏琳的父亲年轻时是很有名的律师,几年前开了自己的事务所,虽说这事务所不大,但赚的也不少。   怀央手里没拿过这么多钱,觉得还是问下夏琳比较好。   “我也不太清楚,等下我打电话问问我爸。”夏琳吸着面条,“你打算怎么理?”   怀央思考了一下:“花千八百万买个房子,剩下的两千万,五百万做高额理财,一千万看能不能买风险小的债券,最后五百万存银行找金融经理,当个养老钱。”   “养老钱你都想好了?”   “那不然?”怀央笑,“我要是离婚没孩子就这么活到老的话,不存点钱最后死在医院没人管怎么办。”   夏琳在那头感叹自己连恋爱都没谈过,这边有人已经结婚离婚,人生马上就要甩开她一个阶段。   怀央在米色的塑料小盆里倒了些狗粮:“而且结婚生孩子也可能会孤独终老最后自己死在医院里,所以怎么算都是自己攒钱最划算。”   夏琳说:“这话怎么说?”   怀央答:“首先,孩子不一定孝顺,其次,现在很多人成年后为了自己的前程各奔东西,天高皇帝远,能和父母一直呆在一个地方,照顾父母的是少数。再来,科学研究表明,男人的平均寿命比女人短,而经过统计,当下的婚姻有百分之八十还是男大女小,所以极有可能在晚年,你伺候完臭老头子之后,他还是先你一步离开,等你病的时候还是既没人照顾你也没人陪你,和没结婚的一样。”   “然后?”夏琳问。   “所以要么别结婚。”怀央总结,“要么就找个小的吧,姐弟恋才是大势所趋。”   怀央话音落,手机被抽走。   “你想找个多小的?”温九儒问她。   打包盒都开好,他是过来叫她吃饭的。   温九儒在怀央身边站定,垂眸,目光落在脚边蹲着的女人身上。   她头发没挽,披在身后,没有经过任何染色的黑色长发,让她看起来素净白嫩。   “小五六七八.九岁?”怀央很认真地在回答,“反正只要对方不嫌我大,我就也不嫌他小,长得帅,成年了就行。”   温九儒:.........   “你和你这闺蜜聊天涉及面挺广的。”温九儒扬了扬手里的手机。   夏琳有了上次的经验,生怕波及到自己。   在那面疯狂大吼:“可不管我的事,都是你老婆说的!好好管管吧,她成天满脑子想的就是和你离完婚找个什么样的小奶狗!”   说完,“啪”一下按断通话。   世界回归一片寂静,和上次一样,又剩了温九儒和怀央大眼瞪小眼。   “那什么。”怀央把自己的手机从温九儒手里抽出来,“你也可以找小奶猫。”   “.........”   温九儒真的是被气笑了,又不知道这气要怎么发。   就真的一拳打在棉花上,拿她没办法。   温九儒轻哼一声,转身往餐厅走:“我喜欢野的。”   “哦,小野猫也行。”怀央跟在身后接话,“也有又奶又野的,能根据你的需要随时切换风格。”   你一句她顶三句。   干什么都不走心,说话也不过脑子。   怀央走到厨房,拿了碗筷过来递给温九儒,又帮他盛汤盛米饭。   自己在人家家里白吃白喝,总要干点活。   相比欠人情,她还是更喜欢拿钱办事和钱事两清。   怀央坐下,夹着保温盒里的菜:“要给它取个什么名字?”   曹林确实喜欢狗,但也不经常在家,这窝生了五六个,他自己都没来得及起名。   没想到正好便宜了怀央和温九儒。   “都可以,看你。”温九儒说。   男人眼神和表情都淡淡的,看起来兴致并不高。   怀央又夹了一筷子菜,考虑着:“等下我翻翻字典。”   闻言,身旁正慢条斯理喝汤的人掀眼皮目光往她这侧投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央看错,她总觉得男人这眼里夹杂了一丝不满。   她莫名其妙,不明白这狗明明他也挺喜欢的,好好对待是有什么问题吗?   吃完饭,照例是碗筷扔进洗碗机。   周日,附院和公司都没什么事,两人都不用出门。   怀央难得休息,今天不大想看论文,搬着凳子拿了本板砖似的新华字典,坐在狗窝前给狗找名字。   温九儒没去书房,摊了电脑,坐在客厅看报表。   宋梅最近又在搞小动作,华温餐饮那一块,好几部分的账都对不上。   温九儒觉得这女人可能狗急跳墙,真的疯了。   “姓谁的姓?”怀央回头问他。   “都可以。”温九儒声音懒懒。   说话间温九儒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还是曹林,问他狗的情况。   温九儒侧眼,看了下还腻在怀央身上的狗。   温九儒:退货的话退钱不退?   曹林林林:.........想的美。   曹林林林:起名没?   温九儒:怀央正在看字典,在想跟谁的姓。   曹林林林:跟我的呗,我怎么也算是亲生父亲。   “.........”   曹林和温九儒这两句是在群里发的。   还有李延时的那个三人群。   此时李延时又诈尸出来,说曹林。   单身李延时:你是真不怕死。   温九儒放了手机,怀央又抬头看他:“名字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总不能都是我一个人说的算?”   温九儒眼皮掀了两掀,目光落在那冲怀央摇头摇尾巴的狗身上。   “叫狗蛋吧。”男人说。   “......”   “贱名好养。”他又补充。   这么难听的名字,怀央自然不会采取。   最后思来想去,给这只不到四斤的狗起了个非常伟岸的名字——项羽。   温九儒掐着腰,站在客厅那个豪华角落前,和隔板里没比耗子大多少,摇着尾巴的傻狗对视了两秒,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确定管他叫项羽?”难得的有了点除了温和懒散以外的表情。   怀央点点头:“不霸气吗?我准备以后再养只猫叫虞姬。”   “行吧。”温九儒放下手点头,“你开心就行。”   -   周一晚上,附院和一个有合作的单位聚餐。   咨询中心这八.九号人都要到,饭店订在离附院不远的一家粤菜馆。   晚上六点半,在包间里坐得整整齐齐的附院人,迎来了合作单位的几个老板。   林怡然和怀央坐在一起,跟着众人站起来迎接。   她靠近怀央的耳朵,撇了眼远处提着酒的几人,小声道:“怎么感觉要喝酒啊。”   “估计是。”怀央回答她。   和咨询中心有合作的这家是临安本地的教育机构。   做学前教育的,主打的就是关注儿童心理健康,让孩子在阳光下“茁壮成长”。   靠着和宁大合作的名头,近几年名气做出来赚了不少钱。   当然,给绑在一条绳上的宁大咨询中心也捐了不少。   “带咱们来就是陪酒的,没看出来啊?”隔壁临着的座位响起一道阴阳怪气的女生。   李嫣然,父亲是隔壁土木院的书记。   说话就没好听过。   林怡然小声嘟囔:“怎么成天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另一个师弟在旁边拍了下林怡然的胳膊,小声:“你跟她犟什么,她就这个样子。”   怀央另一侧的师妹,也探过头,悄声安慰:“大小姐嘛,让着点。”   怀央来了半个多月,对咨询中心的这些事情也知道了个大概。   李嫣然这人也不是不好,只是说话做事都带点心高气傲的劲儿。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物种,相比需要被惯着的大小姐脾气,人们还是更喜欢温柔可爱的。   所以李嫣然独来独往,人缘不是太好,但她自己也不在乎。   李嫣然瞥了他们几个一眼,眼角微翘,看向怀央:“说你呢,等会儿估计会让你陪。”   怀央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酒场应酬,虽说也不是真的要干什么,但总喜欢喊些女下属和女学生陪着。   酒□□化这风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改掉。   大佬们和他们不坐一桌,饭吃到三分之一,开始打圈敬酒的时候才用到她们。   怀央一直弱化自己的存在,跟咨询中心的领导也一直说自己酒精过敏,不能喝。   到底是宁大的学生,自己这边的领导不会为难,不喝就不喝,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怡然脾气软,傻不愣登的没拒绝成,第一杯喝了,开了这个头,后面再想躲就不好躲了。   连着两杯下去,她的脸已经红了起来。   酒过三巡,桌上的人都醉了些。   咨询中心这边唯一一个女领导来提醒过一次,说让这桌的学生都别喝太多,男生少喝点是个气氛,女生就别喝了。   没成想那边两个大领导都有些喝多了,出去接电话再回来,路过门口听到她这话,语气不太赞同地训了两句。   说喝的就是个气氛,她在这扫兴。   要都是学校的人还好,大多都不会为难学生。   只是附院这边好多人工作多年,不同于学校单纯的学术环境,早就觥筹交错间染了官场气。   怀央逮着林怡然把她拽回来,倒了杯热水给她。   皱着眉交代她:“谁再让你喝你都别喝了,装醉。”   “谁让她第一杯喝了的,傻子。”李嫣然在旁边玩儿着手机说风凉话,“刚都帮她挡了,她不知道拒绝。”   怀央看她,觉得这姑娘有意思。   好话都能被她说的难听的要死。   教育机构那几个真的喝多了,五六个男人,三十多到四十多不等,西装脱了,举着杯子在那儿吹牛逼。   怀央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碍于只是个学生,干不了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呆着。   “你们这桌不活跃啊。”机构的一个副总端着酒杯过来,路都走得不太稳,“大家都是栋梁,以后附院还有我们这边都要用到大家,来,我敬你们一个。”   男人不高,和怀央差不多,肚子微拢,发顶有些稀,戴副眼镜,看起来四十出头。   怀央和林怡然坐在圆桌靠门口的这一侧。   李嫣然则坐在怀央身边,事不关己的样子,在扣自己新做的美甲。   “来,这个妹妹,咱们喝一个。”男人拉住左侧林怡然的手腕,手上的酒杯作势要碰她的。   怀央皱了皱眉,扯着林怡然的胳膊,不着痕迹地把她从男人手里拽出来。   面上笑着:“是我们要敬王总您,她刚刚都开始说胡话了,是真的不能再喝,而且我们都是学生,也实在不配跟您碰这个杯。”   “诶,哪有什么领导和学生之分。”男人杯子往回收了收,又想搂上林怡然的肩膀,“能在一起喝酒,都是缘分。”   酒喝到现在这个程度,场上该醉的差不多都醉了。   隔壁那桌教育机构的几个和咨询中心的领导基本都不大行了,他们这桌有两个男生也出去吐了两回。   李嫣然刚手机响,挤到另一侧的角落在接电话。   怀央大眼扫了一下,眼看着身边除了醉倒的几个,没人能用的上。   就连身旁的林怡然也有些醉呼呼的。   怀央勾着林怡然的腰,把她人往后扯,避开男人搭她肩的手。   林怡然也推着杯子:“真......真不能喝了。”   男人借着酒劲儿像是林怡然不喝这杯不肯罢休。   “你这拒绝,后面可跟你领导不好交代哦。”那男人嘴上吓唬林怡然,“你说我们这一生气,跟咨询中心的合作没了,你们领导怪你怎么办。”   咄咄逼人倒是玩儿的挺好。   怀央心底冷笑一声,彻底来了气。   她抬手把男人递到林怡然面前的酒杯推开。   脸上仍旧是带着笑,声音却有点冷:“我们做学生的,不能喝就是真不能喝,回来真是喝进了医院,您也不好交代。”   男人呵呵笑了两声,拿过林怡然手里的酒杯又递向怀央,期间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又摸了下林怡然的手。   这人真的是不喝不罢休,一直在这儿揩油。   怀央接过杯子,把林怡然往后拉了点,拽出那男人的范围,自己则从桌子里面绕出去。   “我们出来喝。”她笑着向男人点了下头,抬手拉开包间门。   王琦也确实喝得有点多,反应都有些迟钝,面前一长成这样的大美女,笑得盈盈动人的跟他说出去喝,行动先于脑子,他连想都没想就跟了出去。   出了包间,往左两步,是个走廊。   靠里,灯光大亮,人却不多,只有四五米远外的拐角会时不时过人。   没有那么敞亮,但也不算隐蔽。   怀央转身,抬手把杯子里的酒泼他脸上,玻璃杯往身后的墙上一敲。   “咔嚓”一下,声音很响,划破此时安静的走廊。   怀央手上的高脚杯,碎的瞬间只剩了下面的杯托。   她冷笑着:“王总现在酒醒了吗?”   怀央刚出来前,心里是有打算的。   王琦只是机构的一个副总,能说上的话不算多,和她之间又隔着一个附院才到宁大。   应该是给她穿不了什么小鞋。   既然这样,就没必要忍着。   怀央这人和温九儒有一点一样。   虽然平常总是清清淡淡地笑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然而一旦狠起来,其实挺吓人的。   现在就是。   女人手里拿了半截碎掉的玻璃杯,明明是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长相,却偏偏让你觉得下一秒,她手里的玻璃杯就能扎过来。   根本不会带一丝犹豫的。   王琦本就没醉得彻底,这下那点酒意散去了三分之二。   透明的酒液,顺着他的下巴滴在他的衬衣领口。   他脸色非常难看:“你胆子挺大,你不怕......”   怀央打断他:“我怕什么?你想怎么样?这来来往往都是人,我不会叫吗?”   王琦被怼得一愣。   “女孩子的脸面......”   怀央再次嗤笑着打断他:“脸面?是摸人的不要脸,受害者有什么可丢脸的,少给我在这儿讲男人女人,丢脸的是做错的人。”   怀央声音不算大,拐角处路过的几个服务员都没注意到这侧的动静。   “而且奉劝你一句。”怀央声音阴冷,“少在这儿仗着身份揩油摸人,说了多少遍了不喝,听不懂人话吗?”   要只是劝酒,没动手,怀央也不至于现在在王琦面前这样敲杯子。   这动了手就不一样了,次次忍着,惯他这毛病,以后酒场上还不知道要被他再摸多少人。   王琦拧着眉,整个人的火气眼看就要上来:“你!”   隔壁包间门“砰”一下被推开,又出来一人。   李嫣然踩着自己那双马丁靴,身上的黑夹克下摆一荡一荡,高马尾在脑后飘的放荡不羁。   她两步走到怀央身边,不留情面,甩手又在身后的墙上砸了个玻璃杯。   “你什么你,最讨厌你这种油腻男,傻逼东西。”李嫣然眼皮抬得特别不屑。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李嫣然整个一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比怀央还野。   断掉一半的玻璃杯反手又在墙上砸了一下。   手伸过去:“来,摸啊,往这儿摸啊, 你看我告不死你。”   怀央站一边拿出手机,对着王琦,云淡风轻。   “摸吧, 我是目击证人。”   两人,一个狂在明面上,明眼看着你敢碰她一下她能咬死你,另一个温柔得跟水一样, 扒开里面却插的全是刀。   一个都他妈惹不起。   王琦脸色变了又变, 转身回了包房。   李嫣然抱臂转过来, 身上的薄款黑夹克帅得没边。   上下打量了怀央一下:“自己叫他出来,有病吧?”   怀央现在算是摸到了这大小姐的脾气。   收起社交时一贯带着的笑, 她直接后仰,懒散地靠在身后的墙上拨手机。   语调也懒洋洋的:“动我就叫呗,这么多人我还能吃亏?”   李嫣然轻哼一声:“被拍了发网上明天你就红了。”   “那不挺好的。”怀央笑得开心, “多少人想红红不了呢,趁着机会我直播带个货什么的, 不赚的盆满钵满?”   李嫣然斜眼又看她一下, 满眼写着“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怀央耸了下肩, 笑得可爱:“这叫合理利用一切机会。”   李嫣然半扬着下巴, 看她的眼神仿佛觉得她不可理喻。   没理她, 转身往要往包房走。   怀央抬手拽住她。   李嫣然回头:?   怀央故意恶心她,茶里茶气的:“谢谢姐姐。”   李嫣然一阵恶寒, 翻了个白眼儿, 把她的手拍掉:“恶心死了。”   这反应简直在怀央意料之中, 她眉开眼笑地跟在李嫣然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了包房。   林怡然还晕晕乎乎地靠在座椅上,苹果头,小圆脸,红扑扑的。   方圆两米之内都没雄性生物。   这回倒是没人招她了。   出了这么个岔子,怀央和李嫣然都不想再在这饭局呆下去。   这时候李嫣然隔壁院当书记的爹就发挥了作用。   念着同事之情,李嫣然说要走,领导也没拦着。   至于怀央,经过刚刚那场,两人也算是有了战友情,自然是跟着她一道撤。   怀央和李嫣然扯着林怡然从饭店出来时,来接她们的夏琳刚好到。   “你们怎么在一块?”夏琳打量了一下李嫣然。   两人去年在学校社团见过,因为不对脾气,还吵过一架。   “刚认识。”李嫣然下巴扬了一下,点怀央,“这个挺对我胃口,骨子里有反劲儿。”   夏琳伸手把怀央拽过去,看着李嫣然的眼神非常警惕:“她结婚了!”   “你有病吧。”李嫣然无语。   怀央一手抱着林怡然的腰,另一只手支在夏琳肩上,笑得乐不可支。   林怡然半醉半醒的在说胡话。   拉着怀央的手哭哭啼啼:“你怎么自己……自己跟他出去…..出去啊……”   林怡然抽噎着,一句话能说一分钟。   李嫣然最烦这种哭包,吵她:“别哭了,她又没缺胳膊少腿,哭得烦死了。”   夏琳抱着林怡然,呛她:“卧槽,你有没有同理心??”   “就……就是,有没有……同理心。”林怡然软绵绵的。   “有毒吧。”李嫣然莫名其妙,看着林怡然,“刚不是我俩,你早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怀央没参与几人的互怼,拿着手机往路边走,准备打车。   刚叫到车,来电显示跳出来,显示“温九儒”。   怀央接起来。   温九儒八点就回了家,现在已经十点过,怀央还没有回来。   “还在聚餐?”温九儒站在门口的花园里在修花。   拿了把大剪刀,在明河公馆院门口的紫薇枝前剪来剪去,把那花剪的跟狗啃的似的,也不知道修的哪门子的花。   “对,但要回去了,正在打车。”怀央回道。   温九儒把剪刀放下:“需要杨叔去接吗?”   “不用,还有几个朋友,我们一起打车回。”   “嗯。”   温九儒挂了电话,看了眼时间。   回想着刚刚怀央的语气,觉得她心情好像有些好。   夏琳和李嫣然斗嘴一直斗到车来。   期间林怡然时不时慢唧唧地插几句,再被两人联合怼回去。   怀央没太讲话,一直支着头在听。   弯眼笑着,感受到了许久没感受过的热闹。   五分钟后,刚打的车停在了路边。   “你们坐吧,我离得近,自己走回去。”李嫣然说。   夏琳手上还抱着林怡然:“妈的,你才有病吧,不坐你陪着等那么久。”   “走啦,姐姐。”怀央走过去拉李嫣然的手。   李嫣然侧身避开,一脸嫌弃:“少在这儿恶心我,装纯也不惯着你。”   夏琳这暴脾气的,嫌李嫣然磨叽,手上的林怡然扔到怀央怀里,利落的短发在空中飘了飘,抬手就把李嫣然塞在了网约车的后座。   骂骂咧咧:“他妈的,等会那老男人找你事儿怎么办,让你一起走就一起走,废话那么多。”   怀央看着她俩直乐,拉开车门坐了副驾驶。   这趟车倒腾着先把后座的三个人送回去,才再往明河公馆开。   直到把三人全送下去之前,后座吵架的声音就没停过。   车在明河公馆的院前停下,怀央下车,老远就看到站在门口花园的温九儒。   男人手里拿了把剪刀,另一只手捻着树叶,不知道在剪什么。   怀央走过去,喊他:“温九儒?”   温九儒抬眼,看过来,随口应着:“回来了?”   “嗯。”怀央目光移到他手上,“你在干什么?”   温九儒脸上还架着那副无框眼镜,懒懒的。   右手上的剪刀又在枝叶上剪了一刀。   “修花。”   怀央眼角抽了下,视线再次落下来。   男人一手插在裤子口袋,另一手上的剪刀对着花枝又剪了两下。   从紫薇枝这狗啃的造型来看……像是胡剪的。   “你确定?”怀央有些怀疑。   “办公办抑郁了,出来陶冶一下情操。”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淡淡,确实像处理公司的事情处理烦了,拿剪刀出来胡乱剪两下拿紫薇撒气的。   怀央指了下楼上:“那我先上去?”   温九儒收了剪刀,转过来:“走吧,一起。”   “你不陶冶情操了?”   “十一点了,情操该下班了,明天再陶。”   “………”   怀央无语,寻思这情操下班还下得挺晚的。   “项羽呢?”她又问。   “狗蛋在一楼客厅。”温九儒对这称谓特别执着。   走到门口时,怀央的手机“嘀——”了两声,是夏琳拉的群。   她把怀央、林怡然,包括李嫣然,四个人拉到了一个群里。   顶头群名改了个“F4”。   HY:………   HY:有点非主流了。   李嫣然:这什么狗屁名字,俗死了。   夏琳:妈的,嫌俗,退群。   李嫣然:有病吧,我本来就没说要加。   林怡然:这……什么……群呀。   李嫣然:?   李嫣然:打个字也这么磨磨唧唧的?   李嫣然:没省略号不会说话??   怀央捧着手机,眯着眼睛笑了两声,没注意到身前两步远外,开着门在等她的人。   “笑什么呢,”温九儒手在门上磕了两下,语气倒温和,“进来了。”   听到声音,怀央下意识往前迈步子。   她没抬头,视线还黏在手机上。   脚下没看路,被门口的隔板绊了一下。   温九儒就靠着门站在一旁,抬手捞着她的腰把她扶正。   男人轻“啧”一声:“能不能看点路。”   “她们太好笑了。”怀央揪着头发笑答。   “谁?”温九儒问。   全都解释一遍有些麻烦,怀央随口道:“夏琳她们。”   “嗯。”男人点头应了一下,跟在她身后往客厅里面走。   他半眯着眼,拖鞋在地板上慢悠悠地拖拉,神情倦怠。   怀央说的“夏琳她们”里的“她们”,温九儒并不知道是谁。   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不太爱跟别人,也不太爱跟他讲自己的事情。   无论是开心的,还是难过的,又或者生气的。   就连身边熟悉的人,这么久以来,温九儒也差不多只知道夏琳一个。   她把她的生活,和他的,分得很开。   温九儒的视线落在身前女人的身上,神色不明。   往后两天,怀央好像一直有些忙,晚上回来的晚,也没在明河公馆吃过饭。   温九儒也忙,两人甚至晚上九点多,在门口遇到过一次。   温九儒中间问过一次,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怀央犹豫了一下,没跟他讲,他就也没再问。   周四晚上,怀央照例没有回家吃晚饭。   温九儒难得的没加班,下班早,回明河公馆的时候不过才六点刚过。   家里静悄悄的,怀央的那只项羽在沙发上睡觉,见温九儒回来也并不是很兴奋,看着门口的他尾巴左右晃了两下,摆的很敷衍。   温九儒倒也不是很在意,在客厅站了下,上去洗了澡换了衣服下了地下室。   他把先前让周毅订的游戏机从储物间搬到了电竞室。   花了半个小时,把机器装好,又插了个恐怖游戏的游戏光碟进去。   走剧情的单机恐怖游戏。   怀央喜欢玩儿,但又害怕。   温九儒坐着打了会儿,给方叔打了个电话,让厨房那边准备饭菜。   方叔接到电话给厨师交代。   大厨是地地道道的临安人,做的一手的拿手江宁菜,当时请他,也是因为这一手的江宁好菜合温九儒的口味。   清淡,味道正宗。   但温九儒花了高价请的厨师自然是八大菜系样样精通,除了江宁菜,做的最好的就是川菜。   只不过川菜不算他最拿手的那个菜系,比江宁菜做的稍微差一点点。   方叔给主厨交代过之后,厨师问他:“今天还是川渝风味?”   方叔笑了:“不,做江宁菜,今天太太不在家。”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怀央这几天确实有些忙, 原先定好的三个月的实习期,突然被中断。   说是附院另有项目要她跟,实习的事情往后放几个月。   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这本来就是宁大心理系博士的毕业要求之一,怀央今年要准备大论文,实习时间往后拖, 难免和处理数据写论文的时间撞上,有些麻烦。   而且附院让她跟的那个项目,说实话也对她没什么帮助。   平时的话跟一下无所谓,但博三时间紧张, 怕会影响毕业。   再者, 除此之外, 还有一件事,对怀央影响有些大。   怀央虽然今年才正式来附院实习, 但前两年在这边义务干了不少活。   上学期在咨询中心跟了一个项目,用这里的数据写了两篇论文,本来和咨询中心的老师商量好, 两篇,她一篇挂一作, 一篇挂通讯。   没想到前两天接到电话, 说是她的数据用的是咨询中心的, 两篇论文的一作和通讯都只能挂这边领导的名字, 她只能挂二作。   挂二作意味着她这两篇论文白写了。   两年后毕业, 她想留在宁大做博后,需要出成果。   这两篇论文还是挺重要的。   不过要只是这样, 她还没有那么烦, 毕竟拿的是人家的数据, 虽然是等她写完了才又这么说,做的不够地道。   但人活在社会上,哪有绝对公平的事情。   怀央本来想算了,没想到咨询中心给她发过来的要挂名的领导里有王琦的名字。   这他妈,怀央不干了。   据说是王琦跟咨询中心的领导讨人情,想要两篇论文,评什么奖要用。   怀央查了,王琦要评的那个,论文的影响因素并不算大。   这摆明了是上次饭局的事王琦气不过,想方设法给她使绊子。   估计暂停中断实习让她跟项目,也是王琦的主意。   咨询中心的学生那么多,领导根本不会关心这种项目的人员调配,什么项目让谁去对他们来说都一样。   论文的事情也是,用两篇论文顺水推舟,给合作伙伴个人情,真的不算什么。   但对怀央来说,这两件事情合一起,这口气她就不太能咽得下去。   实习延后她暂且可以接受,无非是往后多花些时间,忙一点。   但自己辛辛苦苦写了半年的论文凭什么挂在王琦的名下给当他成果?   李嫣然有句话说的对,她看起来总是笑意盈盈的,但骨子里确实有股反劲儿。   尽管在当下这个阿谀奉承,人情往来,充满不公的社会里你不得不为此低头,但沾上了是非对错,怀央不太想弯这个腰。   有些东西是错的就是错的,不会因为大家都对它习以为常,它就变成对的了。   总有人要把它掰正过来。   连着三天,怀央都在实验室,把王琦这么多年的履历翻了个遍。   王琦作为机构的副总,主修的也是心理学,前几年刚拿了博士学位。   怀央追根溯源,把他这些年来发的论文全部翻了个遍。   一篇涉及抄袭,四篇是中译英,英译汉,以一模一样的内容在国内外顶刊发表。   其它找人代笔的估计更是不知道有几篇。   换句话来说,王琦存在学术不端。   这种情况下,是可以举报,取消他原先拿到的博士学位,和近几年通过这些成果拿到的奖和评定的职称。   “所以你打算举报他吗?”夏琳给怀央又开了瓶啤酒,推过去。   怀央没跟任何人说这件事,自己连着忙了几天,直到夏琳觉得不对劲问她,她才讲。   夏琳听了,直接了当约了她今天在“乌樟”喝酒,还叫上了李嫣然和林怡然。   怀央接过杯子,摇了下头:“没想好。”   按道理来讲,举报是能举报的。   但普通学生举报有钱有关系的“成功”人士就不一定了。   多半最后会被压下来,院领导还要挨个来劝你,息事宁人。   李嫣然翘着二郎腿,眉心拧得跟什么似的:“王琦他要不要脸,我拿玻璃杯都没敲他头上,搞这些小动作,贱不贱啊!”   当时呛王琦的两个,李嫣然由于父亲的缘故,大家都觉得她不太好惹。   柿子挑软的捏,王琦自然就捏到了怀央头上。   林怡然想了想,靠过去:“要不要问问你老公。”   在座的几个都知道她和温九儒的关系。   怀央给自己倒了杯酒。   林怡然说的她不是没想过。   但......觉得怪怪的。   她自己的事情,总找温九儒帮忙算怎么回事。   “算了。”怀央道,“我跟他也没那么熟。”   林怡然点点头,表示理解:“好吧。”   “我帮你问问我爸?”李嫣然看着她。   怀央笑了:“也算了,别因为我这鸡毛蒜皮的事,让你爸跟心理院结梁子。”   酒喝了两瓶,怀央出去接了两个电话。   一个怀保国的,一个苏琴的。   她把家里所有人的电话都拉黑了,这俩人都换了别的号码打的。   都今天这时候打过来,不约而同,挺默契,不愧也是当过夫妻的人。   谷宇把她和温九儒结婚的事儿告诉了家里。   这俩人打电话来,无一例外,都是找她帮忙的。   临星最近确实不行了。   而姜岩又进去了。   两个人罗里吧嗦,每个电话都说了有四五分钟。   怀央听得烦,三言两语把电话挂了。   八月,临安依旧很热,才下过雨,地上湿漉漉的。   晚上九点,怀央站在宁大后街的这条小路上,看着马路对面一排平房下的面馆和小卖部。   小卖部的门口,离地面一两米,挂了个白色的钨丝灯泡。   怀保国和苏琴,两人在电话里,一个讲临星现在有多难多难,一个讲姜岩又欠了别人钱,现在还在看守所里蹲着。   自始至终,都没问过一句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有点讽刺。   他们大概不知道他们的女儿现在也在被人欺负。   怀央站得腿有点累,视线从那个冷白色的钨丝灯泡滑下来时,不期然的,想起温九儒。   温九儒工作很忙,但每次晚上回到明河公馆,开门的第一句话,好像总会问她“吃饭了吗,饿不饿”。   怀央晃了晃头,把这点莫须有的思绪从脑子里赶出去,弯腰捶了下发酸的小腿,转身回了“乌樟”。   怀央回来前,夏琳还在跟李嫣然聊天。   李嫣然还是抱胸翘腿的样子,皱眉:“她那么拼干什么?”   “你不懂。”夏琳把桌子上的酒瓶排排摆好,“她从小就一个人,没人管她,只能靠自己。”   林怡然看着两人:“央央本科也是宁大的吗?”   宁大是国内的顶尖高校,江宁本地考上来的,高考分数应该都在六百四五以上。   怀央本科读的医学,分应该会更高些。   “嗯。”夏琳点头,“她一直都特别努力,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她说过很多次,靠不了别人,就只有自己能力很强,才可能会活得轻松点。”   “乌樟”今天没有驻唱,难得清静。   喝了酒,话匣子打开,夏琳的话更多了:“她高考成绩是那年省实验的前二十,高考那两天也都是自己去考的试,没人送考也没人照顾她,头天早上起来,自行车还坏了,幸亏遇到社会组织免费送考的网约车,不然还不一定会怎么样......”   “央央。”林怡然冲怀央招手。   怀央从接完两个电话回来,情绪就不太好。   虽然她没有说,但其它三个都能感觉到。   夜晚的酒馆,会让人轻易的暴露短暂的脆弱。   怀央有些烦,酒一杯一杯下去,醉之前交代其它三个,等下用她的手机给温九儒打个电话,说她不回去了,然后再把她完完整整好好的送回寝室。   十点过,夏琳还没来得及报信,温九儒的电话倒是自己打了过来。   “她说她今天不回去了,喊我等下把她送回寝室。”夏琳说。   温九儒正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脑,闻言皱眉:“送回去?她怎么了。”   “也没什么事。”夏琳看着趴在桌子上的怀央,“她心情不好,我们在外面喝了点酒。”   温九儒把电脑合上:“地址给我,我去接她。”   “啊,”夏琳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听温九儒的,“她说想回宿舍。”   温九儒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往二楼衣帽间去,沉声:“宿舍晚上没人照顾她,我接她回来。”   夏琳想了想,妥协,说就在后街的“乌樟”。   温九儒说的对,她们三个不可能都住怀央的公寓,女生力气也小,抱个喝醉的人估计有点费劲,确实不如让温九儒接她回去。   男人来得很快,不过二十分钟,车就在“乌樟”门口停了下来。   温九儒推门进去,找到靠里四人的位置。   他手上拿了条毯子,走过去,罩在怀央身上,把她打横抱起来。   怀央确实喝多了,五六瓶啤酒下去,已经睡了过去。   这会儿被人抱起来都没什么反应。   她酒品很好,偶尔喝多也只是乖乖的睡觉。   不吵不闹也不胡言乱语。   夏琳接过李怡然手里的包,递给温九儒,一直啰嗦地交代。   “她喝多了就喜欢睡觉,很乖的,但早上起来容易嗓子疼,最好睡起来让她喝点热的,第二天也可能有会拉肚子,要吃清淡,不能由着她性子又吃辣的......”   “乌樟”里的光线有些暗,男人抱着怀央站在卡座边,微垂头,一句一句听着,丝毫没有不耐烦。   夏琳嘱咐了有三分钟,终于把该说的说完。   “反正就好好照顾她嘛。”夏琳又帮怀央把毯子往上拉了拉。   “行了。”李嫣然把夏琳扯回来,“眼睛红什么啊,神经病。”   夏琳扭过去瞪她一眼:“冷血。”   夏琳眼睛有点酸,倒不是矫情,实在是今天晚上这气氛,让她想到了怀央的这么多年。   有的人,因为太坚强,以至于总容易让人忘了,她吃过多少苦。   “还有吗?”温九儒问夏琳。   夏琳摇摇头:“没什么了。”   “嗯。”温九儒点头,“我先带她回去,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夏琳还想说什么,被李嫣然拉着胳膊又拽了回去。   “会照顾好她的。”李嫣然看了眼男人往外走的背影,跟夏琳说。   怕怀央喝了酒,路上难受,温九儒没有开平日里的那辆suv,在地库的几辆超跑前选了下,还是开了这辆四座的法拉利。   两座的车太挤,怕她躺着难受。   走高架回了明河公馆,把人从车里抱出来,上到二楼。   被子掀开,怀央被温九儒轻放进软绵绵的床里。   她闭着眼睛,从嗓子里发出很一句很小声的哼唧,脑袋蹭着枕头,脸埋在了被子里。   项羽在地板上拱着温九儒的裤脚摇尾巴。   温九儒拎着它的后颈,把它扔到了楼下的狗窝里。   扔完狗再上来,床上的人已经再次睡了过去。   跟夏琳说的一样,怀央喝醉了确实很乖。   温九儒走上前,站在床边。   怀央的T恤向上翻起,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腰侧的疤痕上。   像被什么划的,痕迹不算明显,应该有些年头了。   温九儒弯腰,帮她把卷起的上衣拉下来,想了想,还是没有帮她换衣服。   他俯身在床边,一手托在她腰下,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帮她调整了姿势,又盖好被子。   女人素净的小脸埋在柔软的被子里,眉心轻蹙,看起来睡的并不安稳。   卧室里没开灯,门半敞,窗帘拉了一半。   走廊上昏黄色的光线照进来,另一侧则洒下冷白色的月光。   两种颜色的光线止步于房间的西北两侧,独留下阴影在床头这个照不到的地方。   温九儒在床沿坐下,抬手,拇指轻抚了她的眉心。   接着,手滑到她的背上,一下一下很轻地拍着。   温九儒就这么轻拍她的背,很安静地看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怀央在床上睡安稳,温九儒才站起来离开了她的房间。   他回卧室换了睡衣,拿着电脑又重新折返回来。   怀央睡的主卧有四十多平,靠近西侧的落地床前,铺了白色的地毯。   地毯上放了张灰色的单人沙发,温九儒拿着电脑坐过去,处理公司的事情。   沙发正对着怀央的床,电脑屏幕散出的幽幽白光印在男人脸上。   他唇很薄,不笑的时候显得有些薄情。   此时,他胳膊支在两侧的扶手上,隔着鼻骨上的无框眼镜,没有在看电脑,不知道在想什么。   整个一夜,温九儒都没有离开怀央的房间。   他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看报表,时不时会抬眼看一下床上的人。   窝在被子里的人真的乖到不行,一晚上连翻身都没有翻过几次。   要有多么深入骨髓的意志力,才能做到喝醉了都不会说心里话。   温九儒在怀央的房间里一直坐到天亮。   快六点时,下楼用保温瓶灌了一壶烧开的热水,拿了水和杯子上楼,放在怀央的床头。   回房间眯了一个多小时。   七点起床,给周毅打电话,说今天上午不去公司,另外让他送些新鲜的瓜果蔬菜过来。   着重的点了几个。   挂了电话,温九儒从卧室出来,又去了怀央的房间。   床上的人还睡得很熟,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他站在门口看了会儿床上的怀央,让主卧的门大敞着,拿了电脑去楼下的沙发办公。   一楼沙发的位置正对着怀央的房间。   开着门,她有个什么事他都能看到。   怀央这觉一直睡到上午十点半。   她不是觉多的人,只有偶尔喝了酒才会睡到这么晚。   从床上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缓了两分钟,才意识到自己在明河公馆。   身上还是昨天出去时的那身衣服,带着微微酒气,大概是温九儒把自己接了回来。   怀央按着床坐起来,头晕,有一种宿醉后的头痛。   她坐在床边缓了会儿,起身,从衣柜里拿了衣服拐到浴室。   温九儒听到楼上的声响,拨了电话给方叔,让他等下把几个小时前就炖上的汤送来,顺带再做两个清淡的菜。   怀央洗了澡,换成睡衣从楼上下来。   看到沙发上的男人时一愣:“你今天没有去公司吗?”   温九儒抬眸,目光在怀央身上落了落。   她神色如常,没有一点不开心或是难过,甚至说话时尾音上扬,带了些微的调侃。   “早上有个会取消了,下午再去。”   怀央点点头,走到厨房,想煮两个鸡蛋,没想到拉开冰箱看到些水果蔬菜。   “你买菜了?”怀央从冰箱门后探出头,有些惊讶。   温九儒还盯着电脑,没抬眼:“早上周毅送来的。”   怀央目光从上往下,扫了眼冰箱里的瓜果蔬菜,接着又蹲在冰箱旁的菜架子上挑挑拣拣。   “还有红薯啊。”怀央扬着手里的红薯喊温九儒,“要不要吃烤红薯?我记得家里有烤箱。”   温九儒看过去:“烤箱在左边的最上层。”   怀央在架子上挑了几个个头比较小的,洗干净,又从烤箱里拿了托盘出来。   温九儒没再看电脑了。   一夜没怎么睡,有些困,也不怎么能看得进去。   他摘了眼镜,轻捏一下鼻骨。   远处厨房里的身影还在忙碌,甚至是嘴上都在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温九儒把电脑放下,起身走过去。   托盘往烤箱里塞时,怀央没注意,手被即将要关上的烤箱门轻夹了一下。   她眉心一拧,甩了甩被夹到的手。   手背的骨头磕在金属边框,还是挺疼的。   下一秒,从身后走来一人,男人握上她被磕到的手,另一只胳膊从她旁边伸过去,“咔哒”一下,帮她关上烤箱的门。   她听到身后人很轻地叹了口气。   “就不能找我帮忙吗?”他说。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温九儒站在她身后, 因为握着她手的姿势,像是把她虚抱在怀里。   怀央转过去。   “啊,”她愣了一下, “开个烤箱而已。”   虽然没有用过温九儒家的这些东西,但这些锅和烤箱连标签都没撕,怀央估计就算问温九儒,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用。   还不如自己琢磨。   温九儒微微叹气,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怀央讲,他说的不是这个。   他向后,靠在橱柜上, 半垂头, 有些自嘲地笑了下。   对她, 他是真的没办法。   她这性子,朝她走的太明显, 她会退,因为觉得欠人人情,她还不起。   但不走, 就更是永远地被她隔在外面。   这么多年,学业事业, 兄弟家里, 甚至是公司官场。   只有她的事情, 让他觉得棘手。   温九儒困得脑子有些沉。   他伸手帮她把烤箱的温度和时间调好。   怀央看着男人的动作诧异:“你知道怎么烤吗?我刚想百度来着……”   温九儒淡笑着朝她看了一眼:“知道。”   “百事通嘛......”怀央木愣愣地赞叹。   调完烤箱, 温九儒拉着她往客厅走:“陪我睡会。”   昨晚上没睡, 是怕她醒了难受,找不到人。   这会儿确定了她没事, 通宵的后劲上来, 温九儒觉得脑子都不是很清醒。   他走到西侧的落地窗前, 把窗帘拉了一半,转身回来,拉着怀央躺在了沙发上。   客厅中央的长沙发很大,躺两个人绰绰有余。   灰色的布艺长沙发,穿着一黑一白睡衣的两人。   温九儒睡在里侧,右臂垫在怀央脖颈处,左手扯了靠背上的毯子,搭在两人身上。   毯子有一半多都罩在怀央那边。   她把毯子往温九儒的方向拉了拉,被男人按住手,胳膊也重新被塞回毯子下面。   头顶的人闭着眼,声音有些哑:“盖着。”   怀央酒意还未完全散去,这么躺着,困意上来,没两分钟也睡了过去。   项羽从狗窝里晃荡着出来,跳到沙发上,在两人脚头找了个地方窝下,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没睡多久。   不到十一点半,温九儒醒过来。   怀央还在睡。   他嗓子有些哑,皱眉想咳,下意识抬手轻捂在怀央耳朵上,才闷着声音轻咳了一下。   刚醒,人有点懒,温九儒看了看身旁的人,缓了两秒。   右臂没动,左手摸过头顶的手机,给周毅发消息。   温九儒:今天下午有会吗?   周毅:没有,只有晚上有个应酬。   温九儒:推了,昨天那几个游戏企划案发过来,我明天再去公司。   周毅:好的。   温九儒拇指蹭在手机边框上,想了下。   温九儒:查一下这几天怀央身边的事。   虽说怀央只是忙,没有表现出太多异常,但他还是不放心。   -   第二天下午,温九儒临时要去趟上海。   上海那边的分公司出了些问题,事发突然,他必须要去一趟。   到了机场,周毅给温九儒汇报着下属报来的消息。   “没查到什么,只是央姐有两篇论文被咨询中心的人拿走了,只给她挂二作,她心情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   温九儒沉吟,抬头:“只有这个?”   周毅点头:“暂时只查到这个。”   聚餐那天大部分人都喝多了,怀央和李嫣然又是把王琦叫出去怼的他。   没人看见,现在自然也打听不到。   “再问问夏琳。”说罢,温九儒又补了句,“先别让怀央知道。”   飞机落地上海。   周毅在去酒店的路上发消息问夏琳,夏琳犹豫着一开始没说。   毕竟在她的角度,温九儒确实算是个,刚开始看起来风流浪荡,现在看着虽然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儿,但你也完全搞不懂他想法的,怀央的便宜老公。   不信任温九儒也很正常。   但架不住周毅三问两问,她心里也下意识希望有人能帮帮怀央。   最后还是说了。   “夏琳说周毅聚餐那次,有合作单位的人性骚扰,央姐好像把他叫出去怼了一顿......”   酒店订的套房。   此时温九儒正坐在书房的办公桌前,身后的窗外是纸醉金迷的外滩。   他抬眼,声音有些沉:“性骚扰?”   “不是央姐,是央姐的朋友。”周毅回答,“男的叫王琦,最近一直在给央姐穿小鞋,两篇论文也是他要的。”   温九儒手上的笔顿了下,文件合上:“把他的全部资料调出来。”   夏琳这面挂了电话就打给了怀央。   “你告诉周毅了?”怀央正在客厅逗狗。   “是,对不起啊央央。”夏琳先是道歉,“应该是你那老公问的,我刚给你发消息你没回,我就告诉他了。”   怀央站起来,从墙角的架子上拿了袋狗粮,走回来重新蹲下,在项羽的饭碗里倒了点。   “没事,说了就说了吧,明天他回来我再跟他说。”   温九儒都问了,也没什么必要继续藏着掖着。   夏琳有些担心,又问:“你那事情现在怎么处理的。”   怀央把手里的袋子放下,蹲在项羽的栅栏前,往后靠了靠,倚着沙发。   “我下午把举报材料递到了学校,还匿名给王琦在教育机构的竞争对手发了一份。”   夏琳诧异:“天呐,你好敢啊......”   怀央眉心微蹙,轻轻地叹了口气。   要不是王琦欺人太甚,她也不会把材料发出去的那么快。   下午她接到一个师弟的电话,说上学期跟的一个项目,成果和奖项都没有把她算进去。   王琦硬塞了另一个人进来替她。   这个项目算实习的一部分,是毕业条件的其中一条,现在不算了,要她重新搞,那延毕的事情基本板上钉钉了。   大概是王琦看前两次做的事儿怀央都没什么反应,越发觉得她软,好捏。   下午往学校递材料时,接材料的老师让她一定要留一下简单的个人信息,说是实名举报才有用。   怀央把个人安全一向看得很重,本不想留,但那老师保证了很多遍,言辞恳请,说只是留个底,不会传出去,而且会很重视她报上来的问题。   主要不留信息会让举报流程有些麻烦,怀央想了想,最后留了个名字和电话。   “哇,这人也太贱了,真的。”夏琳听完怀央说的,气得在那边想砸桌子。   不读博的人不懂,这种你千辛万苦,头发都秃了就为了毕业,最后却因为一些傻逼人和傻逼事儿让你延毕的无力感。   就让人贼他妈想跳楼。   怀央的大导师李佩瑶最近两个月在国外,不然有些事情当面跟她讲一下,还会好办些。   现在就一整个孤立无援。   “算了,先这样吧。”怀央靠坐在地上,抓了下头发,“等明天温九儒回来,我问问他。”   夏琳表示赞同:“对,问问你那便宜老公,主要你现在也确实没什么办法,真是延毕太得不偿失了,万一他能帮上忙呢?”   “嗯。”   挂了电话,怀央又在地上坐了会儿。   人有点乏。   要是温九儒真能帮上这忙,她就又欠他一份人情。   怀央盯着狗栅栏里蹦蹦跳跳的项羽,很认真的想,要不要把三千万的工资降点,还一部分给他,毕竟温九儒好像确实对她挺好的。   怀央手搭在膝盖上,脸埋下去,再次一声很轻的叹息。   第二天下午因为举报材料的事情,怀央接到电话又去了趟学校,晚上和夏琳几个在后街吃饭。   “乌樟”前面那条街,有个炒菜馆。   快吃完的时候怀央接到温九儒的电话。   温九儒刚从机场出来,问她在哪儿,说接上她一起回明河公馆。   怀央犹豫了一下,跟他讲在后街吃饭。   吃完饭从馆子里出来,已经临近八点。   宁大后街这块确实该整顿了,老城区又破又挤,还全都是七拐八拐的巷子。   路灯也没几盏。   人少的时候,往这巷子的拐角一站,挺渗人的。   怀央一行四个散着步从巷子往外走。   李嫣然走在最后,还在抠她的美甲,林怡然在她旁边不知道小声说着什么。   夏琳和怀央并肩走在前面。   夏琳问她:“温九儒什么时候到?”   怀央看了眼消息,半个小时前,温九儒发微信,说刚从机场出来。   “应该快了。”   四人快走到巷子口时,左手边的一家店里拐出来几个人。   三四个中年男人,有的穿了衬衣,有的穿了polo衫,油光满面的,其中两个勾肩搭背站都站不稳了,还在举着酒瓶吹牛逼,看起来喝得都不少。   “那不王琦吗?”   林怡然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衬衫领带歪七八扭,脚下虚浮的人。   这边离附院不远,想来王琦是来找附院人的。   冤家路窄,没想到在这儿也能碰上。   王琦正扯着嗓子跟身边的人称兄道弟,一抬头,也看到这侧的怀央几个。   李嫣然抬手把林怡然往后扯了点,丢在身后,交代她:“走远点,要出什么事儿了直接报警。”   王琦看到怀央,原本笑嘻嘻的脸瞬间一变,扯着领子咬牙切齿地就走了过来:“你他娘的举报老子是不是?!”   怀央心一凉。   看来在“官商勾结”这一事上,平民小老百姓还是活不下去。   不是说了会保护举报者信息吗?   眼看着王琦晃荡着上前就要揪住怀央。   怀央侧身,拉着夏琳避开,后侧的李嫣然两步上来,抬脚,黑色马丁靴的后跟蹬在了王琦的前胸。   李嫣然说:“你自己做的事儿要不要脸你没想过吗?!”   王琦往后趔趄了一下,酒劲上头,火“腾”一下窜上来。   他伸手指着李嫣然,往脚边啐了一口:“别以为仗着你老子我就不敢动你啊!”   王琦身后两个,刚搂着他跟他胡侃的男人踉跄着过来,穿黑衣服的那个舌头都有点大,看起来比王琦喝得还多。   黑衣男扶着王琦,手里的瓶子一挥:“你们,你们他娘的谁啊?”   “举报我那个。”王琦抹了下嘴角。   “就你们啊,”黑衣男朝后招招手,看过来,戏谑,“小姑娘欠收拾是吧!”   怀央抬手拽住还想上前的李嫣然,她打眼扫了一下身前的几个:“打不过。”   没触及她的底线之前,还是安全第一。   李嫣然想了下,强咽下这口气:“先回学校。”   几人想绕过他们往外走,没成想被抬手拦住。   “想走?!”王琦伸手薅住跟在最后面的林怡然。   这姑娘是四人里面最矮的,也瘦,性格软的什么似的,附院的老师骂一句都能哭出来。   被扯住胳膊的她跟惊弓之鸟似的,头都不敢抬。   上次王琦能被怀央和李嫣然怼回去,是因为一没伤到他根本,二是在场没人。   这回不一样,他下午才接到消息,自己被举报,现在身边又有这么几个酒场的朋友,这么放怀央她们走了,他王琦脸还往哪儿搁?   在社会上混了二十年的中年男人,那可笑的面子比天大。   自己没什么本事,还不允许被从心底里看不起,觉得不如自己的女人骑在头上。   在他们潜意识里,女人就应该乖乖听话,社会地位不如他们高,无论是商场精英,官场领导,亦或是学校说了算的高层,都应该是男性。   突然有几个女人站起来,指出他们的不对,他们就像被戳了脊梁骨一样跳起来。   恼羞成怒,用身体的优势,用强权,把这个压下去。   深入骨髓的,恶心透了的压迫和大男子主义。   “艹.你大爷的。”夏琳伸手按住王琦的头把他往后推。   林怡然被拽出来,她两步退后,想起刚李嫣然说的,拿了手机要报警。   另一个刚黑衣男招手叫过来的男人,白衬衣隆着啤酒肚,逮着林怡然,扬手把她手里的手机摔在墙上。   带着酒气:“跟谁打电话呢!”   这么说着,他挥手想往林怡然头上敲去。   怀央松开夏琳,转身一步,抬脚踹在那男人后背,声音已经完全冷了下来:“要打是吧。”   真不要命起来,也不一定谁打不过谁。   王琦伸手推了怀央一把,按住她的背把她抵在墙边的铁丝网上。   王琦那边四个人,唯一一个清醒的,看起来像是谁的下属。   那男人年轻点,三十多岁,带个眼镜,文质彬彬。   眼看着这边要打起来,他本就不算多的酒意直接散了。   小跑过来,拦住王琦的手:“王总,我送你们回去吧。”   “回去什么回去!”王琦按着怀央,又朝身边吐了一口,“老子他妈的气还没撒呢!”   黑衣男也拎着眼镜男的后领:“你小子个怂包,老王被人举报了,我让她们还回来点怎么了!”   说着反手又要去拽过来拉王琦的夏琳,然而被站在旁边的李嫣然推搡着蹬开。   怀央脖子硌在铁丝网上,锁骨处微微刺痛,应该是被什么扎破了。   她被压制得有点动不了,没被控制的腿后踢,死死地抵在王琦的大腿根。   有些尖的鞋跟刺在王琦大腿的软肉上,王琦疼得手松了些。   怀央身体灵活,直接从他的压制下滑了出来。   酒劲儿上头,这几个男的开始下手没轻没重。   另一边黑衣男拽着李嫣然的头发想把她头往墙上摔。   李嫣然一点都不吃亏,再次伸脚,蹬在他裆上。   黑衣男疼得脸猛一缩。   王琦上前,揪着李嫣然的衣服要把她往墙上按。   两步远外的怀央,手刚扶上脖子,看此情景,瞬间阴沉下脸,弯腰从地上捡了根棍子。   她眼神从未有过的阴狠,往那侧的方向走。   即将要走到跟前,手腕却突然被人拽住。   清淡的茶香,带着风尘仆仆的露水气。   温九儒一手把她拽在身后,另一手抽出她手里的木棍,往前两步,抬手狠敲在了王琦和黑衣男的膝窝。   温九儒下手不轻,王琦和那黑衣男又喝得不清醒。   这么两棍子打在腿上,黑衣男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王琦更是靠墙捂着腿,龇牙咧嘴。   李嫣然被解放出来,看都没看,对着王琦的裆又是一脚。   温九儒身后还跟着曹林和周毅,两人把跟夏琳扭打在一起的另一个男人按住。   周毅的声音响起,问醉醺醺的几人:“还要打吗,刚报了警,去派出所打可以。”   眼镜男赶紧上前,陪着笑:“不去派出所,派出所有什么可去的,我几个老板都喝多了。”   刚温九儒几个从路边的车上下来时,他就看到了。   开的宾利,非富即贵,惹不起。   王琦他们喝多了上头,但他没喝多。   碰上这种的,还是算了。   王琦抬头,对上温九儒的视线:“你他妈又算老几!气老子打你女人?”   怀央感觉到温九儒握她手腕的手紧了紧。   笑声中,带了点微不可见的阴森:“温九儒,有事的话可以来找我。”   说罢,远处又走过来两个身高马大的保镖,把王琦和他身边的黑衣男死死按住。   温九儒转身,目光落在怀央身上。   刚下车之前,他抬头看到的第一眼就是怀央被王琦按在铁丝网上。   这片僻静,连车都没有几辆,人过的更少。   他们这七八个人又在巷子里,离路口有些距离。   来往的行人有两个看到了,也不敢上前。   紧接着就是怀央把王琦踹开,刚扶着肩膀站了没两秒,又捡了棍子准备去帮李嫣然。   温九儒目光落在怀央的锁骨上,两道清晰可见的血痕,还留着血。   他喉结滚了滚,胸腔不太明显地起伏了下。   侧眼,扫了下周围的人,语速有些快地安排:“周毅把夏琳送回去,曹林送另外两个。”   说完没再看任何人一眼,抵着怀央的腰,转身往马路对面的车走去。   走了没两步,怀央推着他的肩膀,停住脚步,回头往了李嫣然她们一眼:“能安全送回去吗?”   温九儒身上还穿着深灰色的衬衫,清润俊逸。   他右臂搭在怀央腰上,左手抬起,帮她把飘在伤口处的头发捻开。   “周毅打过电话了,等下公司的会来。”   怀央点点头,很乖的:“好。”   身边人的气压有点低,能感觉出来。   “嗯。”温九儒应声,   他的手从怀央的手腕滑下来,牵住她带她穿过马路。   到了马路对面,先是绕到副驾驶一侧,把她送上去,再从车头绕回来,坐上驾驶位。   没往高架的方向走,车往前开了两个路口,在一家药店前停下。   “我去买药。”温九儒跟她说   男人解了安全带下车,两分钟后拎着个白色的小塑料袋走出药店,但他没有直接回来,而是又拐进了隔壁的超市。   再出来时,右手拿了个电影院打可乐的那种大纸杯。   白色的,像是灌了水。   锁骨处火辣辣的疼,怀央对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看了两眼。   好在拿铁丝网没什么锈,也没东西扎进去,只是蹭破了皮。   不然这个点,还要去医院打破伤风。   驾驶位的开门声响起,她放了手机,看过去。   温九儒拿着东西坐下来,先是把装碘伏的瓶子放在那个装了水的大可乐杯里。   怀央好奇,伸手摸了下那个可乐杯。   杯壁温温的,应该是装的温水。   装了碘伏的药瓶在里面泡了三分钟。   温九儒把瓶子拿出来,又从袋子里拿出包医用棉签。   他抬眼,直接跟怀央讲:“坐过来。”   怀央眨了眨眼,没明白意思。   坐过去?坐哪儿,他腿上吗?   温九儒眼神微动,轻叹气,药瓶和棉签放下,直接探身,抄着她的腿弯和腰下,把人抱了过去。   怀央背抵上窗框,坐在温九儒的腿上。   男人重新拿了刚被扔在中控台上的碘伏,拧开,帮她涂药。   温水泡过的碘伏没有那么凉,温温的,棉签压在锁骨的伤口上,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怀央侧眼,目光落到近在咫尺的男人脸上。   高挺的鼻骨中间一颗黑色小痣,是个如果亲吻时睁开眼,视线停在上面,会让人觉得很性感的存在。   此刻男人绷着唇,正帮她涂药。   路边店前的广告牌亮着白色的灯,光线投下来,半明半暗,他一侧脸隐在阴影里。   “温九儒。”怀央轻轻喊他,“你生气了吗?”   虽说她也不明白温九儒有什么可生气的,但她这么感觉,就这么问了。   温九儒把用过的棉签扔在塑料袋里,抬眼。   怀央觉得温九儒这人真的藏得挺深,看人的眼睛,任何时候都很温和。   她不知道温九儒平常是不是这样,又或者对别人是不是这样,但至少,从她看来,在她面前,每次都是。   此刻也是。   “没有。”男人回答她,声音和煦,听着确实不像生气。   温九儒垂眼,把碘伏的盖子重新盖上。   是真的没有。   从她的角度来讲,她做的一切都是对的,让人挑不出毛病。   只是......   温九儒手摸上她的后颈,拇指在怀央后脊突出的那个骨头上蹭了蹭。   他侧头,望着街边黑色的路灯灯柱。   只是好像每次,他都晚了那么一步。   怀央看他不说话,以为他还在不高兴。   掰着手指跟他解释:“这件事是这样的,周一聚餐,王琦一直揩林怡然油,还灌她酒,我看不过去就说了他几句,后来他仗着自己的关系给我使绊子,我干不过他,就翻了三天他的论文,把他举报了,再接着就是今天......”   “怀央,我没生气。”温九儒看过来,手在她的后颈又摸了摸,“你做的都对。”   两人对视着,都沉默不语。   车里一时有些静。   片刻,温九儒开口,把话说完。   “只是我希望你有处理不了的事情时,能想到找我帮忙。”   怀央微微一怔。   可能刚经历过那场,她现在对男女之间的事情很敏感。   她敏锐的注意到温九儒的语气。   他说的是“能想到找我帮忙”,而不是高高在上的“你可以向我寻求帮助”。   即使无论从社会地位,还是经济能力来讲,他都优越她很多,却从来都是把自己放在和她平等的位置。   怀央突然意识到,温九儒一直是这样。   对夏琳她们,包括先前华泱的那个女高层林羽,亦或是王莲。   他尊重夏琳和李嫣然,赏识林羽的能力,顶着他人的性别偏见给林羽机会,讲到王莲时也是,即使王莲现在早已不管公司的事情,他也一直在肯定王莲当时的付出,说应和的现在有她一大半的功劳。   怀央一时间有些晃神。   温九儒这人,好像真的不太一样。   和那些酒囊饭袋,真本事没几个却处处觉得自己很□□的男人不一样。   即使他已经坐在了现在这个位置上,仅从“成功”这一单一的角度来说已经胜过绝大多数人。   他却依然是个,在公司坐电梯,会把犹豫不决不知道能不能和他同乘的普通职员喊上电梯的老板。   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和尊重。   怀央眨了眨眼,移开视线。   没得到女人的回答,在意料之中。   温九儒左臂伸出去,搭在窗框,偏头,再次看向路边。   深灰色的眸子里印了昏黄的路灯,他右手握在她手腕的脉搏处,轻轻摩挲了两下。   左手上的手机震了下,周毅发消息来,问还用不用把王琦几个送到派出所。   打架这事,没打出来什么毛病,搞不了多大,况且怀央她们也动手了。   顶多算互殴。   警察不好管。   温九儒盯着屏幕上“王琦”两个字,极清淡地笑了下。   回到——   明天把王琦“请”到华泱。   -   第二天早上八点,温九儒到了公司。   周毅下来接他,电梯在十二层停住时,温九儒开口:“人呢?”   “在总助室。”周毅答。   清晨八点,华泱的人还没来上班。   整个十二层,来往的没几个人,只有负责清扫的阿姨在楼道做着打扫。   周毅业务能力很强,不知道用了“坑蒙拐骗”哪种方法,总之现在是把王琦“请”到了华泱。   周毅跟在温九儒身后,穿过整个十二层,到最西侧的总助室门口。   温九儒推门进去。   左侧落地窗前,站了四个保镖,往中间,总助室中央,站的是王琦。   大概是宿醉后被叫来,酒还没有完全醒,男人懵怔着,头顶稀疏的头发翘了一半。   见到温九儒,他反应了一下,首先是笑,伸着手往这边走:“温总,听说你想跟机构合作......”   温九儒把手机扔给身后的周毅,抬手解掉衬衣最上方的两颗扣子,上前,揪着王琦的领子把他往几米外的储藏间拎。   总助室的储藏间,用来放文件和不要的杂物,完全封闭,连个窗户都没有。   不顾王琦的叫喊,温九儒拖着他几步走到门口,拽着他的领子把人丢进去。   反手“砰”一下撞上门,挡住了一切从外射进去的光线。   王琦喊叫的声音,瞬间消掉了一半。   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房间里传来“哗啦”一声巨响,应该是温九儒把人踹在了架子上。   再之后,门里不时的传来“咣当”两声。   周毅站在储藏间外两米的地方,眼神动了动。   温九儒随和了太久,让人忘了,他也是从温家杀出了条血路走到现在的人。   骨子里的疯狠,大概还没有什么人能比过。   曹林说过,温九儒这辈子没什么怕的,是你给他个炮仗,他能把地球点了,还淡淡笑的人。   深埋在温和表象下的,是不可一世的狅。   房间里的人没下狠手,只是把怀央的那点痛加了几倍还回去。   五分钟后,门开,站在门口的男人迎着光,慢条斯理地在挽袖子,白色的衬衫领口染了丝血迹。   嘴角一道很浅的红痕。   和平日里的和煦不同,唇角的这道浅色红痕让他看起来阴郁血腥了半分。   温九儒抬脚往外走,吩咐:“把人带我办公室。”   王琦被按着揍了一顿,皮青脸肿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拖着拎到了总助室旁,温九儒的那间办公室。   办公室西侧的整面大玻璃下摆了三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坐了四五个人。   三张桌子,十几号人,大部分都在低头核对自己手里的文件,脸上有些争分夺秒的意思。   总助周毅昨天布置下来任务。   查王琦近年来的履历。   不仅是学术职称方面,还有和官场勾结的党政生活,以及在公司账面做的违法手脚。   从学历到个人私生活,再从事业到官商勾结的违法行为。   王琦这样芯里坏,这么多年走歪门邪道的人,能被查的东西太多了。   温九儒坐在顶头的那张大办公桌后。   嘴角的血渍还未擦去。   王琦脚下发软,瘫坐在地上:“是因为昨天那事儿?我们两家还能合作,何必为了一个学生......”   温九儒靠在身后的椅子上,手磕在桌面:“她是我太太。”   王琦要说的话卡在喉咙里,楞在原地。   刚在那个闭塞的储物间,恍惚中他对上面前这人阴暗的眸子,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要不是杀人犯法,这人能弄死他。   王琦气急败坏:“你刚也打我了!我......”   “你报警吧。”温九儒看着他,“我跟你一起去拘留所蹲两天。”   坐在办公室中央的肥硕男人再次往后瘫了瘫。   办公桌后的人这话说的太认真,让人觉得他真能在拘留所里蹲两天,出来还是该查什么查什么,搞死自己。   温九儒白衬衣领口处那抹血迹已经干了,变成深红。   他轻笑,两指屈起,扣在桌面,声音淡淡。   “现在我们来算算总账。”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得到温九儒的准许, 左侧三张桌子上的人开始依次汇报在短短一晚查到的东西。   “论文方面经过比对核实,两篇涉及数据造假,一篇涉及抄袭, 四篇英汉互译一稿多投,博士毕业论文中第四章的实验部分涉及窃取他人数据。”   “核对了王琦近三年的个人资金流水,有四笔数额较大的资金流动, 对照时间追溯到当时的情况,怀疑其跟买卖学位,行贿受贿有关。”   “前年四月份及去年十二月份,王琦所在的文华教育机构东南分公司, 分别有一笔一百四十万和一笔三百七十二万的资金款项对不上, 可能涉及到公款私用。”   “八个月前, 王琦开车过斑马线,致使一十二岁的男孩儿左侧大腿骨折, 二级伤残,法院判决需赔付的款项到现在为止还未结清。”   一句一句声落,回荡在偌大的十二层办公室内。   温九儒点头, 声音淡淡:“分别上报给宁大,文华机构高层和临安市市纪委。”   从头到尾, 从温九儒说出那句“我们来好好算算总账”的时候, 王琦整个人就彻底懵了。   事无巨细, 一条条细数他这几年的罪状。   大概是时间紧迫, 只来得及查近几年的东西, 五年前他做的那些事情还没有来得及涉及。   但王琦一点都不怀疑,温九儒会用接下来的时间, 把他的那些破事儿全都抖得一干二净。   王琦被从办公室拉出去, 在深褐色的房间门被关上的最后一刻, 他看到办公桌后的男人起身,往背后的休息室走,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漫不经心的样子。   谈笑间定生死,大概说的就是这种人。   周毅站在办公桌旁,松了一口气。   面前这人从昨天晚上看到怀央被压在铁丝网上时骤然燃起的怒气,终于,在此时此刻,稍稍退了些。   周毅抬眼看了看背对他翻资料的人。   前天晚上才到上海,昨天白天开了一天的会,傍晚就回到了临安。   时间本不用赶得这么紧,但温九儒怕怀央自己在这边出事,才把原定两天的行程压缩在了一天。   没想到,还真的赶上了。   昨天夜里凌晨两点,温九儒还在给他发上海分公司那边没处理完的资料。   今天八点就来了公司。   三天,只睡了十多个小时。   周毅抬手看了下表:“早会十点才开始,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温九儒把文件放下,扯了下衬衣领口,声音有些疲惫:“我洗漱一下睡一个小时,等下喊我。”   -   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怀央也累了,今天没去学校,喊了夏琳跟自己回老公寓收拾东西。   进入八月,还是热,但偶尔下了雨,也会凉那么两天。   先前她拿去明河公馆的衣服太少,既然要长期住下去,只能再回来收拾些带过去。   夏琳蹲在怀央床脚的地方,帮她叠衣服。   “你怎么这么喜欢白色的毛地毯啊。”夏琳一面叠一面吐槽,“学校宿舍有,先前留学时租的房子也有,甚至在这老公寓都弄了一块?白色好难洗的。”   怀央正站在衣柜前挑衣服,闻言笑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性格这么硬的人却非常喜欢厚实的白色羊毛地毯。   卧室的窗下铺张白色地毯,再放上沙发。   让人觉得是单独癖出来的一块自在空间,独属于自己,在月色下。   “吸尘器经常吸一下就可以了。”怀央笑着回答。   夏琳捶了捶自己蹲麻的小腿站起身,把叠好的衣服放在怀央的床上。   床上还是一个多月离开前的那套床单被套。   米白色,看起来干净又温暖。   “哦对,忘了问你,你在温九儒家睡的好吗?”夏琳说,“你不是认床认得特别厉害,连去我家都睡不习惯吗?”   怀央去夏琳家住的几次,都睡得不安稳,翻到半夜死活睡不着   每次都是夏琳给怀央换成跟她自己家相似的床单被罩她才能睡着。   环境相似,她会没那么认床。   夏琳回回还完吐槽,说也不知道怀央这是什么臭毛病。   怀央拿着挑好的衣服走过来。   “挺好的。”她想了下,笑得戏谑,“大概是带了人民币味道的房子睡起来特别香。”   夏琳摇摇头,感叹:“卧槽,合着我那小麻雀房还委屈你了?”   怀央走到她身边勾住她的脖子:“等姐姐离婚了,带你住大平层。”   夏琳把她的手拍下来,白了她一眼。   和夏琳收拾完东西从老公寓出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半,回明河公馆的路上路过超市,怀央犹豫了一下,提前下了车。   站在超市负一层的货架前,看着琳琅满目的蔬菜瓜果,她想了下,给温九儒发去了条微信。   HY:晚上想吃什么?   温九儒:?   HY:可以给你做。   刚从公寓出来,在楼下,怀央收到周毅发来的消息。   周毅告诉他,王琦的事情应该是结束了,他们整理了所有材料上报了纪委,判决应该很快就会下来。   温九儒不是做了什么爱说的人,会跟她讲这些,大概是希望她能安心。   怀央心里隐隐有一丝愧疚。   毕竟她一向秉承的都是无功不受禄的宗旨。   正这么想着,手机震了下,怀央收到温九儒的回信。   温九儒:会吃死人吗?   HY:.........   HY:不会,但说这话的人可能会被打死。   手机那端的温九儒微牵唇,把手上的文件合起来,接通外侧总助室周毅的电话。   “今天还有会吗?”温九儒问。   周毅查了下日程:“没有了。”   “嗯,我今天早点下班。”   电话挂断,温九儒又回了怀央消息。   温九儒:不太饿,等我回去再做。   HY:几点回来?   温九儒:六点之前到家。   HY:好。   如果硬要说温九儒这人有什么缺点,估计也就不会做饭了。   但和温九儒这种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贵公子不一样,家常菜怀央基本都会做。   不过晚上做饭时,温九儒这么一个几乎什么都不会的废柴,一直死不要脸地扎在厨房里,不知道是要干什么。   “要不你站外面吧,真的很挡路。”   在温九儒第三次挡到怀央开冰箱时,她很真诚地这么建议。   温九儒笑了笑,抱臂,起身,往旁边两步,又靠在了出柜上。   “你又不会,站在这儿干什么?”怀央真的很疑惑。   温九儒眼从手机上抬起来:“学习一下。”   怀央无语,一顿饭就这么在“温九儒”的监视下做完。   期间有几次温九儒想帮忙,都被她以“笨手笨脚”的理由挡了回去。   她没什么能谢温九儒的,做顿饭当做回馈,再让被感谢的人动手就有点太过意不去了。   约摸着温九儒也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后面就也没再说要帮忙的事。   晚上七点半,几道菜从厨房端出来,清蒸鲈鱼,可乐鸡翅,炒西芹和肉末茄子,外加一个西红柿鸡蛋紫菜汤。   虽说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家常菜,但色香味俱全,卖相真的很好。   一顿饭这么安安静静的吃完,收拾碗筷的时候温九儒接到温南音的电话。   “我姐明天回国,要过来一趟。”温九儒手机扔在餐桌上,端着盘子跟在怀央身后走进厨房。   怀央眨着眼睛“哦”了声。   第二天周日,两人起床吃了早饭遛了狗,不约而同都进了书房。   不到十一点,楼下的门铃被疯狂按响。   以这个门铃响起的狂暴频率,粗略估计,应该是接温南音过来的曹林。   温九儒和怀央下楼,打开门,果不其然。   “有水没?渴死我了。”曹林扒开温九儒,绕过两人,往厨房去。   两米外,明河公馆房子前的台阶上站了个黑色雪纺连体裤,踩着十厘米高跟鞋的女人。   阳光从她棕色大波浪上撒下来,显的分外撩人。   她食指压着墨镜的中部,把眼镜压下来一半看过来。   “老婆好漂亮,你这死小子配不上。”   温九儒:.........   怀央摸了下鼻子,甜甜的:“姐姐好。”   温南音明艳一笑,点头:“还乖,这死小子更配不上了。”   曹林从厨房拿了水灌了两口折回来,听到这话觉得温南音眼瞎了。   他还记得几天前在宁大后街的巷子口,怀央弯腰捡木棍的表情。   跟温九儒那个狗狠起来的样子一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疯死了,乖的哪门子的乖。   温南音高跟鞋踩得“咔咔”响,进门,在沙发上坐下,曹林蹲在西北侧的角落前,亲亲热热地抱着项羽逗它。   “中午一起出去吃饭?”温九儒问在座的几个。   “不了。”温南音墨镜摘下来,“我下午还有事儿,我过来是找你拿东西的。”   温九儒点头,转身上楼,去书房帮她找东西。   温南音一年大半时间都在国外,有东西需要寄回国的话,一般都寄温九儒这儿。   男人的身影消失在二楼。   曹林抱着项羽走过来:“温九儒对这家伙好吗?”   怀央回忆了一下:“还行。”   虽然他面上总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但倒也没虐待这狗。   坐在左侧单人沙发上的温南音抱臂一直看向怀央的方向。   几秒后,她轻“啧”:“真没想到这小子能结婚。”   温九儒这姐姐打眼一看就是潇洒明艳的大美人。   不矫情不做作。   和怀央是那种,两人相互看到第一眼,就觉得对方会和自己很投缘的人。   怀央好奇:“怎么说?”   曹林抱着狗在茶几前走来走去:“没感情呗,他这人是真的对什么事儿都不上心,什么话你能上一秒刚跟他说过,下一秒他又问一遍,很多时候你跟他说话,都能感觉到他很敷衍,他也不是故意的,但确实就是那种人,什么都不往心里去。”   “自己的事儿他都不往心里去,还能指望他操别人的心?”温南音拨了下头发:“高中考试的时候考场都能记错,你问他,他说考前再去教室后面贴的纸上看一眼,记那玩意儿干嘛。”   “就贼离谱。”曹林撇撇嘴,总结。   吐槽到一半,温南音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厨房走,问曹林:“你刚水从哪儿拿的?”   “冰箱里。”曹林扯着嗓子回她。   温南音打开冰箱拿了瓶水出来,视线扫到厨房的一堆厨具:“这厨房终于有点人气儿了,我以为一辈子不会在温九儒家见到‘锅’这种东西。”   项羽在曹林的怀里一直扑腾着找怀央。   怀央把它接过来,撸了两把它颈后的毛:“偶尔也会做个饭。”   “温九儒会做饭?”曹林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结个婚转性了。”   “煮泡面。”怀央弯着眼解释。   曹林一副“果然”的表情,点点头表示理解。   不过,说罢怀央抿了抿唇,想,觉得温九儒也不算十指不沾阳春水。   毕竟上次看他拧烤箱拧得挺熟练。   温南音走过来,拿着手里的矿泉水瓶点曹林:“怎么说我弟弟呢?”   曹林坐到怀央旁边,“我靠”了一句,小声bb:“不是刚她自己说她弟弟的时候了。”   说话间,温九儒拿了东西从楼上下来。   温南音接了文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身从背包里拿了个盒子。   “我常年不在国内,提前送你俩个礼物。”温南音把盒子抛在两人坐着的沙发上,“省得你俩孩子出生了我都不在。”   曹林斜着身子凑过去看。   温九儒手里的盒子被打开,是个金锁,给刚出生的小婴儿图彩头的那种。   怀央微怔。   从住进明河公馆,到养狗,再到王琦,她的生活好像在慢慢跟温九儒的产生交集。   交织的地方越来越多,早上吃了早饭,一起开车去上班,周末两人遛完狗再在书房相安无事地呆一天,恍惚中让她开始对这些事习以为常。   现在温南音又抛来一个金锁,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对新婚的夫妇在接受礼物。   这感觉有点怪。   怀央突然觉得要在生活完全失控之前把这个苗头按下去。   她想了下开口:“礼物要不就再等等?”   温九儒就坐在怀央旁边。   他神经不算敏锐,却一直对她的情绪很敏感。   察觉到怀央这话的意思,温九儒把盒子盖上,重新放回了桌子上。   “曹林路上跟你说我结婚的时候,没提前预告我这是花钱买的婚吗?”男人淡笑着,漫不经心的样子像是调侃。   “合约?”温南音把矿泉水瓶甩手砸到曹林身上,“你没跟我说啊!”   曹林一缩肩膀:“没得温九儒同意,我哪敢bb。”   “行吧。”温南音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丹凤眼一挑,“东西买都买了,就先扔你们这儿,万一你俩假戏真做呢。”   怀央抱着狗笑歪在沙发上,觉得这姐姐说话真有意思。   温南音确实有事,拿完东西就拽着曹林送她走了。   中午方叔送的饭。   下午怀央和温九儒照例是在书房各干各的,互不打扰地坐了一下午。   临近傍晚,温九儒临时有个应酬,六点不到,换了衣服出门。   怀央自己在家吃了点东西,又遛了项羽。   八点多,刚进家门,听到门铃响。   “南音姐?”怀央打开门。   和上午的穿着不一样,温南音身上现在这身,一字肩露腰长裙,看着很性感。   “温九儒呢?”温南音往房间里看了看,“我打他电话没人接。”   “他出去吃饭了。”怀央应道。   温南音轻“嘶”一声,有点可惜:“有个朋友喊我去酒吧,本来想叫你俩一起去玩儿。”   温南音这次回来,要呆差不多一个星期,见见朋友应酬一下就又走了。   回来的时间不久,想跟认识的人多见几面。   怀央轻“啊”一声,也有点可惜:“温九儒可能要很晚才能回来。”   温南音想了两秒,不知道想到什么,看着怀央突然笑了下:“你跟我弟弟这合约是怎么算的?”   “三年三千万。”怀央如实道来。   今天天不凉,温南音这黑色裙摆在夜风里飘飘扬扬的,特别好看。   女人抱胸,鲜红的唇色,把她的美衬得肆意。   “有什么要求没?”温南音又问,“互不干涉对方的感情生活?”   怀央摇摇头,有些懒洋洋地靠在门上:“不,合约之内不能谈恋爱也不能有别的男人。”   温南音皱了皱眉,骂道:“这小子变态吧,你俩又没怎么着,他要让你当三年活寡妇?”   怀央被温南音这直白的话逗笑。   她弯着眼睛笑了两声,替温九儒辩解:“这不他花钱雇我呢嘛。”   温南音扁了扁嘴,对温九儒的做法非常不赞同。   “大好时光不谈恋爱,留着时间吃干饭啊?”   温南音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实在没办法接受被迫守活寡这种要求。   “嗯。”怀央幽幽的,“这不没得谈吗。”   温南音放了手,狡黠一笑,抵着怀央的腰肩把她推进房里:“算了,换衣服,姐姐带你去玩点新鲜的。”   半个小时后,温南音带着画了淡妆穿着墨绿色吊带长裙的怀央从明河公馆出来。   怀央皮肤好,眉眼长得也好,平时几乎从来不化妆,顶多出门的时候拍个隔离。   这么“盛装出席”,是近两个月的头一回。   温南音对温九儒选老婆这眼光啧啧赞叹。   不说他对人家到底什么感情,但温南音倒是挺喜欢的。   自己在国内也没几个朋友,这几天闲了可以找怀央玩儿。   温南音叫的车把两人直接送到了鼎盛。   局是一个温南音在杂志社认识的朋友组的。   三十二,单身,不婚的美貌姐姐。   怀央对鼎盛有点印象,上次那条二百多万的淡蓝色鱼尾裙就是在这儿赢的温九儒。   鼎盛二楼是商务性质的宴会厅,一楼西侧是氛围一顶一好的夜店。   再往上二十几层是他们旗下的商务酒店,换句话说,整栋楼都是他们的。   温南音带着怀央从一楼进去,话不多说,直奔最西面提前定好的台子。   迷离的灯光在躁动的音乐里闪着,到处都是性感的女人和疯狂的男人。   酒气,音乐,和让人迷醉的光线。   很容易就让人放下疲惫。   那位三十二的美貌姐姐早就在门口等她们,见到人来,把两人领进卡座的位置。   她勾着温南音的脖子咬耳朵:“今天是弟弟局。”   温南音一把搂过怀央的腰,嫣然一笑:“那希望能给我宝贝也找个可爱的弟弟。”   怀央靠在温南音肩上,笑得灿烂。   她先前跟夏琳也去过一两次夜店。   说实话,有点吵,她并没有很喜欢这里的氛围。   但今天在家实在闲的无聊,上个星期又忙了一周,难得空闲,温南音喊,她就跟着来了。   倒不是真要干什么,就是想喝点酒,放松一下。   那个美貌姐姐还带了两个妹妹,两个姑娘年纪小点,真的是气氛组,一半的笑料都是她俩整起来的。   怀央坐在卡座最旁边的位置,要了杯阿拉巴马,边看那几人闹,边慢悠悠地喝着。   酒喝了一半,来了四五个大男孩儿。   真的是男孩儿,二十二三的年纪,T恤运动裤,各个不仅长得不错,还带着青春的张扬。   美貌姐姐喊来的,好像都是她小男友的同学。   “体校的。”温南音搂着怀央的脖子在她耳边轻笑。   怀央也笑,侧捂着嘴到她耳边:“所以姐姐想要几个?”   温南音点她的头:“小丫头片子。”   怀央一身墨绿色的吊带裙,露着精致的锁骨和肩颈,清淡的妆容和此时光线并不算明亮的夜场相搭,竟然有些反差的蛊惑。   来的四五个男生里,其中一个穿了黑色卫衣和工装裤的,从坐下开始看了怀央好几眼。   酒下去两杯,人微醉,终于壮着胆子坐了过来。   “姐姐。”他很腼腆地叫了一声。   怀央抬眼,男生在她身边坐下。   “我是宁体的。”他抓着后脑勺的头发自我介绍。   怀央觉得这男孩儿有意思,笑着回了句:“我宁大的。”   “是吗?”男孩儿眼睛亮了亮,笑得更羞涩些,“宁大跟宁体就隔了两条街。”   怀央轻“嗯”一声。   提起学校,像是有了话题切入点,男生开始很兴奋地跟怀央讲各种事情。   讲宁大和宁体前几天的篮球赛,又说自己在宁大吃过饭,有个食堂的小火锅很不错。   怀央是来放松的,话不多,大多时候都是男生在说。   聊了有二三十分钟。   男生脸红了一下,拿着手机,磕磕巴巴:“能......能加一下你的微信吗?”   怀央本来不想加,但想到最近和温九儒的交集实在是太多了些,应该转移一下注意力。   她从茶几上捞过自己的手机。   “我扫你。”男生很积极,声音带着喜悦。   突然怀央手里一空,手机被抽走,温九儒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你还是扫我吧。”男人不咸不淡的声音像是来抬杠的。   怀央:.........   远处圆形舞池里男男女女还在五光十色的气氛灯下摇晃,DJ打碟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炸在耳旁。   怀央和要微信的男孩儿并肩坐在卡座里。   温九儒就站在沙发旁,垂眼看着他俩,手里还拿着怀央的手机。   他的应酬还没结束,只是下来透个风,从门口再次进来想折返二楼时,一抬眼,却看到了一层舞池旁那个豪华大卡座上的人,以及两三米外和一个男生相对而笑碰杯的,他的姐姐。   合着他出来吃个饭,还被偷家了。   帮他偷家的还是他姐。   男孩儿喝了三四杯,反应有点迟钝。   此时仰着头看了温九儒三秒,才想起来问怀央:“这是谁?”   怀央内心轻“嘶”一声。   觉得调戏小弟弟被假老公抓到这事儿,还是有点尴尬。   想了下,她决定隐瞒温九儒的身份。   毕竟出来玩儿嘛,家里的那个就要藏着掖着。   “这是我哥。”她解释。   ?   温九儒抬了抬眼。   “哥哥好。”男生呲着大白牙,笑着打招呼。   温九儒:.........   温九儒看他:“你多大了。”   “二十二。”男孩儿回。   “有点小。”温九儒评价。   “不小了。”男孩儿又回,“我刚跟姐姐聊天,她说他就喜欢小的。”   “......”   “大的她显老。”男孩儿又补了句,“老男人都不行。”   “......”   怀央怕他再说下去把自己饭碗砸了。   毕竟最后一句有点像是对温九儒的人身攻击。   “那什么,我跟我哥说几句话。”怀央拍拍他,把他往另一个沙发上赶。   男孩儿“哦哦”了两声,站起来,绕到两米外的沙发上,给两人腾地儿。   走了一个人,此刻这个小沙发上就剩了怀央自己。   怀央翻身转过去,趴在沙发靠背上,仰头看温九儒:“那个,”   DJ打碟的声音在身后断掉。   整个夜场突然变得安静。   面前男人轻皱眉,清晰可闻的声音打断她:“你化妆了?”   “.........”   作者有话说:   温九儒:平常怎么没见你化妆 第41章   “化了。”怀央说, “但主要是因为今天心情好。”   温九儒声音冷淡:“你平常心情不好?”   “………”   “你听我解释。”怀央用了电视剧里惯常的开头。   温九儒往身侧的架子上一倚,一副我看你要怎么编的架势。   “你解释。”他说。   “事情是......”   怀央起了个头,然后发现......好像确实没什么可解释的。   温九儒看到的就是事实。   她破罐子破摔, 头往沙发靠背上一搭。   语气既软又随意:“我确实是来找乐子的。”   “………”   温九儒直起身,有些头痛。   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被怀央抢先:“谁让你不给睡, 南音姐说了,你这是要让我守活寡。”   话音落,盈盈美目还特别幽怨地瞥了他一眼。   温九儒:………   温南音可真行,最好订明天的机票给她送回去。   “刚那男生也没说错, 老男人确实可能不行。”怀央幽幽地又来了一句。   温九儒站直身体, 轻闭了下眼, 挤出来两个字。   “怀央。”喊她。   “嗯?”怀央趴在沙发靠背上懒懒地答。   两人对视了几秒。   吵闹的摇滚乐又在身后响起,舞池里伴着射灯的还有摇曳的男女。   温九儒低头给周毅发了个消息, 上前拎住怀央的包,又拉上她的手腕:“回家再说。”   怀央“哦”了一声,也没拒绝。   两人这边动静有点大, 温南音再次抬眼过来时,终于发现了温九儒。   “你怎么来了?”温南音眉心一拧。   那表情看着还挺不欢迎。   温九儒冷笑一声。   再不来, 你都帮我老婆把绿帽子扣我头上了。   可真是好姐姐。   温九儒的视线从温南音的身上滑到刚那个男生, 再到身前沙发上被他拽住的怀央。   “我来接我妹回家。”语气波澜不惊。   “………”   闻言温南音挑了下眉, 不太理解。   这突然玩儿的什么角色扮演?   怀央从沙发上翻下来, 走到温九儒身旁, 也不跟他对着来。   看着温南音抱歉地笑了下:“那我先跟我哥回家了?”   温南音:………   温南音忽然觉得这夫妻俩没一个正常的。   她冲两人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卡座里的其他人还在往这处看。   温九儒一手拿着怀央的包, 另一手捏住她的手腕, 转身往外, 带着人往门口走。   出了鼎盛的门,两人停住。   一分钟前,温九儒给周毅发消息让他安排车,此时车还没来。   鼎盛门前的那条主干道来来往往飞驰着各种车,路灯明亮,城市喧嚣。   怀央看着温九儒那印在光影里明显不快的脸,想了想,放软了声音,喊了声。   “老公?”   话音落,“啪”一声轻响,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从怀央背后传来。   两人同时抬了眼朝那侧看。   只见刚跟怀央攀谈的那个男孩儿愣在那儿,脚前的地上还躺着怀央的针织衫。   应该是出来送衣服,结果不小心听到了刚怀央那两个字。   男生酒醒了一半,上下牙打颤。   “你们,那个,”“那个,你们”了半天,都没说出来一句囫囵话。   这男孩儿现在整一个往枪口上撞的靶子。   温九儒看他一眼,冷嗤:“没见过搞□□的?”   怀央眼角抽了一下。   男生很明显被温九儒这声音吓到,胡乱道了声歉,转身就往里面回,进门的时候没看脚下还被门框绊了下。   怀央看到觉得好笑,“噗嗤”一声笑出来。   温九儒两步过去,捡了衣服,转身回来。   “好笑?”问她。   怀央点头:“有点。”   “等会儿回家再笑。”   “………”   杨叔开车来接的他们。   上了车,一路到明河公馆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温九儒是气得肝疼,需要点时间调节。   至于怀央……温九儒不理她就不理她了,她并没什么所谓。   一路上虽然没怎么跟温九儒说话,但跟杨叔聊的还挺开心。   隔壁男人看她弯眼笑着,跟没事人似的,脸色更难看了些。   回到家已经临近十一点。   两人回了各自的房间洗澡上床,快十二点,怀央下楼倒水时在厨房遇到温九儒。   仍旧是互相看一眼,谁也没跟谁先说话。   第二天晚上七点多,温九儒从公司回来,怀央正在楼上换衣服。   温南音下午打来电话,说八点有个小姐妹的饭局,喊她一起去。   怀央寻思这次没男人,温九儒总不至于生气。   没怎么想,就答应了下来。   换好衣服下楼,从客厅穿过时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人。   温九儒一个小时前才跟温南音通过电话。   温南音电话里提到晚上有个局,此时怀央脑后扎了个高马尾,身上黑色抹胸连体裤,性感俏皮的样子是要去赴谁的约他想都不用想。   他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过来。   怀央开口解释:“南音姐喊我去吃饭。”   “嗯。”男人淡淡点头,“几点?”   “八点。”怀央答。   温九儒转回去,电脑屏幕散出的白光落在男人脸上。   他两手搭在键盘,敲了几个字。   开口:“家里晚上七点五十九门禁。”   “………”   整个客厅只有项羽哼哼唧唧的叫声。   男人身上还穿着白天出门时的衬衫。   衬衣西裤,脸上架了副金丝眼镜。   没什么表情。   “温九儒?”   怀央皱眉看过去,觉得沙发上的人这两天实在是龟毛的可以。   温九儒敲键盘的手顿了下,撩眼皮望过去。   女人高高的马尾吊在脑后。   明明是偏性感的抹胸,穿在她身上却仍然是纯的不能再纯的样子。   此刻,她眉心轻拧。   半晌,温九儒默了下,目光重新转回来。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改变了想法。   淡淡地来了句:“随便说的。”   怀央又看了他两眼,抬手摸了后颈。   温九儒没抬头,右手时不时按两下键盘。   几秒后,左侧玄关处,传来关门声,整个房间重新归于安静。   人走了。   温九儒敲键盘的手停下,顿了两秒,把刚打上的字又删掉。   摘了眼镜,目光久久地停在左侧墙角的落地灯上。   白色灯笼似的地灯,散着暖黄色的光。   他神色不明,让人看不清他的想法。   三分钟后,茶几上的手机震了两下。   温九儒俯身,把手机拿过来。   屏幕上跳着温南音的名字。   电话接起来。   温南音细细的声音从里面钻出来钻出:“央央说晚上不来了,你家有门禁?”   温南音这句话落,拿着手机的人莫名松了口气。   “有门禁,七点五十九。”   “......”   “你有病吧,温九儒。”温南音骂他。   他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无奈:“温南音,你能不能别捣乱。”   “我怎么捣乱了?”温南音莫名其妙,“八点门禁,八点半睡觉?老年人作息??门禁时间能不能宽裕点?”   “行。”温九儒改口,“七点五十九分五十九。”   温南音被怼得说不出来话,骂了句“有毛病”把电话挂了。   不能对怀央怎么样,逮着温南音倒是怼了个爽快。   扔掉手机,温九儒又在沙发上坐了会儿。   没去找温南音,那是去哪儿了?   他撑在扶手上的右手抬起,按了下太阳穴,神情恹恹。   盯着角落里吃罐头吃得正欢的项羽看了看,没预兆地站起来,走过去,拎着它的后颈把它丢进狗窝,被子一盖。   强迫它睡觉。   项羽抬头看看温九儒,本想叫两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温九儒这低气压。   看了两眼,又看了两眼,到底是没叫出声,“呜咽”一下,趴在窝里闭上了眼睛。   在狗窝前撸了十分钟狗,门口指纹解锁的声音响起,人终于回来了。   “亲爱的!”怀央清甜的声音响在玄关。   温九儒站起来,正准备转过去,身边擦肩而过一个人,带着风,目不斜视,看都没看他一眼,弯腰抱起他脚边的狗。   “亲爱的宝贝,妈妈给你买了罐头!”   “.........”   温九儒眼神垂过去。   行,人是回来了,但看样子是不太想搭理他。   温九儒喉结滚了滚,半掀眼皮,看身边抱着狗一脸亲热的人。   怀央用脸蹭了蹭项羽,几秒后,抱着它转身去了厨房。   在厨房“叮叮咣咣”选了把刀,举着要给项羽开罐头。   温九儒走过去,从她手里抽过刀:“我来吧。”   怀央松了手,眼神在他脸上停了停,终于开口。   “温九儒,你在别扭什么?”她语气不解。   温九儒走到餐桌旁,用刀撬罐头上的铁片。   抿了抿唇,不知道怎么开口。   没得到回答,怀央看着他又说。   “我今天去的地方不是为了找男人,而且我会蹲守合约,即使加了别人微信也不会干什么,不会被拍到,更不会被登在财经杂志上让你丢脸。”   温九儒手一顿,堵在心口的那点气刚没消下去多少又开始往上顶。   这姑娘怎么就不明白不是因为这个。   他没抬头,拿着刀的右手用了些力。   “咯嘣”一下,罐头最顶的铁片被撬开。   闻到肉香的项羽摇头摆尾地跑到温九儒脚边,咬了咬他的裤脚。   温九儒把刀放下,右手拇指和食指的指腹相互捻了捻,轻吸了口气。   算了,不明白也好。   明白了说不定改明儿就要跟他离婚。   温九儒拿了打开的罐头蹲下,推到项羽身前。   他想了想,“嗯”了下,淡声:“你知道就好。”   怀央仍旧是皱眉看着他。   温九儒说完不知道想到什么又补了句:“违约要赔违约金。”   “知道了。”怀央清清淡淡地回他,拨了下头发,转身上楼打算换衣服。   女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   温九儒还蹲在餐桌旁的地上喂狗。   他一下一下地撸着项羽脖子后的毛。   米白色的衬衫,扣子依旧系的不是很紧实,开了两颗,露了一半的锁骨。   金丝边的镜架架在男人高挺的鼻梁上。   他微垂着头,前额的发丝遮下来,在他的眼前投下一小片阴影。   怀央上楼换完衣服接到夏琳的电话。   “昨天的事儿怎么说?”夏琳八卦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   怀央向后扑倒在床上。   米色的被子裹着她,松软温暖。   她卷着被子翻了个身:“他好像生气了。”   “我就说嘛。”夏琳一副了解的语气,“就算是合约,也要顾忌男人的尊严。”   怀央点点头,揪着被子的边角。   “不过我刚承认错误了,我说我会注意,以后也不会这样,更会时刻谨记不会被拍到。”   “然后呢?”   “然后?”怀央回想着,“他应该不会砸我饭碗,现在正在下面喂项羽吃罐头。”   “你这便宜老公还挺居家。”夏琳夸奖。   说罢夏琳又想起来打电话来的正事。   “卢雨这两天在临安,说要找你,打你电话没人接,刚给我打了个。”   怀央本科毕业,去宾大读了两年的精神病学心理学。   卢雨在宾大读生物,两人同一年入学,又都是临安人。   开学前在微信群认识,一起在宾大旁边租的房子,做了两年的室友。   毕业后,卢雨又申了哥大的phd,这两年还在国外,只时不时假期回来一次。   “她给我打电话了?”   怀央把手机开成免提,翻了下通讯录,果然看到了来自卢雨的未接来电。   跟夏琳挂了电话,怀央给卢雨回过去。   卢雨家就在临安,这次回来主要是回家呆两天。   她明天下午要来西边办点事情,地方离明河公馆不远。   怀央想了想,出去找温九儒。   刚推开卧室的门,迎面撞上刚从楼下上来的男人。   “温九儒?”怀央喊他。   温九儒停住,看过来。   怀央斟酌了一下措辞,道:“我明天能邀请一个朋友来家里吗?”   “都可以。”   “可能喝点酒吃个饭?”怀央道,“我之前在宾大留学时的室友。”   “嗯。”温九儒点头,“有需要的跟方叔讲,我晚上七八点回来。”   得到温九儒的允许,怀央回房关上门,又给卢雨打了个电话。   两人订了第二天下午五点,还喊上了夏琳。   怀央在宾大的那段时间,夏琳去找过她两次,跟卢雨也认识。   翌日下午。   夏琳提前二十分钟到了明河公馆。   卢雨去银行打单子,因为少了两份材料,磨叽了会儿时间。   五点过才赶到明河公馆。   门铃响,怀央过去开门。   门开,外面站着拎了一袋子烧酒的卢雨。   她比怀央大三岁,五月份刚过了三十岁的生日。   本科在韩国读的,毕业去日本了两年,又跑美国继续读书。   白白净净圆圆脸,一副欺骗人的甜妹长相,却偏偏心比天野,想起一出是一出,满世界乱窜要实现自己的理想。   坐在客厅地毯的夏琳伸着头冲卢雨招手。   卢雨勾头看到她,拎着袋子走进来。   没麻烦方叔准备饭,怀央提前去超市买了火锅底料和食材。   两人来之前怀央就已经把菜全部洗好整好。   此时她接过卢雨手里的烧酒,拐进了厨房放着。   “什么时候吃饭?”夏琳问。   “你饿了?”怀央看她,“现在才五点。”   “有点。”夏琳揉着肚子。   卢雨脱了外套,跟在怀央身后进厨房帮忙。   锅和菜端上来,又调了蘸料。   夏琳舀着碗里的酱,对卢雨自始至终的平静非常意外。   “她闪婚了你不惊讶吗??”   “有什么可惊讶的。”卢雨帮着洗了两个玻璃杯,又开了瓶酒。   “她男人是华泱的老板啊,卧槽,贼有钱。”夏琳再次感叹,“我第一次见身家百亿的男人。”   卢雨看起来确实不惊讶:“人总要结婚的嘛。”   怀央在厨房开午餐肉的罐头,突然轻“啊”了一声。   餐桌这边两人同时扔了手上的东西走过去。   卢雨掂着怀央的手就拎到了水龙头下,帮她把小拇指上的血迹冲掉。   “我的天,真的是不能让你自己在厨房,每回都要弄到自己。”   怀央右手小指被罐头锋利的贴片刮掉了一小块肉。   不严重,但流血流的多,猛一看,有些吓人。   夏琳拐到客厅从电视柜下拿了创可贴过来,埋怨:“你搞学术那么认真,怎么干别的事儿这么冒失。”   卢雨也说:“戴个耳环,金属片能把耳垂挂流血,进厨房回回不是被烫就是被夹,要么就是切着手,下回再做饭,非要有人全程监视着你不行,不然别进厨房了。”   夏琳把创可贴撕开,接着吵怀央:“直接别做饭了,你不适合这项活动,我下次肯定不会再让你进厨房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   把怀央逗笑了:“只是不小心刮了一下,你俩这么紧张干什么,再说我还挺喜欢烤东西的。”   烤面包,烤甜点,烤红薯。   心情不好的时候,在厨房一个人静静地站着。   看烤箱里的小面团一点点胀大、膨起。   “烤什么?”夏琳问。   “烤红薯。”卢雨把创可贴帮怀央沾上,“第一年在宾大的那个冬天,不知道她犯什么神经,莫名其妙的天天吵着闹着要吃烤红薯。”   “在异国他乡呆了太久,想吃点家乡的东西。”怀央解释。   卢雨说:“最后我俩愣是找地方买了个烤箱,又从超市掂了一大兜红薯回家,那个冬天她每次前一天晚上心情不好,第二天早上起来就要烤两个,说吃完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夏琳莫名其妙地看着怀央:“神经病吧你。”   怀央弯眼笑笑,没说话。   刚去宾大那年,她跟家里关系很僵,第一年交完学费手里没剩多少钱,学业上又有些跟不上,不过好在后来的打工的地方并不算难找。   当时每天心里烦,就想着第二天早上起来吃点甜的会好。   倒也不是这玩意儿多好吃。   但在你像个孤岛一样,没人帮你也没人依靠,生活又满是坎坷的时候,有些习惯就成了心里寄托。   那段时间怀央每次站在烤箱前,听着滴滴答答的计时器“咔”地终止。   她隔着烤箱的玻璃,看着那个在烤箱的黄色热光下那个圆滚滚的东西,就会告诉自己。   烤箱提示音断掉的这一刻,先前无论是什么样的情绪都让它过掉。   再难都要挺住,重新站起来,往前走。   烤箱那个“叮——”的提示音,在那年费城,七层公寓,清晨八点的厨房里,她静静地听过很多遍。   那是她一个人向阳的战歌。   创可贴好好地包在小指上,痛感消失了些。   无意中回忆起从前,怀央靠着身后的橱柜,目光从这厨房的各种厨具上划过去。   温九儒这儿工具多的连烘焙的东西都很全,烤箱、隔热手套、厨房秤,甚至连量勺、打蛋器、模具都有。   摆出去能开个面包店。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钱多,自然买什么都讲究个齐全。   怀央还记得上次跟夏琳李嫣然她们喝多的那个晚上,第二天醒,来厨房煮鸡蛋。   打开冰箱,玲琅满目的瓜果蔬菜,甚至还在菜架子上找到了并不应季的红薯。   果然,温九儒连买菜都恨不得把整个超市搬过来。   不过好像在这儿住这么久,周毅就来送过那么一次菜。   毕竟天天都是方叔送饭,能用到新鲜蔬菜的时候并不多......   远处开门的声音响起,怀央的思绪被打断。   “不是说七八点才回来吗?”怀央看过去,楞了下。   温九儒正把腕表解了放在鞋柜上:“晚上有个会取消了。”   夏琳每次见温九儒,都一副耗子见了猫的样子,身上的咋呼劲儿瞬间扁下去,指指餐桌上云气缭绕的锅。   “要过来一起吃火锅吗?”邀请道,“你老婆弄的。”   卢雨这性格,见谁都不会紧张,她抬头,“嗨”了声,算是打招呼。   语气自然得像是认识般。   温九儒走过来,抬眼看到怀央手上的创可贴。   他微微皱眉:“手怎么回事。”   怀央耸了下肩,无奈:“刚开罐头不小心割到了。”   温九儒目光又在她的小指上停了停,没说什么,转身上楼放东西。   五分钟后,男人下来。   白色的餐桌,中间一个冒着热气,红油翻滚的热锅,四人分在两侧,相对而坐。   夏琳卢雨一侧,温九儒和怀央一侧。   “介绍一下。”怀央手伸过去,示意了一下卢雨,“我在宾大的室友,卢雨。”   卢雨点头笑了下。   怀央又把手伸回来,对着温九儒比了下:“温九儒。”   温九儒也点了下头。   “哦对。”卢雨站起来,转身往沙发处走,“给你们带了新婚礼物。”   夏琳听到,抱怨:“你怎么这么卷啊,我还没送过他们新婚礼物,我明天就去买个!”   怀央听得眯着眼笑。   说话间卢雨已经拿了东西回来。   一个包的很精美的首饰盒,里面装的是一对装饰戒。   “希望你们能百年好合。”卢雨语气认真。   怀央伸手接过,听到身边的人说了声“谢谢”。   卢雨笑了,捡起筷子重新坐下来。   卢雨知道温九儒的这声“谢谢”自己受之无愧。   既是因为礼物,也是因为当年完成嘱托,帮忙好好照顾了她。   现在安好无恙,坐在他身侧的她。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哦对, 下星期省实验校庆。”夏琳夹了一筷子菜,“你要去吗,央央。”   怀央想了下:“看有没有时间。”   怀央左手边放了碗热汤, 她没注意,一来一回的夹菜,有两次都差点碰翻。   温九儒抬了手, 把那碗往前推了些。   怀央看向温九儒:“二高是不是也要校庆?”   省实验比二高建校晚一些,但都在八月底,每年的校庆,这俩学校都前后脚那么两天。   温九儒点头:“比省实验晚一天。”   “你要去吗?”怀央问他。   “要去。”温九儒回, “今年被邀请了发言。”   二高每年校庆都会邀请一些知名校友在典礼上发言, 今年正好邀请了温九儒。   “那是不是会给你们发糖啊, 就二高每年校庆都会准备的那种,听说事儿搞自己定制的, ”夏琳说,“以前上学的时候有二高的同学给我带过,玫瑰的, 我吃完一次再没忘过那个味道。”   夏琳的表情有些回味。   怀央看着她:“你什么时候吃过,怎么没给我?我也想尝尝。”   “放屁吧。”夏琳骂她, “我怎么可能没给你, 我从来都是就算有一个也要咬一半给你。”   怀央笑倒:“你恶不恶心。”   温九儒其实不是很喜欢吃火锅。   他吃得不多, 吃吃停停。   怀央手边装菜的碗空了, 温九儒放了筷子, 帮她盛了点。   盛满菜的碗被放在怀央手边。   “那天要一起去吗?”温九儒问她,“曹林他们也会去。”   怀央算了下时间:“学校没事的话, 一起。”   烧酒的度数不低, 两瓶下去, 几个人话都开始多起来。   温九儒应酬多,比这几个女生酒量好太多。   喝得不少,却没什么变化。   虽然提前联系了周毅,让他等下来帮忙送人,但温九儒还是劝着夏琳和卢雨都少喝点。   “我们央央学习可好了!”夏琳筷子指着天,疯狂夸,“高三一整年,几乎每天都睡四五个小时,我俩一个寝室,晚上闭眼她就在背书,早上睁眼她又在背书,跟不用睡觉似的。”   怀央笑,有点小自豪:“所以我考得好。”   “对,你考得好。”夏琳哽咽一声想哭,“678,老娘复读十年也考不出来这么高的分。”   怀央笑嘻嘻地凑到温九儒身边问他:“你高考考多少?”   喝了酒,女人眼下微微泛红。   温九儒摸摸她的耳朵:“我本科在国外上的。”   “这样啊。”怀央的表情有些失落,“还想跟你比一下高考分数。”   温九儒笑了,又帮她盛了碗汤。   怀央看着温九儒推过来的汤,又歪着头问他:“那你知道高考都考哪几门吗?”   温九儒淡笑,声音温和:“第一天语文和理综,第二天数学英语,上午九点到十一点半,下午三点到五点。”   “知道的挺清楚嘛。”喝了酒,怀央声音比往常还要软一些。   温九儒在夹菜,像是没听到她这句话。   片刻,男人收了筷子,突然道:“给人送过考。”   怀央刚那句感叹就是随口感叹的,对温九儒的回答并不太在意。   此时顺着他的话又随便接了句。   “送考?”她问。   锅里的红油不断翻腾,升起的热气遮住男人的视线。   怀央听到温九儒轻“嗯”了一声。   桌上一共四个人,夏琳和卢雨两个都是酒鬼。   最后被怀央和温九儒强劝着,这两人才没喝多。   等两人被过来的周毅接走,怀央和温九儒才开始收拾餐厅。   “我自己来?”怀央把碗筷丢在一起,“东西也不多,就是扔下垃圾。”   “嗯。”温九儒嘴上应着,手上却还是和她一起。   收拾完东西,怀央想起来昨天返修的论文还没有改,洗了澡又钻进书房。   十分钟后,换过睡衣的温九儒也进到书房。   大概是今天心情好,又喝了些小酒。   怀央今天连改论文都是愉悦的。   温九儒坐在位置上,看周毅传过来的企划案。   “在笑什么,那么开心?”温九儒没抬头,问她。   怀央手滑在鼠标上:“我有篇论文没怎么改直接见刊了。”   “这么开心?”温九儒翻了页手里的资料。   “当然。”怀央正在整自己电脑的文件夹,突然翻到在宾大第一年参加比赛的照片。   情绪上头,怀央把电脑转过去,轻拍了一下温九儒的胳膊。   “好看吗?”她指着照片。   温九儒抬眼看了下:“好看。”   怀央瞥他:“你明明没仔细看。”   温九儒笑了,合上手里的文件,抬眼仔仔细细地看了那照片两眼。   照片上的怀央和现在几乎没什么差别,发尾微卷披在身后,身上穿着干净的白衬衣。   笑容淡淡,并不是很兴奋的样子。   “看着像被强迫拍的。”温九儒垂眼,又看向手里的文件。   怀央轻“啊”了一声,解释:“我不太喜欢拍照,当时是有个公益摄影师留念,被卢雨拉着去拍的。”   温九儒点点头:“能看出来。”   拍的像被绑架似的。   说起比赛,怀央絮絮叨叨跟他讲了遍当年的脑科学比赛,讲完又讲自己的论文。   她难得话多。   温九儒没怎么发表自己的意见,但一直在很安静的听。   晚上十点半的书房,开阔明亮,静谧的房间只有女人甜软激动却不吵闹的声音。   怀央讲了有快二十分钟,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   怀央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温九儒抬眼过去:“不接着讲?”   怀央没多想,下意识问:“你不烦吗?”   毕竟我讲的事情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可能也不感兴趣。   “每个人都只在乎自己,你在别人心里并没有那么重要”这事儿怀央很早就知道。   心理学上有一个著名的实验,被实验者穿着令他们自己尴尬的衣服走入人群,在人群中待够足够的时间。   实验结束,被实验者所以为的关注自己身上衣服的人数,远远小于实际人数。   大家都很忙,没人会关心跟自己无关的事情。   怀央小时候也是个得了奖,或者拿了什么成绩,会跑到父母朋友,老师的面前,说“你看看,你看看”的人。   但时间久了,她发现很少有人真正为“你”开心。   再之后,她就不讲了。   没必要,有什么想干的事,自己默默做就行。   干好了也没必要跟别人分享。   但今天,大概是温九儒听得太认真,尽管只是简简单单地“嗯”,但让她下意识觉得,她的每句话都在被回应。   所以她一时有些放纵。   不再是惯常规规矩矩,控制自己所作所为的样子。   一时间忘乎所以,讲得多了些。   “不烦。”温九儒低头又翻了页文件,“听几句话的时间我还是有。”   怀央落在远处大开着的窗户上。   米色的纱帘飘飘扬扬,下摆挂着柱子的流苏荡在窗框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怀央依旧搞不懂温九儒是个怎样的人。   但这一刻,她恍惚觉得,好像跟温九儒在一起时,她总是下意识地可以放松。   就好像,他一直在从任何角度,包容和迁就她。   让她感到什么叫活的肆意。   她一个人活了太久。   对每个人的情绪都很敏感,下意识知道该怎么做,怎么说话,下意识会三思而后行,做对自己有利和正确的事情。   这样不带脑子,仅随着心情做事的感觉,久违到她已经忘了上次是什么时候。   ……   前一天晚上喝了酒,虽然并不是太多,但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依旧有些头痛。   怀央洗漱完从楼上下来,温九儒已经坐在沙发上看文件了。   她有时候觉得温九儒像个铁人。   连轴转,比她还不用睡觉。   刚起床,嘴巴有些干。   怀央走到冰箱前,打开门,从里面拿了瓶矿泉水。   瓶盖还没打开,瓶子就被身后过来的人抽走。   温九儒把矿泉水重新放进冰箱。   抬手从吧台的杯架上拿了个杯子,走到橱柜前,从保温瓶里倒了杯热水。   “烧了热的。”   水杯塞进怀央手里,男人闲闲地地靠在身边的柜子上,问她早上吃什么。   怀央喝了口热水。   有点痛的喉咙得panpan到舒缓。   想了想:“要吃煎鸡蛋吗?我可以给你煎。”   温九儒想也没想直接否定了她的话,打电话给方叔,十分钟后,门铃响,方叔送来了蛋饼和豆浆。   -   二高的校庆定在八月第三个星期的周六。   怀央没什么事,跟着温九儒一道去了。   下午五点,在二高的大礼堂,校庆和开学典礼同时进行。   怀央作为……杰出校友的家属?   总之被安排在了前排vip席,旁边坐的是曹林和李延时。   远处穿着二高蓝白色校服的女生刚报完幕,温九儒从嘉宾席站起来,走到最右侧的台子上。   他轻了下嗓,笑得清隽温润。   台下原本大多都低着头的人哗然一片,头都纷纷扬了起来。   尤其是女孩子。   她们交头接耳,说说笑笑,开始往台上张望。   台上男人的声音实在是太好听。   只一个音节,足以有动人心魄的魅力。   他穿着米白色的衬衫,手肘支在身前的台子上。   他一向这样,连个这么正式的演讲,都一定要以一个懒散的姿势。   男人微微眯眼,推了下鼻子上的金丝镜框。   “大家好,我是温九儒。”   温九儒的演讲没有稿子。   他向来是个随性肆意的人,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没有规章制度,也不会一板一眼。   怀央支着头,看向最前方那个侃侃而谈的男人。   想象不出来,这样一个骨子里的傲劲儿能把天戳出来个窟窿的人,到底会害怕什么。   好像他就应该永远闪闪发光,懒洋洋的看着所有人。   没有什么能压弯他的脊梁。   曹林跟夏琳一样是个话唠,从坐下嘴就没停过。   一直跟她回忆温九儒高中时候的趣事。   “你都不知道,高中他和李延时抽屉里的情书都一打一打的,表白的女生多到最后我脸都认不清。”曹林咂舌,“不过也没办法,他俩确实长得好看。”   怀央笑:“那他有谈恋爱吗?”   “没有。”曹林摇头,“他这人,你就想象不出来他能喜欢谁,真的,这辈子想象不出来他喜欢谁的样子。”   李延时在另一侧看了曹林一眼,那胳膊撞了他一下:“你能不能别成天胡扯。”   “我哪胡扯了。”曹林不服气,“你能想象出来他关心谁的样子吗?”   怀央撑着头笑着看两人。   曹林怼完李延时转过来,继续跟怀央bb:“温九儒真的什么都记不住,去年我住院,左腿骨折,他拿着花进病房的第一句话问我‘你摔到哪条胳膊了’,我去他大爷的吧,就他妈无语。”   “你没拿花砸他?”怀央笑。   “砸了啊!”曹林无语,“但也不能怪他,他姐说的对,他连自己的事儿都不操心。”   远处台子上的人已经结束了演讲,怀央余光看到温九儒走向台子下方的一个工作人员,站在角落,背对观众席,不知道在跟那个学生小声讲着什么。   说了没两句,那学生转身去了后面一个桌子旁,好像在帮他找东西。   怀央转了视线回来,接着听曹林吐槽。   “高中三年,他饭卡得丢的有几十张,周一补办完,用一周,周五又丢了,最后办卡的地方都认识他了,要给他打折,这人永远记不清自己东西放哪儿了。”   曹林越说越起劲儿   “丢饭卡还算好的,他自己学号都老记叉劈,我是真他妈几把无语,三年,他一直把他的学号跟我和李延时的记混,月考卷子上能填成我俩的学号,虽然确实就差俩数字,但也真的太尼玛离谱了。”   身旁空着的位子动了动。   怀央侧过眼。   看到在身旁落座的温九儒。   从怀央的方向,正好看到他鼻梁上那枚小痣。   把他整个人懒散的气质点到了极致。   男人目不斜视,注视着台子上下一个上来发言的高三生。   怀央手心一热。   她低头,是温九儒右手跨过两人中间的扶手,给她塞了个东西。   像是塑料纸,锋利的棱角有些扎她的手心。   怀央摊开手。   手心里躺着两个透明包装纸包着的糖。   二高校庆分发的玫瑰糖。   台上那高三生终于读完了自己演讲稿的开头。   温九儒目光转过来看她。   “不是说想尝尝吗?”解释,“今年做的不多,都发完了,只在盘子里找到剩的这两颗。   说罢又转头去看台子上的男生,还是那副懒散地靠着身后靠背,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慵懒样子。   哦对,怀央想起来。   上周跟夏琳卢雨吃火锅的时候,夏琳说好吃,她随口提了句想尝尝。   随口说的,她自己都忘了。   怀央再次垂眼,看向自己手上的那两颗糖。   包装纸的边缘硬挺着,还刮着她手心的皮肤。   远处音响扩出来的演讲声,带着回音响在耳边。   怀央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只觉得心里也像被这糖的包装纸划到,扎扎的。   不是说是连自己学号都记不清的人吗? 第43章   校庆的典礼结束, 几人被留在二高吃饭。   每年校庆都会回来很多校友。   被留下吃饭的也多,二高整个食堂的三楼都被安排成了接待的圆桌子。   门口拉了大横幅,几个大字“热烈庆祝临安市第二中学110周年校庆”。   红色大条幅, 既喜庆又俗气。   怀央站在食堂门口,胳膊肘撞了下身旁的温九儒:“你们学校是和我们省实验杠上了吗?”   “怎么说。”温九儒低头看过来。   怀央眨着眼又看了两眼那个横幅:“昨天我和夏琳回省实验的时候,食堂门口拉的也是这大横幅, 就学校名字换了换,写的100周年。”   “那我们学校省实验多十年。”温九儒说。   怀央看他一眼,觉得这人有时也挺会挑重点。   李延时从楼上下来,看到两人:“上面校领导还在讲话, 吃饭可能要到七点多了。”   温九儒抬手看了下表, 刚六点。   怀央很擅长社交, 但并不喜欢人多的环境。   温九儒垂眼看她:“要去逛逛吗?”   怀央想了下,点头。   已经好久没来学校这边了。   出去走走总比上楼跟人笑着攀谈要好。   二高作为省重点, 当初建这个新校区时,政府给拨了不少钱。   占地面积大,光操场就有三个, 宿舍区后面还有一小片花园。   两人从食堂出来往外走,一路经过左侧的林荫道和长廊, 绕到正门口。   刚在礼堂让人印象深刻的温九儒, 此时走在校园里, 也频频引人注目。   当然不仅是他, 还有他身边的怀央。   因为要来学校, 怀央没有穿平日里的衣服,下午出门前, 在衣柜扒了半天, 找了件白色的休闲衬衫和黑色百褶裙。   没经过任何烫染的头发披在身后, 乍一看,像还在校的大学生。   旁边的男人,米白色的衬衣,黑西裤。   没有打领带,袖口挽在小臂,戴了块黑色的腕表。   出门的时候没注意,此刻走在一起才发现,两人的衣服看起来像是故意搭的。   温九儒话并不多,只是偶尔给她讲一下二高的那些建筑都是干什么的。   二高注重素质教育,学校里的社团一直很多。   十年过去,现在比当时还要更多些。   “你上学时有参加什么社团吗?”怀央问身边的温九儒。   省实验跟二高比,更偏军事化管理一些。   几乎没什么课外活动,每年仅有的运动会,看台上一半的同学都在拿着习题做作业。   温九儒顺着怀央的话想了想。   他不大喜欢参加那些。   倒不是自闭,他是单纯的赖,觉得和人打交道麻烦,不愿意理人。   高一高二都没参加过什么,升了高三,曹林来上学,要拉着他和李延时参加活动,但他和李延时又没时间。   这么想来,三年,二高的各种生活都很丰富,但他却很少参与。   “没有。”温九儒摇了摇头。   “好可惜。”怀央一脸惋惜,“我高中的时候都在学习,为了匀出来时间多看会儿书,连午饭和晚饭都是和别人岔开去吃的。”   不用排队,可以多节省些时间做题。   “嗯。”温九儒淡淡应着。   怀央回忆起那时候有些感慨:“有时甚至晚饭都不去吃,下了晚自习回寝室的路上,路过食堂随便买点,反正饿不死就行。”   两人出了门,一直沿着主干道往前走。   省实验跟二高就隔了一个路口。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红绿灯的地方。   怀央偏头,看向右手边的巷子:“这个巷子还在这儿吗?”   温九儒侧眼,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二高和省实验中间这点,是个丁字口,左侧往前是条大路,右手边则是个很窄的巷子。   死胡同,巷子两侧墙壁破得不成样子,上面用各种油漆图画着不知名的字迹。   这破巷子,夹在两个建的恢弘气派的学校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政府那边一直没扒,后来成了涂鸦墙。”温九儒回答她。   怀央视线落在那上面,仔细看了几眼,发现好像确如温九儒所说,变成了涂鸦墙。   有几块地方画的还挺好看,不知道落笔人是不是美术专业的同学。   怀央笑笑:“成景点了吗?”   “差不多。”温九儒说。   绿灯亮起,怀央却抬手拉住了温九儒:“我想去超市买个东西。”   怀央示意了一下右手边,巷口前的便利店。   温九儒点头,跟在她身后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开在学校旁边的店总是能经久不衰。   这家便利店也是。   十几年前就在这儿,现在还在。   门头好像才装修过,很新,更符合现在的风格。   但进去之后,你会发现,店还是那个老店。   靠里的位置坐了对中年夫妻,这家超市的老板,收银台站着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那对夫妻的女儿。   虽说时间久了,穿衣打扮都有些变化。   但收银这姑娘跟等比例放大似的,长相没怎么变。   怀央一进门就认出了她是十二年前,结账时多送了两瓶饮料给自己的那姑娘。   那天怀央心情特别不好,半个多月前自己在家换灯泡,祸不单行,从梯子上摔下来,断了根肋骨。   自己打120把自己送到医院,在医院躺了半个月,苏琴来过两次,怀保国一次都没有来过。   后来出了院,正赶上开学,那天上午刚去怀保国那儿要过学费。   怀保国不在家,她那个后妈给她的钱,自然是免不了一顿难听的话。   给她钱的怀保国不在家,怀央自然不会卖乖也不想认,拿完钱走之前难听的话扔了一句又一句,跟她那个后妈发生争执,被推了一把,本就还没长好的骨头难免再次受创。   那天怀央跟夏琳在这家便利店前站了很久,夏琳一直问她怎么回事。   遭不住盘问,怀央笑着,三言两语把事情给她描述了一遍。   没想到讲完怀央自己没什么反应,夏琳倒是抱着她痛哭一番。   最后搞得怀央还安稳了夏琳半个小时。   再然后就是进这家店买东西,运气很好地被送了两瓶饮料。   怀央拉着温九儒走到最里面的冰柜前。   抱胸,一副“今天我养你”的架势。   “喝什么?给你买。”怀央说。   温九儒看着怀央的样子,垂眼轻笑一下。   拉开柜子,随便挑了两瓶,塞进怀央怀里,调侃:“谢谢。”   怀央也笑:“不客气。”   说罢想了下,又转身从冰柜里薅了瓶AD钙奶。   “结下账。”怀央抱着三瓶饮料走到收银台。   温九儒跟怀央隔了两米,站在她身后。   收银的姑娘扫了码,刚准备收钱,抬头再看怀央时,表情有些疑惑。   接着视线扫到后侧的温九儒,怔了下。   脸上的那点疑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了然。   她眼神有些惊喜,正要开口讲话。   后方的温九儒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抱歉地笑了下,冲她摇了摇头。   倒不是收银这姑娘记性有多好,实在是这两人的长相太出众。   扔人堆里看一眼就能让人记上十年的脸,看到收银台上的饮料,再想起来,也不算什么。   怀央把饮料捡在塑料袋里,再抬头看到对方明显楞了下的表情。   “怎么了?”她问道。   收银的姑娘目光从温九儒身上落回来,浅笑了下:“没什么,觉得你们好般配。”   怀央手上一顿,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   想着大概是两人今天穿得实在太搭。   不知道怎么想的,转回去的她顺口跟这姑娘道了个谢:“谢谢。”   那姑娘又看了她两眼,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小声道了句:“你好幸福的。”   怀央正在收拾东西没听清,她下意识“嗯?”了一下。   温九儒从身后走过来,帮她把从袋子里掉出来的饮料重新装回去。   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拉住她的手腕:“走了。”   怀央跟着温九儒出了超市的门,垂眼看向斜前方男人拉住自己的手。   她一直觉得温九儒很多习惯都怪怪的。   比如走到哪里总会牵住她,但很少牵她的手,一般都是拉手腕。   再比如,有时她做了什么事,下意识开口道歉,温九儒都会跟她讲,让她不要道歉,说她没有做错什么,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的事,其它都可以随着自己心意来。   她多年保持的,与人社交时的规则,在他这儿都破了例。   怀央一向人缘很好,因为她知进退,懂分寸,很能换位思考,知道身边的每一个人想要什么,想怎么被对待。   她知道,也会下意识这么做,让每个人在和她相处时都能很舒服。   所以没人不喜欢她。   但这样也有一个坏处。   有时她会累。   她对人友善,上进努力,她在做一个方方面面都很完美的人。   却独独忘掉了内心深处,会哭会笑,会难过时需要安慰,不开心时想要任性发疯,开心时会话多的跟人分享的——那个自己。   但温九儒仿佛总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她。   你可以这样。   不用表现得这么好,也不要苛责自己尽善尽美。   做你想做的。   你说话我会听,提要求我会答应,有想要的告诉我,我也都会帮你满足。   八月的天,渐凉。   风吹树响,鸟飞蝉鸣。   怀央眨了眨眼,动了下手,把手腕从温九儒手里抽出来。   总这么牵着,太奇怪了。   就好像突然有个人闯入你的生活,告诉你——   你看我在这儿。   你不是一个人。   手心一空,温九儒回头看她:“怎么了?”   怀央第一次失了那么点,面对任何人时的自如。   她抬手把头发挂在耳后,伸手去接温九儒手里的袋子。   “拿瓶东西喝。”她掩饰性地说。   从便利店往回走,到二高门口时,怀央遇到了熟人。   上学那会儿她有只猫,虽然后来死在了怀保国和她那个后妈手里。   二高和省实验旁边有个公益救助站,猫是在那里领养的。   后来怀央也时不时会去那个救助站帮忙,认识好几个那里的员工。   怀央被救助站的老熟人喊过去叙旧。   前脚刚走,后脚温九儒遇到从另一个巷口过来的曹林。   “你怎么也出来了?”温九儒皱眉看他。   曹林看到温九儒,贼兴奋,小跑过来,一把抱住他:“卧槽,那边有个算命的神婆,算的真他妈准!”   “什么神婆?”温九儒把曹林把他从身上扒下来。   曹林小眼睛里还迸射着耀人的光芒,给温九儒看自己手上的小纸条:“刚在餐厅我听别人说的,说前面路口有个摆摊的神婆算命算得特别准,我刚去找她,她说我下一年能有女朋友......”   温九儒把他的脸推开,嘲讽:“可能你听错了,她说的不是下一年,是下辈子。”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几把坏呢!”曹林拽住他,“你看看,真的算挺准的!她说我家是做餐饮的,之前摔断过腿,连我头上有个疤都知道。”   曹林边说边扒着头发,拿脑袋顶温九儒,给他看:“你看,看见没,你还记不记得我头顶这个疤。”   “记得。”温九儒嫌弃地把他推开,“小时候去海洋馆被海豚啃的。”   “对!”曹林一拍大腿,“连是被鱼类啃的她都知道!”   温九儒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海豚是哺乳动物。”   曹林“哎呀”一声:“我不管,反正她知道我头上有个疤。”   温九儒看他像看傻逼一样,没理人,转身要往学校里面走。   曹林死扒住他不让他动:“你也去算算呗,算算你老婆以后能不能成为我老婆。”   “你他妈是不是吃错药了。”温九儒把他抵开。   曹林不要脸皮地“嘿嘿”笑一声,紧接着又往温九儒身上靠:“去嘛去嘛,阿九。”   温九儒被曹林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缠着,不懂为什么他打小就这么喜欢搞封建迷信。   小时候是看星座,大了开始看风水算命,最近还迷上了五行周易。   温九儒被曹林拉着到了马路对面的那个巷口。   “婆婆,给他算算。”曹林把温九儒按在凳子上。   被曹林称为神婆的人岁数看起来岁数不小。   头发花白,少说也有六七十。   温九儒虽然对曹林的行为嗤之以鼻,但不是不懂尊重的人。   来都来了,也不好摆脸色。   他坐在桌子前的木椅上,“嗯”了一声。   没敷衍,但兴致明显也不高。   那老婆婆笑的和蔼,一口地道的江宁话,问他:“你想算什么?”   “姻缘!”曹林压着温九儒抢答,“给他算算姻缘!”   温九儒扭过去,抬眼看他,目光不善。   曹林跟没看见似的,贱兮兮的笑:“最好能算算他的姻缘跟我的姻缘有没有交叉。”   “曹林。”温九儒冷笑。   说话间,曹林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往旁边走,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帮温九儒算算姻缘。   咋咋呼呼的曹林不在,世界终于安静了不少。   这摊子就支在二高马路对面的巷口,温九儒侧眼就能看到刚怀央进的那个救助站。   温九儒坐的地方,和那救助站遥遥相隔。   中间的主干道上飞驰着川流不息的汽车。   男人眸子里印着昏黄的路灯灯光,无意识有些失神。   “你有心事?”对面的婆婆敲了下桌面。   既然来了,就算一卦。   温九儒转回来,目光落在木桌上的一叠牌子上。   两秒后,他垂眼,唇半勾,像是妥协:“算是。”   话落,温九儒没再出声。   那婆婆也不急,整着桌子上的小木牌,等温九儒开口。   良久,温九儒开口:“能卜卦吗?”   “能。”婆婆笑道,“但每次只能卜一卦。”   温九儒向后靠了靠,点头淡笑:“卜她的。”   大概是干算命这一行的确实都有些东西在身上。   温九儒看到那婆婆苍老的手摞了一下桌子上的牌子。   婆婆问:“她是你什么人?”   耳边响起跑车油门的轰鸣声。   不知道是哪个装.逼的富二代,晚高峰的这个点,在新区的主干道开跑车。   温九儒偏头,视线重新落在不远处的救助站。   开始仔细思考,他和怀央之间的关系。   说是一直喜欢的人,不太准确,说是暗恋的人,也不大对。   因为他和怀央,不算是始于初见,一见倾心。   他想了想,貌似是找到了最合适的说法。   温九儒抬头,仍旧是半牵唇:“一直放在心上,希望她好的人。”   老婆婆的手仍旧在摞着那些牌子。   闻言点了下头。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摞牌子的动作枯燥无味,温九儒就这么看着,思绪渐渐飘远。   故事的开始,是当时便利店前那遥遥一眼。   他听到她和夏琳的对话,看到了她眼里跟自己一样的眼神。   那些并不算好的经历被她笑着说出来,像是这些事和她毫不相干,她也并不在意。   那年温九儒高二,两个月前母亲去世,三天前偶然得知温名扬是宋梅跟温元江的儿子,一天前温南音和他大吵了一架,说他已经够幸福了,她温南音才是什么都没有,她是他妈哥哥家的女儿,只是因为父母去世,被寄养在温家而已,现在温元江更不会管她。   各种事情像乱石一般砸过来,震碎了他原本安宁的世界。   那天温九儒的心情不仅仅是一个“烦”字能概括。   然后,他在便利店前看到了怀央。   温九儒一直觉得世界上没有感同身受这个词,只有“身受”了才能“感同”。   但那天他却下意识觉得自己可以理解怀央。   有一种理解的原因叫做,你受的伤我受过,在你之前。   温九儒帮不了自己,但动了恻隐之心,想帮帮她。   远处汽车的鸣笛声再次响起,救助站进进出出了几个人,但始终没有怀央的身影。   温九儒垂在身侧的手,两指相互捻了捻。   后来,他的世界为她空了个地方,会留意些她的消息。   他知道她很努力,努力学习,努力生活,然而依旧过得并不怎么好。   他想救她于水火,所以不知不觉又走近了她一些。   在她困难时施于援手,在力所能及的地方为她提供帮助。   再后来......   他好像一不小心,踩进了这条河。   沾湿了裤脚,停下了从未为任何人停过的脚步。   那天在宠物店的货架前,怀央说——   “听过什么叫智者不入爱河吗?”   “你不也是吗,温九儒?”   远处一辆两层的公交驶过,车过,   被阻隔的视野重新开阔,救助站门口终于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在十二年后,同样二高的门口,温九儒垂眼,轻笑了一下。   他不是的。   他慢慢踏进这条河,湿了半身。   他好像无意中布了一张网。   却没想到,到头来,最先网住的是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从椅子上站起来之前, 温九儒的手里被塞进来一串珠子。   他低头看。   红色小木珠串成的手链,像路边摊上只卖几块钱的饰品。   做工看起来有些廉价的粗糙。   “送的。”婆婆看他,“为卜卦的人保平安。”   路边的算命摊一贯的做法。   算完付完钱, 附送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图个吉祥。   温九儒点了下头,拿着珠子,喊了声几米外刚挂了电话朝这边走的曹林。   “又送你一串儿啊。”曹林垂眼看到他手里的珠子, 说着还要伸手拿,“你不要的话给我吧。”   温九儒从不信这种东西,今天还是被他硬拽来的,这玩意儿估计拐回头就扔了。   还不如给他, 多给自己保份平安。   温九儒避开曹林伸过来的手, 把珠子揣进西裤的口袋。   “你自己不是有?”温九儒皱眉看他。   曹林一愣, 莫名,解释:“反正你回去也是扔。”   “谁说我要扔了。”温九儒更莫名其妙。   “不是啊。”曹林看着他, “你又不信这个,每次去庙里拜佛,你一个恨不得满脸写着‘我就是佛’的人, 会要个几块钱的手链?”   温九儒很冷淡地看了曹林一眼,后退半步。   “拜佛烧香你都恨不得那香烧给自己。”曹林吐槽。   “曹林, 你是不是有病!”温九儒拧着眉拧着曹林想去摸他裤子口袋的手。   曹林被拧得疼, 龇牙咧嘴了一下, 眼神在温九儒脸上转了转。   “你最近有点怪啊温九儒, 又这样又那样的, 还养狗,你不是最讨厌养狗, 嫌麻烦还嫌有味道?”曹林说。   温九儒皱着眉从曹林手里退开, 烦躁的:“还行。”   他确实觉得狗有味道, 所以家里那只,刚开始的时候他也很少抱。   怀央一度觉得他并不太喜欢那狗,每天不闻不问,也不碰它,跟家里没这个东西一样。   曹林看着温九儒:“你怪怪的,不会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吧。”   “.........”   温九儒很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前面右拐,六院,看看脑子吧。”   曹林:.........   他妈六院是关精神病的。   两人过了马路,到二高门口,正好撞上过来的怀央。   她刚跟救助站的人道别,准备回学校食堂。   三人并肩,一起往二高食堂的方向走。   这么一串磨叽下来,食堂三楼的领导讲话已经到了最后一个环节。   李延时坐在一个靠角落的圆桌上,正低头看手机。   桌子上除了李延时还有几个不认识的校友。   三男两女,正说说笑笑。   过道窄,怀央走在最前面,进到最靠里,挨着墙的那个位子。   学校食堂,相比外面的饭店,自然条件差得多。   桌椅都不配套。   他们这桌也是,椅子一看就像是东拼西凑来的,高的高,矮的矮。   还有两个荧光色的塑料圆凳。   温九儒运气好,他那个位置不仅是个宽大的木椅子,上面还有个白色的靠垫。   此时温九儒把这个靠垫随手放在了怀央的椅子上。   “你不要吗?”怀央问他。   温九儒坐下来:“有点挤。”   怀央没多想,跟着在他旁边坐下。   菜已经上了,就是些学校食堂的家常菜。   味道还不错,比省实验的食堂好吃些。   四个人里三个都不怎么说话,就曹林一直“叭叭叭”。   “我下周要去趟埃及。”曹林问,“你们有什么想要的吗?”   “埃及?”李延时看他,“你那工作又不干了?”   曹林贱兮兮地笑:“上周辞了。”   说着他又看向另一侧的怀央和温九儒:“你俩有什么想要的吗?”   怀央摇摇头,但对埃及这个地方来了兴趣:“你要去开罗吗?”   “想去法老村看看,上次去的时候没去那儿。”曹林回答。   曹林作为一个典型的,游手好闲的富二代。   每个工作都没干的超过两个月。   每天就是满世界转悠,吃喝玩乐。   但家里也不在乎,他爸妈说了,他只要不搞投资败家,不黄赌毒违法乱纪,其它想干什么干什么。   毕竟家里的钱就这么花,一辈子也花不完。   “开罗好玩儿吗?”怀央问。   她语气里有期待。   温九儒看过来:“你喜欢埃及?”   怀央想了想:“有点。”   说喜欢埃及也不准确,怀央更多的是喜欢沙漠。   大片大片荒无人烟的沙漠,在夕阳西斜的傍晚,有着野性而危险的魅力。   怀央坐在最里侧,曹林和她中间隔着个温九儒。   曹林伸着头冲怀央叫唤。   “有机会可以一起去啊!”曹林一拍大腿,“除了埃及你还想去哪儿?温九儒没时间,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去,我还有几个旅友,男的女的都有......”   曹林的声音戛然而止,嘴里被温九儒塞了个馒头。   他把馒头拿下来,含糊着看过去:“你干嘛?”   “你刚不是说想吃。”温九儒掀了掀眼皮示意圆桌中间刚被端上来的那盘,热气腾腾的大馒头,“怕你够不着。”   怀央正在回夏琳消息,没听到两人说话。   此时手机扣了,看过来。   “你刚说什么?”问曹林。   曹林瞄了眼身旁的温九儒。   男人正在不咸不淡的夹菜。   曹林拿着手里的馒头啃了一口,蔫了吧唧的:“我说我想吃馒头。”   怀央眨着眼应了声,没在意。   饭没有那么合胃口,怀央吃的不多。   “你想去埃及?”怀央突然听到身旁温九儒问。   怀央想了下,摇头:“也不是,不过我确实有个一直很想去的地方。”   “哪里?”温九儒随口问。   “纳米比亚。”   温九儒想了下:“在西非?”   “嗯。”温九儒应声,听起来不太在意。   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有另一侧曹林扒着李延时问他“想要什么”的喳喳声。   静了有一两分钟。   就在怀央以为这个话题终止的时候,温九儒又出声:“喜欢纳米比亚的什么?”   “纳米比亚的红沙漠。”怀央弯眼想,“纳米布沙漠,听说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沙漠。”   温九儒没说话,但在听她讲。   “你不觉得听起来很吸引人吗?”怀央侧眼看他,“看不到边界的黄沙下,夕阳半垂,染着霞光,光想想就已经觉得很美了。”   温九儒又“嗯”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赞同她这话。   饭吃到一半,怀央出去接电话。   曹林又想起来怀央刚说的纳米比亚。   “央央刚说的......”   温九儒打断他:“180斤的人叫叠词恶不恶心。”   曹林挥着手:“179,179,说多少遍了,你和李延时怎么一个都记不住!”   “我忙死了。”温九儒闲闲的,“没工夫记你多重,反正四舍五入都是二百。”   “.....”   曹林吵不过温九儒这张嘴,只能硬咽下这口气。   “央央刚......”   “说了别在我面前说叠词。”温九儒声音淡淡。   “我女神,我女神总行了吧!”曹林接着,“我女神刚说的纳米比亚......”   温九儒再次打断他:“你这个表情再配这个称呼,特别像网上说的那种猥.琐男。”   “那怀央。”曹林妥协。   温九儒懒洋洋的:“叫大名太生疏,你不是都叫我哥吗?”   曹林真的觉得温九儒有时候脑子有病的可以。   “嫂子总行了吧!艹!”   “嗯。”温九儒点头,重新拿起筷子,“可以。”   饭吃得差不多,这桌上的另几个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桌上挺空,这个角落就他们几个。   曹林白眼儿快翻到天上了,清清喉咙:“她刚说的纳米比亚我也想去,回来我跟我那帮朋友去的时候,喊上她呗。”   温九儒看都没看他一眼:“非洲有埃博拉。”   “我知道啊。”曹林说,“但埃博拉虽然致死率高,人得上没的也快,传播不起来。”   温九儒掀眼皮,目光在他身上落了一下:“你得上你没的也快。”   曹林:.........   他妈的,他这辈子都不想跟温九儒说话了。   真他妈晦气。   曹林一摔筷子没理他。   李延时正好去洗手间回来,看到怀央的位置空着,他没在外侧自己的位置坐下,径直走到了温九儒这边。   “等下我想单独跟怀央说两句话。”李延时按着温九儒的椅子靠背。   温九儒放了手机,侧眼过来,看他。   两人对视了两秒,李延时出声。   “你这敌意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曹林那个傻逼要跟你抢老婆。”   一边刚被怼了一通的曹林:.........   温九儒撩了下眼皮,继续看着李延时:“我没有。”   “你没有个屁。”李延时无语,“你家以后做饭都不用买醋。”   温九儒声音淡淡,反驳:“你不是?”   李延时被呛了一下,气焰一下子下去。   “你不是,那你把闻声电话给我。”温九儒说。   “.........”   李延时气不打一出来:“她把我电话都拉黑了,我去哪找了给你??”   远处闹哄哄的,大概是校领导们在相互敬酒。   另一侧的曹林叼着馒头看两人。   温九儒懒得理李延时,皱眉:“你找怀央干什么?”   “问她点事儿。”李延时犹豫了一下,“她好像认识闻声。”   温九儒语气冷淡:“嗯,三分钟不回来,你家房子收了。”   李延时几年前跟家里闹翻,家里断了他的经济来源。   所以现在的他主要靠工资和温九儒的接济活着。   住的城南那套公寓是温九儒的。   “.........”   空气静了两秒。   李延时一脸的不能理解:“你他妈至不至于?你家是不是蚊子都不能飞公的?”   听到李延时这话,温九儒又想到家里那只整日跟怀央腻在一起的狗。   被人抱着睡习惯了,那狗天天晚上要往怀央的床上钻。   怀央心软,大半的时间都会抱它睡。   温九儒伸手把曹林手里倒了一半的饮料瓶拿开。   “你家狗跟你一个死德行。”温九儒轻嗤。   莫名躺枪的曹林愤愤不平:“你说狗就说狗,成天搞人身攻击是几个意思?!!”   温九儒摆着张死人脸:“想回去把你家那破狗炖了的意思。”   “妈的他欺负人!!!”曹林扒着椅子靠背向李延时控诉。   “你那嘴确实贱。”李延时看曹林一眼,“还是被欺负少了。”   ......   吃完饭几人一道出门。   在门口遇到二高的副校长,温九儒留下跟校长说话,剩下几人先到了马路对面的车边。   三人聊了两句,周毅从马路对面小跑过来。   “老板的手机好像掉车上了。”他喘着气道。   周毅说着打开车门。   曹林凑过去:“要不要我给他手机打个电话?”   话音落,他直接拨了温九儒的手机号。   铃声从车里传出来。   曹林帮着周毅找了找。   但天黑,没光,虽说打着手电,也还是有些角落暗着。   曹林和周毅两个人在车里东摸西摸,铃声落都没找到手机在哪。   李延时刚在问怀央事情,此时两人说完话,也看了过来。   “在找什么?”李延时问。   曹林撅着屁股趴在车的后座摸手机。   “温九儒的手机掉车里了,也不知道掉在了哪个夹缝。”曹林说着挥挥手,示意身后的李延时,“你再给他打个电话,我刚听声音就是在这儿啊......”   李延时低头,拨温九儒的号。   他打了一个,曹林还是没找到。   怀央拿着手机开口:“我再打个?”   号码拨出去。   车后座却传来另一个音乐。   曹林扎着头,胖乎乎的手又往两个后座和车门的夹缝里伸了伸,终于把响了半天的手机掏了出来。   “他手机怎么还两种铃声。”曹林莫名其妙。   周毅从另一侧过来,接过手机。   一边的李延时皱眉,随口道:“温九儒不是一般都静音吗?”   温九儒工作和私人的号码是分开的。   工作用的那部手机一直在周毅那儿,私人用的这部才带在他身上。   他这人嫌铃声烦,一般都设静音,震动都不开。   今天怎么有响铃?   周毅正打算走,闻言停住脚步。   他反应了一下,看了车前的怀央一眼,解释。   “上次王琦的事情过后就调了回来,可能是怕央姐有事找不到他。”   说罢,周毅拿着手机往马路对面温九儒的方向去了。   怀央看着他小跑过去的背影,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刚自己打过去响的那个铃声,好像是被设为特别提示后系统配的响铃。   怀央跟温九儒的手机一个品牌。   先前有段时间,夏琳闹着玩儿,把自己的手机号码设成了怀央的特别提示。   她被迫听了好久,所以有些印象。   八点半,临安的天已经完全被染成了墨色。   周毅已经穿过马路,走到了路那侧男人的身边。   温九儒背对路这面,还在跟身前的中年男人说话。   他单手插在口袋,露出的半截小臂,修长有力。   背脊挺得并不算直,看着有些懒散。   马路中间的车鸣声响在耳边,来来往往的行人挡住了怀央的视线。   她垂在身侧的手,两指在裙缝上无意识地敲了敲。   目光转开,垂眼。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温九儒跟校长没有聊多久, 寒暄着结束了对话。   校长走后,周毅上前把手机递过去,他看了眼上面的消息。   屏幕摁亮, 并排几条未接来电。   “怎么回事?”温九儒问。   周毅垂头:“刚手机一直没找到,他们给老板你打的电话。”   温九儒垂眼,看着那三条连在一起的记录。   微微拧眉, 嗓子发干,食指敲在手机边框上,心里莫名有一丝慌乱。   他回头,视线越过横在中间的主干道, 落在车前那三人身上。   曹林正扒着李延时说话, 而旁边穿着衬衣短裙的人, 侧靠着车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九儒眉心皱起,两秒后, 轻吐了一口气。   周毅多叫来了一辆车,送曹林和李延时。   温九儒和怀央则开过来时的那辆回去。   怀央坐在副驾驶,两侧的窗户开着, 朝车里灌着夜晚的凉风。   驾驶位的人单手撑在窗框,另一手握着方向盘。   衬衣的袖子照例挽在肘间, 袖口的布料被风吹的飘飘扬扬。   怀央头转向另一侧。   “你知道你手机里, 我的号码是特别提示吗?”怀央突然开口问。   她问完后两秒, 驾驶位上的男人才有反应。   像是刚回忆起她说的是什么。   温九儒把支在窗框的胳膊拿下来。   “可能是周毅改的。”淡淡道。   两人一时都没再说话。   只有风灌进车里的呼呼响声。   这沉默一直延续到车开进明河公馆, 下了车, 从地库再到楼上。   “周毅有没有跟你讲婚礼定在下周?”关上门,温九儒把车钥匙扔在鞋柜上。   怀央转过来:“晚上从学校出来的时候讲了。”   婚礼订在鼎盛旗下的一家酒店。   不邀请双方家人, 只有温九儒的一些商业伙伴, 和两人的朋友。   当时答应这个是因为温九儒说想公开, 挡掉些不必要的麻烦。   但现在看来......   怀央把换下的鞋放进鞋柜。   现在看来,无论从流程,还是请的嘉宾,莫名的倒真有些像个实实在在的婚礼。   她扬手按了下太阳穴,赶走脑子里从刚在二高门口开始的遐思。   “周日嘛?”她跟温九儒确定着时间。   温九儒点头,径直走进厨房。   他从冰箱里提了瓶矿泉水出来,拧开喝了两口。   又转身从架子上挑了两个橘子,问往楼梯口走的怀央。   “吃吗?”温九儒手里的橘子抛了下。   怀央停住脚步,目光在温九儒手里落了落。   迟疑了一下。   再抬头时,她的笑一如既往。   “不了,有点累,我先上楼。”怀央抬手指了下楼上。   温九儒转回去,点头:“嗯。”   十几秒后,拖鞋底打在楼梯上的声音消失。   紧接着是一道很轻的关门声。   温九儒把手上的水放下。   侧眼看了下楼上。   主卧的房间紧闭,像是在预示门里那人,整个今晚都不会再出来。   默了几秒,温九儒转过身,靠着身后的白色吧台。   橘子在手里又抛了两下。   他眼睫微垂,半张脸隐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表情。   不知道站了有多久。   脚腕突然有些痒,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蹭到。   温九儒回了神,看过去。   是项羽在用脑袋蹭他的脚踝,摇尾巴。   温九儒目光落过去。   抬脚很轻地踢了它一下。   “要怎么办啊。”他低声。   尾音淹没在昏暗的光线里,几近气声。   -   临近开学,怀央变得很忙。   温九儒更忙。   两人虽然都住在明河公馆。   甚至晚上睡觉的房间都只隔了几米。   但突然的,交集开始变少。   怀央和温九儒都整日早出晚归,期间温九儒又出过两趟差。   忽然间,开始连照面都很少打。   怀央忙了一个星期,周五这天晚上难得回早了些。   进门的时候发现温九儒也已经回来,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脑。   “今天这么早?”怀央跟他打招呼。   温九儒“嗯”了一声,神情恹恹,并不热情。   大概是近一周多两人都太忙。   温九儒对她的反应又一直颇为冷淡。   先前怀央心里的那点想法也就随之散了。   毕竟温九儒没真的讲什么,而且就算是偶然动心,她也不觉得温九儒是会把这心动维持很久的人。   她走过去,问了温九儒一些明天的注意事项。   流程是早就核对好的,衣服也提前试过,并不繁琐,仪式也算简单。   没什么好提前准备的。   钱花到位了,所有东西都会有人全权帮你打点好。   第二天早上两人都起了大早。   化妆收拾,再到换衣服,一通打扮,直到十一点左右才算完全弄好。   鼎盛一家酒店的室外花园。   露天的草坪,旁边是一个很大的人工湖。   场地不算大,但每一处细节都极尽奢华。   怀央甚至不知道,整个仪式她穿的那两条裙子,整个加一起要小一千万。   不算多的嘉宾陆陆续续从场外进来。   夏琳跟李嫣然在后侧的化妆间帮怀央整裙子。   三人坐着聊了会儿天,李嫣然被过来的林怡然叫走。   夏琳帮怀央把腰后的带子重新寄好。   鱼尾式的白色纱裙,整个背后都是镂空的设计。   几根细细的绑带交错在细白的背上。   被朦胧的头纱遮挡,欲而不俗。   系好带子,夏琳顺手又帮怀央揉了揉腰。   “你下周还是去附院再做几回针灸吧。”夏琳说。   怀央腰一直不太好,坐久了总是腰痛。   先前去医院看过好几次。   腰肌劳损,坐姿不对,腰部受力的问题。   也没什么好方法能改善。   需要坐时间长的话一般都会靠个垫子。   上午化妆搞得久了,怀央这毛病又犯了。   怀央不大喜欢和不熟的人呆太久。   化妆师忙完就出去了。   此时这个化妆室只有怀央和夏琳。   门大敞着,能看到不远处草坪上一棵巨大银杏下的温九儒。   男人没有穿西装,依旧是白衬衣,黑西裤。   领口的扣子难得的系上。   打了根很细的黑色领带。   他正闲闲地倚着身边的树干,跟对面的李延时说话。   手上拿了捧米色纱纸包好的白色风铃花。   上午十一点的阳光,金灿灿的落在男人的白色衬衣上。   温暖又明亮。   怀央坐着,看着那处。   恍惚间,竟觉得自己真的有些像个待嫁的新娘。   “你会喜欢上温九儒吗?”   夏琳突然凑过来头。   怀央被夏琳的声音打断思绪,抬眼看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夏琳掰着指头跟她算:“长得帅,有钱,富二代但没吃老子的本,自己有能力,华泱是他自己的牌子,说话做事也让人很舒服,对你也挺好的……”   夏琳一件件数着,仿佛温九儒真的有数不尽的优点。   怀央笑着开玩笑:“你可以喜欢他。”   夏琳假装呜咽了两声:“这么好的男人你真的就不动心吗?”   怀央轻耸了下鼻子,目光重新落回原处的树下。   想了想,挺认真的说:“我其实一直都不太知道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她前二十几年的人生一直过得不痛不痒,所有情绪都乏善可陈。   她不喜所以不悲,不期待所以没有失落,无论面对什么,她总是用理智告诉自己,要做对的事和正确的选择,爱和感情这种东西既无用又拖后腿。   电视剧里的人一向是拔了七情才能武功盖世,得天下第一。   怀央也是。   她把自己关在密闭的房间里。   没人能走得进去,她也从不会走出来。   从不动心,所以也无坚不摧。   “就是情绪会被他牵动,他不理你了你会心里发酸,他跟你说两句话,你心里就砰砰直跳,他开心你会高兴,他伤心你也会难过。”夏琳看她,“你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吗?”   室外草坪上来来回回走动着宾客,有不太清晰的交谈声传过来。   “没有。”怀央摇头,她解释,“我操心自己的事情还操心不过来。”   不好好学习就没有前途,不努力赚钱就会饿死。   实在没有闲情雅致顾忌这之外的事。   夏琳很深沉地叹了口气。   “可是这样你也感受不到满心欢喜的把心掏出去,又收获同样赤诚爱的那种欢喜。”   怀央托着腮听夏琳说完沉默了两秒,紧接着又问:“那要是收获不到同样的赤诚呢?”   夏琳轻“啊”了一声,喃喃:“确实有这种情况,因为不是你喜欢谁,谁就一定会喜欢你,但……”   怀央笑着打断她:“所以不确定是否有回应的爱情,是无望的深渊。”   夏琳眨着眼,觉得怀央这话好有哲理。   “谁先踏进去谁就输了。”怀央说,“命交在了对方手上。”   -   “我输了。”温九儒对李延时道。   温九儒拿着捧花的手垂下,靠树而立,迎着光,眯眼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散漫。   “我先踏进去的。”他又说。   五分钟前李延时过来找他。   只问了一句话——   你是不是很早就认识怀央。   温九儒沉默了有两分钟,在李延时想开口问第二遍时,点了头。   正午的阳光从头上落下来,晒得人皮肤发烫。   影子烙在地上,团成一个黑色的团。   李延时看着面前的人,想开口再问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默了半响。   头顶银杏上的麻雀拍翅而飞时。   李延时问他:“就这么喜欢吗?”   阳光太刺眼。   温九儒抬手遮了一下。   良久,自嘲地笑,很轻的“嗯”了声。   又或者不只是喜欢。   温九儒想。   在她身后看了这么多年。   更多的是希望她安好。   李延时抱臂,斜倚在身侧的树上。   “如果她不喜欢你呢?”问温九儒。   温九儒遮在眼前的那只手垂下。   阳光落在额前,把人的眼睛烫得发酸。   “那就算了。”温九儒说。   他声音很轻,荡在空中,飘飘忽忽落地,带了丝叹息。   在温九儒心里,跟在一起比,更重要的是,她一切都好。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犹犹豫豫,先前始终没有强势地闯入她生活的原因。   他希望她平安顺遂,万事胜意,所有想要的努努力都能拿到,所有追求的尝试了也都达到目标。   希望她事事如愿,所求的都能得圆满。   温九儒眼睫微垂,望向手里的风铃花。   轻声重复——   “让我试试。”   “让我试试,如果她不开心,那就算了。”   尽管温九儒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李延时还是捕捉到了那尾音里不易察觉的失落。   有些酸涩。   他转过去,看向身侧阖着眼的人,有点心疼:“你为什么会这么小心翼翼。”   这是温九儒啊。   是有人动他一下,他能掂着刀上去抹了对方脖子,还淡淡笑,天塌下来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温九儒。   但在面对怀央时,太小心了。   温九儒睁开眼,细细揣摩了一下李延时这句话。   默了几秒,他很清淡地笑了声。   “可能是对别的人和事都不太认真,匀出来多的,都放了她这儿。”   人一生总会栽一个地方。   渡不过的是劫。   她是他的劫。   躲不过也绕不开。   -   正午十二点的钟声敲响,脚下是葱绿的草坪,两侧是投来艳羡目光的友人。   身前是神父,身后几米外,是迎着阳光朝她走来的温九儒。   被刺眼的阳光闪到眼睛时,怀央朦胧中想,她可能一辈子都忘不掉这个画面。   朝她走来的男人,和那男人手里的白色风铃花。   “这么快就结束了?”夏琳走到怀央身边,看了看前去就餐的宾客,“我还以为流程会久一点。”   怀央手搭在夏琳肩上:“跟温九儒商量过,一切从简。”   明明是温九儒和怀央的婚礼,但两人自始至终都太平静,倒是衬得其它几个很激动。   曹林拿着个单反拍完这个拍那个,一直嚷嚷着自己以后结婚也要办这种的,太他妈有格调了。   温九儒瞥他一眼,抽过他手里的单反,把镜头对向了不远处。   “泱泱。”喊她。   怀央听到声音转头。   “咔嚓”一下,画面被定格。   单反被重新递回曹林手上。   穿着白衬衣的男人依旧是那副懒散样子。   淡声:“留个纪念。”   作者有话说:   没打错哦,是泱泱吖(十三叉腰   另@州府那个十三,欢迎来找我玩儿,大概时不时会发些小段子~ 第46章   婚礼结束, 两人依旧很忙,怀央忙着处理论文的数据,在实验室从早呆到晚。   因为宋梅的从中挑拨, 华泱这边出了些状况,温九儒又开始几个地方连轴转。   半个月的时间,出国出了两趟, 两次加一起,在国外呆了有十天。   中间又抽空去了趟上海。   半个月,在临安呆的时间总共不过三天。   温九儒猜怀央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一直跟他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没办法走近, 就只能先退回来。   期间李延时因为一些事情给他打了个电话。   调侃他这是“以退为进”。   温九儒无奈, 说除了这样以外, 他也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对她才好。   其实怀央那边倒也不是故意这样,只是她确实很忙。   中间有两天她感觉嗓子做吞咽的动作有点不舒服。   以为是太忙, 免疫力降低,扁桃体发炎。   去医院看了下,做了b超, 医生跟她说是四级甲状腺结节,直径有两厘米多。   虽说甲状腺结节这东西很常见, 十个人八个人都有, 连甲状腺癌抖因为不是什么大事快要被踢出了癌症的范畴。   但直径有些大, 已经影响吞咽的话, 医生还是建议她切掉。   身体是自己的, 怀央听了医嘱,跟医生把手术的时间定在了下周一。   小手术, 全麻, 两个小时做完, 四五天就能出院。   怀央谁也没说,想着周六开完组会,周日一早起来,去办住院。   周日早上九点,怀央睡醒从楼上下来,在厨房遇到温九儒。   男人带了副金丝镜架,身上的睡衣变了颜色。   深灰,一如既往符合他的气质。   他正倚着冰箱看手机,面前的烧水壶“咕噜咕噜”响。   “方叔送了茶点过来,有虾饺和烧麦。”温九儒没抬头。   怀央走过去,把烧好水的壶提起来,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水。   “你今天不去公司吗?”怀央问他。   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楼看到温九儒在厨房时,莫名有一丝心虚。   上次王琦的事情过后,他说过,希望自己有解决不了的事可以找他帮忙。   所以......是因为自己做手术没跟他讲?   怀央端着杯子有些搞不清自己这情绪的缘由。   温九儒抬了下眼,看了她一下,接着视线落回去:“下午的飞机去广州。”   怀央食指蹭着杯沿,琢磨着到底要不要讲一下自己明天手术,会住几天院。   迟疑了两秒,她问:“去广州是有什么急事?”   “嗯。”温九儒收了手机,“有两个比较大的合作案要谈。”   “什么时候回来?”怀央又问。   “周五。”   怀央咬着杯子,默默算了下时间。   温九儒回来她都出院了。   算了,不讲应该也可以,毕竟他好像确实很忙。   两人中午一起吃了饭,怀央一直在家里呆到温九儒走,才收拾东西去了医院。   手术在第二天下午,上午是几个必要的体检。   医生都说不是什么大毛病,怀央自然也不担心。   全麻手术前要禁水禁食八小时。   怀央从前一天晚上就没吃东西,第二天抱着电脑窝在病床上改了一上午的论文。   下午两点,住院部的护士来帮她推床。   温九儒周日晚上落地广州,周一上午在酒店看文件,下午要去广州一个公司的总部,跟对方谈一下合同。   周一下午,从酒店出来往那公司去的路上,温九儒接到了卢斌的电话。   卢雨的哥哥,在江宁省第一人民医院做外科大夫。   “怀央住院了你知道吗?”   电话接起来,温九儒听到卢斌这么说。   卢斌是温九儒身边这么几年来唯一知道他和怀央事情的人。   温九儒当年知道卢斌的妹妹也在宾大读书,问他要了个人情。   国外环境太乱,租到不好的房子,或是室友不尽如人意的事情比比皆是。   温九儒让卢斌帮忙联系卢雨,希望她能跟怀央一起租个房子,照顾一下她。   卢斌今天上午在住院部查房,遇到了怀央。   刚去内分泌科问了下,才知道是来切甲状腺结节的。   “昨晚刚住进来,今天下午的手术。”卢斌道。   温九儒把材料合上,摘了眼镜:“手术要多久?”   “两个小时吧。”卢斌看了眼表,“估计三点开始,五点前就做完了。”   “嗯。”温九儒揉了下眉心,吩咐前面副驾驶的周毅,“跟广州这边说一下,签合同的事情往后推几天,订最早一班飞机,回临安。”   周毅没听到卢斌和温九儒的对话,猛地接到这样的指令,一愣。   虽然有些诧异,为什么到手的合同不签了,但周毅没多问,还是照着温九儒的吩咐去安排事情。   电话那端的卢斌听到这话,也说:“不是什么大手术,你不用太担心,我在这边帮你看着。”   温九儒一笑,淡淡:“你又不能照顾她。”   说罢,两人挂了电话。   周毅的电话打出去没两分钟,他回头,把手机递向温九儒:“广州这边想跟您直接聊。”   温九儒把手机接过来。   听筒里是合作伙伴的声音,温九儒和对面人打过几次交道。   对方是性情中人,签合同的时间往后推几天,应该没什么问题。   听筒那边的人问他,究竟是什么事情需要暂停合作情也要回去。   还笑着调侃,说这个项目很值钱,盯着的人很多,温九儒不怕到手的鸭子飞了吗。   温九儒降了车窗,看向窗外。   烈阳把行人和车的影子刻在地上。   他声音清淡,却染了阳光:“我妻子生病了,要回去陪她做手术。”   温九儒不想怀央麻醉过后,在病床上醒来时,只有她一个人。   钱还能再赚,没了这个项目总还会有别的。   可是人只有一个。   车直接改道去了机场。   飞机三点一刻起飞,落地临安正好五点。   温九儒没回家,直接去了医院。   电梯门打开,在怀央的病房外看到卢斌。   卢斌从走廊的座椅上站起来,看远处,从尽头的电梯间,风尘仆仆向他走来的男人。   “人好着呢,放心吧。”卢斌笑了下。   走到面前,听到这话的温九儒终于松了口气。   他扯了下领带,在卢斌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头向后靠在墙面上,手臂扬起,搭在前额,遮住刺眼的走廊灯光。   两个月前,怀央左耳被玻璃碎片划伤,晚上十一点,挂的急诊。   也是这个医院。   卢斌恰好值班,电话打给温九儒说了下情况。   幸好玻璃扎的浅。   差一点这耳朵就不能要了。   要不是这件事,温九儒可能也不会动结婚的念头。   保护了这么久的人,想放在身边,看她安安稳稳。   怀央五点半被推出手术室,按理说麻药过,也就是六点多的事。   夕阳西斜时,她在病床上迷迷糊糊睁眼,缓了有两分钟,意识重新钻进脑子里,才想起来应该是刚做完手术。   好久没睡这么好过了,怀央打了个哈欠,往被子里窝了窝,侧眼却看到了温九儒。   男人坐在床边的木椅子上,正在低头翻资料。   身上照例是衬衣西裤,领带被扯松了一半。   怀央眨了下眼,意识到她好像被换到了更大的单人病房。   右手边,温九儒的身后,半边白墙,半边玻璃,窗外是一层层的火烧霞光。   男人被拢在这浅浅的淡橘色里,看起来有些温暖。   怀央抿了抿唇,张口时发现自己嗓子有些哑。   “醒了?”温九儒抬头看她。   “你不是去广州了?”怀央问。   温九儒把东西放下,起身帮她倒水:“事情提前办完,回来了。”   “你怎么来医院了?”   “有朋友在这儿,认识你。”   温九儒倒完水,扶着怀央帮她坐起来。   术后几个小时最好还是不要喝水,怀央只抿了一下,湿了湿嘴唇。   麻醉劲刚过,怀央觉得自己整个脑子都顿顿的。   扶着温九儒的手腕坐起来,水都喝完了,手还握着男人的手没松开。   温九儒没动,就让她这么握着。   他站在床的左侧,挨着床沿,低头就能看到女人发顶柔软的发丝和她微垂的睫毛。   睫毛又细又密,眨了两下。   温九儒半牵了唇。   她没醒来前的担心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觉得她这懵怔的样子有些可爱。   难得,难得见到这样的她。   怀央反应了一下,想起来自己还拉着温九儒的胳膊。   手松开,放进被子里。   “还挺巧的。”她语气有些乖。   温九儒笑了,胸腔震动了一下,等笑意全敛了,才在椅子上重新坐下。   怎么会有她这种又硬又软的人。   往后几天,温九儒只有第一天推了公司的事情陪在医院,后面几天都是白天去公司,晚上才会来医院。   天天呆在这儿,太明显了......   本来说好了周五出院,因为温九儒的要求,又多住了两天。   医生来说安排时,怀央还有点遗憾。   “还要再住两天吗?”她语气有点小不情愿。   周日还有组会。   看来又要请假。   医生看了眼温九儒:“需要再挂两天消炎药。”   随口扯了个理由。   医生觉得这对夫妻有些奇怪。   站在旁边的先生,有时候晚上来得早了,还要在外面待一会儿,总要等到七八点才会进来。   现在也是,明明是关心人的事情,却好像并不想让他的太太知道。   ......   周日晚上,怀央出院,跟着温九儒回了明河公馆。   温九儒周一依旧没有去公司。   虽说医生也说怀央没有什么大碍。   但他不放心。   不过温九儒这不放心好像是对的。   周三晚上,温九儒一如往常八点到家。   进了门,钥匙放在鞋柜上,抬头看到了在厨房烧水的怀央。   “怀央?”温九儒喊她。   怀央没回他,像是没听见。   温九儒皱了皱眉,松了袖口走过去。   “怀央?”   “嗯?”怀央扶着吧台,低低地应了一声。   她身上换了套比平常要厚的睡衣,伤口刚拆线,脖子上还贴着纱布。   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温九儒走过去,扶住她的肩膀垂头问她:“怎么了?”   怀央握在水壶上的手松开,捂着自己的前额:“好像有点发烧。”   毕竟是做了个手术,伤元气。   怀央这两天都很嗜睡。   今天下午也是,三点多睡的,快六点才醒。   醒了就觉得不舒服。   身上又冷又热。   她找了套更厚的睡衣换上,捂着被子又躺了会儿。   这会儿是真的头晕到想吐,下来找药和体温计的。   “家里有体温计吗?”怀央垂着眼问。   她烧的眼皮脸颊都是烫的,特别不舒服。   温九儒搂着她,伸手摸上她的额头。   很烫。   温九儒手松开,弯腰,把她打横抱起往楼上走。   哄她:“在药箱里,等下我再下来拿。”   怀央实在是太难受,整个人窝在温九儒怀里,连句话都不想说。   她身体一直都不大好,每年都要烧那么一次,或者搞点什么别的病。   先前发烧,有时夏琳会照顾她,但更多时候都是她自己。   吃点药或者去医院打吊瓶。   外卖买点清淡的粥,两三天就过去了。   小时候生病更惨。   发着烧,给苏琴和怀保国打电话,一个因为姜岩也在医院走不开,另一个在外地根本就赶不过来。   那时她攥着听筒自己在地上坐了会儿。   披着衣服晕乎乎地出去买药。   买了药回来,吃完,发现自己上来时忘了买饭,实在是太饿,最后在厨房扒了半天,干吃了半包方便面。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抱着她,跟她说等下再下来帮她拿温度计。   温九儒把人放在床上,被子帮她塞好,下楼拿了药箱再上来。   被夹着的温度计拿出来,温九儒对着光看了眼。   三十八度七。   怀央已经又捂着被子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温九儒走到窗边给卢斌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卢斌说这是正常现象。   怀央属于身体比较弱的那种。   温九儒挂了电话,又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人。   他静静地站了会儿,回屋洗了澡又换了衣服才又过来。   烧得太难受,怀央也没怎么睡着。   “把药吃了再睡。”温九儒把人裹着被子抱起来。   男人刚洗过澡,无论是皮肤还是绸制的睡衣都带了些凉爽。   怀央不自觉地把头靠过去,发烫的前额抵在温九儒的脖颈,蹭了蹭他凉凉的皮肤。   长发扎在温九儒的脖子上,有些痒。   他把被子拢好,水再次递到怀央唇边:“药吃了。”   温九儒的声音比往日更温和了些,是浸了窗外月色的温柔。   但怀央听不见,她烧得难受,脑子里只有头快要炸了的那种难受。   温九儒哄着怀央把药吃了,被子裹着怀里的人,就这么把她抱在腿上。   他抬头看了眼表,不过九点多。   温九儒一下下轻拍着怀央的背,就这么靠着床头,坐到了凌晨一点。   在公司处理事情处理了一天,温九儒也有些乏,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着怀央的手停了,人也睡了过去。   怀央吃过退烧药,两点多醒了下。   按着太阳穴眼睛动了下身体,发现自己是被抱在怀里的。   抱着她的人貌似也睡着了。   但右手还揽在她的后腰,歪着头,下巴抵在她的前额。   男人睡得很安静,连呼吸声都很轻。   房间里的灯没有开,只有从敞着的半边窗帘外跳进来的月光。   身上的温度退下去。   怀央也清醒不少。   她眨了眨眼睛,目光从男人阖着的双眼往下滑,落在他鼻骨的那颗小痣,再往下,停在他的唇上。   怀央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烧糊涂了,盯着温九儒的脸一时有些走神。   看了有一会儿,她无意识地动了下。   抱着她的人睫毛颤了两下,睁开眼。   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人,声音里还带着沙哑。   “醒了?”温九儒问她。   怀央回了神,微怔之后,舔了舔唇,才回他:“醒了。”   温九儒捏了下鼻骨,起身,把她重新放在床上。   “床头有热水和药。”温九儒把她把被子盖好,却没看她,“我回房睡了,难受了再喊我。”   怀央又“嗯”了一声,窝在被子里,轻阖上眼。   脚步声消失在门口,过了两秒,怀央重新睁开眼睛。   她目光落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床头柜上的烧水壶和热水。   白天睡得太多,这会儿虽然还是不舒服,但有些睡不着了。   怀央拉着被子半坐起来,靠着床头柜,垂眸。   手在被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月光洒进来,印在她的侧脸。   -   第二天傍晚怀央又烧起来,但比前一天低一些,像是在好转。   温九儒不放心,连着两天夜里订了三个闹铃。   凌晨两点,三点和四点。   一晚上醒几次,去怀央房里看看,看她有没有再烧起来。   好在这病只维持了两天,第三天就彻底好了。   怀央连着一周多没去学校。   晚上时不时会跟夏琳打个电话,问问学校的情况。   “我之前的数据算的有问题,还要再来一遍,我还能不能毕业了,哭死......”夏琳嘚吧嘚说了半天,发现那边已经好久了没有声音,“怀央,你在听我说话吗?”   怀央坐在卧室落地窗前的沙发上,抱着电脑,眼睛却没往上面看。   这一段白天睡得多,她晚上睡不熟,会醒几次。   所以有两次温九儒来摸她额头,她是知道的。   “怀央?”夏琳在那端又喊了一遍。   怀央猛地被叫了声,思绪还停在刚刚想的事情上。   顺嘴道:“温九儒......”   “什么温九儒?”夏琳莫名,“我没提温九儒啊。”   怀央楞了下,这次彻底回了神,刚想张嘴解释,那端又响起声音。   “你刚在想温九儒?”夏琳问。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没有。”怀央下意识反驳。   夏琳疑惑:“那你突然说他干什么?”   怀央也奇怪, 她只是稍微有些走神,怎么就顺嘴说了出来。   她抓了把头发,声音里带了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烦躁。   “可能病糊涂了。”她答。   说完, 怀央光脚踩在地毯上,从沙发上下来,一手还拿着手机跟夏琳说话, 另一手从床头柜上端起水杯。   推开主卧的门,往楼下去。   拖鞋底踩在最后一节台阶上,看到了冰箱前站着的温九儒。   怀央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莫名有些燥躁。   她不懂温九儒一天到晚在冰箱前面站着干什么。   冰箱门也需要门神吗?   她微拧着眉走过去。   抬手拍了拍温九儒的肩, 示意他让开:“我拿瓶水。”   温九儒头抬起来, 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下。   往旁边让了点。   怀央打开冰箱, 拿了瓶水出来。   拿着水正转身要走,又觉得自己对温九儒的态度有问题。   刚因老板善心被照顾过的员工, 现在冷着张脸也不搭理人家,自己到底还想不想干了。   怀央这么想着,转头, 扬了下手里的水对温九儒示意:“我上楼了?”   温九儒正在看周毅发过来的消息,闻言再次抬头, 看过来。   他搭在身后的手, 拇指蹭了下吧台的边缘。   觉得怀央今天有点奇怪。   她往日一般就两种样子。   要么刻意的卖乖, 要么看着温柔其实冷淡的懒散样子。   今天……哪种都不是。   尽管她表情依然平静, 但温九儒却总觉得她好像有些烦。   “你心情不好?”温九儒把手里的平板放下。   怀央不明白温九儒何出此言, 她摇了下头:“没有。”   手机那端的夏琳听到温九儒的声音,又想起刚才的话题:“你刚刚为什么会突然想到温……”   “你那个论文数据需要再算一下。”怀央打断她, “不然确实毕不了业。”   夏琳:………   为什么突然凶了吧唧的。   对面的温九儒也扬了眉。   他确定, 怀央确实心情不大好。   她很少这么调侃着怼人, 即使是对夏琳。   “怎么了……”温九儒上前半步,正要问面前这人怎么回事。   结果怀央抬脚就从他身边过去了,像是没听到他说话。   温九儒扬起的手被轻撞了一下,再然后就是女人踩着拖鞋,施施然上楼的背影。   “………”   直到怀央的身影消失在二楼卧室,温九儒也没搞明白——   这突然的,是怎么了。   温九儒手搭在吧台上,斜倚着台子。   盯着那又一次紧闭着的门看了会儿。   紧接着,垂眼,踢了下脚边的项羽。   “我惹她了?”   “汪。”项羽冲他叫。   “怎么突然又不理人?”   “汪。”   “你不她儿子吗,你也不知道?”   “汪。”   “………”   人狗确实语言不通。   温九儒认真思考了一下改明要不要让周毅帮忙买个狗语翻译器。   他低头看着脚边摇着尾巴的生物。   “不孝子。”温九儒轻嗤。   项羽:……….   怀央这面反手推上房门,接着跟夏琳讲电话。   夏琳赌气:“你乌鸦嘴说我毕不了业,我要掐死你。”   两人连的群里的语音通话。   此时李嫣然也挤进来。   语气嘲讽:“你确实要毕不了业了。”   “………”   “你不前天喝多还说要和我一起毕业。”李嫣然道。   李嫣然和怀央一样,开学博三。   比夏琳晚毕业一年。   夏琳在电话那端风中凌乱了几秒,怒吼一句:“烦死你俩了!”   怀央笑了两声。   接着听到外面的叩门声。   她笑声停住。   犹豫了一秒,转身走过去。   门拉开,看到外面站着的温九儒。   “有事吗?”问他。   温九儒示意手里的游戏手柄。   “打游戏吗?”   怀央心情不好,温九儒想找她做个别的,转移一下注意力。   怀央把手机扣了,目光在那个游戏手柄上落了落。   略微思考了两秒,拒绝:“不了吧。”   说完转身要关门   手腕却突然被人拉住。   怀央扭过去。   拉住她的人眉心微皱,看着她。   “你今天怎么了?”温九儒问。   这话问出来,场面安静了几秒。   怀央再次抬手揉了把头发:“没事。”   温九儒松开握住她的手。   怀央变了想法,转过去:“什么游戏?”   “地下室有游戏机。”温九儒说,“有很多盘,可以下去看看再选。”   怀央想了下,点头。   “走吧。”   穿过一楼影厅,往电竞室走的楼梯上,怀央问温九儒。   “你也喜欢打这个?”她指指温九儒手里的手柄。   “嗯。”温九儒随口应,“有时候玩儿。”   原先放在储藏间的游戏机已经被温九儒搬到了地下室。   两人开了门进去。   游戏主机连着里侧的幕布。   温九儒让怀央在沙发坐下,自己去开游戏机子。   开了机子走过来,又跟怀央示意了一下她手边放游戏盘的架子。   “选一个。”温九儒说。   怀央有些心不在焉,她转过去,看着那个架子犹豫了两秒。   从中间抽了个恐怖的:“这个吧。”   一个僵尸电影改编的游戏,已经出到了第五部 。   双人单机游戏,打僵尸,通剧情,闯关的。   怀央喜欢玩儿这种恐怖的,但又害怕。   打得很认真,偶尔会被冲出来的怪吓到。   然后......怀央发现,这游戏温九儒好像打过。   因为有时,温九儒会提醒她前面有什么。   她没有那种被剧透的不爽,反倒是很感谢。   玩儿这种游戏她很喜欢被这么提醒。   之前在宾大那两年,她跟卢雨玩儿过好多次。   双人的单机,有两种模式,一个人也可以打。   怀央回想着最开始打开游戏时的画面,好像显示的确实是已经通关,只不过她没注意罢了。   “这游戏你通关了吗?”怀央侧头问他。   “打过一遍。”   因为开的幕布,电竞室并没有开什么灯,只有远处角落里开了盏蓝白色的落地灯。   怀央转过去时正好看到男人刻在光影里的侧脸。   她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   好像再次被温九儒这张脸震撼到。   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让人发自肺腑地感叹女娲真偏心的那种脸。   她托着腮,看他:“有人说你长得很好看吗?”   温九儒还盯着幕布:“太多了。”   “怎么说你胖你还喘呢?”怀央轻嗤。   温九儒看过来,笑:“这不你问的吗?”   怀央轻“啊”一声,不知道想到什么:“我就随便问问。”   打到一半,怀央的手柄开始反应迟钝。   “这个手柄好像没电了。”她皱眉。   温九儒把自己的那个给她,又把她的拿过来,插在左手边的台子上充电。   抽手柄的时候温九儒的指尖碰到她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地下室空调温度开得太低。   男人的手有些凉。   怀央的睡衣里侧带了些小绒毛,很暖和,感觉不到凉意。   温九儒的薄,又挽着袖子,穿得松松垮垮,看着确实不怎么保暖。   趁温九儒插手柄,又回周毅消息这空档。   怀央从毯子上站起来:“我出去倒杯水。”   男人同样坐在地毯上,靠着身后的沙发,懒洋洋的,没抬头。   “嗯。”他应着。   怀央从地下室上到上面,进了厨房。   从橱柜上拿了两瓶水,又转到客厅,捡起搭在沙发上的毛毯。   拿着东西下到地下室,推门进去。   温九儒正好回完周毅消息,抬头看到进来的人。   “冷了吗?”温九儒看到她手里的毛毯,伸手去摸空调遥控器,“空调往上调两度?”   听到温九儒的话,怀央动作顿了下。   她垂眼看向手里的毯子。   温九儒调完空调,转头却看到站在门口的人没动。   “怎么了?”他问。   怀央回过神,垂了手走过来。   “没事。”说罢她又抬眼瞥了下温九儒,“你衣服不能穿好吗?”   怀央说话这态度并不算好。   她把手里的毯子叠好,放在身后的沙发上。   温九儒俯身拿了手柄,又看了她一眼。   手指在手柄上敲了敲。   奇怪这姑娘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目光在怀央身上这么落了几秒,温九儒视线重新转回了幕布。   地上虽然铺了毯子,但地板总归是硬。   两人又打了会儿,想换到身后的沙发上。   怀央站起来,看了下有些空的沙发,侧身,想从温九儒另一侧拿个抱枕。   沙发前是个矮脚茶几。   怀央和温九儒刚就坐在沙发和茶几中间的空隙里。   空间不算宽松,此时怀央倾身去拿抱枕,正好挤到温九儒。   温九儒怕她站不稳,伸手扶住她的胳膊。   怀央站的地方和放抱枕的台子隔得有些远,中间又隔个人,她这么伸了下手,没拿到。   弯着腰,站得不稳,她下意识抬手抓住身边人前襟的衣服。   温九儒就这么被她抓着,俯身,帮她把靠垫拿过来。   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米外的幕布投过来并不算亮的光。   两人相贴而立,温九儒俯身时,睡衣领口蹭过她的上衣。   很细微的窸窣响声。   怀央垂眼看到男人头顶的发旋。   再接着温九儒直起身,转过来,把抱枕塞她怀里。   近在咫尺的距离,呼吸相闻,怀央盯着男人睡衣领口散着的第二颗扣子。   耳朵很轻微地动了动。   片刻,她抬手摸了下耳垂,后撤半步。   “要不今天就打到这儿吧。”怀央说,“眼睛有点疼。”   “嗯。”   温九儒没什么异议,放了手柄,走过去关机子。   怀央帮着把盘□□,重新装好插在架子上。   “我上楼了。”怀央拿着手机指了下门外。   温九儒垂眼回消息,点头,应了声“嗯”。   “咔哒”一下,门落了锁。   温九儒抬眼,看向远处被带上的门。   -   温南音因为工作的事儿,在国内又耽搁了些时间。   第二天下午的飞机,怀央和温九儒去送她。   温南音戴着墨镜,在车后座自顾自地说了半天,顿了下,食指把墨镜往下勾了些。   看着前面的两人:“你们俩今天怎么都这么沉默。”   “早上起太早了,有些困。”怀央打了个哈欠。   温九儒抬眼,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下。   “你呢?温九儒。”温南音伸手拍拍前侧的驾驶位。   温九儒目光收回来,声音冷淡:“懒得理你。”   “......”   “你小子这性子真的怪死了。”温南音看向怀央,“等离婚姐姐再帮你找个好的。”   温九儒:.........   怀央在停车场接到导师李佩瑶的电话,没跟着上去。   温九儒把温南音送到安检口。   两人站在离安检队伍不远的地方。   温九儒把拿着的包递过去,满脸写着“快滚”。   温南音对他这态度不满意:“你急什么,我下次回来就要半年后了,你就不想我吗?”   “不想。”温九儒一副死人脸,“你最好半年后也别回来。”   “.........”   温南音被噎了一下,开始对他进行人身攻击:“你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才能结上这婚,就你这样的,结婚也是老婆跟别人跑了的命。”   “.........”   温九儒还没说话,温南音又道:“到了国外我再看看有没有好的给怀央介绍介绍......”   “温南音?”温九儒打断她,头痛,“你能不能别捣乱。”   温九儒话音落,温南音安静了。   身旁来来往往的人,拖着的行李箱,轮子在地上滚动出粗糙的声音。   温南音抱着臂,终于开口。   “你是不是喜欢她?”   温九儒眼神微动,没说话。   两人相对而站,默了几秒。   温南音的语气里没了刚刚那尖酸刻薄劲儿,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我都这么激你了,你为什么不说呢?温九儒。”   为什么......不说呢?   温九儒身上穿着深灰色的冲锋衣。   食指上挂着的车钥匙习惯性地转了转。   温南音也不急,就这么静静地等着。   严格来讲,她只是温九儒的表姐。   但温家这情况,估计现在的这些家人里,温九儒也就跟她最亲。   当年年少的时候不懂事,两人也因各种各样的原因吵过架。   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   现在,温南音孤身一人,能让她记挂的,也就只有这个弟弟。   这么多年,她是唯一一次见温九儒这样。   把谁放在心上,小心翼翼。   所以她不懂,为什么温九儒一直表现得这么踌躇不前。   身旁的人不知道已经走过了几波。   她突然听到温九儒的声音,有些轻。   “我有点拿不准。”   “拿不准什么?”温南音问。   “她的想法。”   面前的人,小半张脸隐在冲锋衣的立领里,背脊微狗,半垂着头。   看起来......有些落寞。   温南音看着他,心里突然有一丝触动。   如果有个人,他一直步履匆匆,从来无心路旁的任何风景。   那么,你很难不被他仅有一次的“停下”所打动。   只为你一人而来。   独独是你。   温南音抚了下头发,刻意轻松道:“你问问她呢?”   温九儒手上的钥匙又转了转。   机场播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看着温南音身后来往匆忙的行人,有急着出差的上班族,也有甜蜜的情侣,幸福的一家三口。   视线穿过这些人影,看向更远处时。   他开口,低低的,有些自嘲。   “我怕逼太紧了,她要跑,阿姐。”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温九儒从机场二楼下来, 远远看到车旁,有个男人和怀央在争执着什么。   说争执也不对,因为是那男人单方面的。   温九儒皱着眉走过去。   “把车挪一下不行吗?”那男人急头白脸地冲怀央嚷嚷。   怀央看着倒是平静, 只单单皱眉看着他。   “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没有钥匙,等我, ”怀央顿了下,“等我先生下来,他上去送人了,而且......”   那男人提高音量:“而且什么啊?”   怀央看了眼温九儒车后那辆停得歪七八扭的吉普:“而且是你的车停得不符合规范。”   那男人理亏, 但嘴上仍然占着便宜:“先生......别是仗着漂亮被包养的吧, 这么好的车。”   怀央根本不想理他, 整个一无赖。   “要不要把结婚证甩你脸上?”温九儒走近。   那人看到温九儒,又听到这话, 气焰熄了一半。   他低声又骂骂咧咧了两句,催着温九儒和怀央挪车。   温九儒先拉着怀央把她带上副驾驶,自己才从车头绕过去, 上了驾驶位。   一路走高速,车进到明河公馆的小区时。   怀央问身旁的人:“你今天去公司吗?”   “不去。”   怀央“哦”了声又道:“你最近不太忙?”   温九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 他总觉得在怀央这句里听出了画外音, 比如——   “你为什么总呆在家里, 就不能去公司吗?”的嫌弃。   “.........”   温九儒拇指在方向盘上摩擦了一下:“你晚上有事吗?”   “没有。”怀央摇摇头。   “嗯。”   “你有事?”怀央问他。   “没有。”温九儒道, “随便问问。”   回到家, 两人各自回屋换了衣服。   温九儒去了书房,怀央没去, 抱着电脑回了卧室。   夏琳因为那个实验数据的事又打了视频过来。   怀央把手机支在茶几上, 自己则抱着电脑窝在窗边的沙发里。   视频接通, 夏琳看到怀央那侧的背景:“你没在书房?”   “温九儒在书房。”   “干嘛,你躲他啊?”夏琳直心眼儿。   “没有。”怀央推了下眼镜儿,眼睛没离开电脑,“这不是要跟你打电话吗?不想吵着他。”   夏琳“哦”了声,又贱兮兮地来了句“还挺心疼你老公的”。   夏琳是真能聊,实验数据的事情搞定又开始跟怀央聊别的。   再后来,李嫣然跟林怡然也加入进来。   四个女生,整个一茶话会。   这视频一直打到晚上七点。   温九儒来喊怀央下去吃饭。   “我要挂了。”怀央跟其他三人说,“下去吃饭。”   “等下!”夏琳喊住她,“后天你生日咱们四个出去吃饭吧。”   最近太忙都忘记了,后天确实是她的生日。   怀央对这东西不热衷,每次都是夏琳比她记得请。   “好啊。”怀央答应,“我请你们。”   怀央从楼上下来时,温九儒已经坐在了餐桌旁。   桌子上照例是几个银色的保温盒,方叔送来的饭菜。   两人吃过饭再上楼不过刚八点,怀央抱着电脑又回了书房。   卧室到底不是学习的地方,坐得她腰疼。   温九儒忙着处理公司的事情,怀央忙着改论文,两人这么各干各的,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   再看表时,已经十点过了。   右侧的温九儒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要不要出去转转。”他突然问。   怀央从一堆文献里抬起头,看了眼时间,有些诧异:“现在?”   这大晚上的,要去哪里转。   “嗯。”温九儒点头,“华温在城北买了块地建主题乐园,快竣工了,要不要去看看。”   怀央的表情有丝挣扎。   临安城北的那个游乐园怀央知道,华温的产业,三年前就开始动工了。   占地面积特别大,建成估计又是江宁一地标性片区。   虽说明河公馆离那地方已经算很近了,但饶是如此,开车过去也要四五十分钟。   温九儒看出她想拒绝,想了下,说:“公司里的事有点烦,想出去透透气。”   两秒后,怀央合上电脑,点了头。   不知道处于什么原因,但怀央下意识觉得,如果温九儒确实心情不好的话,她也不是不能放下手里的事情陪一下他。   车开进城北的乐园,刚过十一点。   相比一路上荒无人烟的夜色,这里倒是灯火通明了很多。   几个大型的游乐设施都亮着灯,摩天轮、旋转木马还有过山车。   车从门口一路开进去,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只有零星的几个工作人员在检修着设备。   车径直开到了最里面,游乐场最后面还未完全绿化好的山头。   负责绿化的部门已经在商量着要移栽什么品种的常绿植物,只不过还没有进入实施的阶段。   车停在山头最上面的平地上。   怀央从副驾驶下来,倚着车头,看向山下那一大片亮着灯的游乐园。   脚下是靠山而建的城堡,左侧是一个超大的玫瑰迷宫,右面则是偌大的人工湖。   再往前是各种游乐设施搭建而成的“童话”。   连灯的影子都恨不得是动漫人物的形状。   不得不说,温九儒不愧是老板。   不然也不能找到这么好的观景地。   这山头够高,这么站着,能俯瞰脚下整个“童话小镇”的全貌。   九月初的夜晚,风有些凉,怀央拢了下身上的针织衫。   忽的,觉得今晚的夜色很好。   温九儒把后备厢打开,支出来的架子正好是个酒桌。   “要来点吗?”   温九儒摇了下手里的两瓶白兰地问她。   怀央转头,看向车尾的人。   男人长身玉立,融在夜色里。   大概是因为站在脚下的城堡之上,让人心里莫名也染了些童话气。   怀央精神放松下来,走过去,接了温九儒手里的酒,又弯腰,从他身旁拿了两个玻璃杯。   调侃他:“霸总的车上都随时备酒吗?”   “专门带的。”温九儒说。   怀央歪了下头,拿着酒跟在温九儒后面绕过去,坐在了后桌支出来的桌子旁。   黑色的越野,前后车门都敞着。   耳边风声猎猎,脚下的灯火一片汪洋。   酒下去两杯,人被风染了些醉意。   怀央从没有去过游乐园。   小时候没人带她去,大了则是太忙。   她没有童年,对这种被赋予了“童话意义”的地方自然也不憧憬,所以一直都没有去过。   在她印象里,这地方好像没什么意思。   无非是坐坐游乐设施,看看各种人偶以及欣赏欣赏烟花买点纪念品?   她垂眼,视线垂下。   但此时此刻,坐在后备箱的硬板上,看着远处绿藤迷宫上的玫瑰小灯。   她突然觉得,这地方好像是挺好。   为成年人造了个梦,让人远离现实的喧嚣和压力。   在这个梦里,只有你自己,什么都属于你。   风漾起酒意。   “还有吗?”怀央托着腮,晃了晃桌面上的瓶子。   这酒度数不低,她喝得不少。   虽不至于醉,但头懵懵的,说话也带了酒气。   “你后面就有。”温九儒回答她。   怀央转过去,侧着身子,从身后扒酒。   “是仙女棒吗?”   怀央拖出来个小纸箱,表情有些惊喜。   温九儒看过去,微眯眼,“嗯”了声。   解释:“先前有个活动准备的,没用完。”   怀央低着头在装了仙女棒的纸箱里翻。   “过期了吗?还能点吗?”   喝了酒,她声音变得软软的,像撒娇。   “过什么期。”温九儒被她逗笑。   温九儒倾身过去,伸手又把纸箱往外拖了拖,从里面拿出几根,用手上的火机点燃,递给怀央。   “点吧,一箱都是你的。”他说。   一小箱的仙女棒,少说也有几百根。   怀央因为反应迟钝,听到了温九儒的话却没有回他。   她的注意力全部被手上的火花所吸引。   燃烧的仙女棒发出噼噼啪啪的细微响声。   火花绽放在她的指尖,一簇一簇,像在黑夜里握住了星辰。   “温九儒,你快看。”怀央摇了摇他的手臂,递过去几支。   温九儒接过,垂眼,看着火花绽开。   男人依旧是衬衣西裤,仙女棒绽出的暖黄光亮印在他的白色衬衣上。   看起来温暖又明亮。   身侧的女人灰色的棉质长裙,外面罩了白色的针织衫。   此时两手拿了几支仙女棒,正笑得开心。   温九儒偏头看她。   片刻,垂眼,也勾了唇。   一支一支的仙女棒点下去,手上的火光燃尽。   怀央今天开心,喝了酒,没了束缚,言行举止都有些像小孩子。   她站起身,弯腰又从箱子里捡了几支出来。   朝温九儒伸手要火机时没注意,胳膊把箱子撞倒,掉出了一些在地上。   温九儒也站起来,抬手把快打到她头的车后盖又推起来了些。   垂眼看了下散落在脚边的仙女棒,笑道:“你急什么。”   怀央轻“啊”了一声,说:“我没有急啊。”   尾音软软的。   她说这话时没抬头,正站在温九儒面前,眨着眼看他给自己点仙女棒。   表情认真,看着特别乖。   温九儒没忍住,伸手捏了下她的脸。   脸颊被掐得一痛。   怀央抬头,微眯眼看着他。   在酒精的作用下,说话随意:“你怎么占我便宜?”   温九儒淡淡笑着,把点燃的仙女棒递过去。   “嗯。”他应着。   怀央凑头过去:“你‘嗯’是什么意思?”   她声音又甜又软,蛊人的要死。   站得本就很近,怀央这么往前倾身,距离一下子缩短。   此时此刻,两人几乎是温九儒垂头就能吻上的姿势。   温九儒的目光在她唇上落了落。   两秒后,视线垂下,帮她接着点烟花。   “就是‘坦诚’的意思。”半笑着回答她。   怀央笑了,一字一顿,很慢地重复着他的话。   “这么坦诚吗?”问他。   说话间带出的酒气喷洒在鼻息之间。   温九儒的视线重新落回那唇珠上翘的唇瓣上。   他喉结轻滚,微微低头。   唇在她唇前几公分的地方停住。   嗓子再次空咽。   几秒后,温九儒在心里轻叹气。   算了,她醉了。   然而身体往后撤的下一秒,身前人拽着他的衣领吻了上来。   唇齿相贴,温九儒觉得再忍他就真的不是男人了。   他单手压上车后盖,一手握着怀央的手腕,一手扶在她脑后,把人直接抵在了后背箱上。   加深了这个吻。   怀央被捏住手腕的手下意识一松。   手上几根即将燃尽的仙女棒掉在地上。   点燃了刚掉在地上的那些。   瞬间,噼里啪啦的声响划破此时深夜的寂静。   两人站在满地绽放的仙女棒里安静的接吻。   天上是星辰,脚下是火光。   清甜的酒气喷洒在两人之间。   怀央不知道自己受了什么蛊惑,开始完全凭着本能回应。   被压在车后盖上,轻扯着男人的衬衣领口,和他亲吻。   至于温九儒......   怀里的人每多回应一分,他就沉沦一分。   摸着她的耳朵深深地吻下去。   大概是身前男人的欲望更强烈些,怀央渐渐落了下风。   从你来我往变成被动承受。   女人手勾着他的衬衣领口,酥软间,指尖无意识地刮到温九儒脖颈的皮肤。   他受不了这个诱惑。   吻得再次深了些,握住她的手,从自己的领子上拿下来。   带着薄茧的拇指指腹摩挲着她细嫩的掌心。   怀央觉得痒,抽手想躲。   温九儒身体再次往前压了些,捏着她的手带到自己的肩膀上,让她勾住自己的脖子。   微凉的风撩过耳尖,让人身体微颤。   温九儒的吻和他的人一样,强势又温柔。   他总是在一番激烈的攻城略地之后,再很轻地碰她的唇,给她喘息的时间。   被吻到意识都开始模糊时,怀央听到温九儒的手机响了下。   十二点的准点报时。   紧接着男人压着她的唇,很轻地说了声“生日快乐”。   怀央艰难地分出些思绪算了下时间。   后天是她的公历生日。   而今天,好像是阴历的。   因为阴历早了两天。   所以温九儒是今年第一个贺她生辰的人。   在这浩瀚星辰和盛开的烟花之间。 第49章   第二天上午十点, 怀央从床上醒来。   她少有的没有醒来马上就起床,而是仰面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十分钟。   门外的走廊传来关门声。   应该是温九儒。   怀央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把脸埋在枕头里。   昨晚……   虽然她确实喝得有点多,但还不至于断片。   怀央轻闭了一下眼,复又睁开, 食指点着眉心,表情有一丝懊恼。   是被蛊惑了对吧。   她问自己。   就只是因为被那脸蛊惑了而已。   况且喝了酒,气氛又太好……   怀央给自己找着借口。   床头手机震了下,怀央伸手摸过来。   “明天去哪里吃饭?”夏琳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 “我们仨请你。”   怀央头还有点懵, 心也不在这上面, 一时没反应过来。   “请我什么?”   “你生日啊。”夏琳奇怪,“昨天说了一起吃饭的。”   怀央听到“生日”两个字, 再次轻闭了下眼。   她现在有点听不了这个词。   “怀央?”夏琳喊她。   “嗯。”   怀央按着床坐起来,手插进发丝里揉了揉。   夏琳察觉到她不对劲。   “你怎么了?”夏琳问。   “没事。”   “你跟温九儒吵架了?”夏琳又猜。   “没有。”   怀央踩着拖鞋从床上站起来,往浴室走。   脚刚踩上浴室的台阶,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夏琳在那端问她:“是温九儒?”   “嗯。”   等了两秒,夏琳没听到怀央的脚步声。   疑惑:“你干嘛不去开门?”   怀央终于有点明白温九儒为什么总是让曹林闭嘴了。   在没眼色这方面, 夏琳他俩基本如出一辙。   怀央站在浴室门口, 扶着门框犹豫了两秒。   “现在去。”她答。   几步走过去, 门拉开, 男人一身睡衣站在门外, 手上还拿着牙具。   怀央睫毛微颤,抬头看他。   “有事吗?”女人问。   她神色如常, 说话时的语气也是。   虽然声音温和, 但没笑也没撒娇。   这么想来, 甚至比平时还要冷漠一点。   温九儒眼神微动,食指在杯子上蹭了一下。   有点冷淡啊……   他扬了下手里的杯子:“房间水龙头坏了,来你这儿刷个牙。”   怀央“哦”了声,往旁边让开了点。   她还举着手机,听那端的夏琳说话。   扶着门,没再抬眼看旁边的男人。   温九儒微微眯眼,一时没动,站在门口看她。   看了有大概十几秒,怀央像是接收到这眼神般,转眼看过来。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触,对视了一下。   女人仿佛有点疑惑,皱眉,压着手机问他:“不进来吗?”   依旧是声音平静,语气正常。   温九儒直起身体。   食指又在杯沿敲了敲。   暗忖,所以,是忘了吗?   “进。”男人很简单地回答她。   说罢,进门,径直往浴室走去。   怀央视线在温九儒的背影上落了落,两秒后,抬脚,跟在温九儒后面往浴室走。   主卧的浴室很大,干湿分离,里面还有一个非常有格调的浴缸。   夏琳还在那端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怀央在走神,听得不大认真。   等再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站在洗手台前挤完了牙膏。   而右手边,是来借浴室的温九儒。   “回来再说。”怀央把和夏琳的电话挂了。   怀央抬头,从镜子里看到站在身旁的男人。   两人穿着睡衣,刚起床,头发都有些乱。   这么并排站着,各自拿着各自的牙刷,看起来有些居家。   怀央不自觉的,偏头,看了温九儒一眼。   温九儒本来在看手机,感觉到怀央看他,手机放了,看过去。   怀央眨了眨眼,扭了回去。   她右手拿着牙杯,伸到水龙头下,灌了杯水。   灌完水,往回拿时,正好温九儒也拿着杯子伸手。   男人袖口擦过怀央手背的皮肤。   明明是挺正常的接触,却莫名,好像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水龙头没关紧,细细的水流打在陶瓷水台的表面,发出让人不可忽视的响声。   怀央眼神闪了一下。   她收手回来,再次侧眼看过去。   “你洗完我再洗?我出去等你。”   “一起吧。”温九儒没看她。   “有点挤。”怀央说。   男人靠着墙在从架子上拿了牙膏。   闻言“嗯?”了一声,轻皱眉,看镜子里的她。   “嫌主卧浴室小?”温九儒话落又道,“下午让周毅找人看下房子图纸,看能不能改大一点。”   怀央木木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罢她低头,往池子里吐了口水。   没再说话,牙刷戳进嘴巴里,开始认认真真地刷牙。   女人微佝着背,俯身在水池前,凌乱的长发披在肩上,头顶一撮翘起的头发随着她刷牙的动作一跳一跳。   温九儒看着那撮跳跃的头发。   所以到底是忘了......还是没忘。   另一面怀央加速着刷牙的动作,想快点结束洗漱这项任务,从这间房里出去。   之前也不是没跟温九儒在一间房里呆过。   但今天总觉得有些奇怪。   身边男人的存在感太强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浴室太安静,她甚至能敏锐地捕捉到温九儒牙杯底轻磕在台面上的细微声响。   突然,脑后一热。   “头发乱了。”   温九儒伸手帮她把头顶翘起的那撮头发抚平。   怀央身体一僵。   手上顿了下,含混着又快速刷了两下,嘴巴里的泡沫吐掉。   “我先出去了,你接着洗。”怀央漱了口水,把杯子放下。   说完,转身出了浴室。   温九儒目光落在镜子里的背影上。   几秒后,浴室外传来关门声。   应该是下楼了。   站在洗手池台前的男人依旧是靠着身侧的墙,手上的牙刷还没有挤上牙膏。。   他垂手,站在台子前,目光落在刚怀央用过的牙杯上。   杯沿的泡沫都没来得及冲干净,就这么囫囵吞枣地走了。   温九儒拿过那个杯子,伸到水龙头下,帮她冲洗着。   他屋子里的水龙头没有坏。   他酒量好,昨天晚上喝得也不多。   尽管昨晚回来有些晚,但他今早七点多就醒了。   公司的事情交代给了副总,会也推到了下午。   空出了今天上午的时间,没去公司。   拿着电脑在房间里看了会儿文件。   再接着,到怀央这里借了浴室。   温九儒把洗好的杯子放在身侧的架子上。   倚着台子,轻转手里的牙刷。   看样子倒不像不记得,像是......不想认账?   所以是,又被白亲了吗。   温九儒垂眼,很轻地笑了下。   有些无奈。   也不知道是该庆幸她一时冲动吻了上来,还是该气她回回亲完就装没事发生。   算了,还是庆幸吧。   好歹亲了,不是吗。   温九儒再从楼上下来时,怀央已经从门口拿了饭回来。   依旧是广式的早茶。   怀央正站在餐桌前拆袋子,看到从楼梯上下来的人:“方叔送来了饭。”   吃过饭,温九儒坐在沙发上看周毅发来的材料。   怀央回了房间,没多久换了衣服背着包下来。   “我去趟学校。”怀央跟沙发上的温九儒说。   “晚上回来吃饭吗?”男人问。   “不一定?”怀央想了下,“看看实验室事情多不多。”   温九儒抬头,看她,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昨晚你背的是这个包吗?”   温九儒问的是昨晚去游乐场。   往玄关处走的人脚下一停,回头看过来。   “不是啊,昨天没有......”说到这儿,怀央顿了下,状似回忆,改口,“可能吧,昨天喝太多,不记得了。”   ?   所以就真的是在装失忆。   温九儒点头:“是喝得有点多。”   怀央顺着他说下去。   “嗯,有点断片,昨天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怀央强调。   “.........”   沙发上的人轻笑一声。   没抬头,盯着自己腿上的电脑。   没得到回应,怀央抬手摸了下鼻子,迟疑了两秒后往鞋柜前走。   “那我先去学校了?”   “嗯。”   怀央没喊杨叔送她,自己打车去的学校。   从宁大后门进去,直奔实验室。   学校这两天没什么事,她最近都在看文献,其实不用来的。   怀央不太饿,午饭没吃。   抱着电脑在自己的位置上想大论文的框架。   word就那么开着,一坐就坐到了下午五点。   实验室的门一开一合,夏琳和李嫣然从外面进来。   “怀央?”李嫣然喊了她一声。   怀央没反应。   夏琳走过去又拍了下她的肩:“你今天怎么来了?”   “来写论文。”怀央扒了鼻子上的眼镜。   李嫣然放了包走过来,抬手指了下她的电脑屏幕:“一个字都没有,你写的空气?”   怀央视线转过去。   打开的文档上确实一个字都没有,一片空白。   “.........”   就说了男人影响出刀的速度。   那股难言的烦躁又开始涌上来,她按了下眉心,把电脑合上。   电脑刚被压上,就听坐下的夏琳在跟李嫣然讨论电影。   “我昨天看了个电影,那女主真渣。”夏琳说,“每次亲完男主隔天就不认账。”   正打算转过去的怀央:.........   李嫣然挑眉:“是吗?那确实有点,名字叫什么?”   夏琳回:“渣女的自我修养。”   “.........”   夏琳兴致勃勃接着道:“我看剧透说后面女主把男主睡了也是,早上醒了拍拍屁股走人,装失忆......”   怀央站起来,走过去:“你都看的什么狗血电影,别看了,不能看点文艺的?”   夏琳莫名其妙,抬头看她:“你反应那么大干什么,又没说你?”   “.........”   李嫣然也抬头瞟怀央一眼,对夏琳:“她肯定不是这种人,敢对王琦摔杯子的人,恨不得把‘敢作敢当’打脸上。”   “.........”   怀央不想跟她俩辩解,扯着李嫣然的胳膊:“走了,出去吃饭。”   “这才五点,吃什么吃。”夏琳疑惑。   “中午没吃饭。”怀央说,“饿了。”   李嫣然胳膊从怀央手里抽出来:“我晚上有约,你自己去。”   怀央无奈,又看夏琳。   夏琳颤微微地举手:“我晚上也有。”   李嫣然抱胸,看怀央一眼,不理解:“你干嘛不回家吃?温九家的大厨不比学校食堂好吃?”   “就是。”夏琳也补充,“难道山珍海味吃完了想吃清粥小菜?”   怀央揉了把头发,不知道要说什么。   转身回去,把电脑往包里一塞:“算了,我回去了。”   “你不学习了?”夏琳在她身后喊。   “不学了,学不进去。”   怀央背着包从后街出来,接到温九儒的电话。   “什么时候回家?”电话里的人问。   “刚出门,正准备打车。”   温九儒说:“我在宁大后门。”   怀央应了一声,电话挂了,往温九儒刚说的地方走。   宁大后街的一棵树下。   离那棵树还有二十几米的时候,怀央停住了脚步。   车......是昨天晚上的那辆吉普。   怀央开始怀疑温九儒是故意的。   停了两秒,她走过去,上了车。   副驾驶的车门被关上时,怀央听到温九儒问她。   “晚上吃什么?”   “都可以。”怀央正在回消息。   四人群里夏琳又开始喊着众人找明天吃饭的地方。   温九儒看她一眼:“在回谁?”   “夏琳她们。”怀央皱眉,“在问我明天吃饭的事情。”   “嗯。”温九儒点头,“因为你生日?”   怀央在看夏琳发过来的餐厅,没注意温九儒说什么。   温九儒偏头,突然来了句:“生日快乐。”   怀央一心不能二用,听到这话顺口就道:“你昨天不是祝过了吗......”   话音落,怀央回消息的手一顿,意识到了什么。   果然,下一秒,男人幽幽的声音响起。   “你不是喝多,不记得了吗?”   “.........”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怀央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转过去。   “还记得这车吗?”温九儒又敲着方向盘问。   怀央尴尬一笑:“有点印象。”   男人“嗯”了声点头。   “有点印象?”温九儒说,“这车只昨天晚上开过。”   “.........”   就说是故意的吧!   怀央试图解释:“断片之所以叫断片,是因为有的事记得, 有的事不记得......”   “比如呢?”温九儒打断她,“比如你记得什么,又不记得什么?”   驾驶位的男人左臂撑在窗框, 右手扶着方向盘,两指在上面点着。   从始至终声音都不咸不淡。   “.........”   算了。   怀央往身后的座椅上一靠。   她每次有解决不了的事儿,都破罐子破摔,算他妈拉到。   就比如上次在酒吧被温九儒抓到调戏体校弟弟。   “对不起, 昨天是我轻薄了你。”她承认错误。   温九儒一抬眼。   轻嗤。   话说的挺文绉绉。   “倒也不算。”温九儒答, “毕竟我轻薄得更多。”   “.........”   什么意思?   在这儿比谁更不要脸?   不过怀央想了想, 温九儒这话说得也没错。   事情虽然一开始是她先挑的头,但最后她却并没有占上风。   “你想怎么办?”她问。   “也不想怎么办。”温九儒看她, “就是单纯地想问你记不记得。”   怀央无语。   所以就在这儿整尬的呗。   看她尴尬很好玩儿吗?   怀央突然觉得温九儒有时候真挺龟毛的。   到底是谁说他温和脾气好的?   她想了想,淡定道:“亲完当什么也没发生不是挺正常的?还有睡完装不记得的......”   “怀央?”温九儒声音带了气,“谁教你的这些?”   合着之后的步骤都打算好了?   怀央撩了下眼皮, 想说刚夏琳说的电影里教的。   但又下意识觉得这么说好像会被打死。   她想了想,决定把错推温九儒身上。   “你凶我?”   怀央用了全世界女人反驳时的通用语。   温九儒:.........   温九儒不说话了。   怀央看他一眼, 想着怪不得女人都爱这么说。   还挺好用的。   车里安静了两秒, 温九儒把话题岔开了。   “晚上有个朋友找我吃饭, 一起去吃完再回明河公馆。”   “嗯。”怀央点点头, 又变成那副特别乖的模样。   温九儒从后视镜看她。   晚上的饭是顾小碗约的。   之前家里安排的相亲, 温九儒不知道情况,唯一去过的一次就是跟顾小碗。   顾小碗跟他一样, 都是被家里骗去的, 而且心里也有记挂的人。   两人自然不可能对对方感冒。   前一段因为王琦的事情, 温九儒找她帮过忙。   现在顾小碗找他,礼尚往来,也是找帮忙的。   孤男寡女的饭,又牵扯到相过一次亲。   温九儒不想自己去,所以来接了怀央。   吃饭的地点,怀央提不出来好建议。   最后温九儒订了一家粤菜馆。   两人到的时候,发现包间里除了顾小碗,还有另一个熟人。   许言。   那个追过怀央的高岭之花。   “我表弟。”顾小碗从座位上站起来,示意了一下身旁的许言。   怀央目光在几人身上打了个转。   暗叹世界可真小。   温九儒点头,看了许言一眼。   介绍怀央:“我太太。”   被温九儒这么看了眼,许言有些尴尬。   他陪着笑了两下,坐下。   顾小碗,干练的短发,衬衣西裤高跟鞋,一看就是女强人的打扮。   怀央跟许言不算熟,不知道他家净还有些来头。   大概是怀央的目光在许言身上停留了太久。   温九儒伸手帮她把面前的餐具摆好。   出声,淡淡的:“在看什么?”   “许言。”怀央答,“我一直都不知道他家境还挺殷实。”   “比我还殷实?”温九儒没抬眼。   “.........”   怀央不懂这有什么好比的。   他天天买岛买山头的,就差买航空母舰了。   谁还能有他殷实?   桌子是圆桌。   怀央温九儒坐在东侧,顾小碗和许言则坐在西侧。   桌子大,对面两人都没听到他们两个说话。   “要吃什么菜?今天我请客。”顾小碗把菜单递过来。   许言开口:“央央不是喜欢吃鱼吗?要不要要条鱼。”   怀央皱眉,她其实不大喜欢吃鱼,嫌有刺麻烦。   也不知道许言是从哪里得出的这个结论。   还没等她开口,身边的温九儒很轻地嗤了一下。   “我不喜欢吃鱼。”他说。   怀央抬头看他。   两人并肩而坐,中间摊着本菜谱。   这距离挺近的。   “你不喜欢吃鱼?”怀央问。   温九儒改口:“一般。”   怀央翻着菜谱,没再看温九儒。   菜单往后翻了两页。   身边的男人又突然道:“你们师门很闲吗?”   怀央疑惑:“什么意思?”   “你这师兄怎么什么饭都跟着来。”   怀央看着温九儒,觉得他这呛人的反应有点奇怪。   紧接着也不知道任督二脉怎么打歪了一下。   没细想温九儒这话里对许言的不满,却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本来是他和顾小碗两人的聚餐。   单独,两人的聚餐。   怀央手指敲着菜谱。   她和温九儒真的不算熟。   更不可能有互相给对方分享自己行程的习惯。   所以,和各种女人单独吃饭可能对温九儒来说很经常?   怀央也没搞清楚为什么,两秒时间自己就想到了这里。   总之她整个人忽然又有些燥。   然后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别扭劲儿,抬手对着服务员。   “一道太安鱼。”   温九儒:………   “你不是嫌刺麻烦,不喜欢吃鱼吗?”身边人冷声开口。   怀央眼睛还盯着菜单:“突然想吃了。”   “因为你那师兄的建议?”   怀央心思还在刚刚那想法上转悠,随口:“差不多。”   温九儒微微眯眼,再次轻哼一声。   菜点完,怀央要出门买药。   刚进来时在门口看到个药店。   她今天肠胃有些不舒服,肠胃性感冒,想去买一盒藿香正气水。   怀央说罢,温九儒起身,打算陪她一起去。   两人刚站起来,对面的许言开口:“央央也帮我带一盒吧,我肠胃也不太舒服。”   怀央不喜欢许言这么喊她,但大家都在,不好驳人面子,“嗯”了声,应下来。   温九儒和怀央出了门,拐进饭店旁的药店。   进了药店,两人径直朝里走。   找到放藿香正气水的架子。   怀央伸手拿了两盒,刚准备转身去收银台结账。   身旁的人忽然来了句,闲闲的:“我肠胃也不舒服。”   怀央偏头看男人一眼,犹豫了一下。   “你怎么不舒服?”皱眉问。   不同的病治疗方法不一样,不是只要肠胃不舒服就要喝藿香正气水。   许言要,怀央就帮他买了,是因为不想管他。   但温九儒不一样。   怀央上前半步,看着他:“怎么不舒服,是拉肚子还是想发烧?”   温九儒手肘靠在药架上,整个人看着有些懒散。   他语气慢吞吞:“也……没有。”   怀央不解:“那是怎么不舒服?”   男人想了两秒,抬了下手,指她怀里。   “可能是也要喝这个的不舒服。”   怀央眉心依然皱着,但想起温九儒有时候确实龟毛,没继续问,扬了下手里自己的那盒。   “等下给你喝。”说道。   温九儒放下抱胸的手,站直,抬手从架子上又拿了一盒,塞进怀央怀里。   说道:“不够吧。”   怀央垂眼看看自己怀里。   虽然觉得抱着三盒一模一样的药回去有些奇怪。   但也没质疑温九儒。   甚至抬眼,面色如常地又问了句:“还要别的吗?”   温九儒眼神在怀央那张冷淡的脸上落了落。   略微有一丝不爽。   跟他比,她太正常了。   她对本来他和顾小碗的这场单独的饭局,就没什么想法吗?   所以就他自己在吃醋?   她为什么就不能不高兴一下?   温九儒想了下,突然来了句:“顾小碗和我以前相过亲。”   怀央一愣,有点莫名其妙。   不明白温九儒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怎么,还想旧情复燃?   她心里那点燥又往上涌了涌。   不过两秒后就淡了下去。   温九儒以前跟谁相过亲,管她什么事?   她和温九儒又没什么感情。   当时温九儒不就是因为这个才找她结婚的吗?   怀央这么想着,开始冷静下来揣摩温九儒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揣摩了两下,她转身从货架上又拿了一盒药下来,皱眉试探着:“那给她也买一盒?”   温九儒:…………   作者有话说:   怀央:大渣男!给你买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给你前相亲对象买?   温九儒:是让你吃醋,不是让你买药……….. 第51章   温九儒是真生气了。   她这算什么?   大方吗?   也对。   温九儒冷嗤一下。   她也不喜欢自己, 这么做确实没毛病。   温九儒反手从架子上又拿了一盒。   “我要两盒。”   怀央抬眼,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了他一下。   温九儒没看她,伸手抱过她怀里的另外四盒药, 擦过她的肩膀,径直往收银台去。   结完账,两人提着......装了五盒藿香正气水的袋子回到饭店, 在桌子旁坐下时,顾小碗看了他们俩一眼。   疑惑:“药店要倒闭了?”   许言没明白:“什么倒闭?”   顾小碗一抬下巴,示意对面坐着的两人:“不然搞什么大清仓,藿香正气水买二送三??”   怀央往身侧看一眼, 她也不知道温九儒脑子里是犯的什么病。   她起身, 把药发了一下, 重新坐下来时,“哐唧”一下, 把最后剩的两盒放在温九儒面前。   顾小碗举着手里的药盒,表情非常疑惑:“为什么我也有?”   “温九儒让买的。”怀央答。   温九儒转着手里的药盒,气得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答话。   顾小碗莫名其妙, 她再次掀眼皮,往对面望了一眼。   她不觉得温九儒是这种买个药还要细心到给桌上每人带一盒的人。   这么想着, 顾小碗抬了抬眉, 再次往对面看去。   总觉得温九儒跟他这老婆气氛有点怪啊......   而且, 来的路上好像听她这傻弟弟说, 先前追过温九儒的媳妇儿?   说话间, 菜上了几个。   许言把自己的碗向怀央推:“央央,能帮我盛碗汤吗?在你左手边。”   怀央皱了皱眉, 刚想伸手接过去。   圆桌的转盘被温九儒转了一下。   “是这个吗?”   许言看着被转到自己面前的汤, 听温九儒这么问。   隔壁顾小碗目光再次在几人身上来回扫了一下, 眼睛里多了一丝了然。   突然有点后悔带许言来了。   温九儒一个不高兴,合作黄了怎么办。   虽说是为了谈生意约的饭局,但气氛比较随意。   温九儒和顾小碗三言两语把合作敲定,没再接着闲聊下去。   饭吃到后面,桌子上的几人都没再说话。   刚那份热汤再次被转到怀央面前时,她放了筷子,想到刚温九儒说肠胃也不舒服。   “要喝汤吗?”她指着桌子上的盅,偏头问身旁的人。   温九儒撩了下眼皮,又想到许言刚让怀央帮盛汤时,喊的称谓。   突然,就不太喜欢这汤。   他视线垂回去,筷子慢条斯理地挑自己碟子里的菜:“不太喜欢喝。”   温九儒的语气没什么波澜,声音也称的上温和。   但,怀央本就因这两天自己心里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烦,现在好心又被温九儒拒绝......   她放了筷子,扭回去:“好。”   她刚还给他的前相亲对象买药了。   现在笑都不笑一个,不冷不淡的是几个意思?   怀央这声“好”,让温九儒敏锐地察觉出了什么。   他抬头,侧眼看身边的人,略微思考了两秒,筷子放下。   轻咳一声。   怀央看过来。   ?   “盅里还有汤吗?”温九儒下巴点了下怀央面前的盅。   紫砂壶的盅,有些深,隔远了确实看不见。   怀央坐得板正,一点都没有往前探头的意思。   “不知道。”她答。   温九儒:.........   两秒后。   “嗯。”温九儒妥协,拿起碗准备自己舀。   怀央瞥他一眼,一点帮忙的打算都没有。   现在想喝了?   晚了。   自己盛吧。   爱喝多少喝多少。   这顿饭吃到最后,两人互相都没再说一句话。   怀央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但就是不想跟温九儒说一个字。   温九儒是又气又没办法,更是琢磨不透从昨晚回来,怀央就一直有些冷淡的态度......是怎么想的。   这顿饭吃到了八点半,再开车到明河公馆不过九点。   怀央回到家,直接上楼钻进了卧室,温九儒则是往一楼阳台走,接到了曹林的电话。   “你跟我女神吵架了?”曹林贱兮兮的,“刚我有事给顾小碗打电话,她说你俩有情况。”   “.........”   温九儒站在阳台上,扯了下领口,拧眉:“没事,挂了。”   “诶诶诶!”曹林在那边叫住他,“我真是好心啊。”   “你好心?”温九儒冷笑,“我看你巴不得我死。”   曹林嘿嘿一笑:“倒也没有这么狠毒。”   温九儒没再理他,手机拿下来就要挂电话。   曹林再次在那头叫住他,这次没耽搁,手机直接甩给了李延时。   “你俩吵架了?”李延时拿过手机问。   李延时本来不想管这事儿,但想到自己,还是决定积点德,行个善。   毕竟这种东西都是风水轮流转。   那端温九儒没说话,李延时又问了句:“怎么回事?”   温九儒再次扯了下领带,弯腰,扶住面前的棕木栏杆。   轻吐一口气:“你说她那脑子怎么想的,她还给顾小碗买药?她怎么不给全店每桌每人都买一盒?”   “怀央,”李延时想了下,给怀央找借口,“她比较善良,爱照顾人。”   “那她怎么不照顾我?”温九儒轻呵,挤出来一句。   “可能你看起来不需要人照顾。”李延时开始胡诌,“自理能力比较强。”   “.........”   温九儒冷笑一声,把手机按了。   这面怀央上了楼,扔掉包,开始在四人小群里发微信。   HY:温九儒是不是有病?   HY:我为什么还要给他前相亲对象买药?   天下闺蜜的一贯宗旨,不问是不是,也不问对不对,先上去一通乱骂。   夏琳:什么???他是不是想出轨!!   林怡然:渣男!怎么能这样呢!!   李嫣然:确实有病。   怀央坐在床边。   HY:而且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HY:我又没有惹他   夏琳:卧槽!他还凶你???   林怡然:他凶你了?   怀央捏着手机想了下。   HY:也没有。   其实温九儒的态度......算挺好的。   只是没有像平常说什么都带三分笑的样子。   怀央抓了把头发,握着手机的手顿了顿。   目光再次滑向手机时。   突然意识到,好像是她自己的问题。   她情绪很少波动。   即使因为某些事情不高兴,或者烦闷,也基本很快就能过去。   但最近跟温九儒的事儿,太容易牵动她的心绪了。   这不太正常。   怀央眉心微微蹙起。   事情好像有些脱离她的把控。   这让她有些不安。   而且因为她这莫名的情绪波动,最近一段,她对温九儒的态度也不算好。   怀央把手垂下来,按着眉心,心情平静了些。   手机还在震。   她低头看过去。   夏琳:他没凶不是还好吗?   夏琳:那你这么烦干什么。   HY:我有病。   夏琳:.........   夏琳:这咋突然还骂人呢   两秒后,李嫣然忽然甩了句。   李嫣然:你是不是喜欢温九儒?   怀央还没回,夏琳在那边狂轰滥炸了几条。   夏琳:怎么可能??   夏琳:我曾一度怀疑她从出生就吃了绝情丸。   夏琳:从小到大追她的人没二百也有一百。   夏琳:要不是法律规定不能跟钱结婚,她现在的老公能叫人民币   怀央看着屏幕上蹦出来的一条条消息。   头疼地揉了下太阳穴。   HY:再说吧。   回完,手机抛掉,怀央整个人向后,再次仰面把自己扔在床上。   她盯着天花板的吊顶。   手扬起,遮在眼前。   像是突然进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领域。   这感觉新奇又离谱。   怀央就这么躺着看了会儿天花板,突然想到药还在她包里,没给温九儒。   她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拿过包,掏出那两盒藿香正气水,从床上站起来,推门往楼下走。   温九儒从刚挂了电话直到现在,还站在阳台上。   烟燃掉了三支,他还是没想明白,接下来要怎么对怀央。   听到楼梯上的声响,温九儒转过去。   烟掐灭,散了下味道,拉开玻璃门,重新走回客厅。   怀央正站在厨房烧水。   大概是快烧好了,面前的水壶“咕嘟咕嘟”响。   温九儒迟疑了下,走过去。   绕到怀央身后,从冰箱里拿了瓶凉的矿泉水出来。   他不知道要开口跟怀央讲些什么,才能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拉得再近些。   水刚拿出来,瓶盖都没拧开。   左侧的人转了身,抽过他手里的水。   温九儒一怔,没明白。   怀央心里太乱了,没注意自己的表情,转过去拿温九儒手里的水是皱着眉的。   这表情落在温九儒眼里,被他下意识翻译成了“她不太高兴”。   温九儒虚握了一下空着的手,在心里叹了口气。   怀央手也一顿,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拿他水的行为。   “我想喝点凉的。”哑了两秒,她这么说。   温九儒无可无不可,抬眼看了下空空如也的冰箱。   没水了。   他压上冰箱门。   怀央拿着水转过去。   眼睫垂了垂,盯着面前的烧水壶。   刚在药店不是说自己肠胃不好非要两盒药?   这会儿又从冰箱里拿水是想干什么。   热水壶的“咕嘟”声逐渐降下去。   水烧好了。   怀央从头顶拿了两个杯子。   倒了两杯热水,一杯放在吧台上,端起另一杯转身要往楼上走。   温九儒看着即将要从铱嬅面前走过的身影,开口问:“明天去学校吗?”   “去。”   怀央点头。   温九儒轻微地蹙眉。   先前周六她都是留在家的。   “中午跟夏琳她们一起吃饭?”温九儒又问。   “对。”   “晚上回来吃吗?”   怀央想了下:“不一定。”   怀央觉得自己这两天都不太适合跟温九儒呆在一起。   她的心太乱了,她需要点时间。   琢磨一下温九儒是个怎样的人,对她又是怎样的想法,还有——她这突如其来的紊乱,又究竟是乱到了何种程度。   话说完,温九儒没再问她问题,怀央也无意攀谈。   端着水杯上了二楼。   楼上关门声响起时。   温九儒向后半步,靠在冰箱上,抬眼看远处客厅天花板上的吊灯。   明亮的玻璃切片,刺得人眼睛发酸。   又或者,酸涩的不仅仅是眼睛。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怀央对他的态度一直都不算好。   或者也不能说不好,只是有些冷漠。   该说话也说话,没呛他,也没跟他吵架。   但温九儒......   他垂在身侧的手,食指和拇指的指腹相互捻了捻。   垂眼。   但他有些受不了。   尽管他知道怀央可能并不喜欢自己,但至少他希望她对着自己时,能是笑着的。   而不是像现在,总是不痛不痒。   所以......是因为昨晚的接吻吗?   温九儒眨了下眼,缓解被灯光刺痛的眼睛。   即使已经结了婚,即使怀央并没有表现出不愿意,即使他有很多想对怀央做的事,但他面对她时,还是克制了再克制,   两人仅有的几次亲密接触,都是始于怀央的撩拨。   他不可能也不会,擅自,主动地对怀央做什么。   既是怕她不愿意,也是怕她后悔。   昨晚——   温九儒微压着下巴,目光久久地落在厨房的白色瓷砖上。   昨晚是他没有经受住诱惑,没把持住自己。   所以,她现在是后悔了吗?   ......   怀央回到二楼房间,压上门后,靠着门板站了会儿。   后来回过神,又掏出包里的电脑,想把今下午只字未动的论文写一点。   电脑刚打开,门口传来敲门声。   怀央起身,过去开门。   门打开,她视线先是落在一楼吧台的杯子上。   紧接着拧了下眉。   杯子没动。   身前这人应该是没喝。   “怀央。”温九儒很少这样喊她。   怀央收了视线,正想着水估计又凉了。   她抬眼,看向面前叫她的人。   男人抿着唇,眉眼微垂。   “你心情不好吗?”他突然问。   怀央一愣。   她见过温九儒很多面。   懒散的,漫不经心的,不咸不淡,冷嘲热讽的,再或者不可一世的。   但此时的他有点奇怪。   和这些面都不一样。   像个英勇善战,战无不胜,却独独在此刻战败的将领。   “没有。”怀央摇了摇头。   她真的没有心情不好,只是在想事情。   怀央刚想解释,又听温九儒道。   “那你,”他顿了下,“那能不能不要这么冷淡。”   男人声音很轻,尾音散落在走廊昏黄的光线里。   他看着她,绷唇,眼角眉尾都压得有点低。   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见温九儒这样,恍惚间怀央觉得心里被扎了一下。   她抓不到头绪,却意识到,在这根线的尽端,好像叫心疼。   莫名的,她有些心疼此时的温九儒。   “温九儒,我不是。”怀央张口,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她语调降下来,斟酌着词句。   两人之间短暂地安静了一下。   温九儒在她声音再次响起前,重新开口。   “如果是因为接吻的事,”他语调再次放低,“那以后不会了。”   “抱歉。”男人语气有些落寞地道歉。   作者有话说:   心已经乱了,离知道暗恋还会远吗!!(十三怒吼) 第52章   怀央垂在身侧的手, 手指微微蜷缩。   她能感觉到温九儒对自己好像不一样。   也终于肯承认自己那颗从来都坚硬无比的心在为他史无前例地摇摆。   怀央很轻地叹息了一下。   又开始摆烂地想,要不就这么着吧。   她也不想琢磨了,就顺其自然。   如果真的想靠近, 那就靠近。   她一直自诩不做作也不矫情。   没想到二十多年,这么唯一一次犯矫情,竟然是在温九儒身上。   “温九儒?”怀央抬头喊面前的人。   温九儒一直靠墙而立看着她。   怀央这番......想了很久的时间。   但他并不着急, 对她,他总是有很多耐心。   “嗯,你说。”他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怀央舔了舔唇, 思路清晰:“接吻的事情是我的问题, 但它不是个错误, 所以你不用觉得抱歉,态度冷淡是我在想事情没有注意, 不是对你有意见,你也不要误会。”   温九儒嗓子空咽了一下,看着她, 点头。   心里......如释重负,再次松了口气。   再接着, 温九儒发现怀央好像有哪里也不一样。   她既没有随意地调笑, 也没有刻意卖乖, 这些话是认真说的。   温九儒从倚着门框的姿势站直, 又恢复往常那种懒懒的样子。   “那没事, 我就走了。”   温九儒说完正准备转身下楼,却被怀央拽住。   他停了步子, 看过去。   怀央对上男人的视线。   她眼神微动, 默了下, 终于妥协般,拉住温九儒往楼下去。   “你不是不舒服吗,我刚烧了水,你为什么不喝?”   因为被拉住往楼下拽的姿势,两人一前一后。   温九儒视线越过怀央的肩膀,落在她的耳朵上。   他看到怀央耳朵动了动,再接着......   不知道是他看错了,还是光线问题。   怀央耳尖有些红。   是在害羞吗?   他拿不准。   怀央拉着他走到厨房,摸了摸那杯水。   倒掉,又重新接了一杯,塞进他手里:“今天有点困,我先上楼睡觉了,明天去学校,晚上回家吃饭。”   晚上回家吃饭......   她强调。   温九儒攥着手里的杯子抬了抬眼。   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厨房冷白色的灯打在她的身上,灯光不算温暖,她的表情却柔和。   “那我先上去了?”怀央拍了拍他的肩,又指了下楼上。   温九儒点头:“好。”   怀央也点点头,和他擦肩而过,转身上了楼。   -   第二天下午怀央回来得早。   家里没人,温九儒还在公司。   “就先前那个授权书的单子啊,”夏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你放哪儿了?”   怀央进了书房,走到自己的那个桌子旁。   一手举着跟夏琳的手机,另一手把抽屉一层层拉开。   都没有。   授权书的单子就是薄薄一张纸,她也不太记得放哪了。   “能再重新打一张吗?”怀央问。   夏琳犹豫:“估计不行,上面还有两个师弟的签名,他们最近都不在临安。”   “那我再找找。”   怀央站在书房中间,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在右侧书架时想到,是不是夹在之前看的某本书里了。   书房里的这书柜很大。   在进门的右侧,整一面墙都是,从上到下,有七八层。   左边三分之二的部分是敞开式的,右边剩的那点被几个玻璃门挡着。   怀央站在整个书架前,视线在上面一排排扫着,去找被自己翻过的那两本书。   前两周有天晚上,她和温九儒都在书房。   怀央当时视线落在对面这个书架上,无意中提到想拿两本看看。   温九儒走过去,帮她把想要的抽了出来。   把书递给她时,温九儒说让她看完放他书桌上就好,书架里的书摆放都有自己的位置,她可能不知道要放在哪里。   所以......那两本书被温九儒插在了哪儿?   此时,怀央站在书架前,眼神再次从下往上滑,落在右侧最上层的玻璃门后时,终于找到了自己当时看的其中一本。   她往前两步,扬手试了试,有些高,她拿不到。   怀央转身绕到后面,把自己的椅子搬了过来。   踢掉拖鞋踩在椅子上,打开了那个玻璃门。   有了脚下椅子的加持,她很轻松地就摸到了那本书。   “找到了吗?”夏琳在那边问。   “等下。”   书插得有些紧,不太好拿。   怀央用肩膀夹着手机,解放出两只手。   使了些力气,终于,书被抽了出来。   但因为夹得太紧,有摩擦,书被抽出来的同时,带掉了旁边的一本。   “啪”一声,是旁边那本掉在地上的声音。   怀央低头去看。   好像不是本书,是个相册。   软皮的相册,很薄,也很轻,所以才会被她抽手里这本时带出来。   相册里的照片好像不是全被夹进去的。   这么摔在地上,有几张掉了出来。   怀央站在椅子上,距离有些远,看不太清,但模糊中却觉得那几张照片有些熟悉。   她从椅子上下来,半蹲下,去捡地上的照片。   紧接着,看清照片上是什么的她愣住。   是当年去宾大的第一年,那场脑科学竞赛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她并不认识,但有些印象,是当年比赛时别组的成员。   当时那场比赛她准备了很久,跟卢雨熬了几个大夜,最后不负努力拿了第一。   所以对当时的情景和人都记得很清。   她不会认错。   但——   前两个星期,夏琳和卢雨来吃火锅那次,晚上在书房,她还给温九儒讲过这件事。   甚至还给他看了张自己的照片。   说是当时在场的一个摄影师,要给大家留念,她不喜欢拍照,但还是被卢雨拉着去拍了一张。   温九儒当时的反应像是毫不知情。   但为什么他会有那时候的照片?   “央央?”好久没得到回音的夏琳再次喊她,“找到了吗?”   怀央回了神,打开手里的书。   翻了几下,把授权书的那张纸从里面抽了出来。   “找到了。”怀央回答她。   接着,怀央视线重新落回躺在面前的那本相册上。   黑色的软皮相册,还合着。   除了周边掉出的几张外,什么也看不到。   怀央犹豫了两秒,终于是探了手,打开了那本相册。   相册里的照片不多,只有二三十张的样子。   夹的也不工整,有的页里空着,有的页里却被塞了四五张。   像是温九儒的风格,随意的不能再随意。   但无一例外,每一章照片都来自那年的脑科学竞赛。   照片上是当年参赛时的选手。   翻到倒数两页,她看到了卢雨。   再接着,很明显,卢雨这张照片后还有一页,里面还夹了一张。   “央央。”电话那端的夏琳再次喊她,“找到了你帮我张照片过来,我要往系统上传。”   没得到回音。   夏琳疑惑地又喊了一声:“央央,你在听吗?”   “在。”怀央回答她,“等一下。”   怀央的手还停在卢雨那张照片上,没往后翻。   她突然想起来,当时那个摄影师,确实以官方留念为理由,帮当时在场的每个参赛选手都拍了一张,事后也把照片都发给了他们。   那摄影师确实是当时官方的工作人员,拍照的技术很好。   同组的几个同学收到照片后都很满意,一直说运气这么好,参加个比赛最后赢了不说,还有人免费帮拍照修图。   “你以前认识温九儒吗?”怀央突然问夏琳。   夏琳一愣,不知道怀央为什么会这么问:“没啊。”   怀央点头,压在卢雨那张照片上的手,食指轻刮了一下照片的边缘。   然后终于是下了决心般,把卢雨的那张翻了过去。   夹在整个相册的最后一张照片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是她的那张。   两个星期前,她扳着电脑让温九儒看,还问他好不好看的那张。   被工工整整地夹在相册的最后一页。   甚至在四角的地方还贴了透明胶带,保证照片在透明纸里不会歪。   怀央半跪在地上,握着手机的手垂下去。   散落的照片和打开的相册还好好地摊在她面前。   有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抽丝剥缕,逐渐变得清晰。   接着便开始在她的脑子里生根发芽。   那天吃饭,卢雨好像对她和温九儒结婚,并不是很惊讶的样子。   怀央坐在地上,手又在自己那张照片上摸了一下。   她忽然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端的夏琳感觉到了怀央的异常。   她没再说话,而是静静等着。   几秒后,夏琳再次听到怀央的声音。   “先挂了,我有点事要给卢雨打个电话。”怀央说。   夏琳说了句好,再接着,听筒里便是“嘟嘟——”的忙音。   怀央半跪在书是棕红色的木地板上。   被巨大的冲击砸中,她现在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再清醒过来时,她已经坐在地上,拿着照片拨了卢雨的电话。   卢雨上周回了美国。   12个小时的时差,此时那边是凌晨两点。   卢雨是个夜猫子,三四点睡都是常事。   电话接通,对面人的声音听起来果然是清醒的样子。   “怎么这时候打给我?”卢雨问。   怀央靠在身后的书架上,抿唇,喊她:“卢雨。”   卢雨右手还握在鼠标上滚动着。   闻言“嗯”了一声,又问她:“怎么了?”   “你是不是认识温九儒?”怀央问。   卢雨滚着鼠标滚轴的手一顿,没做声。   她抬头,看了眼电脑屏幕上的时间。   卢雨不确定电话那端的人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也不确定温九儒想不想让怀央知道这件事。   正犹豫,又听听筒那边的人说。   “我在温九儒的书房看到了当年比赛的照片。”   卢雨叹了口气,手从鼠标上拿下来,倚上身后的靠背,终于承认:“对。”   得到准确的答案,怀央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身体再次往后靠了靠。   “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怀央轻声。   电话那端的卢雨沉默了一会儿,怀央能感觉到她的纠结。   半晌,卢雨开口。   “当年温九儒找到我哥,希望我能跟你一起租房,国外那边不比国内,治安不好,他也怕你自己一个人,遇到不好的室友,没人照顾。”   卢雨话音落,过了几秒,又听到那端怀央的声音响起,依旧很轻。   “那比赛呢?”   卢雨回忆了一下:“比赛的事情我不大清楚,不过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那段时间他好像确实来过费城一次,我哥刚好也来这边出差,我们三个一起吃过一顿饭。”   书房空荡,卢雨的声音一句句从听筒里传出来,仿佛回荡在此时只有怀央一个人的房间里。   怀央点头,两秒后才意识到,是在打电话,点头卢雨看不到。   “我知道了。”怀央声音莫名有些哑。   怀央也不是没有脑子,卢雨寥寥几句话,让她知道了大概的故事走向。   察觉到怀央想要挂电话,卢雨想了想又说:“温九儒和你之间应该还有很多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你可以问一下他或者他的朋友。”   怀央一愣,深深地吐了口气,心里像被什么激了一下,再次震颤。   仅仅是在外托人照顾她已经......   竟然还有吗?   电话挂了,怀央捏着手机坐了会儿,再次拨出去一个电话。   李延时轮班,今天在家,刚起床,没想到拿起手机,屏幕和上跳的来电显示是怀央。   “喂?”他接起来。   “是这样的,我想问你点事情。”怀央开口。   李延时轻皱了一下眉,下意识猜到了怀央想问什么。   毕竟除了那件事,怀央没什么理由跨过温九儒给他打这个电话。   李延时从卧室出来,走到厨房,点开咖啡机:“你说。”   对面人犹豫了一下,往常清淡的声音却因为迟疑而变得拖沓。   “温九儒是不是以前就认识我?”她问。   李延时靠在橱柜前,听着身旁咖啡机开始工作的声音,沉默了几秒。   怀央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   她潜意识知道这件事就像潘多拉魔盒,问出去就相当于开弓再也没有回头箭。   如果没有想往前走,她不该问的。   她知道。   可是,   怀央看了看垂在腿上的手,屈膝,抱住了自己的腿。   可是这条路的尽端是温九儒。   下意识的,她遵从内心,想多探寻一些。   “我知道了一些事情,想再知道一些。”她低低地问,“你能告诉我吗?”   良久,电话那端的李延时终于开口。   “我不知道温九儒想不想说,但我觉得,”李延时顿了下,“我觉得温九儒做的那些事情总应该让你知道。”   怀央点头:“嗯。”   “温九儒在宾大旁边有个公寓你知道吗?七楼。”   李延时的话一出来,怀央脑子里再次炸开。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运气好,就连夏琳也总这么说。   因为运气好,所以在当年刚开学租房很难的情况下,才能租到那么好的公寓,价格不贵,小区环境和房子本身也都很好。   怀央思绪飘得有些远,一时没讲话。   那侧李延时接着说:“还有十二年前,在二高前的那个超市,收银员是不是多给过你两瓶饮料?”   “对。”怀央有些温吞地应道。   “是温九儒结账时多结的。”李延时肯定了她的想法。   十二年前的一桩小事,李延时能想起来,是因为闻声。   先前那晚看到怀央的毕业照,他就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   后来因为闻声,他想了起来。   那天刚开学不久,他和温九儒中午吃饭的时候出校,去那家超市买东西。   结账时,从外面急匆匆闯进来一个人。   他的新同桌,那个天天催他交作业,脾气特别臭的学委。   闻声进来之后逮住他们身后的两个女孩儿,问其中一个,她的猫是不是不在了。   李延时后来模糊的想起来,那个被问猫是不是不在了的女生好像是怀央。   接着自然而然就想起温九儒结账时多结的那两瓶饮料,让店员给身后的人。   当时曹林也在,两人还调侃过温九儒。   那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次,温九儒对哪个女生释放了善意。   所以李延时一直都有些印象。   手机那头的怀央彻底没了声音。   李延时把手机换了个手:“还有两件事,我没问过温九儒,不确定是不是跟你有关。”   “你说。”   “前几年温九儒出差,特意绕过一次宾大,去看了场脑科学竞赛,后来我查了一下,那年得第一名的组里有你的名字。”   “嗯。”   李延时手敲在橱柜的大理石台面上,想了想,说出最后一件事。   “温九儒本科在国外读的,大一那年特别忙,一整年都没回过国,却在最后要考试的前夕执意回来了一趟,在国内呆了两天,时差都没倒好就赶着回去参加考试。”   怀央搭在身侧手虚握成拳,声音都有些颤:“......什么时候?”   “你高考那两天。”   怀央想到温九儒一个没有参加过高考的人,却对高考的时间和科目都记得那么清楚,还说给人送过考。   以及那辆在她自行车坏掉之后,开到她面前,问她需不需要帮助的网约车。   怀央听到那端李延时因为有事要跟她挂电话的声音。   她无意识地“嗯”了一声,紧接着拿着手机的手缓缓滑了下去。   所以,一直以来,每个她自以为运气爆棚的瞬间。   都是因为温九儒吗?   怀央不知道自己在书房的地上坐了多久。   再次起来,看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   她去厨房烧了水,捧着杯子又站了会儿,给温九儒发去了一条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温九儒说临时有个饭局要去,到家可能要八点多。   放了手机,怀央回了书房。   她不大饿,没吃饭,面前的电脑开着,一直坐到了晚上八点半。   楼下响起开门声。   没多久,脚步声从门外的楼梯上传来,再接是另一侧次卧房门关上的声音。   应该是温九儒回房间洗澡换衣服。   十几分钟后,走廊上再次传来脚步声。   温九儒推开书房的门,看到坐在里面的人。   男人仍旧是黑色的对襟睡衣,鼻梁上的金丝镜框,让他的散漫中夹杂了一些斯文。   “今天很早就回来了?”温九儒拉开椅子,坐在自己的书桌后。   怀央点头:“中午吃过饭就回来了。”   温九儒“嗯”了一声,没再说话,打开电脑,看白天开会时的资料。   怀央没动,一直侧头看着他。   大概是女人的视线太炽热,温九儒察觉到了什么,偏头看过去。   “怎么了?”问她。   怀央目光收回来,看了眼正对着的书架。   下午从书房出去前,她把东西重新收拾好,放回了架子上。   “下午夏琳问我要授权书,我一直没找到,后来想起来夹在了先前看的一本书里。”   话音落温九儒眼神闪了下。   两秒后他问:“找到了吗?”   “找到了。”怀央答,紧接着再次看过来,“还看到了一本相册。”   怀央食指在面前桌子的表面摸了摸。   房间里很静,静到甚至能听到两人的电脑因为发热,主机内风扇响动的声音。   怀央垂眸,就那样一下一下的,用食指去蹭电脑键盘的边沿。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她不会和谁产生爱情。   连有血缘的父母都没有对她好过。   又要怎么让她相信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所以即便年龄大了,她因为孤独会跟谁在一起,她也觉得自己永远不会是往前迈的那个人。   大概是她静静的站在那里,有个人过来跟你说,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然后她上下打量一下这个人,觉得还不错,那就这么着吧。   怀央视线往右,落在手边的键盘,再转回来,又滑到自己的指甲。   可这是温九儒。   怀央盯着自己的手指。   她不想原地不动。   她想往前走走,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很早以前就认识我?”   怀央抬头,目光落过去。   两米外,另一张书桌后的人,也静静地看着她这一侧。   男人靠着身后的椅背,右手搭在桌面上,习惯性地转着手里的打火机。   唇线轻抿,模样一如既往有些散漫。   即便他的神色一如往常,怀央还是看到了他轻滚了一下的喉结。   像是在迟疑什么。   怀央视线落在他的右手。   温九儒其实烟吸得并不多,只是偶尔。   银色的打火机在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下,慢悠悠地转着一个又一个圈。   金属表面磕在木质书桌上,发出细微响声。   “心里学上讲,大多数人在撒谎或者紧张时都会有习惯性的动作,签合约前我们见过三面,第二次在火锅店你问我有没有男朋友,第三次在那家猫咖,你说我聪明通透适合结婚,”怀央直直地看着那处,顿了下,“你都转了你的打火机。”   温九儒终于开口,喊了她一声,声音里有被戳破的干涩。   “怀央。”   怀央抬头看向他,声音很轻,带着些颤意。   “温九儒,所以你是在说谎还是在紧张?”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温九儒松了手, 银色打火机倒在桌面上,发出“啪嗒”一声。   男人的鼻梁上还架着那副金丝眼镜。   他垂眼,两手交握在身前。   笑了下, 像是认命地妥协。   “嗯。”他很低地应了一声,“认识。”   怀央看着他,看着他交握在身前指节干净的双手   看他因为半垂头的动作, 而掉下来的前额碎发。   片刻后,温九儒再次抬头,对上怀央的视线。   他眼神温柔,灰色的眸子里印着她的身影。   怀央轻声开口, 一件一件事情问过去。   “宾大的那个房子是你的, 你也认识卢雨。”   “嗯。”   “你去了费城, 看了那场比赛,摄影师也是因为听了你的话才给我们拍的照片。”   “生活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 所以你也不喜欢拍照,但我觉得这是你生命里很值得纪念的瞬间,我想帮你留下来, 不想你遗憾。”   温九儒声音温和,解释着让摄影师帮忙的初衷。   怀央再次垂眼, 指腹划过键盘的边缘。   “那高考呢?还有那辆车……”   “车是家里的。”温九儒垂眸, 轻笑, “那天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看到你车坏, 我让家里的司机送你过去,自己打车去看了你考试。”   “为什么?”怀央喃喃问。   “你很努力, 怀央。”温九儒看她, “你那么努力学习, 应该有回报,我想看你安稳地走进考场,再从考场喜笑颜开地走出来。”   温九儒一句句,语音温柔,却落地有声。   “你只需要好好的往前走,其他事情我都可以帮你解决。”   “你应该有光明坦荡的前途,和无限风光的未来。”   男人的话很轻地落在地上,话里的分量却又远不止这个重量。   怀央轻吸一口气,再次开口:“那十二年前?”   “那天,我在便利店外听到了你和夏琳的对话。”温九儒回答她。   怀央抬头,目光再次落向两米外的人。   男人右手搭在桌面上,两指轻敲着手下的台子。   他温声开口。   “怀央,你跟我很像。”   “我不是神佛,渡不了自己。”   “可我想渡你。”   一声声落下来,不知道敲在了谁的心上。   怀央睫毛微颤。   她想,很难有人不为温九儒的这些话动容。   这个人,他知道你的喜好,想弥补你的遗憾。   看到你的努力,赏识你的付出。   看到你的苦难,想救你于水火之间。   “温九儒。”怀央轻叹了一声,抬头看他。   两人隔着两张桌子遥遥对望。   在长久的沉默,墙上老式时钟的钟摆再次敲响时。   温九儒听到怀央轻声说:“你对我来说好像确实不一样。”   温九儒看到了她眼神里的松动,有一瞬间那句“我们要不别离婚了”就要脱口而出。   但他想了想,终是忍住。   从她昨晚态度软化,再到今天,左右不过24小时。   他太了解她。   封闭了二十多年的人,不可能一天之内,就能从她的那个屋子完全走出来,“呱唧”一下站在他面前,说我爱你。   是他擅自闯入她的生活。   总要给她时间,慢慢走过来。   慢慢爱上他。   温九儒微勾唇,又摸过那个银色的打火机。   没有转,只是指腹在上面轻轻蹭了下。   她这样的人,已经肯迈开步子朝他走了,他还有什么不能等的呢。   关于怀央的问题,温九儒早就想过。   他想,人这一辈子的热情和精力都是有限的,给了这个就不可能给那个。   这么多年,他把所有的热情和耐心都放在了她这儿。   不仅是这十二年的,还透支了以后几十年的。   所以,这辈子,他都不可能再喜欢上任何其他的人。   既然如此,那他还有一辈子可以等。   对她,他有很多时间。   怀央舔了舔唇。   她想到昨晚温九儒在她门口说的那句抱歉。   突然的,她觉得自己迫切地需要说点什么。   来表达自己的意愿,让温九儒心安一点。   即使她的喜欢远不如温九儒来的重。   “温九儒,我好像确实有点喜欢……”   温九儒很温和地打断她:“怀央,不着急。”   他偏过视线,放了手里的火机。   起身走过去。   两步走到坐着的女人身前。   怀央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搭在键盘上的手一顿,甚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点。   不明显,但温九儒看到了。   温九儒眼睫微垂,唇边带着温和的浅笑。   他抬手帮怀央把电脑合起来,然后侧身,半垂头,看向她。   “回卧室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想。”   怀央眨了下眼:“可是……”   温九儒一手扶在桌沿,一手撑着她座椅的扶手,微俯低了些身子,看着她。   目光柔和:“不着急,你不要因为觉得愧疚就强迫自己回应我,不要做任何违背你自己意愿的事情,我希望你开心,怀央。”   “温九儒。”怀央声音有一丝难掩的触动。   温九儒接着说:“感觉到了喜欢,你就朝我这里走一点,觉得不喜欢想犹豫,就可以站在原地犹豫,怀央,不要逼自己,我等得起。”   怀央看着他,没说话。   半晌,偏过头,去看他撑在自己座椅扶手上的小臂。   她轻抽了一下鼻子,低声:“温九儒,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好。”   “没有。”温九儒低笑,“大家一般都说我是疯子,或者变态。”   怀央被他逗笑,唇角牵动,也笑了一声。   温九儒帮她收好电脑,又很轻地拍了下她的头。   “去睡一觉。”   怀央点头,从座位上站起来,抱起自己的电脑往外走。   温九儒看着她的背影。   女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几秒后,却又扶着门框探了头进来。   温九儒还站在她的桌前。   问门口的人:“怎么了?”   怀央站在门口,扶着门框的手食指屈起,看着有些窘迫。   温九儒很有耐心地等着。   片刻后,怀央再抬眼,轻眨了一下,跟温九儒说:“忘了跟你说晚安。”   温九儒笑了:“晚安。”   -   第二天早上,两人一起吃过早饭,一个去了公司,一个去了学校。   临到中午,怀央手机接到几个陌生来电。   她大概猜到是家里人换了号码打过来的。   不想接,怀央直接全部挂掉拉黑处理。   但这换号打电话的行为一直断断续续持续到晚上。   晚上六点多。   怀央实在受不了这持续骚扰,接了一个。   没想到电话是姜峰打过来的。   她那个继父。   姜峰电话里跟她说苏琴生病了,想让她回去看一眼。   她一直不接电话。   联系不上她。   彼时怀央刚出校门,正准备回明河公馆。   她拿着手机,在校门前犹豫了又犹豫,给温九儒打了个电话,说晚上不回去吃了,去看趟苏琴。   虽说她几乎跟家里切断了所有联系,但如果真是苏琴生病的话,她还是会去看一眼。   毕竟在苏琴再婚之前,也给过她微薄的爱。   怀央问了姜峰地址和病因。   姜峰说苏琴做了手术,现在情况不太好,在家住着,让她来家一趟就可以。   怀央打了车,直接去了姜峰和苏琴住的那个小区。   姜峰作为海归博士,在十几年前还是很吃香。   他在临安一所重点本科任教。   但无奈教的是文科,不太赚钱,和苏琴住的房子还是十几年前学校分的那套。   怀央打车在小区门口停下,找到许久没有来过的那栋楼。   上楼,敲了门。   等门拉开,她进去,才知道这是场鸿门宴。   苏琴没生病,好好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另一侧还有怀保国,她的继母谷婉清,以及同父异母的妹妹怀桉和谷宇。   当然,苏琴身边还坐着姜岩和姜峰。   两家人到得这么齐,要干什么不难猜。   估计是临星的问题太严重,临近破产,实在找不到她,才用了这样的方法骗她过来。   说到底,还是为了找她帮忙。   怀央冷笑一声,反手拉门就要走。   被谷宇扑上来堵住。   “妹妹,哥求你。”谷宇拉住她,言辞急切,“让温九儒帮帮我们吧。”   怀央现在看到他这副嘴脸,简直恶心得想吐。   她嫌恶地看了眼谷宇:“我说了不可能,这种事以后不要再跟我说。”   怀保国从远处的沙发上站起来,两手在身前搓着,局促不安地往这侧又走了几步:“算爸求你,你看在爸爸的面子上,救救……”   “我为什么要看在你的面子上??”怀央转过去,指着谷婉清,“小时候因为她的话,你打过我多少次你不记得了吗?”   怀保国声音滞住,尴尬解释:“那是因为你犯错。”   怀央声音也提高:“我犯错?我有什么错?不是从来都是谷婉清说什么你听什么,没时间也不想听我解释吗?”   “央央……”苏琴在另一侧喊她。   怀央打断她:“别这么叫我。”   苏琴一愣,眼睛红着看向她。   怀央垂在身侧的手虚握成拳。   “我以为你生病才过来的,可你呢?你跟他们一起骗我。你这么做又是为了谁,姜岩还是姜峰?”怀央一口气说完,手有些发抖。   “你叔叔学校里最近……”苏琴开口。   怀央笑了声,已经不想再说话。   所以就是,苏琴也是找她帮忙的。   她以为至少,现在坐在客厅里的这些,至少苏琴对她还是有些感情。   远处谷婉清看怀央油盐不进,来了气,从沙发上站起来,冷嘲热讽:“嫁了人,就不管家里的死活了呗,有些人攀高枝也不想想自己攀不攀得上,别什么时候自己掉下来摔死。”   怀保国拧着眉在后面拍了拍谷婉清,让她别说话。   谷婉清凤眼一瞥,极其不满地剜了怀央一眼。   怀央不想争辩,转身又要走。   谷宇急了,直接揪住她把她往客厅里拖:“你今天必须要给个说法,一家人在这儿求你,你怎么就这么铁石心肠!非要大家给你跪下吗!!”   又来了。   又是说她铁石心肠,怀央闭了闭眼,胳膊挣扎着要从谷宇手里抽出来。   苏琴上前半步,像是劝谷宇不要这么对怀央,但因为那个软性子,到底是往前站了下,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怀保国那么低三下四地说了几句话,此时脾气也压不住了。   他眉心拧得很高,等着怀央:“非让我跪下来求你吗?!!”   怀央挣脱开谷宇拉她的手:“不用谁求谁,不帮就是不帮,你们自己经营不善要倒闭就倒闭,是怪你们自己,为什么要怪我和温九儒不帮你们?”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谷婉清又撇了她一眼,“家里好没你的份儿吗?”   怀桉上前两步,看了几人一眼,软绵绵地:“是啊,姐姐。”   怀央彻底怒了,声音完全冷下来:“没有,要不要我帮你们回忆回忆,股份股权和钱都在谁手里?你们有想过我一分一毫吗?不是因为你们自己的利益,你们一年会给我打一个电话吗??”   话音落,房间里静了静。   怀央听到苏琴小声地对身旁的姜峰说:“我就说了她不会同意……”   姜峰冷哼一声,骂道:“谁能想到她这么狼心狗肺?”   怀央听够了这些话,没再出声,转身要往外走。   堵在外侧的谷宇气得抬手把餐桌掀了。   这桌子正在怀央要往外走的路上。   桌上有杯子,有碗,甚至还有一个保温壶。   东西“乒乒乓乓”掉了一地,各种玻璃制品摔在地上溅起碎片。   水壶重,杂得最响,碎玻璃渣也更是溅得高。   怀央离得最近。   她下意识扬起胳膊,挡在脸和脖子的位置,退后两步。   却还是被弹起的玻璃碎片,划到了小臂。   小臂外侧一阵轻微的刺痛,怀央看了眼,是几道细碎的刮痕。   好在挡了下,没有伤到眼睛和脸。   手拿下来时,怀央侧眼,看到身旁的苏琴抱着姜岩,很急的在问他有没有被撞倒或者被玻璃刮到哪里。   姜岩嫌她烦,把她拨开说“没事”。   苏琴不放心,还是扒着他左右认真看了好几眼。   怀央连叹气的力气都不再有,她抬脚快步往门口走。   “怀央!”身后的谷宇叫喊着再次追上来。   听到这声,怀央嗓子咽了下,拐道进到了厨房。   再出来时,手里掂了把刀。   她直直地盯着还差两步就到她面前的谷宇,沉声:“别拦我。”   谷宇脑子懵了一瞬,还没说话。   后面的怀保国气急,怒吼:“怀央,你还想杀了我们不成?!”   “别再找我,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干出来什么。”怀央视线在房间里的众人身上扫视了一圈,她小臂还挂着血痕,冷笑,“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   向来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能把命泼出去的人,比谁都狠。   一时没人再说话。   “咣当”一声,怀央扔掉刀,转身出了门。   苏琴家是五楼,没电梯。   怀央从楼上下来,直到走出小区门口,才停住脚,把压在心头的那口气吐了出来。   晚上七点半,天已经全黑了下来。   站在苏琴家的小区门口。   身前身后都是茫茫夜色,斜上方的头顶挂着一轮弯月。   月光明亮,她的心却不明亮。   怀央不难过也不悲伤,就只是单纯的累而已。   刚谷宇掀桌子她往后退时,不小心崴到了脚,现在缓过神,开始隐隐作痛。   手臂上的刮痕倒还好,她从小磕磕碰碰太多次,疼痛阈值一直很高。   苏琴家的小区有些偏,不好打车。   怀央想了下,给温九儒的司机杨叔打了个电话。   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杨叔那边没有接。   怀央动了下脚踝,还是疼,叹了口气,犹豫着给温九儒打了个电话。   温九儒接到电话时正在去应酬的路上。   一个多小时前怀央给他打电话,说晚上不回去吃饭,他想了想,应下一个本不打算去的应酬。   “你现在有事吗?我脚崴了,不好打车,杨叔的电话......”   “你在哪儿,我去接你。”男人的声音直接从听筒传来。   怀央捏着电话,抬了抬头,视线再次落在远处挂着的弯月上。   莫名觉得好像心安不少。   好神奇,只是听温九儒说了句话而已。   怀央往前几步,在路边的台阶上坐下。   身后是一颗巨大的榕树。   树上叽叽喳喳,不知道是什么鸟在鸣。   十几秒后,温九儒收到怀央发来的地址。   是苏琴家,离他现在的地方很近,开车十分钟就能过去。   温九儒把开了免提的手机放在中控台,皱眉,还是问她:“为什么会崴到脚?”   怀央轻“啊”了一声。   她没有跟人讲自己悲惨遭遇的习惯,就像她难过了永远不会寻求安慰。   但此时,不知道是不是夜色太浓郁。   她坐在路边,抱着自己的双腿,有了些想跟温九儒讲的想法。   怀央看着自己右臂的刮痕:“苏琴没有生病,他们骗我来的,还是想找你帮忙,我拒绝了,发生了些争执......”   女人说话的语调很慢,一字一句,声音又低又软。   温九儒挑了个红灯最少的路线,想把车快点开过去。   怀央不想温九儒开车给她打电话,两人没说几句,催着他挂了。   电话挂断,怀央抱着腿,把头埋在膝盖里。   她想,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可能跟这两家人有任何联系。   又想,温九儒说来接她。   好像她真的有地方可以去了。   明河公馆的门永远在为她敞开。   十分钟后,怀央的手机响起,她接起来。   “前面出了车祸,我车开不进去。”温九儒把车停在路边,开门下去,“你把微信的位置共享打开,我去找你。”   苏琴家这边太绕,温九儒没来过,怕不开定位找不到怀央。   怀央很听话,挂了电话,点进微信,打开了实时位置共享。   她进到地图的下一秒,看到画面上又多了个橘色的标志。   温九儒离她不远,在前面两个路口的地方。   那个橘色的标志,箭头朝向她这一侧,正在朝地图上她这个一动不动的蓝色标志移动。   怀央突然鼻子一酸。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哭过。   却在此刻嗓子发干。   地图上那个橘色的标志就在这么一点一点靠向她,箭头永远在朝着她的方向。   就像有人会永远坚定不移,主动赤诚地走向你。   永远。   温九儒来的速度很快。   不过三五分钟,地图上橘色的标志已经移动到了怀央左手边的巷口。   她转头看过去。   这片小区,因为地方偏,没什么路灯。   远处巷子尽头,是一片看不到头,让人绝望的黑暗。   然而两秒后,巷子后的天空却炸出几声礼炮,紧接着便是接连不断的礼花,炸亮了半个夜空。   怀央突然想到,今晚有个国家性的运动会在临安体育场举行开幕式。   礼炮正来自体育馆的方向。   紧接着下一秒,巷口转过一个人影。   那人背后的天上还在绽放着各色礼花,几秒前还一片漆黑的巷口,却在这一刻,天空大亮。   原先墨色的黑夜,突然间,恍若白昼。   浓浓夜色里,有人踏着光亮而来。   怀央在这耀人的光里眨了下眼睛,眼尾再次发热。   温九儒走近,怀央看到他衬衣领口微扯,袖子也被凌乱地挽在肘间。   应该是来的路上,有些慌乱。   明明只是三五分钟的路程,怀央莫名,却在他身上看到了风尘仆仆。   温九儒轻喘着气,在她面前蹲下。   “出了什么事?”看着她,“我来接你。”   怀央看着他的眼睛。   男人眼神认真,温和,深灰色的瞳仁里有她的影子。   只有她的影子。   怀央再也忍不住,前额轻抵上他的肩头。   轻叹:“你怎么这么好啊,温九儒。”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温九儒抬手抚上她的后脑:“他们还在楼上?”   怀央靠在他肩头点了点头。   温九儒嗓子轻咽了一下, 跟她道:“你等我一下。”   说罢,温九儒放开她,起身。   怀央一把拽住转身要走的他, 眉心微蹙:“你要干什么?”   “上去跟他们说两句。”温九儒坦言。   温九儒看她神情担心,想了下宽慰她:“我不动手。”   怀央楞了下,意识到温九儒误解了她的意思。   摇头解释:“不是怕他们挨揍, 是他们人多,我怕你打不过。”   “他们被揍的话是应该的。”怀央想了下又补了句。   温九儒眼神微顿,轻眯眼,无奈地笑了下。   她倒是坦诚。   温九儒握着她的手腕, 把她拉自己的手拿开。   “只是上去说两句话。”男人语气平和, “我不希望他们再找你。”   怀央没松口, 还是有些担心,看着他。   温九儒揉了揉她的发顶:“我保证。”   三分钟后, 温九儒上楼敲开了苏琴家的门。   当然,没忍住,“说话”的方式还是残暴了一点。   谷宇离门近, 他开的门。   门打开,他连温九儒的脸都没看清, 直接被掐着脖子顶在了墙上。   客厅里的人一瞬间全都愣住, 站起来就要往这边走。   温九儒掐着谷宇的右手没松, 左手扬起, 指向众人。   “谁他妈都别给我动。”   温九儒很少骂人, 他一向......能动手绝不动口。   如果什么时候他说了脏话,那就是真的生气了。   温九儒表情淡淡, 手上的动作却不是。   他薅着谷宇的衣领再次把他往墙上按了按;“我是不是说过, 别他妈再找她。”   “说......说过......”谷宇在温九儒的手下几乎气都喘不过来。   “还有你们。”温九儒笑了下, 手上的劲儿没减,侧头看下屋子里的其他人。   谷宇还在温九儒的手下挣扎,嘴里断断续续地念叨着:“哥,我们高中同学......我们还有高中的情谊,前几年你那么帮我......”   温九儒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扔在地上。   冷笑:“不是因为她,你以为这么多年我会跟你有什么联系吗?”   谷宇坐在地上,揉脖子的手顿住。   他一直以为温九儒这些年对临星的帮助是念在往日的同学情分。   谷宇刚才的两句话,也让在场的都知道了温九儒是谁。   怀保国看着客厅中央站着的年轻男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年事已高,又管着个公司,实在拉不下脸面在这个时候求温九儒什么。   温九儒看着他们,半勾着唇,眼里却没有什么笑:“她耳朵的事情我还没找你们算账,你们自己倒是找上来了。”   怀央左耳后的疤是两个月前跟这些人发生争执被划的。   他起先不知道,以为是怀央自己在家发生的意外。   知道实情,是在几天前。   苏琴眼睛红着,怀央终究是她的女儿。   她上前半步,看着温九儒,吞吞吐吐:“央央她到底是我的孩子......”   温九儒看她一眼,打断:“你还知道?”   地上的谷宇眼看温九儒确实不给面子,又变了副嘴脸:“我可以告你!”   “你觉得你能告得赢我吗?”温九儒淡淡瞥他一下,接着再看向面前的这些人,“她以后跟你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关系,再有事找她先经过华泱的律师吧。”   说罢,温九儒再没留恋,转身往玄关处走。   从楼上下楼,站在门洞口,温九儒给周毅打了个电话。   这几年华温扶贫式的跟临星合作过几次,也投了些钱进去。   温九儒本是想着家里生意做好了,她总能好过一点。   但事与愿违。   这个家无论好坏,她好像总是占不到半分好处。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自己走向她。   电话里温九儒吩咐周毅把先前投在临星的钱全部撤出来。   这无疑是加速了临星破产的步伐。   但这都没关系,要不是他的帮忙,苟延残喘的临星早就不知道死几回了。   现在只是让一切回到正轨而已。   挂电话前,温九儒又叮嘱周毅,临星破产后,旗下的员工经过审核后可以到华温相应部门任职。   他和怀家的矛盾,没必要让混口饭吃的普通人去背这个黑锅。   一切都交代好,温九儒才收了手机走出小区。   “在干什么?”温九儒走到怀央身侧问她。   怀央正点着自己帆布鞋的前沿想事情,闻声抬头。   她先是打眼扫了一下温九儒身上,确定他没有受伤。   接着又想了想,觉得自己多虑了。   毕竟谷宇那个身板就是长四只手估计也打不过温九儒。   怀央正陷在谷宇长四支手的变态想法里,冷不丁又被男人喊了一声。   “抱你还是背你?”温九儒问她。   怀央一时没反应过来,很迷蒙地看着身旁的人。   男人站在她的身侧,背对月亮,头顶是皎白月色。   怀央恍惚间,莫名其妙地有些想把他和神父联系在一起。   白衬衣和月光。   温九儒不知道她此时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侧身,在她旁边半蹲下来。   “上来。”他说。   怀央一愣,推拒:“我走过去就行。”   温九儒回头笑:“你走过去崴得更厉害,我们就可以不用回家直接去医院了。”   怀央想了下,抬手勾住男人的脖子,   温九儒两手揽在怀央膝弯,把她从地上掂起来。   隔着薄薄的衬衣和怀央胸前的短袖布料,仍然能感受到从男人身上传来的温热体温。   从巷子走出去,右拐,走到大路上。   也不能算是大路,只是比刚刚的巷子宽一些,多些车子,以及多了些路灯。   温九儒背着她走在路旁的人行道上。   行人不多,偶有路过的会看他们一眼。   两人这身高腿长的,是不看脸,都会让人侧目的程度。   怀央把下巴埋在温九儒的侧颈,歪着头,看向路中间偶有穿过的汽车。   两人都不是那种爱闲聊的人,但只是这样静静地走着,怀央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自在。   头顶是绿荫,脚下有路灯透过树枝投下来的斑驳。   “胳膊上是怎么回事?”温九儒问她。   “谷宇把桌子掀了,东西掉了一地,暖水壶被砸了,手被溅起来的玻璃片划了两道。”   “不疼。”怀央强调。   怀央说话间带出的热气喷在温九儒的脖颈,她自己没察觉,温九儒却觉得心里被挠得不行。   他勾着怀央的腿弯,把人往背上再次掂了掂,想着得快点把她放下来。   两条路走了七八分钟,终于走到车前。   温九儒开的还是那辆常开的suv。   他开了副驾驶的门,把人放进去。   接着,转身去了路旁的药店买药。   药店收银的是个三四十岁的姐姐。   是个看面相就知道有些泼辣的人。   刚温九儒背着怀央从店前走过的时候她看到了。   此时调侃:“小伙子,给女朋友买药啊。”   温九儒侧眼透过药店的玻璃门,看了眼外面七八米远处的车,以及敞着车门坐在副驾的人。   她正弯腰检查自己的脚踝,长发从耳后散下来,挡住了她半张脸。   温九儒回过头,淡笑着纠正:“是我太太。”   -   怀央脚扭得不重,喷了药已经看不出肿,就是多走两步,还会疼。   因为这脚的原因,她第二天没去学校,在家呆了一天,照例是呆在书房。   下午温九儒给她打电话,说晚上有应酬,要九点多十点才能回家。   怀央自己吃了饭,又去书房看了会儿书。   九点多下来抱项羽去浴室洗澡。   虽说小区就有个很大的宠物店,从美容美发到洗澡剪指甲,各种服务一应俱全,但怀央得空还是喜欢自己给它洗。   她很喜欢这种跟动物亲近的感觉。   宠物和人不一样。   宠物是你只要对它好,它一定会终身认你是它唯一主人的生物。   半个小时洗完,又帮它吹了毛。   项羽从浴室窜出来,到主卧落地窗前铺着的白地毯上挠来挠去。   好像说狗不喜欢自己身上沐浴乳的味道,所以洗完澡总会在沙发、床或者地毯上磨指甲。   项羽也不例外,每次给它洗完,它总要在各种东西上扒来扒去。   怀央走过去抓它,它又从地毯跳到旁边的灰色沙发上。   怀央无奈,叉着腰站在它面前,看它跳来跳去。   卧室里没开灯,从窗外洒进来的月光照进房间,散落在白色的地毯,灰色的沙发以及身后铺了米色被子的大床上。   然后,怀央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没再管身后的项羽,她转过身看了眼身后的床。   从枕头到被子,再到床单,无一例外的淡米色。   她嗓子咽了咽,往前几步,绕过床尾去开衣柜的门。   最上层,放了两三套换洗的床上用品,也都是米色。   怀央握着衣柜门的手微颤。   几秒后,她压上柜门,扭回来,第一次很认真地打量这个屋子。   除了落地窗前的白色地毯和淡灰色单人沙发,床上米色的床单被罩外,床尾的桌子上甚至还放了安眠香薰。   那个香薰来的时候就有,有时晚上她忘了开,第二天早上醒来,也会发现是开着的。   现在想来,可能是温九儒。   怀央靠在身后的衣柜上,垂着头想。   难怪她从来没有在明河公馆认过床。   可能是缺乏安全感,她认床一直认得很厉害,夏琳以前经常吐槽她,说她认床这臭毛病不知道是不是命里带的。   难为死人,每次去夏琳家都要翻到半夜睡不着,麻烦夏琳起来给她换床单被罩。   非要换成她常用的米白色,她才能勉强睡得安稳。   因为这个事儿,夏琳一直说她有公主病。   环境熟悉,她才会入睡快。   但在明河公馆,几乎是在来的第一天开始,她就睡得很好。   这间主卧的装潢和她在宾大的那间屋子以及自己那套老公寓的卧室,用了形似的家具和摆设方式。   甚至无论经过多少次换洗,所有的床上用品也一直维持着温暖的米白色。   怀央倚着身后的衣柜,轻吐了一口气,又想起最早来的那天,换睡衣,衣帽间的睡衣准备了好多套,藕粉、冷白、淡蓝每个颜色都有一套。   而独独米白,有三套。   她很喜欢这个颜色,当时还欣喜,觉得准备睡衣的人和她的喜好好像相同。   这些小事实在太微不足道,以至于怀央从来没有意识到,温九儒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安排好了她生活的每个细节。   楼下响起开门声,怀央从回忆的思绪里把自己扯出来,推门下去。   下到一楼,看到被周毅架着送回来的温九儒。   怀央走过去撑住温九儒的腰,把他从周毅手里接过来。   男人身上有些酒气,不至于不省人事,但脚下略微发虚。   他无意识地搂住怀央的腰,头抵在她的肩窝。   怀央皱眉问周毅:“怎么回事?”   周毅解释:“老板喝得有点多,晚上一起应酬的几个人轮番灌他。”   “不能不喝吗?”怀央问。   周毅叹了口气:“他五六年把生意做得这么大,别人都只看到华泱光鲜的一面,从来不知道他付出了多少,这种事情免不了。”   怀央扶着温九儒,又突然想到:“他吃饭习惯特别不好,每次晚上从公司回来才吃饭,很多时候都八九点了,你们加班都不吃饭吗?”   周毅闻言一愣,反应过来,解释:“是你过来之后,老板才不在公司吃晚饭的。”   “什么?”   周毅帮着怀央把温九儒放在沙发上:“好像是为了回来陪你吃。”   怀央看过去,没明白什么意思。   “老板说如果他回来你吃过了,他就自己吃,没有的话,他就正好和你一起。”周毅看着她,“他不想让你一个人吃饭。”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门再次落锁时, 怀央才抬头看向沙发上的男人。   周毅后来又说了些什么,但她都没再听了。   她只记得周毅说温九儒不想让她一个人吃饭。   沙发上躺着的人右臂搭在额头,遮在眼前。   很清浅的呼吸声, 貌似是撑不住,睡了过去。   怀央想起每一次和温九儒一起在家吃饭。   其实怀央话已经算少的,她不喜欢表达心绪, 所以和别人交谈时大多充当的都是倾听者的角色。   但和温九儒在一起时不一样。   不知道是温九儒天生话就更少,还是有意在引导。   引导她说出心里的想法,引导她分享自己当天的日程和心情。   情绪不再压在心里,得到宣泄。   所以她才会觉得跟温九儒在一起时, 难得的自在。   每次她说话, 无论什么话题, 他都会听得认真。   有时是热播的电视剧,有时是她专业上的事情, 有时是他不认识的人的八卦。   但无一例外,温九儒都会时不时“嗯”一下,甚至偶尔还会对她讲的事情提出两句自己的看法。   从没有过任何敷衍。   怀央目光再次落在男人身上, 她两步走过去,在沙发前蹲下来。   “温九儒。”很小声地喊他。   怀央看到温九儒阖着的眼皮微动, 紧接着发出一声很含混的应声。   面前这人明明已经睡熟过去, 却还是因为她这小声的喊叫, 在睡梦中挣扎了一下。   “对她, 事事有回应”——   这七个字仿佛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即使是在将要坠入无意识的边缘之前。   他仍然在挣扎着回她。   怀央上楼拿了被子, 又洗了条毛巾。   再下来时,男人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窝在沙发里。   客厅没有开灯, 只有餐厅这侧的光线散落过去, 并不算亮。   他衬衣的下摆已经从西裤里被抽出了一半, 往上卷了些,露出肌肉线条完美的腰线。   温九儒是个很自律的人,即使很忙,明河公馆三楼的健身房也会被一周三次的使用。   怀央来了后,有时会和他一起。   她站在客厅中央,收了视线,拿着手上的东西走了过去。   帮温九儒把被子盖上,又用毛巾帮他擦了擦手心。   男人的意识尚有一丝残存。   中间虚握着她的手腕,很轻地喊了声“泱泱”。   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怀央接起来往阳台走去。   “怎么了?”怀央压着声音回那侧。   卢雨笑着:“想问问你和温九儒怎么样。”   怀央靠着阳台的推拉门,想起两天前才因为照片的事情给卢雨打过电话。   她沉默了几秒。   在远处的飞鸟排翅从树枝上起飞时,眼睫微垂,轻叹了一口气。   “我今天发现我睡的那间主卧和宾大的公寓有些像。”   “你才发现吗?”卢雨语调轻快,“我上次去你家吃饭时就注意到了。”   “嗯,之前没注意。”怀央点点头,“还有睡衣,准备的也是我常穿的颜色。”   电话那端安静了两秒,卢雨往后靠在沙发上。   “可能不止这些。”卢雨道。   怀央眨了眨眼,微拧眉:“还有什么?”   卢雨笑了:“你们决定领证之前,温九儒给我打过一个电话,问我你的习惯和喜好。”   “你都跟他说了什么?”   卢雨抱着零食往沙发里又窝了窝,开始一条条回忆。   “说了你认床,喜欢烤东西,有腰肌劳损,坐久了会腰痛,还说你除了学习,其它事情都有些马虎,带耳环会刮到耳垂,做饭会总是烫到手,要有人看着才行......”卢雨一条条地说着,又笑,“所以你没发现吗,你家厨房关于烘焙的东西连量勺都有,二楼书房也是,只有你的座位上有人体工学靠垫......”   卢雨语调轻快,有些自豪地讲着那次去她家的发现。   “温九儒应该是把我说的事情都记了下来,明河公馆的很多东西都是为你准备的。”   卢雨话音落没得到回音,叫了对面一声:“央央?”   “嗯?”怀央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卢雨问她。   “没事。”怀央的语调少见的有些温吞,“想到些事情。”   “什么事?”   怀央手食指刮着推拉门的边沿,视线落在远处的花园里。   月光洒在院子里,有几株夹竹桃开得正好。   怀央开口:“之前跟着温九儒去过一次他家,后来聊天时我耳环松了。”   “然后呢?”卢雨问。   “他没让我自己戴。”怀央语调有些慢,接着讲,“还有先前王琦的事他帮了我,我给他做了顿饭,做饭的时候他就靠着厨房的柜台玩手机,喊他走他也不走,说要学习。”   卢雨笑了笑,话匣子打开,又接着讲。   “我还跟他讲过你因为忘带钥匙,被迫大冬天在寒风里等了我三个小时的事情。”   怀央想起来:“你说在宾大第一年那个寒假?”   “对。”卢雨说,“你忘带钥匙,又找不到开锁的人,我去隔壁城市找我同学还在回去的路上,你蹲家门口等我等到晚上十点多你忘了?”   “没忘。”怀央回答她。   卢雨打了个哈欠:“不过现在肯定不会了,明河公馆不是智能锁吗?”   怀央垂眼,轻声:“在来的第一天,温九儒把门锁密码换成了我的生日。”   卢雨一愣,笑。   “估计是被你把自己锁外面锁怕了。”   怀央站得久了,腿有些累,她往右侧两步,蹬掉拖鞋上了软塌,抱腿坐着。   “这些都是结婚前,你们两个打电话,你告诉他的吗?”怀央问。   卢雨否认:“不全是,在宾大那两年,温九儒一两个月会打来一次电话问问你的近况,锁门这事儿是当时打电话说的,要不是你今天问我我都忘了,没想到他还记得。”   怀央点点头,没应声。   她下巴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反复地摸着自己的睡衣裤脚。   这个话题转了之后,怀央和卢雨又聊了一会儿。   卢雨跟她讲了些学校的事。   怀央一面听着,一面不由自主又有些跑神。   闲聊进行到末尾,怀央没注意,客厅里的人已经醒了。   睡了快半个小时,温九儒整个人还处于懵怔之中。   他抱着被子翻了个身,看到阳台软塌上的人。   女人屈膝,抱着腿坐在塌子上。   她靠着阳台的玻璃门,身前是郁郁葱葱的花园,头顶皎洁的月色洒了她一身。   温九儒按着沙发站起来,脚下还有些虚,目光落在她的方向,倚着墙看了会。   两分钟后,走了过去。   听到身侧声响,怀央转头。   温九儒从阳台敞开的推拉门拐进来,两步走近,俯身,按着她身后的玻璃门,额头轻抵上她的。   清甜的酒气一瞬间袭上来。   莫名有些好闻。   让人想醉。   “怎么在这儿坐着,不冷吗?”问她。   男人声音低低的,音色不同往日清朗。   很明显,酒还没醒。   怀央右手还举着手机,空着的左手下意识扶上他的腰。   问他:“怎么醒了?”   那端卢雨听到声音。   “温九儒吗?”   “对,他今天应酬喝多了。”   卢雨笑了下,说了声“先挂了”。   怀央“嗯”了一声,注意力转回来,重新放在温九儒身上。   额头相贴,怀央逃无可逃,整个人被拢在男人的气息里。   约莫着是喝了酒的原因。   温九儒比她的低温高些。   抵着她的前额也是。   温热。   带着温度的酒气与此时清冷的月光相称。   却意外撩人。   “不冷吗?”像是对这个问题很执着,温九儒又问了一遍。   他站得不太稳,半个身体的力量都放在被他撑着的玻璃门上。   怀央抱腿坐在被他遮住的这片天地之间。   她放掉手机,侧了侧头,再次抱住男人的腰。   “还难受吗?”   温九儒反应有些迟缓,怀央这句话过了几秒,他抬起按在她身下软塌上的手,搂住她的腰。   垂首,埋头在她颈窝,语调很低地“嗯”了一声。   怀央的耳朵被他的头发蹭得有痒。   她往旁边避了避,想躲开,却被人捞着腰抱得更紧了点。   怀央想了想,下巴搭上他的肩膀,看着远处院子里的飞鸟起起落落,没再执着地想改变这个姿势。   弯腰抱着她的人可能是怕压到她,重量一直放在撑着玻璃门的手上   但另一只手抱她抱得紧。   气息缠绕,让人逃不开。   温九儒就这么弯腰抱了她一会儿。   大概是吹了凉风。   人找回了些意识。   他把头从怀央的肩颈抬起来,哑着声音在她耳边问:“去里面坐好不好?”   怀央怕他摔倒,两手一直搭在他的腰间。   “你冷了吗?”怀央看着他的眼睛。   温九儒声音很低,喑哑的嗓音带着磨砂颗粒质感。   “有点。”回答她。   话音落,抄过她的腿弯把她抱起来,往客厅里面走。   此刻自己走路都晃的人,抱着她却走得很稳。   几步走到客厅中央,温九儒把她放在沙发上。   自己抱着被子,重新阖眼,靠着她往沙发里又窝了窝。   怀央扶着男人的肩,低声问他:“不上楼睡吗?”   温九儒下巴搭在她肩膀上:“等下再上去,想醒醒酒。”   怀央怕他靠得不舒服,伸手拿了个靠垫放在他腰后。   又帮他把衬衣袖口的扣子解开,被子拢了拢。   大概是刚刚抱怀央进来,耗费了他所有力气。   此时温九儒就这么靠着怀央,阖着眼,没动,任由她摆弄自己。   怀央帮身旁人拉被子的手垂下时,目光略到他的领口,盯着系得有些紧的领子看了两眼。   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摸上了男人的扣子。   察觉到她想干什么,温九儒抬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扣子被解了一半,怀央的手还抓着他领口的布料。   怀央视线上移,看到温九儒喉结滚了一下。   紧接着男人手往上滑了些,攥住她的手心,有些粗糙的指腹压在她手背细嫩的肌肤上。   把她还挂在自己领口的手拿了下来。   没睁眼,声音里带一些干涩   “不难受。”他解释。   不难受,所以不用解了。   温九儒说这话时,头还埋在她的颈窝。   说话间带出来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耳边,脖颈。   怀央垂眼,看到男人鼻子上的那颗小痣,线条清晰的下颚线以及突出的喉结。   耳边还热热的。   让她莫名觉得,这近在咫尺的喉结带些男人独有的性感。   阳台的门大敞,风往屋子里灌着,偶尔能听见树叶的沙沙声,像挠在人的心上。   “我去关门。”   怀央站起身,离开温九儒的怀抱。   男人应了一声,松开手。   怀央走到阳台把门关上,又绕到厨房烧了壶水。   站在厨房的吧台上静静等着水烧开,左右磨叽了十几二十分钟。   再次走回来时温九儒已经侧躺在沙发上再次合上了眼睛。   怀央走过去,把热水放在茶几上。   想了两秒,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坐下。   时间还早,反正她上去也睡不着,不如在这儿陪一会温九儒。   因为身前的响动,沙发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从周毅送他回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温九儒清醒了一些,反应没再那么迟钝,所有感官也都更敏锐了一点。   他看着眼前靠在沙发上的人。   怀央坐在地毯上,侧靠着沙发,低头在看手机。   没注意到身边的男人已经睁开了眼睛。   她今天一天都在家,身上穿得是睡衣。   温九儒的视线从她的发顶慢慢往下滑,略过挺翘的鼻尖,上翘的唇珠。   再往下。   白净的颈项以及埋在衣领里,若隐若现的锁骨。   温九儒觉得嗓子发紧,没忍住,伸手捏上了她搭在沙发边沿的小臂。   接着,上滑,握上她的手腕。   冷不丁被捉住手,怀央侧头看过来。   两人隔着二三十公分的距离,对上视线。   项羽在两米外的狗窝里翻了个身。   带着铃铛的玩具从狗窝里掉出来。   “啪嗒”一下,落在地板上。   侵扰了此时房间里的寂静。   “温九儒。”怀央舔了舔唇,喊他。   “嗯。”   电视墙的壁灯开着,暖黄色的光线从怀央的身后洒过来。   温九儒垂眼,目光落在她被自己握住的手腕上。   白净,纤细。   指节干净、修长。   而此时握在上面的男人的手,一样好看。   温九儒就这么侧躺着,有一下没一下地......开始玩她的手指。   手指从她的手指中穿过去,收拢,再松开,抽出来。   食指勾起她的无名指,捏上她的指腹,很轻地揉了两下。   再滑下来,轻转她无名指上的戒指。   接着,再松开,从怀央的食指到尾指,一根根摸过去。   很轻的,剐蹭着,缠绕着。   既不握紧,也不松开。   远处,水龙头没关紧,水滴出来,掉在池子里,撞击着金属台面。   周遭的温度因为这摸手指的动作陡然升高。   怀央被他摸的痒,轻咽了一下嗓子。   再出声时,声音都变得非常软。   “温九儒?”很轻地叫他。   这声音响在此时寂静的客厅。   太甜太软了。   温九儒玩她手指的手停住。   闭了下眼,喉头轻滚,捏着她的手心放开她的手。   翻身,仰面躺在沙发上。   他小臂扬起,遮在眼前。   声音哑的不像样子:“怀央,你上楼。”   再陪下去,要出事。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怀央先是一愣, 再接着往前趴了趴,下巴抵着沙发边沿。   唇离男人的耳朵只有十公分,问:“为什么啊?”   依旧是那种软绵绵的音调。   这次她是故意的。   温九儒笑了, 他手背还搭在眼睛上,轻笑声从胸腔震动而出。   他伸手拍了拍怀央的后脑,仍旧合着眼。   “听话。”哄她。   察觉到怀央坐着没动。   温九儒轻吐一口气, 把那点邪念压下去。   睁开眼,看向她。   男人的眼睛里还燃着并未退下去的欲.望。   怀央和他对视。   温九儒抬手点了下她的前胸,半牵着唇。   轻叹:“等这里有我的时候。”   气氛很好,怀央想开玩笑。   她伸手, 比了个指尖:“有一点点。”   “只是一点点?”温九儒笑。   怀央的手指扩大了一点:“比一点点再多一点点。”   语毕, 她语气没有再带调笑。   垂了头, 侧着靠在沙发上。   声音很低,喃喃的:“我也没有很抵触。”   “我知道。”温九儒应。   正如她所说, 她并没有很抵触。   甚至在她心里。   爱跟性联系的并没有那么紧密。   温九儒看着天花板,嗓子再次空咽了一下。   摸着她的头开口:“但我希望这件事你是跟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做,我不想你在任何事情上有遗憾。”   “不然你以后后悔了怎么办。”温九儒转过来看她。   怀央看着他, 良久,轻“嗯”了一声。   她趴在沙发边, 指尖在沙发的布料上滑来滑去, 没有要动的意思, 像是在想事情。   温九儒连眼神都不能往她身上放。   喝了酒, 人的自制力总归是要差一点。   “上楼好吗?”温九儒再次拍了拍她的头, 声音里满是克制,“你是真的要逼死我。”   怀央抬头, 目光落在他身上。   确定温九儒是真的不会动她。   她站起身, 跟温九儒道了别, 转身上楼。   再坐下去只会让他不舒服而已。   温九儒在沙发上躺到凌晨。   中间收到一次周毅的微信。   周毅:老板,能冒昧地问您一件事吗?   温九儒:知道冒昧还问?   周毅跟着温九儒久了,相比助理,更像朋友。   半分钟后,他不怕死地又发过来一条。   周毅:星光对接的那个游戏账号是不是央姐的?   温九儒:?   赶在温九儒第二条消息发过来之前,周毅接着发。   周毅:别再说扣工资了,扣工资这三个字,这月您已经说十遍了,今年的都扣完了,再扣只能扣明年的了。   温九儒:开除你。   周毅:也说十好几遍了。   温九儒头还疼着,懒得理他。   半分钟后,从周毅的头像又冒出来一句。   周毅:五年,您真的挺能忍的。   温九儒:………   先前怀央那个被抽到全皮肤的游戏账号,来自跟“星光”的合作。   而星光是华泱旗下的游戏公司。   有个仅对接一人的官方客服跟怀央的游戏账号通了五年的邮件。   在每年的圣诞。   周毅也是才知道这事儿,不然也不会这个点冒着被肢解的风险八卦。   周毅那边终于闭嘴。   温九儒又躺了会儿,直到凌晨才上楼洗澡换衣服。   从浴室出来,卧室门被敲响。   “怀央?”他喊了声。   怀央从门后探出头。   扒着门看他。   “怎么还没睡?”温九儒问她。   怀央走进来,把手上的药盒放在桌子上:“突然想到我有解酒药。”   温九儒目光落在她……系得严实的扣子上。   睡衣领口系到了最上面一颗。   看着挺怪的。   怀央注意到他的视线。   朝他瞥了一眼,没好气:“为了照顾你,不让你起歹念。”   温九儒手上还拿着毛巾,看她这样,突然笑了。   怀央莫名其妙,觉得他脑子真的有问题。   没见过被怼还这么开心的。   放了药,怀央正打算走,突然被身旁的人拽住,温九儒上前,从后把她抱在了怀里。   抱得很轻。   几乎只是虚揽着。   温九儒的下巴搭在她的肩头。   半晌,放开了手。   “早点睡,晚安。”温九儒跟她说。   怀央:?   又来?   在这儿玩欲擒故纵呢??   怀央走过去,拿起桌子上那盒醒酒药甩他怀里,转身要往门外走。   “明天晚上要不要一起去趟二高?”   临出门前温九儒这么问她。   怀央不解:“去二高干什么?”   “无聊,去逛逛。”温九儒回答。   怀央想了下:“什么时候?”   “五六点,我从公司回来接你。”温九儒说,“晚上在二高外面吃。”   怀央点点头:“好。”   -   第二天晚上温九儒五点半回到明河公馆,接上怀央再去二高。   车在二高门前停下时六点刚过。   温九儒有二高的校友卡。   门卫看了下,放两人进去。   周日的傍晚,学校里陆陆续续进来一些返校上晚修的学生。   两人从正门进去,慢悠悠地往里晃。   路过超市时很有闲情雅致地买了两个冰棍。   冰棒拆了包装纸,再接着就这么散着步晃到二高最后面的山头。   身边偶有路过的学生,有三五成群打闹着的,也有脚步匆匆,从食堂在赶往教学楼。   怀央一瞬间有些可惜。   二高和省实验因为离得近,偶尔会有联合组织的活动,晚会或是篮球赛。   很遗憾,她忙着学习,这些活动从来都没有参加过,更没有来过二高。   不然,是不是会遇到那时的温九儒。   她抬头看向远处的操场。   碧蓝天空下,深红色的塑胶跑道,有些晃神。   二高面积是真的大。   新校区都用十几年了,最后面这片区域还没有开发完。   很矮的山头只有二十几米高。   前面一片荒地还在开发,荒废的土地中间挖了一片浅坑。   看样子是想铲个湖出来。   七点多,正是日落西山的时候。   两人站在这个很矮的山头。   远处一片撩起的火烧云,簇拥着往下埋头的夕阳。   视野开阔,周遭一片暖色。   傍晚的后山,有逃离世界的安静。   远处染了橙色,闲散的浮云飘飘荡荡。   让怀央恍惚间想起,第二次见温九儒的场景。   那天也是傍晚,她从宁大的后门出来,看到林荫小道之上,背后翻滚着漫天霞光的温九儒。   他靠车而立,抬眼,对上她的视线。   ......   “在想什么?”温九儒从她身后走上来,问她。   怀央回过神,偏头看他。   男人身上是早上去公司时的衣服,灰色的衬衣,棉麻布料,袖口挽在肘间。   身后几棵很矮的柳树。   柳枝飘飘晃晃,荡在他的背后。   怀央盯着他的衣服,突然间开口:“你第一次来宁大穿得也是这件?”   “好像吧。”温九儒声音淡淡,看起来像想不起来的样子。   临近七点,太阳完全埋进了云里。   曹林打来电话,说和李延时到校门口了。   喊他们两个出去吃饭。   几人选了二高旁的一家米线店。   这店开了有二十年。   上学时吃多了食堂,偶尔会来这儿换换口味。   吃完饭,曹林一时兴起,问另外两个要不要回去二高侧操场打场球。   温九儒穿的衣服不方便。   李延时在曹林车上正好有套衣服。   两人身材差不多,温九儒在车上换了衣服,四人一道又回了二高。   八点多,是学生都在上晚自习的时间。   校园里一片寂静,偶有一两个路过,背著书包急匆匆地往教学楼跑,看样子像是返校迟到的。   几个人就这么边聊边走,到了篮球场。   李延时在曹林车上的那套衣服,是套薄款的黑色连帽卫衣。   温九儒穿上正合适,垂头拨发顶时,差点让人以为他回到了意气风发的少年时期。   怀央歪头看着他,伸手拽了下他连帽衫的抽绳。   被铁丝网围起来的篮球场外,有一棵巨大的榕树。   树下是浅灰色的石板凳,怀央此时就在这石凳上坐着。   温九儒攥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拿下来,解释:“打四十分钟,等我们一下。”   怀央点头。   身后不远处,在篮筐下运球的曹林扯着嗓子又喊了温九儒几声。   温九儒转身朝着他和李延时的方向过去。   三个人仿佛真的回到了高中,嬉笑着运球,投篮。   怀央很少见到温九儒这样,托着腮有些好奇地看了会儿。   左手边的场地还有另外几个男生,有的穿了短袖,有的身上是校服。   也不知道是不是逃了晚修,出来打球的学生。   他们笑骂着,挥洒着汗水,互相撞击着对方蓬勃的身体。   怀央收了目光,百无聊赖,想了想,用手机打开了二高的论坛。   二高的校内论坛。   要在校内用学校的网络才能打开。   二高真是把自由个性的学风发挥得淋漓尽致,校内竟然有网,真的跟省实验不一样。   怀央不是二高的学生,只能用游客账号进去,不能发帖也不能评论,只能浏览。   论坛界面做得很干净。   置顶的三个帖子。   第一个是官方账号关于论坛规定的置顶帖。   再往下两个是热度远甩其它帖子的热帖。   怀央点开第一个。   主题是“在二高最浪漫的事”。   这种帖子热度这么高,不足为奇。   青春期被压抑的少男少女,总是会为各种跟“浪漫”有牵扯的词而悸动。   怀央视线扫下去。   帖子下的第一条回复,有两千多赞。   只有一句话——   和年少心动之人,在后山看一场日落黄昏。   “砰”一下,很轻一声,再一次有什么东西在怀央心里悄然裂开。   耳边此起彼伏的蝉鸣暗示着还未真正进入的秋。   她盯着那句话,眨了眨眼,很轻地呼了口气。   很难讲,此刻心里是种怎样的情绪。   她不解。   温九儒这个人,为什么总能这么浪漫。   无论是深夜城堡之上的仙女棒,还是二高后山的这场日落。   他好像总有无数种方法,在你冗长而无趣的生命里,揉进去几个你到死都不会忘记的瞬间。   漫长而乏味的人生像一个模板化的游乐园。   温九儒却在这个游乐园里为你设了几个项目。   让你觉得即使其它项目都无聊头顶,你也愿意支付高昂的票价,去看一看。   单调的人生,因为有他。   所以你愿意来上这么一遭。   怀央握着手机。   心有波澜,波澜难捱。   怀央失神地坐了会儿,退出帖子,手指接着下滑。   再往下一个热帖,发帖日期已有半年,热度却依旧很高。   主题名是“你做过最后悔的事”。   顶头两条回复。   一条是高中三年没有拼尽全力学习,最后和心仪的大学失之交臂。   一条是遗憾没有和当时暗恋的人表白。   第三条就有些奇怪。   第三条的回答很具体,像是针对谁在说。   “这辈子唯一后悔的事,是我在一个人的世界外徘徊犹豫了太久,很后悔没有早点走向她。”   怀央的目光滑到最下一行的回复人。   落款只有三个字——温九儒。   二高的这个论坛是匿名的,署名随便取,你哪怕叫“明天就要掀了学校”也没人管你。   没办法,二高的学校氛围就是这样。   温九儒大概是不常用论坛,也不屑于掩饰什么,所以用了自己的本名。   他这种社会地位的知名校友,学校里的学生没几个不认识他。   所以这回复很轻易地就被顶到了第三。   怀央再次眨了下眼睛,去看回复日期。   六月十三。   在她的时间线里,她和温九儒相识之前。   “嫂子。”曹林在远处朝她招手,“我们打完了!赢了!”   怀央目光落过去。   刚左侧场地的那几个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温九儒他们那个场。   看样子像是进行了一场比赛。   温九儒他们三个一队,另外三个大男孩儿一队。   曹林还在疯狂地挥着手冲她炫耀:“一分之差!真惊险。”   石凳离球场不远,十几米的样子,曹林的喊声从空旷的球场清晰地传过来。   紧接着怀央看到另一侧,温九儒接过李延时递给他的水。   距离有点远,但模糊中能看到矿泉水瓶外侧有一层水珠。   冰的。   好像是那三个学生中的一个,刚跑去旁边超市买的。   大概是输了比赛的惩罚。   拎着塑料袋的大男孩儿,此刻正弯腰喘气,给众人发水。   温九儒接了水,没开,而是转头看向了怀央。   寂静校园里,八.九点的球场。   场外几个很大的黄色射灯照在球场中央的空地上。   击碎这片无声的黑暗。   温九儒身上的卫衣不知道何时已经脱掉,只穿了里面的T恤。   他前额的头发微有些湿,从远处明黄色的光线里,背着光走过来。   怀央还坐在石凳上,一动没动,望着朝她走来的男人。   温九儒几步走近,用手上的水瓶轻贴了一下她的脸颊。   递过来,问她:“渴不渴?”   水不算冰,只是略有些凉,在此时的夜晚,贴在微有些热的脸颊上。   意外的竟有些舒服。   怀央仰着头,看站在她身前的男人。   他垂眸看她,前额有薄汗。   十月的天,逐渐转凉。   他们只打了半个小时,又是穿的短袖,出的汗并不算多。   但温九儒开口说话时的嗓音有点哑,应该是运动后失水的常态。   怀央目光在面前这人身上久久停住。   他背着光,身后洒过来一片光亮。   顷刻间,有一股莫名的热流再次击在怀央的心里,和眼角。   刚打过一场球的人,接过别人手里的水没有喝。   而是走过来问你,渴不渴。   心动难溯源头。   沦陷却始于此刻。   射灯明黄色的光线投过来,把此刻这个角落照的明亮。   榕树与石凳之间。   怀央依旧是仰头看着温九儒的姿势。   开口,声音有些哑。   “温九儒,要不我们别离婚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男人很明显怔了一下, 紧接着在她面前蹲下来。   轻笑着问:“怎么突然这么说?”   怀央松开抱住自己的手,身体前倾,不管不顾地要抵上他的肩头。   温九儒往后避了下:“全是汗。”   怀央不听, 抓住他胸前的衣服,把人重新扯回来,头埋进他的肩膀。   她拽男人衣服的动作甚至称得上粗鲁。   温九儒没再动, 就这么任由她靠着,笑了。   “温九儒?”怀央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想不停地喊他。   “嗯。”   “温九儒。”   男人声音温柔:“我在。”   她不擅长说真心话,更不擅长在此刻真心实意地说些什么情话。   就这么倚着温九儒, 不太想动。   半晌, 男人从蹲着的姿势站起来。   怀央还没缓过神, 视线追着他,眼神愣愣的。   温九儒在她身边坐下, 解释:“再蹲下去腿要截肢了。”   因为愣神,怀央眨眼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无辜。   温九儒望着她,要不是手有些脏, 又想抬手捏上去了。   “你说......”怀央扭头,看向篮球场, “如果我们早些认识, ”   如果我们早些认识, 你和我是不是都会过得更好一点。   “我的错, 怀央。”温九儒也转过去, 视线顺着她的,也落在远处。   他总是这样。   不让她道歉, 却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曹林正在跟那三个男生说笑, 李延时站在一边看手机。   温九儒很低地笑了声:“这么久以来, 我唯一自责的是没有早点走进你的生活。”   怀央有些动容,侧眼看过去。   温九儒垂眼,捏着手里的矿泉水瓶:“我有时会想,如果我没有那么犹豫,早点走到你旁边,至少你的耳朵不会受伤。”   “温九儒......”怀央轻声叫他。   温九儒放下手里的瓶子,看看她:“我在你身边看了太久,有时我会很庆幸你长得这么好,努力,坚韧,不喊苦也不喊累,有时又会觉得心疼,因为吃过苦的人才会坚强懂事。”   远处几个人还嬉闹着,偶尔传来篮球拍在地面的声音。   怀央看着身边的人,听他低声说。   “我不想你吃过这么多苦。”   ……   从二高出来,回到明河公馆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上楼洗过澡上床,温九儒从床头的架子上随便抽了本书。   没看多久,房门再次被人敲醒。   温九儒看了下墙上挂着的钟。   和昨晚一样的时间。   “进来。”   他话音落,门后探出来一个脑袋。   “怎么了?”温九儒问她。   怀央扒着门盯着他看了会儿。   最后索性推门直接进来。   她几步走过来,在床边蹲下。   温九儒还靠在床头,他合上书放上床头柜。   又问了一遍:“怎么回事?”   怀央不说话,他就等着。   等了大概有三四分钟。   温九儒扶着她的胳膊把她往床上拉。   “腿不麻吗……”   “可以抱抱吗?”怀央出声。   温九儒的手顿住。   片刻,半笑着问:“你说什么?”   怀央坐在床边。   垂着脑袋,头发毛茸茸的,有些乱。   “可以抱抱吗?”   她又小声说了一遍。   温九儒一愣,被她逗乐了。   怀央也不知道怎么了。   但真的就很想抱抱。   她不需要安慰,所以也很少跟人拥抱,或者做出更亲密的举动。   但最近几次,接二连三,每次她把头抵在温九儒肩头,被男人搂住时,都莫名心安。   她以前一直不理解“肌肤饥渴症”是个什么东西,知道这五个字时还觉得矫情。   甚至上课听讲座,老师说拥抱可以调节人的激素平衡,她都非常的难以代入理解。   但最近,她好像懂了。   是真的想抱一下。   享受肌肤想贴,被搂住的感觉。   温九儒没再多问,摘掉眼镜,抄着她的膝弯把人直接抱在了腿上。   搂住怀央,把她整个人拥在怀里。   怀央一手放在腿上,另一手揪着温九儒的睡衣又往他怀里窝了窝。   温九儒帮她把头发撩开,问她:“是心情不好吗?”   怀央摇摇头,闷声:“就是想抱抱。”   话音落,女人头埋在他的脖子里轻吸了一下鼻子。   手抬起,搂住了他的腰。   温九儒抱着她坐一会儿,想伸手去拿书。   却被怀央扯着袖子拽了回来。   “要抱着。”   她声音轻软,脸还埋在他颈窝。   温九儒被她弄的没办法。   垂眼,托住她的侧脸,突然开口。   “我怎么发现……你突然有点粘人。”   语毕,怀里的人挣扎着要下来。   怀央推着他要下床:“那我走。”   语气冷酷无情。   温九儒把她抓回来,好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重新被抓进怀里之前,怀央抵着他的前胸。   “我回去拿个东西。”   闻言温九儒放开手。   怀央下了床,推开门,拐出去。   一分钟后抱着枕头被子重新折回来。   她把怀里的东西往温九儒床上一扔。   踢掉拖鞋,跨到床上:“我想跟你睡。”   温九儒抬了下眉,下一秒,又听她说。   “我来姨妈了。”   “第一天。”   温九儒:………   温九儒轻“啧”一声,无奈:“你是不是故意的。”   怀央轻哼一声,没作答。   温九儒坐着没动,看她。   怀央钻进被子里,合上眼睛,面对他侧躺着。   半晌,察觉男人没动作,怀央脸在枕头上蹭了蹭,伸手抓住他的。   有些委屈地重复了一遍:“我想跟你睡。”   想跟你睡,不想回去自己面对孤零零的那一张大床。   温九儒叹了口气,拿遥控器把远处的落地灯调低。   躺下,抱住身侧的人。   怀央终于是彻底落尽了他的怀里。   “你是真的知道怎么把人弄死。”温九儒这么说。   不知道是不是怀央的错觉,她总觉得温九儒这话说的有些咬牙切齿。   怀央“哦”了一声,搂住温九儒的腰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我姨妈要七天。”   温九儒彻底被她气笑了。   轻嗤:“没事,我等得起。”   和上次说这话时的态度不一样。   这次的语气有点讽刺。   “第八天才能完全干净,理论上是完全干净的两天后才可以。”怀央又说。   男人没说话,一声轻哼。   怀央头埋在温九儒的前胸,轻哼的这声就响在头顶,感受着来自他胸腔的震动。   “你不是说怕我后悔吗?”   头顶的男人闭着眼睛回答她:“不是不离婚了吗。”   “嗯,对。”   “你想后哪门子的悔?”   “我的意思是……”怀央试图解释。   “你想找小三?”温九儒问。   “………”   怀央无语:“不是。”   “嗯。”温九儒继续说,“你看是你找得快还是你那小三的腿断得快。”   怀央从他怀里把头抬起来:“你怎么那么暴力?”   温九儒睁开眼,低头看她。   “还有更暴力的,你七天,”温九儒冷笑着算了下时间,“十天以后你就知道了。”   “………”   怀央很冷漠地“哦”了一声,倒下去。   温九儒把离开自己怀抱的她重新捞回去。   怀央抵着他的胸,很善解人意的:“你不是会不舒服吗?”   温九儒揽着她的后脑把人按进怀里。   阖着眼,声音微哑:“没事。”   -   一连两天,怀央没挪窝,都是在温九儒房间睡的。   怀央怕温九儒睡不好,第二天想走,温九儒没让她搬东西。   大概是因为某种原因导致睡眠不足,免疫力下降。   反正,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年到头来没怎么生过病的人,毫无预兆的,发烧了。   周日起床烧起来的。   温九儒没去公司,从上午一直烧到下午,温度越来越高。   怀央看不过去,一直问他要不要去医院,温九儒都说不用。   撑到下午吃过药躺下睡了。   怀央收拾了一下屋子,想到电竞室有两台电脑有点问题,给周毅打去了一个电话。   “对,两台,系统上的问题,我想问你能不能帮忙找人过来修一下。”   “好,我联系一下人,让技术人员一个小时后到明河公馆。”   挂了电话,周毅想了下,给“星光”打去了一个电话。   不到一小时,明河公馆的门铃响起。   怀央从地下室上去开门。   来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戴眼镜儿穿格子衬衫的男生,应该是技术人员。   另一个女生像是搞对接的。   温九儒还在楼上睡觉。   虽然这房子隔音好,楼下这动静,他在上面听不到。   但怀央还是下意识提醒两人轻一点。   专业的不亏就是专业的。   怀央阐述了一下问题,没二十分钟,技术人员就把电脑调好了。   一侧负责对接的女生跟怀央示意:“您要不要试一下。”   怀央应了声“好”,在位置上坐下,登了自己的游戏账号。   因为先前电脑的问题,几乎登所有软件都会闪退。   游戏也不例外。   身后的女生看着怀央登上的账号突然很惊讶地轻呼一声。   “这个账号是您的吗?”   “对。”怀央听出她声音的异常,转过去,“怎么了?”   女人脸上特别惊喜,下意识脱口而出:“这个账号的私人对接是我做的,我的工作相当于只针对一个人官方客服,之前所有的邮件都会转给老板……”   她两句话出来察觉到怀央的表情不对。   像是毫不知情。   女人赫然止声。   心里狂跳如雷,开始打鼓。   因为两人已经结婚了,她下意识以为怀央是知道的,才没有顾忌的多说了两句。   此刻,看到怀央这样,她不知道缘由,以为自己闯了大祸。   “太太……”她轻声叫了一下。   怀央那侧因为她这两句话早已陷入了沉思。   “你刚刚说,你们是星光的?”怀央垂着眼,手敲在椅背上。   “对。”女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解释,“华泱旗下的星光。”   这么多年,怀央第一次开始为自己的迟钝后悔。   温九儒说的没错,他们两个确实很像。   包括散漫忘性大,记东西记不住这点也一样。   对他们来说,生活因为没有值得留恋的,所以也没什么重要的。   很多事情干过就干过了,从不会往脑子里放,所以也记不起来。   “太太。”女人又叫了一声。   怀央抬头,抱歉地笑了一下:“我突然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就不送你们了行吗?”   负责对接的女生犹豫了一下,忐忑地说了两声“好”,带着技术人员上楼,离开了明河公馆。   房间里忽然只剩下怀央一个人,很静。   她趴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自从跟温九儒把事情挑明,她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被他击中。   此刻。   她垂头。   前额抵在手腕上,蹭了蹭。   鼻子发酸,是真的想哭。   她那个中了奖的游戏账号是星光的活动。   而刚刚那个女生说的另一件事……   她把这几年的事像走马灯一样,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怀央很爱打游戏,前几年还没这么忙,她喜欢的那几个游戏,只要出活动她都会参加。   没记错的话,是五年前,圣诞前夕。   她的账号收到了一封来自官方“征集心愿”的邮件。   她当时随便填了一下。   大概是说想要一个全皮肤的账号还有一个电竞房。   说以后毕了业自己住,一定要在家里弄一个电竞室。   因为是真的喜欢打游戏。   她甚至还在那个邮件里,描述了一下电竞室的装修。   怀央把埋着的头抬起来,侧眼,打量了一下房间。   当时在邮件里具体是怎么描述的,她已经记不太清了。   但确实跟温九儒这间房很像。   所以第一次进这里,她才会觉得熟悉。   怀央轻吸了一口气。   转身,把电脑游戏的界面叉掉,去登自己的邮箱。   自那次之后,这五年,每次圣诞前她都会收到来自星光官方的邮件。   像是一个活动,无论是流程还是表述,都没有任何能让人怀疑的地方。   活动的主题是征集“圣诞心愿”。   怀央有时觉得麻烦,懒得填。   这个客服会连着给她发好几封。   最后没办法,她都会勉为其难地填一下。   刚听那个女生的意思,这个邮件应该都是她发的。   而授意人是温九儒。   怀央终于进到了自己的邮箱,找到这五年间和那个官方账号往来的邮件。   带上第一年的“游戏心愿征集”,截至到去年,她一共回过六封。   2018年12月15日:   想要一个全皮肤的账号和一个电竞室,电竞室最好推门进去是电脑、游戏椅,往里走有幕布和矮脚沙发,能看比赛,沙发上如果能再放几个奶白色的抱枕就更好了。   2018年12月21日:   楼上那几个黑人有点吵,还酗酒,晚上三四点都不睡,影响到我复习,下个月的考试考不过怎么办。   2019年12月19日:   想要一份圣诞礼物。   2020年12月21日:   现在是凌晨十二点,在这个独属于我自己的时间,想在天台上点烟花,好可惜,费城不卖仙女棒。   2021年12月20日:   我仔细算过了,我要赚够一千万才能让自己这辈子高枕无忧,500万买房子,300万理财,200万养老。算了两千万或者三千万吧,多多益善,再养只狗。   2022年12月23日:   想要一束白色风铃花。   怀央手从鼠标上拿下来。   电竞室因为在地下一层,没有窗户,灯也并不怎么亮。   此时只开了墙角的一盏落地灯。   淡蓝色的光洒在整间屋子里。   怀央睫毛抖了一下,盯着那几封邮件。   心里酸胀,连带着手心和指尖都是疼的。   很懊恼地在怪自己,   怎么就没把这些事联系起来。   时间太久远。   这里面的好几封邮件甚至都是她乱填的。   所以印象真的不深。   去年的白色风铃花,是跟项目出国,在法国街头看到有人求婚。   午后,阳光洒满的大道上,男人跪在心爱的人面前,拿了一束白色捧花。   她觉得浪漫,所以写了这么一条。   后来就忘了。   可是这些……   怀央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些字上。   她自己都忘了的内容。   却有人记了下来,帮她一一实现。   怀央垂头,手撑着前额,再次去回忆那些事情。   曹林说温九儒有强迫症,电竞室矮脚沙发上的奶白抱枕不让他碰,像是少了一个都不行。   宾大的那个公寓,她嫌吵,没几天后,楼上的人突然搬走了,听说是有人以高于市场的价格把房子买了下来。   在宾大的第二年,那年圣诞,卢雨意外地给她带回来了两份圣诞礼物,多出来的那个是条围巾。   卢雨说路上看到,觉得好看就买了。   但她后来在围巾的盒子里发现了快递单,是从国内寄来的。   再接着往后。   是她和温九儒结婚的这段时间。   凌晨十二点城堡之上的仙女棒。   签合约时的三千万,和曹林的那只狗。   以及婚礼上他朝她走来时,手上拿着的白色风铃花。   人从10岁开始就应该知道,平安夜凌晨12点的钟声敲响时,并不会有圣诞老人。   怀央眼睫微颤,硬咽了一下。   可她好像有。   这些年,有人在悄无声息的地方,让她的每个愿望都落地有声。   怀央突然想起,十二年前的那个便利店。   当时她安慰完夏琳,夏琳问她有什么愿望,一个月后是她的生日,要准备礼物。   怀央想了想,好笑着说没什么愿望。   后来她还说了什么来着?   哦对。   她说:“我这样的人许什么愿啊,你看我许愿会有人搭理我吗?”   怀央低着头,泪无声地从眼尾漫出来了些。   这些年的第一次。   哭出来。   可是你看。   有人理她的啊。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怀央不知道自己在负一楼坐了多久。   手机声响, 才把她从回忆里唤出来。   电话接起来,是夏琳。   “你声音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夏琳莫名,“有点哑。”   怀央轻吸了下鼻子, 搭在桌面的手,指尖微蜷。   “没事。”   说完怀央想了下又开口:“我想去老公寓一趟。”   夏琳一愣:“你去那儿干嘛,上次东西没收拾全吗?”   怀央点头:“想找条围巾。”   她不喜欢脖子被束缚的感觉, 所以戴围巾戴得少。   那条围巾被她带回来,放在了柜子里,一直没有再动过。   挂了电话,怀央从负一楼上来。   去厨房烧了水, 拿着水壶上了二楼。   主卧已经连着空了三天。   她路过敞开着的主卧, 直接进了温九儒的房间。   水壶放在床头柜时, 床上的男人微睁了下眼睛。   温九儒无意识地抬手,抓住她的手腕。   声音带着久睡后的沙哑。   “刚去哪里了?”   怀央在床边坐下:“在地下室。”   温九儒还在烧着, 身上的温度没有完全退下去。   他闭着眼睛翻了一下,握着怀央的手腕放进了被子里。   合着眼:“手怎么这么凉?”   “是你身上太热了。”怀央说。   怀央手不凉,是温九儒身上温度太高。   屋子里的窗帘全都拉着, 只开了盏黄色的床头灯。   温九儒轻“嗯”了一声。   “我还在烧,等下你饿了先吃, 想吃什么跟方叔……”   话未说完, 被子被掀起, 怀里落进一人。   怀央钻进被子, 抱住他。   “怎么了?”温九儒低头, 用下巴蹭了下她的额头。   怀央鼻子还是酸的,摇摇头, 想等他病好了再说。   “想抱你。”怀央搂住他的腰往他怀里扎。   呼吸交换间, 温九儒抱着她把她翻了过去。   把人从后拥在怀里。   他头埋进怀央侧颈:“生病了, 别离我太近。”   被子里的温度很高,热气腾腾的。   温九儒从手腕到小臂,甚至贴在怀央身后的胸膛都滚烫。   怀央埋着脸在枕头上蹭了蹭,小声嘟囔:“感冒而已,一起感冒也没什么……”   温九儒在她身后笑。   发觉她真的有些黏人。   不过,他很喜欢。   “你抵抗力不好,本来就总是生病。”温九儒把人抱得紧了些,“能避还是避着。”   “不要。”怀央转过去再次抱住他,“我想跟你一起生病。”   温九儒躲着她的呼吸,把人按在胸前,好笑:“你怎么回事?”   怀央没回答。   几秒后,温九儒叹了口气。   “不生病好吗?”温九儒下巴压着她的发顶,轻声,“每次你生病,我都比自己生病还难受。”   怀央脸贴着他的衣服。   男人身上是件很薄的毛衣。   脸蹭在上面,又软又舒服。   怀央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这么多泪。   温九儒的每句话都让她想哭。   吃过再多苦都会咬牙挺过来的人,却会一而再再而三因为别人的心疼,突然感到委屈。   良久,怀央突然开口。   “温九儒,谢谢你。”   男人已经再次睡了过去。   抱着她轻“嗯”了一下。   躺了一会儿,怀央起身,换了衣服,准备出门前给温九儒留了张字条。   字条上说她要回老公寓拿点东西,不喊杨叔送了,自己坐地铁去,路上逛一逛,晚些回来。   从明河公馆出来,一个路口外是个商业区,从那里坐5号线,正好到老公寓门口。   怀央进了小区,上楼,开门,进卧室找东西。   东西不难找,就在衣柜最下层的抽屉里。   圣诞配色的包装盒打开,里面是条淡蓝色的毛线围巾。   这围巾怀央只在刚收到时戴过一次,后面就一直放在盒子里。   她起身,对着镜子试了一下。   毛茸茸的海洋蓝,跟她身上的白毛衣很相衬。   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摘掉,退后几步,把围巾叠好重新放在盒子里。   手压上盒子时,发现盒子里侧的夹层里有一个不太明显的凸起。   她把夹层掀起了一些,将夹在中间的东西抽出来。   是张贺卡,估计是运输途中不小心掉进了夹层,所以她一直没有发现。   贺卡上用墨蓝色的钢笔写了四个字——   平安顺遂。   笔风苍劲。   很好看的字体。   是温九儒的字迹。   四个字的贺卡,怀央翻过来折过去看了好久。   围巾收好,她从地上站起来,把盒子装进了包里。   5号地铁,二十几分钟再次回到明河公馆那站。   下了地铁,她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在出了站的那个商圈逛了逛。   忽然的,她想给温九儒也买一条。   明河公馆附近的这个商圈很繁华,一大片区域,以中间一条街为界,左侧是几个高楼,右侧则满是一两层通体玻璃建筑的步行街。   临安的世贸中心和太古里,都在这儿。   怀央从左侧到右侧,一两个小时过去,终于找到一条她满意的。   同样是淡蓝的海洋色,中间夹了些白色的海马毛。   温暖的粗毛线,跟温九儒给自己的那条很像。   怀央唯一不满意的是,有些便宜。   她结了帐,从商场走出来时还在想。   原来夏琳说的喜欢一个人是这个样子。   精挑细选千万遍递到他手上的东西,却还是觉得不满意。   你想给他比最好的,再好一点。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八点多,已经渐渐飘了起来。   毛毛细雨。   怀央出门时带了伞。   透明的伞布。   此时她撑着伞,站在整个商圈最中间的广场上,仰头看着大屏幕上的广告。   在想,等下回去,如果温九儒烧还没退,晚上一定要喊他去医院挂水。   ……   温九儒再次醒来,身边已经空了。   他抬手摸了一下身侧。   微凉。   应该是人已经走了好久。   “怀央?”温九儒按了下太阳穴,起身喊了声。   空荡荡的房间,没人回应。   他微微皱眉,有些不安。   刚梦里梦到了不太好的事情。   梦里的场景好像是两年前,怀央还在宾大。   她从学校出来回公寓,路上遇到流浪汉抢劫。   傍晚的马路,人不算少。   拿着枪的劫匪闯入人群。   冲撞声,喊叫声一片。   最后子弹打在了怀央的身上。   他站在人群之外,无论怎么向那侧跑,都还是跟她隔着不远,却永远也走不过去的距离……   温九儒眉心紧拧。   烧已经退下去,他却整个人发虚。   他按着身下的床,回忆起刚刚的梦境,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三个月前。   也是决定和怀央结婚之前。   这种梦他梦到过好多次。   她发生危险,他却站在她的世界之外,无能为力。   每次醒来,温九儒都会在床边坐好久。   恐慌和后怕冲撞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他实在是没有办法……看着怀央受伤。   所以最后一次梦醒。   他靠着床想了很久,做了决定。   要走到她身边,护她周全。   要看她这辈子平安,顺遂,得偿所愿。   意识从梦中抽离出来时,温九儒看到了床头的字条。   怀央的字和她的人一样。   工整娟秀,却在偶尔的一笔上,又拉得很长,像隐在所有温柔乖巧下的那根反骨。   字条上说她坐5号线回老公寓拿些东西。   晚点回来。   温九儒手腕顶上前额。   轻呼一口气。   怀央喜欢不喜欢他,这件事重要,也没那么重要。   如此,看她安安稳稳,他已经很知足了。   片刻,温九儒放下纸条,摸过手机。   手机声响,是曹林。   曹林作为一个富二代无业游民,实在太闲。   没事爱给他和李延时打电话,侃大山。   “有事?”温九儒接起电话。   “没啥事儿。”曹林在那端嗑着瓜子,“无聊想找你唠唠。”   大概是最近跟怀央的关系有所进展。   温九儒难得有闲情雅致,往床头靠了靠,跟曹林聊下去。   “你想聊什么?”   “随便聊呗。”曹林吐了口瓜子壳,“你俩还离不离婚了。”   “不离了。”   “好吧,那你给我找个女朋友吧。”   “………”   “温九儒,你别不说话啊,你老婆都有了,我想谈个恋爱不过分吧。”   “找李延时去。”   “我不去,他现在是个狂躁症变态,他把闻声锁家里了你知不知道。”   “他找着闻声了?”   “对,前天,说来话长,反正现在跟个神经病一样在玩儿□□,再这样下去,我都要帮忙给报警了。”   温九儒回忆了一下闻声的样子。   皱眉:“你别管了,李延时前女友那人,能被关一定是自己没真想走,不然腿摔断她都能从楼上跳下去。”   曹林想想也是。   换了话题:“你看新闻没,刚二十分钟前的,5号线隧道坍塌,埋了好几个,好像说是上面修楼,豆腐渣工程……”   “哪条线?”   “5号啊。”曹林奇怪,“你没看新闻?热搜都爆了,就离你家一站的地方,七柳河站,吕林地产这次摊上大事了……”   曹林话没说完,听筒里已是“嘟嘟——”忙音。   温九儒换了鞋,外套都没穿就往外跑。   没开车。   一面打开手机随便看了眼新闻,一面疯狂地往最近的地铁口跑。   拨了两遍怀央的手机,都是关机。   出了明河公馆,一个路口外的商圈。   最近的地铁口。   十几分钟的路程,温九儒愣是六七分钟就到了。   晚上八点半,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   越临近商圈,人越多。   温九儒一路上不知道撞到了几个,也不知道说了多少句“对不起”。   一向冷静自持的人,却头都是懵的,连最基本的思考都没有。   只想着往事发地去。   到了商圈最中央的广场,想起来出事的地方是下一站。   他随手就要拦车,却在侧身往路边走时看到了广场中央打着伞的人。   是怀央。   她穿了奶白色的毛衣和牛仔裙,打了把透明的伞。   整个广场被各色的霓虹灯闪的很亮。   她头顶雨丝细密,飘飘扬扬,在明黄色光线的照射下,依稀可以看出雨线的轨迹。   而此刻的她,正仰首看着几十米外,悬挂在繁华商场前的广告牌。   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不走啊!”   温九儒身旁刚被拦下的出租车,司机因为等了太久,不由地冲他喊了一句。   温九儒回过神,心脏撞击在胸腔,“砰砰”的声音仿佛震荡在耳边。   他哑着嗓子跟师傅说了句抱歉。   身旁的出租车按了两声喇叭开走。   温九儒的心仍然没有平静。   心脏狂跳,身体里激流的血液,在他耳边疯狂叫嚣着“她没事”。   他直直地看向广场中央打着伞的人。   后知后觉,竟然下雨了。   他还穿着在家里的那件薄毛衣。   肩头半湿,风吹过,带来秋夜的凉气。   生着病一路跑过来,此刻缓过神,腿都是虚的。   温九儒轻喘着气,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   仍旧是心慌得不像样子。   再接着他才意识到,曹林说的那站跟怀央坐的地铁是反方向。   他轻吸了口气,抬手摸了下额头。   不禁自嘲。   和她相关的事情,总能让他突然乱到,像没了脑子。   温九儒再抬眼时,终于朝怀央的方向走去。   在男人离怀央还有十几米时,如有所觉般,她侧了头。   “温九儒。”怀央讶然出声。   男人身上还是她走时的白毛衣和深灰色抽绳家居裤。   脚上是不常穿的帆布鞋。   右脚上的鞋带半散。   即使再是毛毛细雨,一路过来,温九儒的衣服也沾了湿意。   头发上有雨丝打下来形成的小水珠,在霓虹灯的照射下亮晶晶的。   怀央快步向男人走去。   两人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在细雨和各种射灯光线里朝对方而去。   “温九儒……”   走到跟前,怀央伸手想把伞举到他的头顶,却被突然拥进怀里的动作止住了声音。   男人抱她抱得紧,独属于他的气息像是要把怀央淹没。   即使掩饰得再好,怀央还是察觉到他抱自己的手有些抖。   “怎么了?”怀央轻声问他。   温九儒闭了下眼,嗓子发紧:“什么时候下的地铁?”   “一个多小时前,”怀央回,“我在附近逛了下,正准备回家。”   温九儒把人锁在怀里,几秒后出声。   “5号线出事了,埋了几个人,我刚从家里出来,打你电话是关机。”   声音落,怀央意识到他为什么会这样。   空着的那只手回抱住他:“出门出得急,手机忘了充电,二十分钟前自动关机了。”   临时起意要回老公寓拿围巾,没注意手机电量不足。   “温九儒?”   男人依旧嗓音干涩:“嗯。”   “我好好的。”怀央说。“我没事。”   “嗯。”温九儒左手扶在她的后脑,默了下,嗓子轻咽,“但我害怕。”   “我害怕,怀央。”他重复着。   周围人来人往,吵闹和嬉笑声频频响在耳边。   甚至偶尔还有带着孩子出来闲逛的家长,手上拎着的玩具车响着不知名的儿歌。   但怀央都听不见。   她头埋在温九儒的怀里,声音有些闷:“游戏账号的事情我知道了。”   怀央把头从温九儒怀里抬起来,看着他:“你给我当了五年的圣诞老人。”   温九儒望着她,迟疑了一下。   “下午星光的人来了?”问她。   刚醒的时候温九儒看到了周毅的消息。   想来周毅应该是故意的。   怀央点头:“还有主卧的装潢,厨房的厨具,家里门的密码……很多很多。”   温九儒压着下巴,垂头看怀里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   怀央此时的眼睛很亮。   和那时在宠物店的架子前,眼睛里没有东西的她不一样。   良久。   温九儒再次摸着怀央的头把她抱在怀里。   应声:“嗯。”   “我会好好爱你的,温九儒。”怀央开口。   抱着她的人,还发烫的手掌,隔着毛衣抚在她的背上。   温九儒笑了:“不用,你只需要开心快乐,跳出你的牢笼,活的肆意妄为。”   “我爱你就好。”男人低声说。   温九儒的斜背后突然响起一片欢呼。   怀央头抬起了一些,揪着温九儒的衣服,探头往那侧看。   他们两个太专注自己的事情,没发现,广场上的大部分人早就都去了那侧。   人群围成一个松散的圈子。   里侧是一对男女。   女生抱了花束笑意盈盈地看着身前单膝跪地的男生。   不知道是哪个浪漫子,在这样的雨天,明亮的广场前,求婚成功。   “不要。”怀央视线转回来,再次在温九儒怀里仰头看他,很认真的,“温九儒,你特别好,你的爱应该得到百分之百的回应。”   她说的很慢,一字一字,很认真。   像此刻雨打在脚下的水泥地。   落在他的心上。   温九儒看着她笑,半晌,点头。   下一秒,男人垂首,猝不及防地吻上她。   唇齿想碰时,她听到温九儒说:“如果病了,我照顾你。”   怀央睫毛微颤,想回应的话被吞咽在唇舌之间。   热热的,气息甘甜。   前所未有,让人安心的力量。   怪不得,相爱的人总想接吻。   雨还在下。   不大。   雨滴落在头顶的透明伞布,发出闷闷的响声。   霓虹灯的光线投过来,穿过雨丝,落在此时此刻两人站着的这片广场。   喧闹夜晚,灯火通明。   远处是川流不息的临安主干道,不时有急不可耐的车在鸣笛。   因为那个求婚,整个广场的注意力都不在怀央和温九儒这边。   两人此时站着的地方,头顶树枝上的彩灯突然闪了两下,断掉。   广场的这片角落黑了下来   喧嚣市井,仿佛很通情达理地为他们开了这片静谧天地。   像是垂怜。   想让此刻在伞下的两人,接一个绵长而不被打扰的吻。   而如神所愿。   他们安静拥吻。   身后的人群还在沸腾,为那对情侣欢呼喊叫。   却又仿佛,也在为这一刻的他们而雀跃。   为迟来十二年,早就“本该如此”的他们。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怀央皱着眉把刚买的围巾围到温九儒的脖子上。   “为什么不穿衣服就出门?”   身后围着那对情侣的人群已经散开。   熙熙攘攘。   温九儒扯开她的手, 再次抱上去。   低头,去找她的唇。   “没不穿,这不穿着呢。”男人辩解。   有些事情, 一旦开了头,就再也止不住。   两人还站在刚那棵树下,头顶的彩灯仍未亮起。   怀央一只手撑着伞, 另一手在帮温九儒系围巾。   没办法阻挡,很轻易地被他重新吻住。   唇碰着唇,温热的气息在这样的雨天让人无法忽视。   亲了两下,怀央侧头避开, 微喘着气。   “回家, 回家好不好, 太冷了。”怀央头埋在他颈间,轻声。   温九儒手还揽在她的腰上。   低头, 亲了下她的耳垂,应道:“嗯。”   两步远的路,怀央却坚持拦了辆出租。   下着雨, 带了湿气,太冷了。   上了车, 坐在后座, 怀央一直攥着温九儒的手, 甚至想抱着他, 让他暖和一点。   温九儒身上的这件长袖衫实在太薄。   露在外面的手冰得要死。   怀央靠得太近, 温九儒只得扳着她的肩膀,让她看前侧的后视镜。   在她耳边轻声道:“车上还有人。”   还有别人, 收敛一点。   怀央“哦”了一声, 不管不顾, 还是抱了上去。   面子哪有温九儒的身体重要。   被人拥着,温九儒周身瞬间暖了不少。   果然,最暖人的利器还是人的体温。   车进到明河公馆,在他们那栋房子前停下。   两人从大门进去,怀央推着温九儒直接上了二楼。   没让他往侧卧进,拉着他进了主卧。   主卧的浴室要更大一点。   怀央想让温九儒在这边洗。   “洗个澡好不好,洗完澡量个体温再吃药。”扯着他往浴室走。   临走到门口,男人却握着她的手腕把她拽进了怀里。   弯腰,把人抱起来,往床上走。   “亲一会儿再洗。”他说。   说着已经来到床前,抱着怀央在床边坐下。   温九儒让怀央坐在自己怀里,捏着她的后颈再次亲上去。   男人的吻炙热,舌尖挑着她的。   捏着她后颈的手情难自已地轻揉了两下。   没两分钟,怀央被他弄得软下去。   她揪着温九儒肩头的衣服,艰难地躲开他的吻,喘了口气。   “你还想再烧几天吗?”   温九儒啄着她的唇:“这两天没有什么重要的会。”   所以也不是不行。   怀央抵着他的前胸:“你再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   温九儒笑着,捏上她揪在自己衣领的手,倾身,换了个姿势。   直接把人压在床上。   两个人相拥陷进一片柔软。   实在是忍不了。   心心念念的人刚说过喜欢他,现在就这么放人走,真的放不了。   “你生气吧。”温九儒再次轻吻上她的耳朵,“总能哄好。”   怀央闭了下眼,彻底无语了。   “你怎么就知道一定能哄好。”怀央躲着他的唇,却挑衅般地去咬了下男人的肩膀。   温九儒抱着她闷笑,从耳朵亲到脖子。   像逐渐要溺死在海里的人。   怀央坠入其中。   屋子里只有浴室的灯亮着,另一侧,从大敞的窗帘泄进来一捧月光。   皎洁,冷白。   月色清冷,影绰光景却不是。   怀央伸手,不经意间摸到床头的闹钟。   她还阖着眼。   几秒后,闹钟被她无意识地拨掉,掉在床头的地毯上。   地毯柔软,闹钟落在上面,悄无声息。   怀央侧脸在拥着他们的被子上蹭了蹭。   “泱泱。”温九儒喊她。   沉哑男声近在咫尺。   明明并未喝酒,他的声音却仿佛带着酒后的酣意。   让怀央误以为,自己也醉了。   怀央半眯着眼,无意识地“嗯”了一声。   几近呢喃的声音被淹没。   她拽着温九儒衣领,往他怀里再次靠了靠。   怀央模糊中一直在回忆,自己身上这件开衫是在哪里买的。   这店的衣服,貌似质量不行。   怀央揪着他肩头的衣服,嗫嚅:“温九儒,我经期……”   身上的男人,再开口的声音已经哑到不能再哑。   “我知道。”他说。   所以就只是亲一下。   怀央从来没听过他这样的声音。   沙哑中是按捺不住的性感。   怀央轻咬下唇。   温九儒意识到她的动作,放过她被扣住的手腕,抬手轻压着她的唇,帮她解放出来。   接着拇指往前递了一些,让她咬着自己的指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怀央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掉。   温九儒的吻终于舍得离开她的身体。   在她耳侧压抑着喘息。   良久。   男人侧躺下,扯过被子裹在怀央身上,把人往怀里抱了抱。   怀央整个人软到不行,在他怀里半合着眼甚至想睡。   这男人太会了。   就只是亲一下……就到这种地步。   怀央不想去想之后会怎么样。   “你真没有找过女人?”怀央推着他。   温九儒闷声笑,声音里还染着未完全褪下去的性感。   “从认识你,心思就都扑你这儿了,去哪儿找女人。”   “那你怎么这么会……”   “你不知道什么叫本能吗?”温九儒又把人往怀里按了按。   怀央伸手拍他,但没什么力气,反倒像轻挠。   温九儒抓着她的手,再次和她十指相扣。   “我看你还是病得轻。”怀央闭着眼睛轻哼,“你比我有劲儿多了。”   温九儒轻笑,低头吻在她的眼睛上。   “人心情好的时候病好的会比较快。”   怀央睁眼,瞪他,没什么气势地警告:“你明天要是烧得更高,我是真的不会理你的。”   温九儒笑了,控制不住,探身,再次吻上去。   这场拉锯战大概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怀央没谈过恋爱,不清楚别人是不是也这么谈恋爱。   就…..好腻歪。   但她又抗拒不了。   甚至还很享受。   总之,最后好不容易起床去浴室,洗完澡再出来已经十点了。   两人都没吃饭,还饿着肚子。   温九儒淋了场雨,也不知道是以毒攻毒奏效了,还是仅仅是因为下午睡的那一觉。   总之他现在整个人神清气爽,看起来非常好。   “你真的没有不舒服了吗?”   怀央端着水进到卧室,不放心地看了眼坐在飘窗上看电脑的男人。   主卧的被子被她们身上的雨水弄得有些潮。   明天换了再搬过去,今天还是在次卧睡。   温九儒向后靠了靠,合了电脑。   “有个要紧的文件,看了一下。”   怀央放了水,走过去摸他的额头。   确实不烫了。   “男人的身体都这么抗遭吗?”她不能理解。   温九儒拉着她的手,把人拽进怀里。   “为什么是都?”下巴放在她的肩上,“你还见过谁?”   怀央仔细回想:“高中同桌、大学班长,在宾大时实验室的同学……”   温九儒轻哼一声。   怀央偏头看他。   两秒后,突然问:“你为什么以前从没想过走近我,是因为不喜欢吗?”   温九儒帮她把垂下的头发拨开。   飘窗足够宽。   坐下两个人绰绰有余。   房间里没开灯,仅有的照明来自冷白的月光。   从两人的方向透过窗户往外看,能看到正门前几棵长势很好的香樟。   “不是,是察觉到得太晚,而且,”温九儒看过来,“也不确定。”   怀央望着他,一时没说话。   温九儒垂眼,牵起她的手,一句一句把尘封的心事道来。   “因为生长环境一样,我和你在感情方面的看法也一样。”   “我也没有任何情感需求,不需要人陪,喜欢独处,甚至觉得一辈子就这样一个人过到死也没什么。”   “我对你的所有期望就是仅仅希望你过得好而已。”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愿望越来越强烈,直到最后,我发现,为了这个,我愿意付出我的所有。”   “也意识到,在我心里,即使我能一个人过到死,但好像,如果是和你一起,我对原本无光的生活多了丝期待。”   温九儒抬眸,望着她,笑得无奈。   “我一直觉得我对你的感情,比爱更高一些。”男人眼神里是月色下的她,“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换你过得好,怀央。”   怀央垂头,挠着他的手心。   语调有点低:“我不需要你付出你的一切。”   “嗯。”温九儒点头,“但我愿意。”   男人倾身,把她抱过来,接着讲。   “意识到之后,是不确定。不确定你的生活想不想改变,不确定你的生活是有了我更好,还是你就这么按你的想法活更好。”   “再之后就是你因为耳朵的事挂了急诊,卢斌打电话给我,我才终于下了决定。”   “试一试,如果不行,至少我能给你让你一生都无忧的钱。”   怀央转过去,佯装恼怒:“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喜欢钱吗?”   “你不喜欢钱,你想要爱。”温九儒托着她的脸,“但没有爱,所以你必须喜欢钱,你想让自己至少不要人财两空。”   怀央看着他,哑然。   她不懂,为什么世界上可以有这样一个人。   了解她到这种地步。   就好像他们生来就是要在一起的。   他们独立于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情,任何人都无关,只与对方有关。   他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知道被掩在她内心最深处,埋了二十多年,连她自己给自己不断洗脑后,都已经忘了的那个需求——   她对物质的要求并没有那么高。   仅仅也是需要有个人爱她罢了。   沉默之后,怀央转过去,张开手,抱着他。   “谢谢你爱我。”   “不客气。”温九儒笑着亲吻她的额角,学着她的样子,“也谢谢你愿意回应。”   他想过很多次。   即使怀央不喜欢他,也真的没关系。   但放在心上这么久的人,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你应该得到百分之百的回应”——这很难让人不动容。   半晌,项羽撞开房间的门跑进来时,怀央离开了温九儒的怀抱。   “温九儒。”她又侧了侧头,“你做的那些事情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温九儒笑:“告诉你什么,不矫情吗?又不是为了邀功。”   怀央想了下,又歪头:“那你还有没有别的事情瞒着我。”   这么多,一件一件,都是她自己发现的,温九儒从来没有主动说过什么。   这很难不让她怀疑,还被瞒着什么。   男人灰色的眸子看着她,像在认真回忆。   片刻,开口:“大概还有一件。”   “是什么?”怀央问。   温九儒垂眼,小拇指勾着她的食指,在认真把玩。   “第一次在酒馆,不是凑巧遇到,我是去等你的。”   怀央凑近:“等我什么?”   “我听谷宇说,你晚上在乌樟聚餐,”温九儒勾着她的手指,又转了转她无名指上的戒指,“那天,我去是想问你要不要结婚。”   飘窗下,项羽歪着头在怀央的脚边蹭了蹭,然后一跃而上,在飘窗的垫子上转了一圈,在两人身边找了个空位窝下。   它趴在其中一个抱枕上,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此刻正吐露心事的两人。   温九儒抬头,把怀央的手握在手里,   “那天从你进门直到我们在洗手间前相遇,一共二十八分钟。我一直在听驻唱唱歌,却连中间换了一次人都不知道,但我记得你端起了三次酒杯,磕了两把瓜子,一直在和夏琳说话。我没有注意驻唱总共唱了几首歌,也不知道他都唱了什么,因为那二十八分钟我一直在想,”   温九儒声音微顿,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因为我一直在想,究竟要怎么开口,才能邀请你跟我一起结个婚。”   究竟要怎么开口,才能邀请你跟我结个婚。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夜里, 温九儒不出意外的,又烧起来。   果然,晚上那会儿只是回光返照。   怀央没有睡死, 凌晨两三点,被搂着她的温九儒烫醒。   她抬手,摸上温九儒的额头, 轻声唤他。   温九儒迷迷糊糊地睁了下眼,以为她被自己烫得难受,往旁边侧了些身子,松开怀里的人, 离开她的身体。   “我往旁边一点。”温九儒烧得整个人有些温吞。   周身的热度一下褪去。   怀央起身, 开了床头灯, 扯着温九儒的胳膊把他拽回来。   “不是我难受。”怀央拉着他有些急,“是你, 你烧太高了,你会不舒服。”   温九儒裹着被子,迷蒙中听到怀央说自己没有不舒服, 放下心,丝毫没有管怀央后半句说的是什么, 眼看着转眼又要进入梦乡。   怀央无奈, 挣扎着起来, 翻身下床, 要下楼给他拿药。   “你去哪儿?”   怀央离开被子时温九儒拉住她的手问她。   她停住动作, 叹了口气:“下去给你拿药。”   温九儒把她拉回来,揉着太阳穴坐起来, 把她用被子重新裹住。   “我下去拿, 你先睡。”   怀央抵着他把他按回去:“我怕你晕倒在楼梯上一头撞死。”   温九儒睁了睁眼, 有气无力地笑了声:“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你好好躺回去我就盼你好。”   温九儒盯着她看了两眼,无奈,伸手把椅子上的睡袍勾过来。   哑着声:“披着衣服下去。”   怀央接过衣服,下床,几步往外,推门就往楼下去。   几分钟后,端着药和水上来。   温九儒吃过药,拉着她躺下。   但这次没搂她,而是中间隔着距离,跟她泾渭分明。   窝进被子里,困意再度袭来。   怀央闭着眼,转过去环住他的腰。   用额头顶着男人的手臂,蹭了蹭他的袖子:“不抱着睡了吗?”   温九儒背过去咳了一声,托着怀央的后脑,把胳膊垫在她的脖子下面。   “怕你不舒服。”   “没事。”   怀央挤过去,往他怀里窝了窝。   第二天上午起床,怀央接到李嫣然的电话。   下午实验室要开会,喊她去学校。   怀央起床收拾了一下,跟温九儒说让他在家休息,自己出了门往学校去。   温九儒一直睡到十二点多才起床。   烧再次退下去。   连着吃了两天药,这次退烧估计是真的好了。   温九儒靠在床头给周毅打了个电话,拿着电脑把他新发来的两个合同看了。   事情处理完,再下床,已经过了一点。   温九儒没什么胃口,没给方叔打电话送饭。   他起床冲了个澡,从卧室出来。   站在二层的走廊,看着诺大而空旷的房子。   大概是习惯了有两个人在家的明河公馆。   温九儒突然觉得,此时这个只有他一人的房子有些空旷。   他站在二楼,倚着墙靠了会儿。   半晌,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忽的,笑了下。   明明已经进入深秋。   温九儒却觉得这房子暖和了许多。   他直起身,趿拉着拖鞋往前走。   路过主卧门口,却听到屋子里有动静。   温九儒皱了下眉,转身,推门进去。   跨到房间里的下一秒,他抬眼,和床上的狗四目相对。   主卧的床乱成一片,而四斤重的吉娃娃,正埋在被子间,对着一个抱枕做着不可描述的动作。   当然,温九儒进来的那一秒,它停了。   现在正匍匐在抱枕上维持一个诡异的动作。   和温九儒对视。   “............”   反应过来的男人头疼地捂了下额。   上前两步,拎着这生物的后颈就把他丢了出去。   紧接着摔门进来,翻了下怀央的床,看有没有来晚,这家伙是不是已经在这床上留了东西。   不过好在,好像是没有。   温九儒刚把床单被套拆下来丢进洗衣机,正想着要不要联系方叔把主卧的床垫都换了的时候,曹林打来了一个电话。   正撞枪口上。   “他妈的你家狗才几个月就开始发情??”温九儒难得对着电话吼出来。   还他妈是在我老婆的床上。   我老婆的床我都没睡过。   那端的曹林被温九儒吼的一愣,下意识掰着指头一算:“半岁多,确实到时候了,而且十月十一月正好是发情期。”   温九儒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我下午带它去做绝育。”   曹林被温九儒这气生的莫名其妙:“你生什么气啊,狗到发情期发情多正常,你以为都像你,没情,不发?”   温九儒冷笑:“你要是活腻了趁早说。”   曹林吐槽起来没完没了,反正温九儒隔着手机也打不到他。   “这么多年没见你喜欢过女的,好不容易结个婚,现在不离了,还分房睡,你没长......”   一句话还没说完,那端的温九儒直接把电话挂了。   曹林把手机从耳朵上拿下来,对着屏幕骂骂咧咧,骂温九儒神经病,对动物没点爱心。   这边,温九儒把挂断的手机甩手扔在了洗手台。   撑着台子想了两秒,从洗衣机里把还没洗的床单被罩捞出来,从客厅穿过去,开门,扔到了院子外面。   推门再回来,站在客厅,联系方叔,让他下午把主卧的床垫换了。   电话再次挂断,他掐着腰,侧眼,正好看到几米外蹲在地上正安静看着他的项羽。   俩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看着特无辜。   温九儒现在看到它,气就不打一处来。   男人轻吸了口气,上楼换了衣服下来,抱上项羽出了门。   项羽刚七个月,正好是做绝育的时候。   半个月前,刚跟怀央商量过,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带它去。   两个小时后,温九儒抱着被切了蛋的项羽回来。   其实讲实话,这事儿也不怪这狗。   毕竟是它爸妈最近忙着谈恋爱,没空出时间带他去切改切的地方。   但怎么说呢。   温九儒这两天素的吃到了,还没吃到荤的。   正处于欲求不满的状态。   这时候,项羽这“鸠占鹊巢、耀武扬威”的行为就他妈有点挑衅了。   带着狗回来,温九儒在它的盆里倒了水,又放了狗粮,想了想,念在它刚刚失去了一个公狗最重要的东西,勉为其难地又给它开了个罐头。   再接着把它连水带罐头扔进了狗栅栏里,没再管它。   自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电脑办公。   约摸着项羽也是感觉到了温九儒气压有点低,没敢像平常一样瞎几把乱叫。   缩在自己的狗窝里为半个小时前刚失去的“蛋”哀悼。   一人一狗,各霸占客厅的一个角落。   有种诡异的安静。   晚上六点多,怀央开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怀央换了鞋,从玄关处走过来。   “还烧吗?”说着摸上温九儒的额头。   温九儒握着她的手腕,摘掉眼镜。   怀央弯了腰,看他:“有没有按时吃药?”   “吃过了。”男人答。   怀央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毛衣,下身是水洗蓝的阔腿牛仔裤。   微卷的头发披在身后,耳垂上有很小的太阳花耳钉。   温九儒看着她,伸手帮女人把长发撩开,刚摸上她后颈把人压向自己——   右侧,五六米开外,传来一声分外委屈的呜咽。   这哼唧声,三分憋屈中还带了那么一丝无辜,把“柔弱”两个字拿捏得刚刚好。   温九儒搭在怀央颈后的手微微一顿。   转过去。   项羽正蹲在狗栅栏里眨巴着眼睛往这边看,对着怀央可怜巴巴地摇尾巴。   不知道是不是温九儒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这狗冲怀央摇尾巴之前,还看了他一眼。   眼神有那么点愤恨,和幽怨?   温九儒:............   怀央听到声音,把温九儒的手拨开,走了过去。   两步走到栅栏前,抱起项羽,女人声音有点惊讶。   “你今天带它去做绝育了?”   “嗯。”温九儒合了电脑,“下午正好没事。”   温九儒偏头,目光落到那侧时,正看到那狗把头靠在怀央手臂上,耸拉着眼睛撒娇。   怀央撸着它的后颈,语气心疼:“疼不疼啊,宝贝。”   项羽哼唧一声,再次瞥了温九儒一眼。   怀央安抚它:“爸爸坏,等会儿打死他。”   “............”   项羽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听懂,讨好地去舔怀央的手背。   温九儒看着怀央怀里那狗。   突然有点明白网上说的绿茶是怎么回事。   只迟疑了两秒。   男人把腿上的电脑随手扔在一边,头往后靠,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头疼。”声音听着有些闷,带着病后初愈的脆弱,“中午饭也没吃,没胃口。”   怀央揉着狗的手一顿,抬头,看向他。   皱眉:“还这么严重吗?”   温九儒点了下头,往后又靠了靠,半阖着眼:“好像有点。”   怀央把狗放下,走过去。   “怎么回事?”她眉心蹙着,弯腰,手撑在温九儒身旁的沙发扶手上,“除了头疼还有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病得快死了,”男人说罢拉上她的手,还佯装虚弱的补了句:“可能比做绝育还难受。”   项羽:...............   作者有话说:   项羽:你柔弱,你了不起!!he tui!! 第61章   “什么?”怀央疑惑, 觉得他这话怪怪的,“跟绝育有什么关系。”   温九儒没回答,只是拉着她坐下。   “晚上想吃什么?”   “我们自己煮汤锅?”怀央想了下, “家里有番茄底料。”   怀央喜欢煮火锅。   家里的冰柜里还冻了些丸子和肉。   番茄锅,养生。   温九儒点头。   怀央指了下楼上:“我上去换衣服。”   说着从沙发上站起来。   温九儒跟着她站起来:“我和你一起。”   话音落,远处角落里的狗又哼唧一声。   怀央听到, 转身想过去,被温九儒逮住。   “我去看看它。”怀央往项羽那处张望着,“今天怎么总哼唧。”   “它刚做完绝育,这会儿比较郁闷。”温九儒解释, “需要自己静静, 不用管它。”   项羽:………   你才需要自己静静。   大概是怀央回来了, 有人撑腰。   项羽盯着温九儒,冲他叫了一声。   怀央这次是真的有点疑惑。   她叉着腰看了看温九儒, 又看了看远处的狗:“怎么感觉你们俩今天怪怪的。”   关系有点紧张。   “可能是因为我今天带它做了绝育,它现在有点恨我。”温九儒扳过怀央的肩把她往二楼推,“今天一直对我都不太好。”   温九儒语气拿捏得很好, 带了些不想让人察觉却又很明显的委屈。   “是吗,这小子怎么这样。”怀央转过来抱住他, 脸在他肩头蹭了蹭, “我会对你好的。”   温九儒摸摸她的头:“嗯。”   远处的项羽:………………   yue了。   谈恋爱的人真tm有毒。   它不仅没谈过恋爱, 还要被迫被切了命根子, 看人谈恋爱。   怀央上楼换了衣服, 下来跟温九儒一起洗菜。   菜准备到一半,放在客厅茶几的沙发响了下。   温九儒走过去, 接起来。   “嗯, 你说。”   房间里很静, 只有厨房冲洗着蔬菜的水流声。   怀央一直注意着客厅的动静。   所以很轻易地察觉到了男人皱起的眉心。   五分钟后,温九儒放了手机走回来。   他进了厨房,走到怀央身边,帮她把没洗完的菜重新过了水。   怀央正蹲在垃圾筐旁削土豆。   温九儒把她手上的刀和土豆拿过来:“我来。”   男人声音有点沉,说话的样子也心不在焉,像是有心事。   怀央握住他的手:“怎么了?”   温九儒把手上的刀和土豆都放下,撑着面前的台子,垂眼,迟疑着什么。   怀央又走近半步,握着他的手收紧。   声音很轻:“你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也可以和我讲......”   话音未落,身旁的人已经拽着她的手把人抱进了怀里。   温九儒拥着她,肩头的衣服蹭着她的下巴。   轻叹了口气,在她耳边:“怀央。”   “嗯,我在。”怀央伸手去抚他的脊背。   “我让周毅查的事情有结果了。”温九儒轻闭了下眼睛,“温元江确实在跟我母亲结婚之前就认识宋梅。”   男人的声音响在空旷的房间里。   怀央能感觉到他语调里的压抑。   关于温九儒家里的那些事,温南音走之前告诉过她。   但他们都以为温元江是婚后出轨。   现在......   在结婚之前就认识的意思是,温元江连婚后出轨都不是,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温九儒母亲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对温元江来说,只是一场用婚姻换资源的交易。   华温是温九儒的母亲和温元江一起创建的,而最开始的起步源于他母亲娘家人的帮助。   温元江是为了资源才结的这婚。   为资源就为资源,但结婚时演的情真意切就过分了。   两人婚后,生意越做越大,宋梅咽不下这口气,用了些手段嫁给了温元山。   昔日的情人就在眼前,温元江很难把持住自己。   旧情复燃,有了温名扬。   再接着,温九儒母亲胃癌,宋梅在她病中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本就治不好的病自然恶化得更快。   生活远比戏剧来得更狗血。   “宋梅一直拿温名扬要挟温元江,想要华温的股权。”温九儒淡淡道,“我不可能给的。”   一分一毫都不可能让步。   这场仗,温九儒这边只有他一个人,不是很好赢。   “你......”   怀央想问温元江的态度,但又不知道怎么称呼,她私心,并不想在温九儒面前称他为你父亲。   好在,俩人真的都很了解对方。   几乎是在她开口,温九儒就知道了她想说什么。   “我跟温元江撕破脸了。”他说。   整个华温,怎么争,花落谁家,各凭本事,再没有任何父子情谊。   没关紧的水管还在滴着水。   远处的门铃响了下。   这个时候,没有温九儒的允许,能进到私密性这么好的明河公馆的,只有温元江。   门铃声还在很有规律地响着。   温九儒松开怀里的人,看着她:“你要不要上楼?我要跟温元江说点事。”   怀央摇了下头:“是我能听的吗?是的话我想陪着你。”   温九儒看着她,两秒后笑了下。   伸手帮怀央把头发拨开,牵着她往客厅去。   门打开,果不其然,门外站着的是温元江。   中年男人,一身笔挺的西装。   温九儒让怀央呆在客厅,自己去开的门。   此时手支着门框,丝毫没有邀请门外人进来的意思。   两人沉默地对峙了两分钟。   温元江背着手,沉声:“现在是连门都不让进了吗?”   “泱泱在家,不太方便。”温九儒回。   温元江紧皱着眉,语气非常不满意:“所以是那个女人比你爸还重要吗?”   温九儒点头,神情冷淡:“第一,我想我们的父子关系在几天前的那通电话挂断时就结束了,第二,她确实很重要。”   怀央就站在温九儒身后几米外的地方。   不远,男人说的话一字一句都听得到。   温九儒这句说完,温元江的脸色很明显的变了变。   但他显然不甘于就这么走掉。   他甩手把温九儒拨开,往房子里面进。   温九儒站在门口,脚下顿了下,走过去,在温元江走到客厅中央之前,过去把怀央拉到了自己身边。   温元江扫了下整间屋子,看到茶几上煮着的汤锅。   黑色的煮锅,里面咕嘟冒泡的是深红色的番茄汤。   十月末,正是全球总决赛的时间。   今晚有一场八进四。   怀央想边吃饭边看比赛,所以把锅移到了客厅的茶几上。   温元江目光在那个煮锅上停了许久。   良久,背着手长舒一口气:“整个温家在华温有百分之六十七的股份。”   温九儒没说话。   怀央看了他一眼,拉住他的手。   “分三分之一给名扬。”温元江说,“剩下都是你的,公司我也不管了。”   “不可能。”   三个字,温九儒的语气里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   温元江动了气,转过来:“只分三分之一都不可以吗?他是你弟弟啊,你怎么能......”   温九儒打断他:“只是分给他,还是分给他和宋梅?”   话音落,气氛凝固。   整个客厅再次安静的只有桌上的锅煮汤的声音。   温元江看着温九儒。   而温九儒一样,回望着他。   小时候他和温名扬关系还不错。   和他那个妈不一样。   温名扬性格温吞好说话,也没什么野心,小时候还有些黏他。   不是因为这件事,他们两个可能会是很好的兄弟。   但现在,即使知道温名扬没什么错,但东西是谁的就是谁的,温九儒不可能往后退一步。   片刻。   温元山捏了下鼻骨,语声沉重:“我这些年愧对他们母子。”   “那就不愧对我妈了吗?”温九儒看着他,好笑,“你还真是有情有义。”   “温九儒!”   温元江看着他,因为他话里的讽刺震怒。   “请回吧,我就不送了,再待下去我们谁都不好过。”温九儒没再看他,声音淡淡。   温元江深吸一口气:“你真的要把我手里所有的股份都拿走?连我都不放过?”   “嗯。”温九儒点头,弯腰,把煮得沸腾的锅调小,“上次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温元江眉心拧成一个川:“你真要对所有人赶尽杀绝?”   温九儒轻笑:“是你们先得寸进尺。”   宋梅想要华温,实在是想的太多了点。   温元江目光落在弯腰在茶几前的年轻男人身上。   他好像,并不了解他这个儿子。   高中住校,本科去了国外,回国创建华泱,没半年就搬到了明河公馆。   这么想来,他们两个交流的次数确实少之又少。   温元江深深地看了他几眼。   终是抬脚,走到门口。   背着身后的两人,温元江再次叹气,最后一次试图说服温九儒。   “别做的这么绝,你是我儿子,我不会亏待你的。”   温九儒很低地哼笑了一声,没说话。   意思很明显。   无论温元江说什么,他决定了的事情,不可能改的。   门在身后落锁,房间里重归平静。   没有任何犹豫,怀央上前,抱住身边的人。   被调小的煮锅,仍然在“咕嘟”着冒泡。   怀央收紧手臂,环住他的腰,下巴搭在他的肩头。   很认真:“温九儒,无论你做什么,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   女人声音清甜,此时落下,在空荡的房间里,荡起回音。   温九儒抬手,轻压在她的背上。   男人鼻梁上还架着副金丝镜架。   身上的米色长袖衫,让看他起来清隽温暖。   怀央一字一句。   “在你和你家人的事上,我不够了解,也不想讲对错,你就是我的对错。”   我不认任何人,只认你。   你就是我眼里的对错。   所以你也不是,孤军奋战的一个人。   怀央很少这样,她从来客观公正,在任何事情上都可以不带私人感情,理性看待所有问题。   这是第一次,她不想管那些人怎么样,甚至赖得去分析整件事情。   怀央只知道那些人对他很差劲。   而在此时此刻,她的心里。   温九儒的情绪和受过的委屈,比那些人加起来都要重要一千倍,一万倍。   况且,是他们先对他不好的。   墙上的钟摆到第三下时,温九儒笑了,他的手上移,揉了揉怀里人后脑的发丝。   虽然无论有没有人支持他,他都不会放弃正在做的事情。   但怀里人跟他说,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   在门落锁,他还未来得及有任何反应的时候,她就抱过来,这么跟他说。   没有任何犹豫和迟疑。   每个字都坚定无比。   温九儒突然发现。   他和怀央之间,从来不只是单方面的救赎。   他的女孩儿,也想救他。   番茄锅煮久了,更好吃。   火锅底料配上煮烂掉的番茄。   无论煮什么,吸满了浓浓汤汁的菜都会让人爱上这个味道。   亮着的电视机上在播着lol世界赛,激动的解说和游戏里猎杀的音效。   铺着地毯的茶几上有冒着热气的汤锅。   不远处,还有一直愤恨不平哼哼唧唧的吉娃娃。   沙发上的两人就这么边说边笑,偶尔还会因为正在直播的比赛斗两句嘴。   晚上八点。   一向清冷的明河公馆。   好像有了生机。   -   温九儒病好,自然是要去公司。   第二天上午照例是温九儒开车,先把怀央送到学校,再拐去公司。   晚上温九儒回来得早,跟怀央通了电话。   先一步去了超市。   家里要添点东西。   没在明河公馆小区里面的超市买,温九儒去的是地铁口的那个商圈。   怀央临走被一个师姐叫住。   讨论完事情已是半个小时后。   她打车到那个商圈,刚从出租上下来,在路边站定,看到从商场往外走的温九儒。   男人一手拎了两个很大的购物袋,另一手在回消息。   眉心紧锁。   应该是工作上的事情。   从今天早上开始,温九儒就在频繁地接电话。   争权的事进行到白热化阶段,周毅有很多决定都要事先请示温九儒。   十月底,天黑得早了很多。   不到七点,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临近双十一,为了跟各大电商平台竞争,商场也开始搞大促销。   远处的广场中央搭了一个很大的台子。   请了支小有名气的乐队。   两个贝斯手一个鼓手,最前面是黑纱裙马丁靴的漂亮女主唱。   周围围了一圈的人。   而温九儒就站在右侧,人群之外,低着头看手机。   有些落寞,也有些孤独。   紧皱的眉能让人很轻易地看出,他心情不大好。   “姐姐,买花吗?”   怀央的大衣突然被拽了一下。   她低头看过去,是个扎了两个马尾的小姑娘。   小姑娘穿着白色的袄子,怀里是几捧花,正仰头看她。   女孩儿看起来八.九岁大,白白净净,手臂上还有个三道杠。   卖花这行为像是学校布置的“任务”。   “为什么要卖花?”怀央蹲下来问她。   “学校这周的作业,用劳动赚钱。”小女孩儿声音甜甜的,又问了一遍,“姐姐买花吗?”   怀央笑着,眼睛微弯。   她扫码付了钱,从小姑娘怀里挑了一束白色的满天星。   透明包装纸包得很漂亮。   最下面还扎了深红色的丝带。   随后压着女孩儿的肩,让她看十几米外,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   “把这个花给那个哥哥。”怀央说。   “是叔叔。”女孩儿纠正。   怀央笑了:“因为你叫我姐姐,叫他叔叔的话你就要叫我阿姨了。”   小姑娘回头,嗓音还带着稚气:“为什么?”   怀央眨了眨眼:“因为他是我的爱人。”   小姑娘点点头,十岁的孩子,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她先是跟怀央很礼貌地道谢,谢谢她买花。   紧接着拿了怀央选的那束,小跑着往温九儒的方向去。   怀央跟在她身后,白色的大衣被风撩起。   宋梅真的被逼疯了,无所不用其极,因为她的阻挠,华泱有一个合作这两天正处于暂停阶段。   最近事情太多了,温九儒垂眼看着手机,没注意到自己眉心皱得有些深。   “哥哥。”衣服忽然被扯了下,“花。”   温九儒垂眸,稍稍一怔。   小姑娘往身后指:“那个姐姐买给你的。”   温九儒抬眼,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繁华的商业区,各色的灯光交织在一起,人群熙熙攘攘。   诉说着整个步行街的喧嚣与热闹。   耳旁还有摇滚乐队的音乐声和各种此起彼伏的欢呼。   七八米外,穿了白色大衣的女人正侧歪着头看他。   她笑起来的样子,一如既往,唇角勾着,眼睛弯得像月牙。   此时右手抬起,正小幅度地冲他摆了摆。   像是在承认她就是送花的那人。   “小姑娘,花怎么卖?”   一旁的路人喊温九儒身前的女孩儿。   小女孩儿把满天星塞进男人的怀里,一蹦一跳地走远,去招呼她的下个顾客。   怀央手插进大衣口袋,走过去。   在即将走近时,加快了两步,轻撞进男人怀里。   “怀央?”温九儒搂住她。   怀央在他怀里抬起头。   她眼睛里印着街灯的光线,黑色的瞳仁被耀得很亮。   “温九儒,”她轻声,浅笑,“有没有开心一点?”   收到花,   以及我。   作者有话说: 正文在收尾阶段,想写治愈的日常啦,不过貌似剧情有些平淡?也不知道大家会不会喜欢(十三挠头) 第62章   “收到花, 以及我。”   怀里的人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   温九儒右手还拎着购物袋,左手拿着一捧白色的满天星, 抱住她。   男人垂眼,入目的,除了迷人眼的满天星, 还有她搭在花束上的凌乱发丝。   耳边还充斥着吵闹的摇滚乐。   垂眸,目光所及,却是整个世界。   温九儒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耳朵。   “晚上回家煮你喜欢的火锅好不好?”温九儒说,“病好了, 可以吃辣的。”   怀央躲着他的下巴, 对刚刚的问题很执着。   “不喜欢我送你的花吗?”   “喜欢。”温九儒压着声音。   与你有关的事, 怎么可能不喜欢。   “那你下次也送我一束?”怀央说。   男人问:“你想要什么花?”   “白色风铃花。”   怀央想起婚礼那天,迎着光走向她的男人。   温九儒点头, 含笑应着,帮她把脖子上的围巾拉紧。   “我后天要去趟闽清,有一个公益酒会, 必须到场,要不要一起?”   温九儒捧着她的脸, 拇指在她颧骨的位置摩擦了一下。   他好像很喜欢这样摸她。   用拇指指腹蹭她的任何地方。   感受她的温度。   闽清属江宁, 就在临安隔壁, 临海。   怀央被他手指刮得痒, 侧歪头, 避开,重新倒进他的怀里。   声音懒懒的:“可以顺道在海边看日出吗?”   “可以。”温九儒答应。   第三天上午起床, 两人吃过早饭, 收拾了东西, 拎着不算多的行李直接出了门。   两个小时的车程,杨叔开车,中午十二点,刚好到酒店。   酒店方面,自然订的是顶层的套房。   公益晚宴七点半开始。   下午,两人习惯性地又在书房呆了几个小时。   晚上六点,打电话给前台,叫了餐。   怀央不想去酒会,想留在酒店的书房看书。   温九儒想走之前陪她把晚饭吃了。   晚上七点,温九儒走后,怀央在书房看了会论文。   半个小时后,她抬眼,透过书房侧面的落地窗,看整个闽清的万家灯火,车水马龙。   没来由的,忽然觉得房子有些空。   人总是这样。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你习惯了有一个人,在精神上永远和你站在一起。   突然的你就也没有那么喜欢自己呆着了。   果然,科学上说的对。   人本性是群居动物。   而此刻,以后,剩下的几十年,至死。   她都只想和温九儒“群居”。   怀央在房间里呆得无聊,换了身衣服下楼。   想在酒店附近逛一下。   没想到出了电梯,刚推门走出酒店的大厅。   看到路边停了辆车,车旁边是温九儒在闽清的司机。   “太太。”年轻的男人迎上来。   怀央点头,问他怎么在这里。   男人笑着解释:“先生怕你在酒店呆得无聊,让我在这儿等着,说你想去哪里让我开车带你过去。”   怀央站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想了想,还未开口,只听男人又说。   “先生还说,如果你想去酒会外面等他也行,他会早点出来。”   男人话音落,怀央稍怔,紧接着低头笑了。   真的很神奇。   有个人能在任何细枝末节的地方,知道你的心意。   “去附近等他吧。”怀央道。   年轻的司机应了一声,笑着走过去给她开车门。   公益晚宴的地方离酒店不远。   十几分钟后。   车停在一个灯火通明的度假村前停下。   说是度假村,却更像个童话小镇。   红砖灰瓦,绿色的爬墙虎。   矮栋的建筑层层错落,越往里地势越高。   像是为了高低错落的美感,故意选址在了这个山头。   “先生说,他大概还要半小时,您可以在里面逛逛。”   怀央推车门的手一顿:“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她记得温九儒走之前说要到十一二点了。   年轻的司机看了眼后视镜,声音温和:“先生说可以在早些离场。”   怀央唇角微勾,想了下,却还是跟司机说,让他跟温九儒讲,不用着急。   随后车门被推开,怀央却看到了二十几米外,树荫下的宋梅。   女人身前还站了两个冲她点头哈腰的中年男人。   她尖利的声音划破此时寂静的夜空。   宋梅像疯了般,挥舞着两只胳膊,冲面前的人喊叫。   零零碎碎的字眼,飘进怀央的耳朵里。   “全砸进去!”   “谁也别活。”   “逼急了我要捅死他!”   怀央抬了抬眼,看向那处的眼神有一丝戏谑。   她收回已经迈出去的那条腿,关上车门,看着前面:“把车开过去。”   怀央的这辆车后还跟了一辆车。   车上有三个保镖。   温九儒配的。   他嘱咐保镖,在闽清的这两天,只要他不在,都要保持几十米的距离,跟着怀央。   所以怀央说把车开过去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怕的。   顶配的帕拉梅拉,启动时的提速快,踩了刹车后,停下也就是瞬间的事。   轮胎碾着粗糙的沥青地,刺耳的刹车声吸引了宋梅和另外两人的注意力。   怀央推门下去,手上是一瓶开了盖的矿泉水。   两步走近,丝毫没有犹豫,抬手就泼在了宋梅脸上。   “清醒清醒。”清淡的女声。   “怀央!!”   宋梅只愣了一瞬,紧接着张牙舞爪地要扑上去。   被逼疯的人,此时精神自然不正常。   稍有点风吹草动,就能让她崩断最后一根神经。   只可惜,宋梅的手刚伸出去,就被怀央身后几步而来的保镖按住,拉开。   快得她甚至连怀央的头发丝都没有碰到。   温九儒韬光养晦了这么几年,先用华温把华泱养大,再背靠华泱一点点蚕食华温。   三个月前,开始最后收网。   温元江和宋梅意识到的时候,早就来不及了。   一周多前,跟温元江的那通电话,是最后通牒。   温元江无力回天,不然也不可能到明河公馆跟温九儒说那些话。   大权早就不在他的手里了。   怀央弯腰,把手上空了的矿泉水瓶,丢进身边的垃圾桶。   瓶身撞击在垃圾桶的金属表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算个什么东西!!”宋梅瞪着眼睛,像个泼妇一样冲怀央嚷嚷。   怀央半掀了眼皮,轻笑:“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不要脸的东西吗?”怀央看着她。   一旁那两个中年男人是华温的高层。   聪明人,早就看清了现在的局势,刚忍着气听宋梅嚷嚷半天,现在看怀央这样怼她,自然不会说话。   明哲保身,绝不趟浑水。   宋梅咬着牙:“你就不怕真把我逼死了,我拉着你们一起陪葬?!!”   怀央抱胸看着她,好笑:“刚没清醒够?”   怀央走近半步,目光落在宋梅身上。   眼神有丝不解,一字一句——   “捅我们两刀,无论是坐牢,还是同归于尽,你儿子怎么办?”   “陪葬什么?生活里有个什么不如意就大呼小叫,想尽办法抢过来的人会舍得去死?”   “自私的人把自己的命看得比谁都重要,宋梅,你不会的。”   怀央几句话戳到了宋梅的命门。   被保镖拉着,她手握成拳,指甲深深地扎进手心里。   心里那口气堵着,咬着牙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她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   怀央……说的每一句都对。   她搞不赢温九儒,却也没办法鱼死网破。   “你虽然拿不到一丁点华温的东西,但别再作妖,至少你还能好好活着。”怀央看着她,“不然你的结局会是什么?”   宋梅盯着眼前的人,因为用力,眼角已经有了红血丝,发丝凌乱,再也维持不了平时的那副端庄样子。   她磨了下牙。   怀央和温九儒一样,太擅长攻心。   三言两语。   你就被带她带进了死局。   除开她说的选择,你好像别无他法。   “自己好好掂量一下。”怀央抱着的手放下来,“别再来打扰我们。”   说罢,怀央没在看她,转身向后,往度假村的方向而去。   三个保镖,其中一个和司机留下,看着宋梅,善后。   另外两个仍旧是不远不近,隔着二三十米的距离跟着怀央。   这个度假村近两年才建成,在闽清很有名。   绕过外侧喷泉,往里,小路渐渐有了坡度,往上攀。   各色的彩灯搭在这些房子屋顶的瓦片上,怀央才恍然,原来圣诞已经快到了。   二十分钟的时间。   穿过最外面的那片建筑,进到整个度假村最中央的广场。   往前不足百米,是一栋辉煌气派的建筑。   这个度假村的礼堂。   慈善晚宴,就在这里举行。   建筑三层,深红色的外立面,右侧高耸出一个七层的塔楼。   总觉得有些中世纪古堡的味道。   怀央站着的广场,左手边是一个六七十米的玻璃廊道。   两层楼高,连地板都是坚硬的钢化玻璃。   下面是绿葱葱的草坪。   廊道从南侧的礼堂建筑,一直延伸到广场这里。   从开端到末尾,玻璃地板的下层都铺满了LED灯。   很闪的小灯,在夜色里,像星辰。   廊道的名字——the Milky Way。   银河。   不是银河系的银河。   是横跨星空的那条奶白色银道带。   在天鹰座与天赤道相交,北半天球。   这个度假村,大概地基里筑的都是浪漫。   怀央垂眸,往左,从旋转楼梯上到廊道。   倚着透明的玻璃扶手,在一片暖色的彩灯下,给温九儒发消息。   说自己在廊道上等他。   发完消息,手机切到直播界面。   具有公益性质的慈善晚宴,有正向的社会意义,在三大网络平台都有直播。   点进直播,屏幕上的主持人正好在采访温九儒。   五分钟前,男人刚签了四千万的公益善款。   善款的去向是西北地区的五个村寨。   用于修建希望小学和乡镇医院,并特别申明,在每个医院单独设置一个关爱女性和儿童心理及身体健康的特别科室。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要求?”女主持把话筒递向温九儒。   男人垂眼,笑了下。   再抬头时,神情认真:“我太太在做这方面的研究,这是她的心愿,也是我的。”   怀央目光落在屏幕里的男人身上,想起这几年自己一直为之努力的事情。   她本科在宁大读的临床医学,再往上读,是要做精神科医生的。   和心理学相比,精神科医生具有处方权,是更有前途和“钱”途的职业。   但怀央犹豫再三,还是换了方向。   转专业的初衷,源于大四的那次实习。   她参与学校的项目去山区支教了三个月。   在那里,看到了人生百态。   得不到关心的孩子,被家暴的女人,以及在重男轻女思想还极其顽固的大山,那些想要扒开淤泥呼口气,却找不到任何途径看不到光的年轻女孩儿。   和身体相比,更难治疗的是人心。   自那次开始,她每年都会挤出时间跟山区的公益。   怀央想做点什么,拉她们一把。   她告诉那些孩子,没人爱你没关系,但你要爱自己,世界上有那么多好吃的东西,那么多美的地方,你还没有尝过也没有去看过,所以要努力,努力变得优秀一点,往外走一走。   “希望”这东西,是你自己给自己的。   她告诉那些女人,你不是谁的附庸,不是天生就应该顺从,你是一个独立的人,是独立的个体。不用必须围着谁转,你可以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事业,想要追求的梦想以及喜欢干的事情。   你的生活,永远只能被你自己决定。   ......   怀央盯着远处的灯柱看久了,眼睛有些酸。   视线再落回屏幕时,眼神温柔。   最近几天,她闲来无事,搜过很多温九儒的访谈。   作为短短几年,站上行业顶峰的科技新贵,有关温九儒的采访不算多,但也不算少。   华泱每年都在坚持做公益。   而且从未爆过丑闻。   从未爆过任何有关产品质量,和踩着人性赚钱的丑闻。   和“钱”相比,华泱的老板永远把“人”放在第一位。   早在三个月前,温九儒因为食品安全问题和应和终止合作那次,她就应该知道。   温九儒是个商人,是个会把每个项目利益最大化,要有利可图才会行动的商人。   但他从来不是个唯利是图的人。   两个词,明明只差两个字,含义却有着天壤之别。   他投资游戏,却从不收购,尊重每个创业者的心血和梦想。   华泱作为新兴的科技品牌一直致力于研发,而不是恶意竞争,打压对手,搅乱环境。   他说希望国内的科技产业百花齐放。   他拒绝外资企业递来的橄榄枝,投资不怎么赚钱的文创,他说泱泱大国,五千年文明,总要走出去,让整个世界看看。   在政治立场上,华泱永远,也只会根正苗红。   怀央垂眼,温九儒这个人......   越了解你会越发现,他很难得,他被金钱泡着长大,却从来没有一颗被欲望腐烂的心。   “在想什么?”   身上突然被裹了大衣,男人有些懒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怀央抬头,收了手机:“在看晚宴的直播。”   “我偷溜出来的,带了些记者。”温九儒道。   “什么?”   “有些记者跟在我后面出来,想拍你。”他笑,“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得到的风声,说我太太刚在外面整掉了华温的三把手。”   “宋梅?”   “对。”温九儒点头。   “搞你们这行的也这么红吗?”怀央疑惑。   还有记者跟着拍。   温九儒眯眼,恬不知耻:“可能我长得比较帅。”   安静的廊道响起混乱的脚步声。   怀央往右侧转头,果不其然,有那么些......拿着□□大炮打着闪光灯的人向他们这边小跑而来。   在廊道的最南端,距离他们这边也就几十米。   怀央轻“啊”一声:“可我没有化妆。”   “不想被拍?”   “嗯。”   温九儒眯眼轻笑,用自己的黑色大衣裹着她,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私奔吗?”牵起她的手在她耳边问。   怀央笑着应声。   身后几十米外,还有在追赶他们的记者。   男人就这样牵着她,在铺了灯的玻璃廊道上往前奔跑。   灯火璀璨的童话小镇。   脚底是相连的黑色影子。   风声猎猎,响在耳边。   不知道搅动了谁的心。   宇宙的终极浪漫是——   在世界之外,银河之上。   与你私奔。   “私奔去哪里?”   “喊周毅提前在门口停了车。”温九儒回头,眼睛里是她,“带你去无人的海滩看日出。”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纯黑色的玛莎mc20, 沿着闽清的沿海公路疾驰。   发动机引擎的声音响在空旷的夜。   晚上十点半。   无车也无人的沿海公路。   仿佛整片海都是他们的私有物。   像是真的逃离世界之外。   找到了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桃花源。   敞篷的超跑。   风从耳侧刮过。   “怎么都看不到车?”怀央趴在窗框,看着远处静谧的海。   “这片海域还在开发,很少人来。”   几个月前温九儒来闽清开会, 因为一个地产的项目,来过这片海滩。   当时他坐在车的后座。   看着远处翻涌的潮汐,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是想带怀央来看看。   她喜欢深夜的天台, 无人的海岛,熬夜时那种仿佛偷来的,只有她一个人的时间。   那也一定,会喜欢这片没有人的海滩。   很神奇。   这两年看到很多东西, 都会频频想起她。   好在, 他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也向她走了这一步。   也好在,她此时就在他身边。   不然很难想象, 他们还要再错过多少年。   温九儒伸手摸她的后脑:“冷不冷?有毛毯。”   怀央摇头,转过来,看着男人身上单薄的衬衣:“我才要问你冷不冷。”   温九儒笑:“我冷什么。”   说着还把搭在她身上, 自己的那件黑色大衣往上扯了扯。   大衣盖在身上,她两条胳膊分别钻进两只袖子里。   怀央抬手, 摸了下温九儒的指尖。   “你真的不冷吗?”   “嗯。”温九儒笑着收手, 去摸档位。   十分钟后, 疾驰的mc20终于放慢了速度, 到达目的地。   车下是奶白色的细软沙粒, 往前几十米,浪拍在沙滩上, 诉说着潮涨潮汐。   黝黑的夜色与海面相连, 偶有海上闪烁的灯塔与头顶繁星交相辉映。   远离纷扰的城市中心。   夜空里的星星更闪了一些。   怀央正仰着头找星座, 冷不丁被人突然抱过去,放在了腿上。   下一秒,男人低头吻上来。   炽热的气息混着清凉的海风。   别样的反差,让人沉醉其中。   怀央的手指轻勾着他的衣袖。   温九儒按着她的后颈,吻得又急又深。   晚宴上有些吵闹,他却坐在座位上,脑子里想的只有她。   灰色的对襟毛衣很轻易被剥了下来,只剩里面那件同样颜色的粗毛线吊带。   温九儒扯过旁边的毛毯,把她整个人裹在里面。   唇贴着她的唇,很细致地磨着。   再次吮吻下来时,终是没忍住,搭在她腰侧的手,伸进了她的毛线吊带。   怀央回应得很积极,让他实在没办法克制下去。   “温九儒……”被压着唇的人喊他。   声音动情,暗示着她也情难自抑。   片刻。   男人努力让自己的意识回到正轨,埋进她的肩颈,哑着声音问:“第六天?”   说的是生理期。   怀央点点头。   “时间怎么这么慢。”温九儒说话间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   从怀央说不离婚到现在,也不过,只过去六天而已。   怎么就觉得……像是一个世纪。   怀央抿了抿唇,关切道:“你还好吗?”   “不好能怎么办?”抱着她的人闷笑一声,无奈。   不过也还行,想到只用再等两天。   好像也没那么着急。   怀央搭在他肩膀的手,小幅度地揪了下布料。   有些心虚地扔下一颗重磅炸弹。   “明天下午要跟项目去大理。”   她明显感觉腰上的手紧了紧。   “这么突然?”男人半抬了眉。   “嗯。”怀央乖巧点头,“先前报的名,没想到因为一些原因,拖到了现在。”   这话的意思就是……都是项目组的错,不能怪她。   温九儒撑着太阳穴,嗓子空咽了一下:“去几天?”   “一星期。”怀央再次抿唇乖巧。   “………”   所以就还要再等一星期。   温九儒抬眼看她:“什么项目?”   怀央知道他在想什么,直接把路堵死:“不能不去。”   “………”   温九儒轻叹气,微阖眼,手腕遮在眼前。   怀央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往前凑了凑:“可以再亲会儿。”   温九儒淡笑:“再亲是更折磨我。”   怀央想了下,闭上了嘴。   要说也是。   现在接吻基本上处于饮鸩止渴。   “那是也不能亲了吗?”怀央有些失望。   男人一手还撑在窗框,闭着眼睛,懒洋洋的:“嗯。”   怀央眼神有点幽怨:“你这样让我有点讨厌姨妈了。”   “我更讨厌。”温九儒接话,睁眼,看了她一会儿,“要不要一步到位,让它十个月都别来。”   “………”   “那你也要跟着歇十个月。”怀央看着他。   温九儒琢磨了一下,确实是。   怀孕的念头被他彻底打消。   况且他也真的没那么想要孩子。   既不想让怀央受这个罪,也觉得没必要。   就像现在,他抬眸,望向远处偶有波澜的海面。   只有他们两个。   就很好。   被世界抛弃,却还有对方的,他们两个。   怀央的灰色开襟毛衣半挂在手肘。   毛毯之下,是她露出的肩膀。   温九儒移开视线,帮她把毯子又往上拉了些。   “后行李箱有帐篷。”   “可以就睡在车上吗?”怀央窝进他的怀里。   闽清临海。   这个时间还没有那么冷。   虽说夜里会有些凉,但相拥在一起,毯子能提供的温度已经绰绰有余。   临近凌晨。   和日出也没差几个小时。   她不想睡帐篷,想跟温九儒就这样挤在狭小的车里,被他的气息萦绕。   世界静得如同为他们关了窗户也关了灯。   怀央歪着头想。   她仍然是那个说干什么就干什么,脑子清醒,会权衡利弊,做正确的选择和对的事情的怀央。   但她也允许自己为此时此刻拥着她的人沉沦。   即使不能确切的看到未来和明天,她也愿意牵着他的手走向万劫不复,万丈深渊。   人这一辈子,总要为点什么,疯狂那么一次。   而在她这里。   一辈子仅有一次,不顾任何后果的勇敢,和彻头彻尾的疯狂,给了温九儒。   怀央勾着温九儒的脖子,头埋在他的前胸。   突然想起先前在家里打游戏。   那个以恐怖为基调的单机游戏。   “上次那个盘你真的全部打通关了吗?”怀央问。   怀央侧坐在男人腿上,背靠着车门。   温九儒左手搭在窗框上,有一搭没一搭的,从外侧敲着车门。   他神情懒散,半眯眼,看着拍在细软沙子上的海浪。   “嗯,打过一遍。”   怀央很轻地问:“是因为我吗?”   因为我喜欢打又害怕。   所以为了在每次出现特别恐怖的画面时提醒我。   “嗯。”温九儒再次轻轻笑着。   怀央轻叹了一口气,更深地埋进男人怀里。   他像一个无底洞。   好像怎么挖掘都挖掘不完,在任何细微之处,对你的关切和爱意。   为什么就能这么好呢?   温九儒低头,用唇轻碰了下她的太阳穴。   “后行李箱里有热水和酒,还有你喜欢的蛋糕。”   “不想要。”怀央摇摇头,“想抱着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   怀央听着海浪声逐渐睡去。   温九儒睡不着,帮怀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大概是多年愿望,终得圆满,人精神太好,他一点困意都没有。   温九儒就这么一直坐着,看着远处海浪翻涌,搂着怀里的人。   清晨六点,天空泛起鱼肚白。   当第一抹日光从云霞里崭露头角时,温九儒垂头,在怀央耳边喊她。   “起来吗?”   怀央睡得不沉,迷蒙中睁开眼,入目的是远处,与海相接的,一片温暖日光。   温九儒低笑着帮她揉了下眼角,示意她看向远处:“你想看的海边日出。”   上次的黄昏和此时的朝阳。   很荣幸。   能跟你一起看这晨昏和往后每年的四季。   怀央小幅度地打了个哈欠,往身后倚了倚。   凌晨两点多醒来一次,和温九儒说了会话,再睡过去是两个小时前。   此刻醒来,她整个人还不大清醒。   晨曦划破天际,橘红色的日光晕染在天边,往下,掉在海面上。   海浪泛着点点金闪,波光粼粼。   当整轮红日从云里爬起来时,怀央拍了拍温九儒的手臂,轻指前方。   “要不要去堆沙子?”她问。   虽然有些幼稚。   但细软的白色沙粒,总觉得不在上面堆点什么,有些太浪费了。   温九儒点头,放开她。   怀央把衣服穿好,推开车门下去。   她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扑腾的浪前,指着右边。   语气霸道:“你去那边堆,不能看我的。”   说罢转过去,蹲下来,背对温九儒。   温九儒站在她身后几步远外的地方,看着她笑。   半响,转过去,在怀央身后五六米外找了片地方。   很随性地席地而坐,左手向后撑着地,右手在身旁的沙子上随手挖着什么。   因为阳光的照射,微眯着眼,神情懒散。   约莫有二十分钟。   几米外的人拢着自己的沙堆,转头看他:“你堆好了吗?”   温九儒低头,看着自己身旁......塌掉的沙房子。   轻“啧”一声。   觉得自己貌似没有做手工这天赋。   踩进细软沙子的脚步声在身后停住。   下一秒,果不其然。   “温九儒,你堆了吗?还是只是把沙子铲一起了?”怀央问他。   温九儒垂眼,再次咋了下舌。   确实丑得有些一言难尽。   他本意是想堆个酒馆。   “乌樟”——怀央以为初见他的地方。   但无奈,自己技术实在不好。   无论怎么补救,明明应该四方的房子看着都像个破土堆。   温九儒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坦言。   “不太擅长。”   怀央不是很在意,弯腰拉他,嘴上宽慰。   “上帝为你开了那么多门,总要关你几扇窗,不然你这房子门多的要成360无死角开敞房了。”   温九儒被她拽着往前走。   在她身后淡笑。   这安慰人的话也是绝了。   男人的目光一直在怀央的背影上,没注意别的东西。   直到女人拉着他站定,他才看到刚怀央堆的是什么。   怀央蹲下,跪在自己的作品旁边,仰头看他:“回去给你补真的。”   温九儒低头。   脚边的沙堆很精致,像是个工艺品。   果然,她比自己手巧多了。   模样是个戒指盒,里面是枚沙戒指。   “想送你枚戒指,真心的那种。”怀央说。   她仰首看着身前的人。   男人抿着唇,视线一直停在她手边的沙堆上,几秒后,突然低笑了一声。   “你为什么要比我先一步?”   “嗯?”怀央没懂。   温九儒往旁边侧了下身体。   没了男人身体的遮挡,视野开阔,怀央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个丑沙堆上。   她看了两秒,侧眼,又看向身旁的人。   温九儒唇线轻抿,像是想说什么。   下一秒,不期然的,远处一个不大的海浪打过去,把本就不成形状的沙堆瞬间冲散。   海浪退去。   原先沙堆的地方留下一个海螺。   海螺在沙子里插得很深,这么一个浪打过去,也只露出了一小半而已。   温九儒轻“嘶”一声,貌似对这个浪不太满意。   “想等你自己发现的。”他说。   话落,男人抬脚过去。   弯腰把海螺从沙子里抽出来,在手上磕了一下。   五六米远的距离,怀央能清晰地看到,从海螺里掉出了一个银色的东西。   很小,正落在温九儒的右手掌心。   怀央还维持着跪坐在沙滩上的姿势,偏头,望向右手捏着戒指径直向她走来的人。   男人身上还穿着昨晚参加晚宴时的灰色衬衣。   捏着戒指,在此时海边的朝阳里走向她。   “我还欠你一次郑重的告白,和一场求婚。”男人笑着说。   怀央看着他:“所以特意选的这个无人海滩?”   几步走近,温九儒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拿着戒指的手闲闲地搭在膝盖上。   “你一向不喜欢人多,”他点头,承认,“我猜,这种事情,你应该也喜欢在私密的时间和私密的空间。”   怀央轻叹一声,不自觉地笑,低头看着他手上的戒指。   清晨的海浪裹挟着潮气,日光落在银色的戒环上,闪闪发亮。   她觉得自己像块海绵,不断地被温九儒戳一下这里,又戳一下那里。   海绵块收缩又胀大,起起伏伏间,不停地在......为他心动。   怀央很早之前就跟夏琳说过,说如果有朝一日,自己要接受告白或者求婚,那么她希望对方一定不要在大庭广众下进行。   不要在操场铺一地的花束,也不要人来人往的广场突然的弹唱。   性格使然,她甚至连在许多朋友的注视下接受爱意,都会抗拒。   她觉得,求婚是两个人的事。   她想在某个睡醒的早晨,或是小憩的午后,突然被套上戒指,突然听到对方说“我爱你”。   在吵闹的世界,劈一个安静的角落。   和爱的人分享,只属于对方的,此时此刻的欣喜。   很少有人会理解她这种想法。   但何其有幸,温九儒了解她。   “我知道你的心里有个自己的房间。”温九儒说,“即使你的学业,你的工作,你的社交和人际关系完成得再好,但那都是这个房间之外的事,你每次做完这些,都要回到这个房间,休息,喘气,重新恢复精力。”   海浪声徐徐,淡蓝色的海水不断地拍打这沙滩。   温九儒就在这清晨的海风里,很认真地望着她。   “你不用出来,我可以进来陪你。”   怀央睫毛轻颤,下意识嗓子空咽。   她人缘一向很好,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她其实是个内心很孤僻的人。   即使有些亲近的人了解,也会偶尔劝她。   打开自己,走出来一些,不要总窝在自己的那个房间。   从来没有人跟她讲,我可以进来陪你。   也从没有人知道,她说她喜欢独处,并不是因为她喜欢孤独,只是她自己呆着的时候,不用笑意盈盈,也不用永远温和,不用三思而后行,去考虑要怎么处理和别人的关系,要怎么做才能不出差错,有更好的未来。   所以她总说她最想过的生活是有一个自己的房子,不用总和人打交道,可以每天做自己喜欢的研究,然后养一只怎么打都打不走的宠物陪着自己。   但温九儒走出自己的房间,站在她的房前,三番五次轻扣她的门。   跟她说不要因为怕失望就不跟任何人推心置腹,也不用怕行为上出现任何差错就去掉半条命。   我陪着你,你在我身边,可以放下所有防备,不用动任何脑子。   她承认,温九儒早就隔着这道门说服了她。   她打开门,欢迎他的到来,并且因为他的走进,在原本漆黑的房间,为他点了盏灯。   怀央抬眼,唇半牵:“谢谢你。”   温九儒也笑,轻扬了一下眉,语声温和:“所以要嫁给我吗?”   海鸥起起落落,白色的翅膀拍打着细软沙地。   怀央把手伸过去,玩笑:“那告白呢?”   温九儒垂眸,帮她把原先的那枚戒指取下,换上新的这枚。   “我总是以为自己是在看着你成长的途中,慢慢爱上你的。”温九儒说,“后来发现,其实不是。”   怀央问他:“那是什么?”   “大概是第一眼?”温九儒握着她戴好戒指的手,笑,“周围人来人往,我却在人海里,只看到了你。”   十一月二十五日。   清晨六点五十八分。   北纬30,东经119。   风向东南。   有日光而落的海边,并不算冷。   一场迟来的告白。   他说,当一见钟情和一心一意揉在一起时,大概可以换个说法。   叫在芸芸众生里,我却独独看到了你。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当天晚上回到明河公馆, 洗过澡,怀央来了温九儒的卧室。   抓着他的枕头被子开始帮他搬东西。   “你干什么?”温九儒声音淡淡。   怀央脸不红心不跳:“帮你搬去主卧。”   说实话,温九儒现在对跟她睡一起这事有点抗拒。   根据前几天的情况看, 她每次困了,扔掉手机,闭上眼就能睡着。   但他不行。   因为她在旁边。   温九儒走上前, 把自己的枕头被子从她怀里抱回来:“等你姨妈走了。”   怀央抱得不紧,东西转眼就到了温九儒手上。   “今天差不多就走了。”她说。   温九儒拎着枕头,闻声抬眼:“差不多是有多差不多?”   “就是差一点点。”怀央伸手比指尖。   温九儒轻哼一声,被子往床上一扔, 声音非常冷酷:“不去。”   他话音落, 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隔着薄薄的睡衣, 贴上来的不仅是温热的气息,还有女人身前......的那片柔软。   温九儒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炸了。   他仰头, 看了下天花板,紧接着转过去,抬手捏住怀央的下巴。   头疼的:“好玩不好玩?”   “还挺好玩的。”怀央舔唇。   她眼睛偏圆, 是那种很温柔的杏眼。   眨着眼睛看你的时候总是无辜又懵懂。   温九儒被噎了一下,盯着她的唇, 顿了两秒。   紧接着拇指抬起, 压在她的唇上。   轻声哼笑, 意有所指:“你知道我有别的办法。”   “哦。”怀央再次舔舔唇, “但你不舍得。”   “………”   空气安静了两秒。   温九儒捏着她下巴的手晃了晃。   咬牙切齿地妥协:“你赢了, 不玩了好吗,再玩儿要死你手里了。”   怀央终于忍不住眯眼笑起来, 退后半步, 和温九儒隔开半米。   笑声弱下去的时候, 又看着他突然认真道。   “也没全是玩。”她垂眼,语气有些落寞,“明天就要走了,要十天半个月见不到,想跟你睡。”   声音里的认真再次击碎温九儒的心理防线。   真的就……被她拿捏了。   她身上穿了套奶白色的绸制睡衣。   长发凌乱地搭在身后,微垂头,像个霜打的茄子似的。   说“想跟你睡”。   温九儒按了下眉心,拿她没办法。   “走吧。”男人捞了床上的枕头。   怀央抬眼,视线在温九儒身上疑惑的扫了两下。   看他这架势是要跟自己走?   “真的跟我走?”上前扯住他的半只袖子。   尾音软趴趴的,让人听了耳朵都要软掉了半分的撒娇。   温九儒“嗯”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嗓子都开始发紧。   眼神一秒钟都不想往她身上分。   怀央追上去,在他身后:“那你会睡不着吗?”   “睡不着不睡了。”男人声音里明显有一丝怨气。   两人一前一后,几步绕到主卧。   怀央抽过温九儒手里的枕头扔在床上。   转身问他:“你没拿被子吗?”   温九儒冷笑:“跟你盖一个。”   答应来这儿睡就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半死不活和死得更彻底一点,有什么区别?   反正今天晚上不折腾到两三点,他估计是睡不着的。   “啊,好吧。”   怀央应了一声,对他张开双臂:“睡吧。”   温九儒看她一眼。   ?   “想抱抱。”怀央解释。   女人手上红线穿着的手链,随着她伸手这动作,在她细白的手腕上一荡一荡。   温九儒视线落在那处。   觉得她连手腕的骨节都在勾引自己。   男人一直不说话,怀央好奇。   “在想什么?”她问。   温九儒抬眼过来:“在想有没有什么事需要去大理出差。”   紧接着终是叹了口气,往前两步,抱住她。   怀央在他怀里小声:“我可以帮你。”   “怎么帮。”温九儒笑了,“你还懂得挺多。”   怀央抬头,一脸坦诚。   “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   温九儒半扬了眼角:?   “我还看过挺多小黄.文的。”   “………”   温九儒冷笑:“以后不许看那玩意儿。”   “为什么?”怀央莫名其妙,“大家都看。”   27了,看个小黄.文怎么了。   温九儒伸手勾住她的腰把她往怀里带。   “看的时候不会想里面的男人吗?”低头,轻咬在她的脖子上,声音有点低,“不能想。”   怀央睡衣的扣子本就系得松,被温九儒扯开了一些,又亲住肩头。   “洗澡了吗?”温九儒突然问。   “洗过了。”   怀央奇怪,刚洗的时候他不是知道吗?   “嗯。”温九儒仍旧一点一点亲着她,“要不要再洗一遍?我帮你。”   他声音低低的。   被他一下一下亲得痒,怀央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软了半边。   “为什么要再洗一遍?”   “想帮你脱衣服。”   “在这里不能脱吗?”   “想看水流没有阻隔地打在你的皮肤上。”   ……   被抵着后腰推进浴室时,怀央只有一个想法。   温九儒真的挺变态的。   这一遍洗了有将近一个小时。   怀央洗的脑子都是模糊的。   最后是被裹着浴巾从浴室里抱出来的。   被放在床上时,她脸埋在枕头里就想睡过去。   太累了。   你懂那种明明什么都没干,却又什么都干了的感觉吗。   “乖,不能睡。”男人坐在床边,恶劣地把她翻过来。   怀央迷蒙中睁开眼睛,特别没气势地瞥了他一眼。   实在不能理解:“你都不累的吗?”   “总共一个小时,你只分给了我二十分钟。”温九儒看着她,语调不高,却一脸坦荡,“你只帮了我二十几分钟,我累什么?”   “我也没要那另外的四十分钟。”   “嗯。”温九儒把她身上的浴巾扯掉,用被子重新裹住她,“我非要给的。”   怀央不想理他,翻着身要转过去,再次被温九儒逮住。   他坐在床沿,手压着床上人的手。   手指插进她的手指,俯身再次去亲她:“明天真的不能不去吗?”   怀央觉得再亲下去,自己身上真的要软得骨头都不能要了。   刚在浴室没亲够吗?   她侧头躲着,轻喘气。   “票都买好了。”   温九儒的气息还喷在她的颈间,不甘心:“那明天走之前可以吗?”   “不可以。”怀央拒绝得非常干脆,“还有一点点。”   “嗯。”温九儒应下。   三分钟后,怀央实在受不了这若有似无的撩拨,抬手把他推开。   换了个话题。   “要打游戏吗?”问他。   被她推开的人眸色还有些深,看着她,答得随意:“都可以。”   说罢,垂头,又想亲她。   怀央推拒着躲开,伸手去摸手机。   她把温九儒的手机塞他怀里:“就我手机上的那个,你现在下。”   话落,挣扎着要起来穿衣服。   温九儒正垂眼,在手机上搜索游戏。   头都没抬,单手按着她:“你干什么?”   “穿衣服。”怀央莫名。   不然这么“坦诚相对”着玩吗?   不过说坦诚相对也不对。   相对的是他们两个,“坦诚”的只有她。   温九儒身上一件不落,她身上是一件没有。   “嗯。”男人点头,语声懒懒,“这游戏是穿得越多打得越好?”   什么鬼?怀央一头雾水。   “不是……”   温九儒打断她:“那你穿什么衣服?”   “………”   ?   所以现在开始不要脸了是吧?   怀央哼笑一下,伸手去扯他身上的。   “那你穿这么整齐干什么?”   温九儒刚找到怀央说的那个游戏,点了下载。   右手握住她的手,连头都没抬,轻描淡写:“还想再洗一遍?“   怀央手一顿。   下一秒抄起枕头扔他身上,往后一倒,裹着被子窝进去。   气鼓鼓的:“不想跟你说话。”   温九儒手机放下,好笑:“你讲不讲理?是你让我搬过来的。”   “不讲理。”怀央把他的手拨开,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我让你过来睡觉没让你干别的。”   “你觉得我光睡觉能睡得着吗?”   “所以我说我帮你啊,”怀央瞪着他,“你动我干什么?”   温九儒看着她笑,貌似觉得她生气这样子有点可爱。   “我想。”他语声淡淡,恬不知耻。   怀央被噎得没话说,抬脚踹他:“温九儒,你烦死了。   温九儒捏住她的脚踝,把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声音正经了点:“这游戏怎么玩?”   怀央裹着被子坐起来。   整个手臂肩膀都露在外面。   温九儒把自己的上衣脱给她。   衣服罩在她身上的时候问:“要用卫生巾吗?”   “不用。”怀央把他的手机拿过来,帮他注册账号,“几乎没有了。”   “那为什么不行?”男人貌似对这个问题很执着。   “经期前后的两天,宫颈口是开着的,容易生病。”   怀央这次用了学术性的知识,解释的非常彻底。   温九儒帮她把头发拨开,没再坚持。   温九儒的睡衣比怀央大了不止两个码。   纯黑色的对襟绸制,只系了最中间的两颗扣子。   领口处和下摆的都散着。   露着无限春光。   温九儒把她抓进被子里,自己也进去。   从后面抱住她,看她给自己注册账号。   “起个名字。”怀央扭过去。   温九儒对这个不是很在意:“你取吧。”   “想不出来,你自己起。”   “你叫什么?”温九儒问她。   “宁大心理学博士。”   “………”   男人看她,表扬:“挺清新脱俗的。”   “那你叫什么?”怀央问。   “纽大CDS硕士。”   “………”   温九儒道:“看我干什么,跟你取个情侣名。”   怀央不说话。   空气静默了两秒。   温九儒看着她:“怎么不往里面输?”   怀央表情一言难尽:“你仿佛在嘲讽我脑子有病。”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第二天温九儒照例去公司, 怀央下午从家出发,去临安的高铁站。   临安到大理,六七个小时的高铁。   怀央去的地方是大理西南边的一个小镇, 和附院的人一起,要在这边呆上一周。   白族小镇,无论是食物还是建筑, 甚至是村民的热情,都带着当地的风土人情。   一连三天晚上,怀央都要跟温九儒打着电话才能睡着。   村子里条件不好,她认床认得更过分。   她这毛病, 属于心理作用, 没什么好的办法, 只能干熬。   温九儒白天还要去公司,怀央不想让他陪自己。   但视频挂了, 他还会再打过来,挂了再打。   怀央最后没办法,只能让他陪着。   到了第三天, 温九儒拿着开了视频的手机上了明河公馆的三楼。   这房子装修时正值一个公益拍卖会。   温九儒在拍卖会上拍了架钢琴回来。   没处放,扔在了三层的阁楼。   纯白色的三脚架钢琴。   穿着黑色睡衣的男人在深棕色的琴椅上坐下来。   戴了副无框眼镜, 连衣袖半卷, 露出的手指骨节都透着斯文雅痞的气质。   手机支在三脚架钢琴的最上面。   怀央透过屏幕看向他。   “你还会弹钢琴?”问道。   温九儒食指顶了下眼镜, 垂眼, 手指在琴键上很随意地拨了下:“上学的时候学过, 好多年没有弹了。”   怀央看着他:“要弹给我吗?”   “嗯。”男人垂着眸,在记忆里搜寻安眠的曲子, “你不是睡不着?”   怀央受宠若惊:“我何德何能, 竟然能让华泱的老板给我弹钢琴哄我睡觉。”   “知道就好。”温九儒抬眼看她, 轻笑“所以,早点回来。”   怀央攥着被子点了点头:“结束了一定第一时间买机票飞回去。”   “想听什么?”温九儒问,“天空之城听过吗?”   这话问的是怀央,但其实也没真想让她回答。   毕竟,温九儒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还记得琴谱的也就只有这个曲子。   三层的阁楼开了淡黄色的落地灯。   镜头那面的男人像不知道冷似的,这个天,单薄的睡衣还是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敞着前襟,露着脖颈和锁骨。   他修长的手指按在琴键上,下一秒,舒缓的钢琴声响起,荡在整个明河公馆的阁楼,以及远在一千多公里外的人耳边。   好久没有碰过琴了,即使这首曲子烂熟于心,温九儒还是弹错了几次。   怀央闭着眼睛,睡意慢慢爬上来时突然道。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钢琴曲,以前睡不着的时候总会插着耳机听。”   温九儒稍怔了一下,这次,他是真的不知道。   会这首曲子,是几年前在纽大读书那段时间,每次夜深人静,他心里烦的时候,总会坐在公寓的钢琴边,透过落地窗看外面的灯火,弹上那么几遍。   温柔的钢琴曲,总是有让人心静的力量。   他很喜欢这首曲子,那两年,弹过很多遍。   倒是没想到怀央也喜欢。   一曲终,温九儒手按在白键上,从曲子的第一个音符再次敲起。   “你信命吗?”温九儒突然问。   怀央没答反问:“你呢?”   那端顿了两秒。   男人低声笑:“有点,从认识你开始。”   有时,冥冥中,总会有一个不算明朗的念头。   好像他们本就该在一起。   像是有根线牵在他们之间,无论他们两个在什么地方,无论以何种方式,最后,他们总会在某个时间相见。   在茫茫人海中,隔着遥遥众人相见。   那个词怎么形容的来着?   是宿命感。   -   怀央在大理的第五天,所在镇子发生了山洪。   温九儒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放下手头一切工作,联系了怀央。   在确认她无事后,带着救援物资在第二天早晨赶到。   村镇损失惨重,山洪冲毁了一些基建和村子里仅有的一所小学。   种了庄稼的田地有一多半,今年也不会有好的收成。   温九儒把带来的物资交到当地的救援队手里,又捐了一笔数额不小的善款。   这个县并不算富裕,这场山洪对于当地的经济形势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所以温九儒的这笔钱算是雪中送炭。   县长亲自迎接,忙忙叨叨了两天。   整个县有一半的地方都处于灾后重建阶段。   食宿条件都不好,温九儒和怀央却都不在意。   无论是怀央一直以来追求的事情还是温九儒的心怀家国,都让他们在这种时候,把在灾难前怎么帮助他人渡过难关放在了第一位。   第三天早上醒,温九儒去了隔壁临时搭建的房子把怀央叫醒。   男人坐在床边,拇指蹭着她的侧脸,俯身喊她:“起床了。”   这几天帮着安置学校的孩子,太累,怀央认床的毛病好了点。   她迷蒙着从睡梦中醒来,睁眼看到温九儒。   很小声地哼唧了一下,前额蹭着温九儒的掌心又闭上了眼睛。   “带你去拜佛。”温九儒再次叫她,声音温和,带着清晨日光的温暖,“去晚就不灵了。”   怀央不想起,声音里含着初醒的酣意,温吞着:“拜什么佛......你就是我的佛。”   温九儒轻眯了眼,半笑着,唇碰了碰她的发顶:“去拜真的佛。”   哄了有二十分钟,终于把怀央从床上哄了起来。   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人开始惯着你,原先再独立再拎得清的人也会有些软化。   就比如现在的怀央。   她总觉得她被温九儒惯得有点作。   离村寨两公里的地方有一座隐在山里的庙。   这次跟着来的还有曹林。   他一个大闲人,基本什么事情都要跟着凑热闹。   这庙就是曹林说要来拜的。   他跟夏琳李嫣然她们走在前面。   怀央被温九儒牵着,落在了一行人的最后。   “怎么想到要来拜佛?”怀央偏头看他。   “曹林说这庙很灵验。”温九儒淡声,“去求个平安。”   村子里的路本来就修得不算平整,经历了这场山洪,自然更是坑坑洼洼不好走。   车开不过去,只能步行。   一路上各种泥坑,深一脚浅一脚很容易崴到。   温九儒走在怀央前面,比她快半个身位的地方。   背在身后的手拉着她。   “你走我走过的地方。”跟她讲。   怀央抬头,看着男人的背影。   被攥着的手往上滑,跟他交握。   食指指尖轻挠了下温九儒的手心:“温九儒。”   温九儒回头看她。   “没事。”她又摇了摇头,“想叫你。”   路不好走,短短两公里,走了四十几分钟,终于到了门口。   “累吗?”温九儒问他。   怀央点头,看他:“能亲亲吗?”   身旁的男人一身冷白色的衬衣,站在这山林庙前,神情懒散,示意了一下身前的庙宇。   “会触犯神明。”   怀央拖长了声音“啊”了一声,表示遗憾。   进到庙里,怀央被李嫣然她们拉着求签,温九儒则跟着曹林走到了最深处那间屋子的佛像前。   这庙面积挺大,进门是青石板路,两侧种了几排竹子。   呼吸间都是清淡的竹香。   最深处有三间屋子,供着不同的佛,墙角门窗都透露着流年的痕迹。   温九儒进的这间,最中间供的是观世音菩萨,平安佛。   像曹林这么迷信的人,进到这种地方,自然是三间屋子三尊佛都要拜一拜。   但温九儒不一样。   他总觉得拜得太多,愿望太多,会把运气耗掉,所以他只想拜这一个。   身后绕过已经在另两间屋子三叩九拜的曹林。   曹林从温九儒身后绕到他前面,“扑通”一下跪在佛像前金黄色的蒲团上,闭上眼,念念有词。   温九儒从他身上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几米远外的佛像上。   月牙白的衬衣,把男人衬得清隽斯文。   几秒后,温九儒往前两步,双手合十,在蒲团上跪下来。   他从不信神佛。   他一直觉得人定胜天,他就是神佛。   但此刻,温九儒看着身前屹立的佛像,收起了这么多年的肆意,第一次虔诚地面对佛祖。   泱泱,是泱泱大国的意思,也是他把他的姓氏写在了她的旁边。   温九儒闭上眼,虔敬许愿。   所以。   一希望我的祖国风调雨顺,山河壮阔。   二希望在这繁荣盛世下有平安顺遂的她。   ……   出了拜佛的屋子,是个求签的台子。   就在这屋子旁的石阶上。   没有人看着,只要交钱,就能一直求。   温九儒跟着曹林过去。   男人手里的签求到第六支时,曹林实在是忍不住了。   “你到底要求什么?非要求出来个上上签不行?”曹林一脸的不理解,“这东西也不是说求出来个中签,或者下签就不好,你还说我迷信,我看你也挺迷信的,再说你手里不是有个上签吗?”   温九儒轻“嗯”了一声,交了钱又去求第七支。   给怀央求的。   他总要保证万无一失。   男人低头,看到第七支签上写的“上上”两字,终于是有些自嘲地笑了。   与她有关的事。   总是会小心再小心。   求了七遍,只为这“上上”二字。   夏琳话唠又啰嗦,在庙门口的求签台前拉着怀央和李嫣然搞了半天。   左右折腾了半个多小时,三人才继续往庙里走。   走到庙中间的的广场。   右侧挨着围墙的地方,有棵百年的银杏。   银杏下有个木桌,桌后坐了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   曹林正弯着腰,两肘支在桌子上,跟这位老人讲着什么。   夏琳好奇,拽着怀央走过去。   温九儒在几米外的地方接电话。   木桌这边只有曹林自己。   三人走近。   李嫣然抱着臂问曹林:“你们在算什么?”   “是温九儒。”曹林抬头看向怀央,“他想让这位先生帮你算一卦。”   木桌上老者手边铺着张白色的宣纸。   上面只有一个“泱”字。   怀央拿起来,随口问:“这是什么?”   曹林搭话:“留的名字,卜卦的时候好称呼,不知道温九儒为什么给你留了这个字。   刚温九儒往纸上写这字的时候曹林也奇怪。   正卜卦的老者闻言放下手上的东西,看了眼怀央。   “想问一下姑娘的名讳。”   “怀央。”怀央抬眼,解释,“没有三滴水的那个央。”   带着清新竹香的风,仿佛让这个庙宇更虔诚。   老先生想了想,重新拿起手上的笔,语调很慢,带了温和的笑:“道家有种很古老的说法,因为时间太久,这说法已经很少有人知道。”   “什么说法?”夏琳好奇。   “把姓氏写在对方的名字旁边,用自己的运气和命数佑这人平安。”头发花白的老者抬头,看向怀央,“你是他宁愿折了阳寿也想护住的人。”   泱泱。   佑你平安。   作者有话说:   明天正文就完结啦呀。   大纲走到这里就结束啦,正文完结后会单独写几万字恋爱日常给想看腻歪的宝贝看?恋爱日常的主题大概是有趣的互动和炖肉?忍了这么久,怎么着明河公馆各个地方都得来一遍吧(bushi 第66章 、【正文完】   三天后怀央从大理回到宁安, 温九儒则辗转去了瑞士。   新机器有一个比较重要的零部件,只有那边的公司生产。   华温争权的事告一段落,自然以温九儒的大胜为结局。   有些细枝末节的事需要善后, 温九儒还挺忙的。   瑞士的合同好不容易签下来,当晚他又飞到了日本,连着开了两天会, 敲定了三套方案。   华泱,正式在整个亚洲站稳了脚跟。   从大理回来,温九儒连着一个星期不在,怀央竟然有点想他。   这感觉很奇妙, 就像你的心被扯了根绳, 绳的那端连了一个人, 你的情绪被他一举一动所牵引。   温九儒打电话说要回来的这天,怀央去了公司等他。   在他办公室坐着。   中午到的。   在临安市中心, 这栋高耸的写字楼的十二层,面对落地窗,一直坐到了晚上。   夕阳西下, 落日的余晖通过落地窗照进来时,让怀央想到初来的那天。   正值夏末的中午。   烈日高照。   而如今却已要入冬。   那天就在不远处的灰色布艺沙发上, 温九儒帮她涂碘伏。   她说凉。   后来……这药用之前总会被温九儒放在温水里泡一下。   怀央垂眼, 指甲刮在办公桌的皮质表面。   他身边的人总说他事事不上心, 是个天王老子来了, 也要把肆意和不拘束写在脑门上的人。   但, 跟自己有关的事。   他好像没有记不住的。   那天在苏琴家小区门口。   温九儒绕过巷子的拐角来接她。   身后是漫天的礼花,亮如白昼。   当时怀央就想。   和酒馆初见那天一样, 是个夜晚。   头顶月色迷人, 就好像在跟她说。   这个夜晚, 有人披星戴月从远方靠近,   风尘仆仆,站在你面前。   告诉你,他只为你一人而来。   ……   盯着霞光看了太久,怀央有些困了,她摘掉眼镜,俯在温九儒的办公桌上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怀央摸过来。   “嗯?”   察觉到她刚醒,男人声音温柔:“在办公室吗?”   怀央还阖着眼趴在桌子上。   唇不自觉地牵起,声音有些软:“对。”   “来顶层停机坪。”温九儒说,“我在这儿等你。”   电话挂断。   怀央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半睁开。   从座位上站起来,目光落在落地窗外的商圈,看了两眼,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怀央从停在顶层的电梯走出去。   沿着消防通道上了半层,到达整个写字楼天台的停机坪。   “哗啦”一声。   半遮在天台的铁门被推开。   怀央手还搭在铁门上,抬眼,看到几十米外螺旋桨转得呼呼响,正缓慢停下的直升机。   以及机前穿着深棕色风衣的男人。   四十多层的楼顶,所有的光照来自脚下商圈和隔壁几栋楼的霓虹灯。   温九儒目光落在远处推门而来的人。   他迎着女人的视线走上去,在怀央伸手扎进他怀里前,拉着外套的两襟把人裹进自己的风衣里。   温九儒低头,亲吻她的额角。   “有没有想我?”低笑着问。   怀央隔着薄薄的羊毛线衣去掐他的腰。   不答反问:“你的直升机?”   “嗯。”   “你真的好有钱。”   温九儒笑,握着她冰凉的手伸进自己的衣服里。   毫无阻隔,让她的手搭在自己温热的腰侧。   “我可能比你想象的还有钱。”回她。   怀央抬眼瞪他。   温九儒轻笑一声,压着声音在她耳边:“要不要在直升机上看入夜的临安?”   话落,怀央还没反应过来,被温九儒拉住,转身往直升机的方向走。   白色的空客ACH160,后机翼高傲地翘着,那副不信天地的样子,一如它的主人。   弯腰,钻进机舱。   直升机的螺旋桨再一次转起。   飞机腾空,缓慢上攀,尾翼划破祥云。   怀央扭头看身旁的人,下巴微抬,示意前侧驾驶舱:“我以为会是你开。”   温九儒闷声笑:“我这么有钱,当然是找别人开。”   空客的公务直升机,最大的优点就是安静、私密。   飞行高度爬到两千二百米。   温九儒从身后抱住怀央,指向窗外。   怀央顺着他的示意,垂眸。   临安今天的天气很好,少云,无风。   透过直升机的玻璃窗往下看。   夜幕下的临安,灯火辉煌,交相辉映。   距离太遥远,所有的房子和车都变得很小很小。   川流不息,车灯连城片的高架桥,以及灯火通明的居民楼。   怀央目光落在整片老城区。   只这么看着,仿佛就能想到,老城拥挤又吵嚷的巷子。   卖小吃的推车,冒着热气的火锅店,烧烤摊前举着酒瓶打赤膊的下班族,牵着手的小情侣,脚步匆匆赶着回家的高中生……   怀央有些晃神。   觉得今年好像是这么久以来,临安最温暖的冬天。   突然,她听到温九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男人声音微沉,混着沙哑的磁性。   “我认识你的那天,正是八月的午后,二高前面的那个巷子都被晒透了,你的眼里却很冷。”   “怀央,我想带你看这热闹。”   想带你看万家灯火,华灯初上,看这尘世的喧嚣与人间的热闹。   所以,有没有觉得温暖一点。   ………   直升机在临安的上空盘旋了一圈又一圈。   一个星期,温九儒跑了三个地方,连着开会谈合作,时差都没倒过来。   怀央再回头时,男人已靠着身后的座椅睡着了。   他仍旧是习惯性的右臂抬起,搭在眼前。   怀央按着身下的座椅俯身,凑过去。   视线从男人被遮住的眉眼,滑到他鼻骨最中间的那颗小痣。   半牵唇,很轻地说了句。   “我爱你。”   -   晚上回到明河公馆,怀央从浴室出来时,温九儒已经睡了过去。   回来的路上周毅?婲说温九儒连轴转了三天。   这两天每天都只睡了三四个小时。   估计这会儿神经松懈下来,是真的撑不住了。   怀央想了想,没喊他,拿着自己的枕头去了次卧。   第二天怀央有个重要的会。   温九儒还没醒就起床去了学校。   中午从学校出来收到温九儒的消息。   温九儒问她在哪儿,午饭想吃什么。   怀央说突然有点想念上次二高门口的米线,中午想去那儿吃。   温九儒在电话那端说好。   怀央没让他接,说半小时后直接二高门口见。   怀央打车到了二高,晃悠着走到之前的那家便利店买东西,拎着塑料袋往隔壁巷子走的时候接到了温九儒的电话。   “到了吗?”温九儒说,“我还有两个路口。”   怀央在手上的ad钙奶上插了吸管,一边吸一边往巷子深处走。   巷子两侧的墙已经完全变成了涂鸦墙。   喷的各色的油漆和画的画。   “在二高前面的那个巷子,看涂鸦。”怀央回答他。   “好看吗?”   “还不错。”怀央弯着腰,“是不是有专业的。”   “怎么说。”   “有几个动漫人物画得真好,像是学过的。”   “有可能?不过有的确实是有天赋。”   “也对。”怀央表示认同。   温九儒突然问:“昨天怎么没有叫醒我?”   “看你睡得太熟,怕你累着。”   “明天还忙吗?”   “怎么了?”   温九儒从前侧的窗户看向即将要达到的目的地:“公司的事暂时告一段落,这个周末我都不去上班。”   “所以?”怀央明知故问。   那端的人笑得散漫:“有些事要清清账了。”   从去大理之前的事。   怀央吸掉最后一口奶,心情愉悦,却没搭腔。   “上次在商场前,你说想要风铃花?”温九儒问。   “对。”怀央视线还停在各种涂鸦上,眯眼笑,“买给我了吗?”   话音落,像是有感应般,怀央向巷口转头。   初冬的正午,阳光灿烂。   巷子外的马路边停下一辆黑色的车。   后车门被打开,温九儒从车上下来。   男人手里拿着一捧白色风铃花,包得很好看,和婚礼上的那捧有些像。   而他本人,也穿着和婚礼那天一样的白衬衫。   初冬的日光,掉落在他的肩头,像跳跃的金闪。   怀央不自觉地,弯眼笑。   夏琳总说她运气很好,一直受幸运女神眷顾。   所以伤心难过时有可爱的收银员送她饮料,单车坏掉的高考可以遇到爱心网约车,连参加竞猜都能碰到给学生拍照的公益摄影师、出国留学还能遇到好心的房东和室友。   怀央想。   夏琳这话,对也不对。   她前二十年的人生过得并不大如意,也没有那种人人艳羡的好运气。   更没有什么幸运女神的垂怜。   但,她视线落在远处的男人身上。   那人衬衣西裤,手拿捧花,迎着光走向她。   这话有一半也是对的。   她确实一直,   得神庇佑。   温九儒走近,把花塞进她怀里。   垂头,在她耳侧淡笑。   “承诺你的。”   承诺你的,我总会做到。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你的伤治好了吗?在这个,即将要步入的初冬。】   【送给需要被温暖和治愈的你,十三呈上】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